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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里不如在乡下好,做大人不如做小孩子好,那时候在乡下生活读小学,闲暇时俺想出声唱就唱,想大声吼就吼,没人出来制止,也没人指责那有失文雅,反而是俺的班主任老师常常在人前夸俺:“这女子音质纯,嗓子好,要是有人培养培养,说不定真是个苗苗。”俺的班主任老师虽然刚二十出头,长头发,人也不太漂亮,但在乡亲们的眼里是个有学问懂大理的人,在我们孩子们的眼里是个和蔼又可亲的人,因此她说的话无论大大小小的人都认同。
然而俺一直没遇到要培养俺唱歌的人。记得那时村里来了剧团唱戏,俺兴冲冲地挤入拥挤的人群,一阵东钻西窜后,终于挤到了台前,俺看到了穿着厢衣戴着帽花的书生小姐,书生的嗓音慷慨浑厚,小姐的声调婉转动听,他们的扮相俺在心底里向往,他们的唱腔在俺的灵魂里激荡。一连几天,每每开戏时,俺都目不转睛地守在台前,在一片锣鼓钹儿二胡笛子的奏鸣声中,迎来一个又一个扮相各异、唱腔各有风格的演员。
然而,奶奶似乎看出了我对戏的入迷,她告诉我说,学戏的都很苦,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太是光景能过的人家是怎么也不把孩子送戏班子的,再说,那里都需要长的好看的,你又长的不好看。奶奶的话大大挫伤了俺的自尊心,俺知道俺长的不漂亮是实,可妈妈和俺的班主任老师都说过俺可爱呀!
再后来俺出了村到城里上中学了,俺们学校的音乐课也都被语文数学占了,俺也埋头扎进了书堆里,虽然有时觉得心底里有歌想唱出来,但看看周围的人,再瞄瞄周围的环境,那歌真被压到了嗓子眼,就在那里憋着痒痒着俺的喉咙。“我想唱歌可不敢唱,小声哼哼还得东张细望。”所以当这歌儿出来的时候,我觉得写歌的人果真是个高人,他的一些话真是说进了我的心里。
参加了工作结婚前的一段时间,为保持淑女形象压抑自己别唱出来,结婚后为保持贤妻风格劝告自己别有失风雅,其实在心底里多么希望有个歌唱组织让咱也能去一展歌喉,但我的周围没有,我所处的环境没有,我不愿一个人做着另类的事情让身处闹市又寻求宁静的人们斜眼嗤笑。
就这样压抑着自己的歌喉,一晃步入中年,待到TV里传来中意的歌曲,俺想跟着学唱几句时,竟发觉自己已哼不成个调调,嘴里象裹着棉花套子,喉咙象久没擦拭的发条——紧、锈、钝、涩,于是大惊:纯音质没了,好嗓子废了!
一日傍晚停电,闲来无聊,便把玩手机,一曲手机铃声《江山秀美人风流》播转数次,那曲调,是高亢激昂的家乡蒲剧,那声音,是段红那富于激情婉转的腔调,那感觉,是河东胜景一网收的自豪,听着听着忽觉喉咙痒痒,怎么办,窗外寂静一片漆黑一片,谁家有个叮咚响声都听得清亮,俺这破嗓子一吼吓着了人那还了得?忽然瞥见床上的被子,灵机一动,坐于床中央,被子如大棚帐从头蒙下,顿时如入无人境界,放开嗓子亮一声,感觉颇好,于是边唱边录音,唱完一曲出来透气,听自己录的声音,不满意删去,再躲进被窝里唱和录,直到当家的回来,问俺黑灯瞎火玩什么把戏?俺不告诉他,只顾嘿嘿乐呵。
那晚,俺梦见了我小学时的班主任,她在人前夸着俺:“这女子这女子音质纯,嗓子好,要是有人培养培养......"醒来,俺唏嘘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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