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荒园 于 2013-3-13 22: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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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td]专心在家带外孙的姐姐也开始学着上网了,把旧日间写姐姐的旧文发来,给她看。
我的亲情篇之三 [原创] 《大姐》2008-8-22
行影不离的老大和老二 大姐,大名玉萍,小名铁媛儿。叫玉萍是因为爸和前妻生的孩子叫景萍。(妈来时,她们早就没影了,据说是不辞而别回了天津)妈觉得玉萍这名太金贵了,一个浮萍的“萍”字,一个金贵的“玉”儿配一起,怕不好养活。就取了个结实点的小名儿“铁媛”。结果后来我们几姐弟一顺水的媛、元的排下来。倒把那个玉和萍丢在了一边儿。 姐51年出生,属小白兔。童时的姐姐也真的机灵如脱兔。不高的个头两只甜甜的虎牙,声音圆润而明亮。难为情时喜欢说:“去你的!” 因为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承载了父母年轻的生命活力,也注定了大姐必须具备积极进取,吃苦耐劳,以身作则的大姐风范。依稀的记得,姐姐从读小学起就是班长。姐第一批加入了少先队,姐期末考试总是双百。在全班数一数二。 这样的一个姐姐其实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小姐两岁多,考生字总是丢胳膊啦腿,打苍蝇也比不过她。扫地洗衣吧,她玩似的,一双手灵活的不行。我呢,吭吃瘪肚的半天也完不成分派给我的活儿。比学习比干活俺比不过她,比胆大逗丑耍赖皮,倒多少比她多点能耐。 兄友弟恭是俺家的家训。姐姐做的有模有样,放学在家要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也要牵着妹妹背着弟弟的。除了在各自的班里上课,我和姐绝对是行影不离的一对,也是心灵相通行为互补的伙伴儿。在家,在亲戚,在邻居嘴里“铁媛 国媛”那简直就是一句成语。她勤劳善良我活泼勇敢,她任劳任怨我偶偶发点小牢骚调剂气氛;她温和谦让我赖皮逞强,她坚忍不拔我知进知退;她出谋划策我就冲锋陷阵。。。。童年生活里编织着一串串难忘的故事。 上帝其实更喜欢到穷人家窜门儿 人说贫困生活日日哀,其实不然,我们那会儿可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一颗年轻的心,永远兴致勃勃的面对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 说来也真神,妈在姥姥家也是排行老大,姥姥生的孩子是三女一男,我家基本是按这个版本顺下来的,只是后面多了一个“赖搭”老五---一个从生下来就笑呵呵的小弟。这样,我们一出生,就各自有了人生的样板:姐姐像妈,忠厚老实,勤奋刻苦。我像二姨,泼辣勇敢,有点闯劲。妹妹像老姨,倔把头,心眼好。大弟像老舅,聪明好学。但有依赖感。小弟没有像的就随秧长!浑然天成。 当时,爸是厂里的普通工人,收入本不高。妈虽有文化,但在那个年代是用不上的,只有埋头理家,打理楼梯凳般的五个孩子的每一口吃每一件衣及每一个孩子的学习。全家的日子过得平实知足且有滋有味. 记忆中,姥姥家的亲戚中数咱家最穷。二姨在姥家是大能人,人家二姨父是八级工匠,108块的高薪。二姨本人也是汽车公司的工段长。家里经济条件好,住的是楼房,亮堂堂的红地板。有了这样的富贵亲戚谁不想沾点光呀,于是,去二姨家窜门便是我和姐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学校要组织一次课外活动,需要先交两块钱。我们懂事,知道妈手紧,不好开口要。(连学费都是全免,哪有资格出资参加课外活动?)姐出主意了:“咱俩去二姨那要,你嘴甜,会说话.再说,二姨也喜欢你。”我受了极大的鼓舞,欣然受命。姐俩兴致勃勃的出发,先走路半小时到南站,坐五分钱的有轨磨电,从南一马路到铁西十马路,下车走不多远就到了二姨家。上楼,敲门,拖鞋,换鞋,进屋。 踩在一了尘不染的红彤彤的地板上,就有了几分拘谨。向二姨行礼问好,照例在二姨家用了顿像样的晚餐。临出门,弯腰系鞋带了,姐直冲我使眼神,我知道那项重大的使命还没完成,可就是不知该怎样开口。支支吾吾中二姨先发话了:“二姨这阵子太紧,马铮(姨表弟)他奶奶又从乡下带信来要钱了。。”羞的我姐俩无地自容,几乎是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家。 结果第二天的早晨,一开门,门槛下的外屋地下,静悄悄的躺着一张五元大票。大风刮进来的!顿时弄明白了一道理: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绝地逢生那是天意。上帝其实更喜欢到穷人家窜门。。
姐俩扯了个弥天大谎 那个年代,社会上的物资极度的匮乏,吃饱了肚子就是万幸,可是再贫困也泯灭不了女孩子爱美的天性。一年到头,总有那么一两次妈妈带我和姐去逛太原街。(那是沈阳的商业中心)要么是夏季来临要换上美丽的夏装,要么是年跟底下要添置过年的新衣。联营、一百、兰州商场、秋林公司挨个逛,一逛就是一整天。中午,妈就在秋林一楼的食品柜,买些面包饼干和汽水给我们吃,那气氛,那情景,那口味,绝不亚于这个年代的圣诞大餐。要知道,这样的“奢侈”一年也就享受这么一两次。 渐渐的,我们大了。我和姐,俩人也有能力操办这样的“大事”了。那件刚上市的粉红色的的确良衬衣,配上一条白色琢蚕丝裤子,让我足足美丽了整个的夏季。踹那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姐俩去太原街了! 秋林公司室外的窗口,正卖上海产的快巴的确良裤子-浅灰色的小暗格。那时,紧俏的商品都不放在柜台上卖,要拿到胡同里的一个叫做仓库的地方去“特卖”。仓库的外墙上通常会有一个小小的装有铁栅栏的窗口。不用说,窗口下早已人山人海了,年老体弱的排着永远也不往前走的队伍。个大的身强力壮披荆斩棘的往前冲,买到手的挤出来。挥舞着手里的商品,简直就是凯旋的勇士挥舞着猎猎的战旗。那叫一个壮观。 偏偏两个小丫头片子不示弱,妹妹我人小灵活,三挤两挤就挤到了窗口前,扯着嗓子喊姐姐,(钱自然在老大手里)。姐在后面答应了,就是不见钱递过来。快散场了,才拼着小命挤出来,姐俩一见面傻了眼-----姐说,明明把钱递给你了。可我,真的没接到啊。这下祸可闯大了,20块钱啊。一家七口半个月的生活费。平日里掉个块八毛的父亲都不依不饶的,想着患支气管炎的父亲将会发脾气犯病的样子,想着母亲百般为难的情景,姐俩无论如何都不敢回家了。 在秋林公司后面的一条街上,姐俩走啊,想啊,哭啊,想到了找老姨去要,找同学去借。。然后再一一的否定。那时候又没有打工一说,想做保姆都没地方做。俩人就差没沿街乞讨啦。最后商定,先找姐的同学借了20元,然后从姐每月的助学金里匀出5块。分几次还清。(姐那会儿上初一,只有中学生才有助学金,这也是我一直崇拜姐的缘由之一)父亲也怀疑过:“这助学金每月咋只发了一半?"姐赶快将早已备好的理由递上,"停课呢,学校说减半。"就这样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还清了这笔巨款。这个秘密一直到父亲去世了,我们参加了工作以后,姐俩才有勇气向妈坦白。 去青年点探亲 那场席卷全国的知青下乡,让姐姐赶了个正着。新三届老三届。姐姐是最小的一届---初中一年。十四伍岁的姐放弃了沈阳近郊,选择了盘锦垦区。哪儿有大米吃(这之前苞米面大饼子是我家常年的主食)天茫茫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离开爹离开娘,姐一脚迈进了盘锦垦区。个头不高的姐姐永远倔强地走在队伍的前列。一轮红日当头照,千般困难脚下踩!从未接触农活的姐姐,很快的插秧第一,拔草第一,收割第一,政治学习当然也是第一。姐第一批以知青身份加入了党组织。第一批抽调进了辽河油田。 暑假里,学校组织我们班学农劳动也去了盘锦。在那20几天里,初步领略了农村险恶的生存环境的我,一个人偷偷离队,沿着那条唯一的乡村公路,独自一人一口气走了7华里,从杜家大队走到了姐所在的黄金大队。捏着姐给家里寄信的信封,找到姐的住处! 青年点还没建成,姐和她的几个同伴住在当地的贫下中农大娘家。烈日下,低矮的黄土墙下,光秃秃的院里,地上几只花瓷脸盆,清清的水中沁着鲜艳的衣服。。那是只有城里女孩才有的。大娘屋里长长的一铺大炕,中间一块隔板。隔板的那头睡着大娘大爷和他的一个残疾儿子,他们那边另有个门开。隔板的这边睡着如花似玉的几个女知青。可能是怕挡了光。隔板不足一米,站起来就可以看到隔板那边人的上半截身子。夜里打呼噜说梦话啥的绝对可以共享。我大气不敢出的趴在炕上。姐的几个好友,耗子,兰子什么的都在。我挤在她们中间感受着她们的热情。清楚的记得劳累了一天的晚上,耗子姐姐费劲的爬上炕,不停的捶打着腰背,还不忘将那条刚脱下来的蓝色劳动布的裤子,轻轻弹去泥巴,认真的对着裤缝,叠好压在枕头底下。还挤着眼睛对我说:“压裤线呀。。”艰苦的农活,无望的荒凉,扎根农村60载的豪言壮语。。。那是怎样的一群洋溢着青春活力又迷茫忐忑知青姐姐们啊。 姐送我归队的那一个黄昏,无人的乡间大道越走越黑,公路两侧高高的芦苇荡,在风中呜呜的发出襂人的声响。听人说,那儿过去是土匪出没的地方。生人进去了就会在那里打转儿,迷失在那里。。。一只半人高的大黄狗不时的追逐着我们,跑到我俩的脚下。我们慌里慌张的赶快将网兜里的馒头大饼之类丢给它,不一会它又跟上来了。我怕极了。一股痛彻心扉的恐惧和绝望袭上心头。那一刻我哭着说:“姐,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你可咋办?你在这鬼地方呆一辈子么?"姐叹了口气,好像是说,听天由命吧,总是要好好干的才会有出路的。 姐姐其实是好心
姐在油田安家了,姐夫是鞍山知青。我没少往他们所在的辽河油田跑。姐的婚礼上,俺把妈给姐的陪嫁铺盖高高的摞在所有被子的上面。(其实就是压在姐夫家的被子上面)怕的是日后姐别给姐夫欺负。结果,姐在月子里真的和姐夫吵架了,姐夫还动了手。我和妹妹边看信边大哭。妈买了火车票准备去盘锦,还没动身,姐的信又来了,小两口和好了,还附来了姐夫的检讨书。事后听姐说,姐夫怕的要死,说若是二妹来了,他就只有“逃跑”的一条路了。 爸去世后,我和姐一起和妈拉扯下面的几个妹妹弟弟。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基本是在走上坡路了。可是妈的身体已经顶不住了,妈没有看到儿女子孙们的好日子。在最后的时刻里,姐在作妈的工作:“二妹离在千里,这向自个身体又不好,又是刚回来不久,就别让她回来好么?”已经不能说话的妈妈迟疑了一下,终于咋了咋眼睛,算是首肯了。结果在妈离世的最后时刻。我没有从湖南赶回。姐呀,你是体谅了妹妹,可你知道么,你最大程度的委屈了妈呀,你也活活剥夺了妹妹和母亲的最后一面。 姐一直秉承着妈的教诲“兄友弟恭”,尽职尽责的在做大姐。 最大的爱好是干活 妈走后不到三四年的光景,92年,姐和姐夫所在的辽河油田开始对45岁以上的干部职工一刀切,买断。姐和姐夫拿到了20几万,在沈阳北陵五彩新村买了套100多平的房子,终于离开了油田,离开了她下乡20几年的盘锦,回到了她出生的城市,和她娘家的老妹、大弟、小弟团聚了。几十年的油田工作远离城市的喧嚣,加上她和姐夫简单的社会关系。最初姐不大习惯大都市的生活。其实姐已习惯了简朴单调的乡村环境。怕吵,多少显得和城市有些格格不入,这不,五彩明明是富人居住的地方,三四十万买的房子(听说现在已升值到百八十万了),谁家的装修不是花个十万八万的?姐姐姐夫硬是两口子亲自动手,买材料自己装修,愣是没花一分工钱。气死了装修公司!木工/油漆工/搬运工/她两口子自已全能担当。客厅的地板,卫生间的瓷砖都是姐一块一块贴上的。一套房子的装修,哩哩啦啦的搞了近一年的时间。 辛苦拼搏了大半辈子的姐姐退休了。身居大都市那也叫个私家花园,本应过着休闲的日子。享受下都市的时尚生活,可姐还是认准一个理,买菜做饭收拾屋子过日子,最大不了的就是清早和姐夫去北陵公园走一圈。时下流行的上网 跳舞 搓麻,姐都不沾边儿。前几年患了美逆耳氏症的姐姐现在基本上没有了听力,头发也开始花白了。只剩下了专心致志的干活。有时想劝劝她,她说我挺好的啊。你若问她最大的爱好是什么?她会说没爱好。最幸福的是什么?她回答是:“干活。”想起了妈在世常说的一句话,人活着,活着就得干活。现在好了,姐的女儿,我的外甥女,也是一条赖岁的蛇。她也生了个女孩,姐做了姥姥。又有了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
2008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