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24-8-17 08:36 编辑
聊及上海男人的“抠搜”，肥园子一本正经说，“你没错，我特别抠”，把我笑得不要不要的。
他还专帖补了几句，“有钱不舍得花，才叫抠，我这种算抠么？我其实就是缺钱啊，所以我天天精打细算舍不得花钱。把每天的开支都压缩，压缩，攒着，攒着。”
于我，地域性刻板印象，当然纯属玩笑；于肥园子，我其实蛮喜欢他的豁达和风趣。
我就想起来一个人，一个“抠搜”到我认为“人间不值得”，我家先生却说，“各有选择。或许人家自己觉得值得呢。”
他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初中历史老师。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夫人没有固定收入，这大概便是他在教书之余，在校园内开了个小卖部的缘由？
他女儿比我略小几岁，但他的年龄却偏大。大到何等程度呢？是担任我老师的那几年，他已经处于很昏聩的阶段了。昏聩到何等程度呢？他的小卖部被熊孩子们连买带拿，一批又一批熊孩子的连买带拿，而且是买得少拿得多的拿，他和他夫人全然不知晓，还继续把小卖部开下去，并一直开下去。
有时候我就特别惊奇，他到底识不识数，或者……都不定时盘货的吗？包括进货多少、出货多少、以及怎么对账之类？就目测而言，他的小卖部经营，能平账都算好的，估计亏本居多。
直到他退休返家了，还骑自行车驮个小筐子，算流动摊贩兜售的那种……这就很玄幻了：他竟从来没有意识到，由始至终都是在亏本经营的吗？
你问我为嘛不告诉他真相，或者有没有趁火打劫过？这，我只能说，熊孩子太多，我并不比别人清高，而况他家自炸的豌豆碗碗之类，……是真香啊！而今回忆起来，唯一感到欣慰的，大概是胆子实在太小，加上父亲家教甚严，我只把罪恶的小手伸了那么一、二次罢。然，所谓唯一之“欣慰”并不能驱散我的愧疚感，并颇觉懵懂作恶合该欠揍，想要穿回旧时光里有所阻止，到读杜甫“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当面为盗贼”句，扑哧一乐而后终究有些释怀......
熊孩子太多的另一个缘由，可能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那就是，“尊师重道”对孩子而言，不是必然的道德规律，没法子绑架上车的，孩子们只会“亲其师，重其道”，对发自内心认可的“老师”送上独有的爱和赤诚。
我这位老师的知识储备是够的，但输出却实在无趣之极，何况年龄拉出的沟壑太大，“历史”科又不参加中考，再加上他远视眼还确实昏聩，孩子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出教室再翻墙逃跑，他都能毫无察觉，偶尔的偶尔，他还能醉意醺醺讲课，讲着讲着趴讲台上鼾声如雷……
诸如这些，都使他在孩子们眼里，是被边缘化的算不得老师的“老师”，对他……家的喷香小零嘴频频下手就在情理之中了：物质匮乏的年代，一群又一群馋嘴的熊孩子。
在外界眼里，他也是最不像老师的老师。用他们的话来说，吃穿用度跟个老农民似的，甚至可能比有些讲究点的老农民都不如，连周边没有固定收入的小贩们，都要背地里啧啧嘲笑他几声的。
他缺钱吗？或许曾经是缺的吧，在负担家庭的岁月里。但，从他亏本还能经营的小卖部来看，我又觉得他缺钱缺得应该不严重，否则资金如何周转下去的？
后来做了同事的缘故吧，我能了解到的，是儿子和女儿都工作后，他的工资水平还是不错的（工龄和级别很高），足以支撑他和老妻相对体面的生活。然而，他依旧节俭，节俭到“抠搜”，“抠搜”到退休后，还骑个破旧自行车去卖小零嘴，以至于周围邻居都不敢相信，他还拿着高额退休金的地步。
有些八卦内幕，是别人告诉我的，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她们说，他骨子里重男轻女，如此节俭只为了给儿子留下更多资产，却又因此把儿子宠得少了独立性，工作和婚姻更多坎坷跌宕，更因各种悭吝把女儿气得愤而接走了母亲，不再搭理这个冥顽不灵的父亲。
八卦始终是八卦，我倒未必相信。但，我确实觉得，他是孤单的，像个城市低收入，甚至是没收入的老人，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地存在，直到他寂寂亡故——他却是生命力很旺盛，活了很大年纪才辞世。
有时候我家先生盘点要给儿子挣家业什么，我就以此告诫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自个儿活得人间不值得，何苦来哉？
我偶尔会憧憬，如果跟先生离个婚，找个退休了还风度翩翩的，我家先生也以此打击我，说高收入老农民形象的，你要不要？脑补画面……艾玛，瞬间把离个婚的假想给抛丢了。
先生说，“人间值得否”，不能以我的标准，如果人家乐在其中呢？好像也是。但，“抵死抠搜”是肯定的。像他这么高收入还抠搜一辈子的，我所见所闻的有且仅有一枚，每每想起来便不免想扼腕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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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4-8-16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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