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退休民工 于 2021-5-29 21:42 编辑
在老家的屋檐下坐着一架废弃的石磨,犹记得小时候石磨常常在笑声中咀嚼着丰收,碾短了我的童年,磨尽了我的欢乐……
1
磨盘之上,还是磨盘。
石磨那斑驳的皱纹,似乎还在回溯往日碾过苦涩、碾过霜寒,也碾过生活中悲喜交加的情节。此刻,石磨静静地蹲守在老家的屋檐下,缄默不语。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在屋檐下宠辱不惊地晒着太阳。
站在石磨敦厚的身旁,我似乎还能听到石磨粗重的喘息。那一度被咀嚼过的岁月,还依稀冒着白沫,恍如隔壁老奶奶的的一头斑白的头发,散发在记忆深处,翻卷着,流淌着,周边的树影摇曳,一如某些怀旧的眼神或者流失的片断。
2
岁月之上,还是岁月。
石磨,像位敦厚而纯朴的祖辈,那双瘦骨嶙峋的大手,坚硬而有力。石磨用她特有的方式在时空深处,不经意间,就抓住了流逝的一片云彩或者一只喜鹊的喙。虽然石磨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能神奇地把人们磕磕碰碰的的时光碾碎,把纷繁复杂的心事碾碎,把记忆的沉痛碾碎,甚至把雕刻自己的匠人的花白胡子里的故事也碾碎。
石磨,上碾为乾,下碾为坤。乾坤合成天地。在绵延不绝的炊烟里,石磨把一条曲折的路途,走得荡气回肠、天高地迥。风,是石磨的怒吼;雨,是石磨的热血。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石磨的两肩手掌相互依偎着,象是一对相守了十几年的怨侣,始终在磨合着、撕咬着。渐而在岁月的咀嚼中,由格格不入的恨,慢慢变成耳鬓厮磨、相濡以沫的爱……
我始终相信,再艰难的日子,石磨也会借助五谷杂粮那饱满深情的民间语言,让一种叙述变得有滋有味。
3
五谷之上,还是五谷。
落满尘埃的岁月,一天天,一层层,随着走失的五谷慢慢沉淀。隔三差五,那用清水浆洗的岁月,也将会随着一片欣喜,一丝劳累的疲乏,让老而弥坚的石磨,逐渐变得头秃齿豁。然后,再在花白胡须的匠人手中返老还童。只是石磨那坚硬的骨骼会日趋消瘦,步履也会变得蹒跚与赳趄。
北方的人常说,蒙着眼拉磨的驴,常会误以为旋转一天,便是走了一生的路。而睁着眼推磨的人却最明白:绕着五谷旋转一生的,不仅仅只有推磨的人。也有人说,这石磨,便象是土地的乳房,五谷与清水一起喂养的磨眼,养大了几千年的村庄,是石磨与她使五谷从土地到肺腑相亲相爱。
4
一圈之外,还是一圈。
生活就象是拉磨与推磨,转了无数的圈子,最终还是从起点到终点,终点又回到起点再到终点的轮回,从黑发走到白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无论是酸甜苦辣,风霜雨雪。石磨都品尝过,可石磨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石磨用一种质朴的方式,一辈辈传承衣钵,把那些深邃的日子,磨得细腻和有滋有味。石磨,磨呀磨,转呀转,让白皙的谷浆豆浆从四围的磨沟里,如细细的泉流汩汩而出,流入磨槽,再从槽里流到浆桶,象是一条绕着中华民族流淌的母亲河---黄河。
石磨的上肩与下肩,象极了母亲两瓣厚唇,借着满天的星光,苦苦思索步向幸福的途径,一腔生命的激 情,泉涌一般,或许也曾激动过历史里昏暗的日子,但无不让未来的岁月变得绵长而坚韧。陪伴石磨的,或许只一双小脚,一双坚韧地攥着轮回的手,以及那一双不断张眼稻田的眸子,石磨绕着生命的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
如今,石磨老了,随着豆浆机的推广,石磨的历史与光荣,被搁在孩子们听倦的故事里,缺棱少角,象被丢的石头,蜷缩在迎着的屋檐下。在以后的所有平常的日子里,人们已经习惯不再围着石磨旋转。但石磨就象祖上遗留的品格,决不能被遗忘,就象古老的村庄,烙在每个子嗣的骨子里。留下的,不仅仅只有孤寂的回忆,那一段没有尽头的路,还有那城墙般寂寞与憨厚、朴实与堆积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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