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212|回复: 6

往事追忆：小脚的一生 [复制链接]

窥天瞳

主楼

发表于 2024-6-8 20:0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四川某座大青山，有一伙土匪，为首的女土匪胯下大青马，双手持短枪带领众匪徒打家劫舍。女匪首身材瘦小，还裹着小脚，有何德何能当老大呢？她除了百发百中的双枪，还有一手让人闻风丧胆的分筋错骨手。据说，这一手练到极致，可以随手卸掉人的关节。
   可惜再牛叉，在新中国战无不胜的解放军正义之师面前也是螳臂当车。好在女匪首聪明，主动投降，因为罪行不算深，再教育后被安置到我家附近。这就是小脚，一个瘦小苦干的老太太，她的故事是祖母讲给我的。
      出来混早完事要还的，后来小脚赶上文革，被红卫兵无数次拉出来批斗，可怜昔日女悍匪，在红卫兵面前也只能瑟瑟发抖，无数次被打得大小便失禁，还被打伤了眼睛。再这样打下去，小脚是活不了的。祖母心善，当时负责街道治安，她向红卫兵给小脚求情：“别打她了，一打她她就拉屎，不如让她戴罪立功。她会正骨，让她把这个本领教给劳苦大众，让她为人民服务。”于是乎，小脚戴罪立功，教了5个女徒弟。大徒弟W根红苗正，为人正直，能保护小脚，小脚最喜欢，对她倾囊相授，我感觉最后应该学到了小脚8成的本领。即便是八成，在八几年的时候，也经常有高官用车接W去给家人正骨。
      那个时代的人多从事体力劳动，磕碰比较普遍。小脚的技术确实很厉害，举两个例子：有个工人摔断了肋骨，造成断骨内陷，这个很危险，一旦刺破内脏，神仙难救。小脚一掌拍下去，生生把肋骨震了出来接好。还有个20多岁的小伙子从高处掉下来，大胯被摔成了三块，小脚在不开刀不打麻药的情况下，生生把三块肋骨对在一起。那个小伙子疼的一直在嚎啕大哭，小脚根本不为所动。
      后来，小脚的眼睛慢慢的看不清了，家里人对她也不好，很嫌弃她。她的老伴还经常打她。开始小脚是不还手的，有一次被打急了，拽了老伴的胳膊一下，脱臼！让他疼了一会儿再接上。老伴再也不敢放肆了，即便是没牙的老虎，也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可是她的功夫并不能换来家人的照顾，小脚被安置在一个屋子里，被老伴、儿子、儿媳隔离，一天吃不满三顿饭。
      有一次，我的手背不知道为什么肿了，那时我上幼儿园，也没记得碰到，很疼，疼得我睡不着觉，祖母带我去找小脚。那是白天，但是小脚奶奶的屋子是漆黑一片，她就在阴影里，整个人给人感觉阴森森的，屋里有股子很难闻的味道。小脚问明来意，把我的手抓过来一模，说：“手背骨折了。”然后她就抓住我的手按了一下，她的手不大，还有点凉，但是那个力量真不小，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我想挣扎，但是感觉对方的手就像老虎钳子。好在就一下，她就把手松开了，然后说：“回家用花椒水洗一下，三四天以后就好了。”她捏完就好了一些，起码疼痛能忍了，回家按照医嘱，三天以后彻底不疼了。后来我上学了，也会因为运动受伤，那时小脚已经过世。我找她的几个徒弟治过，大徒弟的手劲最大，有点像小脚。但是达不到那种力量瞬间直达骨头的程度，其他的感觉最多也就学到些皮毛。我也在外面试过中医的正骨和推拿，没有一人能达到小脚的程度。
      再说小脚，她的眼睛彻底瞎了，但是还能去商店里面卖肉。有一次小脚去卖肉，有个20多岁的壮小伙插队，小脚感觉到了，质问他为什么插队。那个小伙子直接开始耍混，对着小脚破口大骂，似乎还要动手。体重也就70斤的小脚一句话不说，耐心感觉对方的位置，忽然抬手一记耳光，小伙子说话戛然而止，下巴被打脱臼了。结果小伙子说不了话，只是在那里作揖。在别人的劝告下，小脚又给他接上了。卖肉的看到小脚是瞎子，拿了一堆肉皮给她，小脚摸了摸，阴森森的说道：“你不要欺负下瞎太太啊！”卖肉的吓得赶紧换了好肉。不错，小脚怕红卫兵，但是对于地痞流氓，底层市侩，在她面前当孙子都不配！
      小脚有一儿一女，都结婚成家了，各自生了一个男孩。外孙大两岁，天生的演员料，最喜欢模仿电视里的人说话。孙子小一些，是个小白脸，但是身上颇有一股小脚昔日的血性，比如就喜欢从行驶的汽车面前跑过去。小脚的孙子对她着实不错，又好吃的就给奶奶送去，甚至于警告他妈妈。你再对我奶奶不好，小心我将来也这样对你！小脚非常喜欢这个孙子，但是对外孙就差得远了。当然外孙也不喜欢她，爱是相互的。
      在我五年级时，小脚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在她临死时，全家人都到了她身边，也算是一种圆满吧。她的外孙给我们惟妙惟肖的学习他姥姥咽气前的情节：“*健，......*健来了吗？在这里了，好，啊...，啊.......，啊——。当——，当——，当——......。正好传来了0点报时的钟声。”
      一个命运波折的女强人，人生谢幕。

本主题由花中的花于 2024-6-8 22:24 设置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