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小札】陈国虞诩三不可

泌水

    原文：谒者庞参说邓骘徙边郡不能自存者入居三辅，骘然之，欲弃凉州并力北边，乃会公卿集议。骘曰：“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公卿皆以为然。

泌水

    邓骘是汉殇帝、安帝时人，因为姐姐邓绥被殇帝册立为皇后，邓骘位极人臣。安帝初，凉州的羌人叛乱，攻略抢劫，长安以西动荡不安。同时，北方的匈奴也进犯频急，汉朝在军事上捉襟见肘应顾不暇。这个时候，谒者庞参向时任大将军的邓骘进言，迁徙边郡不能安居自保的军队和老百姓来长安附近，邓骘认为这个办法可行，放弃凉州的边防，集中力量防卫北方。于是就召集公卿大臣议定此事。邓骘在会议上说，好比衣服破烂了，拿一件去补纳另一件，这一件还能完好；如果不这样，两件衣服都完了。公卿大臣都说是这样的。

泌水

    原文：郎中陈国虞诩言于太尉张禹曰：“若大将军之策，不可者三：先帝开拓土宇，劬劳而后定，而今惮小费，举而弃之，此不可一也。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则园陵单外，此不可二也。谚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烈士武臣多出凉州，士风壮猛，便习兵事。今羌胡所以不敢入居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凉州士民所以推锋执锐，蒙矢石于行阵，父死于前，子战于后，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今推而捐之，割而弃之，民庶安土重还，必引领而怨曰：中国弃我于夷狄！虽赴义从善之人不能无恨。如卒然起谋，因天下之饥敝，乘海内之虚弱，豪雄相聚，量才立帅，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尔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如此，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非复汉有，此不可三也。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其疽食浸淫而无限极也！”

泌水

    陈国的虞诩官职郎中，他去见太尉张禹，说道，像大将军这样的决策，不可者有三：先帝开疆拓土，费了很大的事才稳定下来，如今咱们畏忌小麻烦，举固有之地而弃之，这是第一个不可；把凉州丢弃了，即以长安附近的三辅地区为边界要塞，那汉朝的园陵就孤单的在外边了，这是第二个不可；俗谚说“关西出将，关东出相”，勇烈的将士武臣，多数出在凉州，这里的人气壮猛，常常演兵习武。现今羌胡乱兵不敢直接占领三辅腹心地带为害，就是顾忌凉州的武装承袭他们后面啊。凉州的勇士之所以推锋执锐为国效命，阵战时冒着矢石，父亲死于阵前，儿子接战在后，没有反顾退却的想法，就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是汉朝的臣民这个缘故啊！现在我们把疆土割裂捐弃，老百姓都恋于故土重视回还，必然伸着脖颈怨愤道，汉朝把我们抛弃给夷狄啦！这样一来，连赴义从善的人都不能不怀恨心。如果它们突然起了念头，乘着天下饥荒疲敝，国力孱弱，豪杰英雄聚集在一起，推举了头领，驱使羌狄外族为前锋，席卷掩杀一路向东，虽然有贲育那样的武士，姜子牙那样的将帅，也恐怕不能抵抗；真是到了这种地步，那函谷关以西，皇陵旧京就不是汉朝所有了。这是第三个不可以。议论的人拿修补衣服来作比喻，我却认为，这件事情恰似痈疽恶疮侵蚀浸淫，败坏的程度不可限量啊！

井冈

读史明志。

泌水

井冈 发表于 2018-12-13 11:48
读史明志。

述而不作，共同学习

泌水

    原文：禹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几败国事！”诩因说禹：“收罗凉土豪杰，引其牧守子弟于朝，令诸府各辟数人，外以劝励答其功勋，内以拘致防其邪计。”禹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诩议。于是辟西州豪杰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之。邓骘由是恶诩，欲以吏法中伤之。

泌水

    听了虞诩一席话，张禹很震动，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不是你这个建议，几乎把国家的大事败坏了！虞诩进一步对张禹说：收罗凉州地方上的豪杰，请来牧守们的子弟入朝，指令各部门任用这些子弟为官，外面看是为了奖励他们的功勋，实际是为了防止他们阴谋生变。张禹很赞成虞诩的话，重新集合四个主要部门商讨，大家都响应虞诩的建议。于是委派凉州豪杰为掾属或牧守，地方长官的子弟入朝为郎，以此安集慰劳他们。邓骘因为这件事很厌恶虞诩，想办法用官吏触犯法律的手段来惩罚虞诩。

泌水

    历朝历代国家疆土的盈缩，都与国家的兴衰息息相关。汉安帝时期，内外交困达到了危险的地步，凉州地区的少数民族暴乱如火如荼，大将军邓骘亲自率领军队去平叛，连连吃了几个败仗。无奈之下，想起了舍弃凉州这个馊主意。虞诩的着眼点在于发动群众和统一战线，结果很好地遏制了西部军事的颓势。
    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慈禧太后如果能想起虞诩这个法子，重重地赏赐义和团，与清兵精锐联手，洋鬼子也不至于长驱直入把圆明园烧得一塌糊涂。慈禧也可能知道这个故事，但她私心太重，她恐怕得胜的义和团一方坐大，回头再夺了她的江山，这倒还不如割地赔银医得眼前疮的好些。

轻言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泌水老师回来了，也要欢迎下

井冈

泌水 发表于 2018-12-13 13:10
述而不作，共同学习

归隐宋朝

泌水兄大才，此三不可借古喻今，足见其深意。
前秦中末，周室式微，诸强各行其道，各显其能。
对于周室，莫说三不可，就是万不可亦难以救之。
顺势而为尚可自救，固步自封难以为继。

泌水

轻言 发表于 2018-12-13 16:06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泌水老师回来了，也要欢迎下

回来就要干活嘛

泌水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8-12-13 19:47
泌水兄大才，此三不可借古喻今，足见其深意。
前秦中末，周室式微，诸强各行其道，各显其能。
对于周室， ...

是啊，那时候搬救兵常见的办法就是送子为质，显见得没有虞诩这个办法好。

泌水

    东汉末的灵帝与安帝时代相去不远，灵帝摆布不开阉宦和外戚的缠绕，无奈之下请来了董卓。董卓也是西凉一带的人，凶残且阴黑，生生地把个汉朝弄得四分五裂。灵帝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教训呢，就是对董卓缺少了制约。相比虞诩的点子就高明多了，他先让西凉的豪强把儿子送进京城来，名义上是来做官，实际是纳子为质。你甭捣蛋，儿子在我手里呢。这一手就是灵帝的祖师。历史上很多这样的例子，假手强人以自救，结果引狼入室；挟洋自重，结果水火临头，并不可能洋大人会施以援手。

泌水

    邓骘这个人哪哪都好，虽然位极人臣，却没有居功自傲，更没有觊觎大宝，为国家也是尽了真心出了大力。唯一瑕疵的是对待虞诩不公平。虞诩对张禹的建言，张禹佩服的紧，张禹召开四府会议，重新制定西部的战略方针，这里头肯定要有邓骘的同意才行。与会人员都赞成虞诩的策略，无形中就否定了邓骘的以衣补衣的决定。邓骘就可能不大痛快，一个小小的郎官竟能推翻朝廷共议，真有些那个。

泌水

    中国人有一种恶习，枪打出头鸟。这不，邓骘一厌恶虞诩，就利用机会想坑害他。恰巧朝歌（河南淇县一带）出了乱贼，头头叫宁季，聚集数千人，攻杀地方官，屯聚连年，州郡的官兵都拿他们没办法。邓骘想起了虞诩，委任虞诩去当朝歌长。亲近的故旧都为虞诩很担心，虞诩却笑着说，事不避难，这是臣子的职责。不遇盘根错节，不能识别器物的锋利，这是我立功的时候到了！

泌水

    虞诩先到河内（河南温县）拜见了太守马稜。马稜叹道：你一介儒者，应该在朝廷里出个主意想个办法，现在来朝歌，我很为你担忧啊！虞诩坦然说：这些贼人就像犬羊一样聚拢在一起闹乱子，无非是求个温饱而已，愿大人您不要担忧。马稜问：怎么这样说呢？虞诩说：朝歌这个地方在韩、魏的近郊，背后是太行山，前面临黄河，去国家的粮仓不过百十里地，而青州、冀州地区的流民数以万计，贼众不去攻取粮仓劫持兵器，不去扼守成皋这样的军事重地，说明他们还不想造反，所以说不足为虑。现在闹事的人正处在兴头上，官家难以与其争锋；用兵不厌权谋，愿大人宽缓计议，不要急切剿捕引起他们顽强抵抗。

泌水

    虞诩来到朝歌任上，首先设了三个等级招募壮士，自属吏以下各自举荐所熟知的人。被招募的人中，有勇力善攻劫者为上等；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为中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者为下等。很快就收拢了一百多人。虞诩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大吃一顿，然后公开原宥了他们的恶迹罪过，派他们潜入暴动的贼人里去，故意引诱贼人去劫掠。这边虞诩事先设好伏兵，击杀贼众数百人。虞诩又暗地里找一些贫穷的人，去给贼人缝补衣服，在衣服的襟裾上缀上彩线。以后凡是在市井上碰到衣襟上缝有彩线的人，官军一律捉拿。贼人都惊呼遇到神明，纷纷逃散，朝歌一带因此得到平安。

泌水

    既能掌大锅，又能烹小鲜，虞诩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总是在危急时刻想出很好的办法，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司马懿在谋略方面都不同程度地运用了虞诩的方法。可惜的是虞诩太过刚直，刺举奸邪，无所避忌，得罪了很多权贵，曾九次罢黜官职，三次遭受刑罚，不屈不挠，终老不改。汉顺帝永和初年，虞诩官至尚书令，旋去职回乡，朝廷念其忠谠，欲再启用，可是，虞诩老死了。老夫子临终前对儿子说：我一辈子没有做过愧心的事，所后悔的是，当朝歌长时杀贼数百人，那里头难道没有冤杀的么？打哪儿以后二十余年家门没增添一口人，这是得罪了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