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沛然有雨 于 2021-5-19 21:45 编辑
妈妈养了三只鸡
前几天回去,进门就发现家里有养鸡的迹象,地上有橘片爽之类的瓶盖装着水,还有一些未吃完的饲料,旁边有个纸箱,里面有小鸡发出的“唧唧唧”的叫声,何况还有一股鸡屎的味道,心里就明白母亲终于还是买了小鸡仔。
果然,弟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太太养鸡了!”,“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弟妹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我知道这个太难为她了,内心也充满了愧疚,可是没有办法,母亲无所事事的感到很无聊,不让她做点喜欢做的事也似乎不行,做点事占个身子也是好事,免得她成天胡思乱想,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的,做晚辈的也只能迁就点。
见到母亲一阵寒暄过后,母亲告诉我说她买了三只小鸡。原打算只买两只的,想想如果中途死掉一只就剩下孤单的一只了,于是就买了三只,说得我心里悲暖交织。还说我小时候非要买小鸡养着,那时候没有养鸡条件,一家人就住在厂里一间单身宿舍,只有几个平方,只能放下两张单人床,我们家住进去也就只能安放一张双人床了,塞下桌子、柜子后活动的地方都没有。可是我执意要买,母亲只得买了两只放在床下养着,后来死掉了一只,只有一只鸡长大了,等厂里黄阿姨生了孩子后,母亲把这只鸡送给了她。
其实,我都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母亲却能娓娓道来,记得每一个细节,她还接着唠叨,“我就是那样傻,那只鸡长得肉墩墩的,很大,那时候啊我怎么就不知道留给你们几个补补身体呀!你们几个跟着我能吃到三餐饭就不错了,哪有鸡汤喝哟,可能是习惯了那样的简单生活,竟然没想到留给你们吃。” 吃鸡的事我还是记得有几次的,那是过年时去外婆家拜年,鸡汤就是我们进门的第一餐。
记得那时过年都是要回老家的,初二也是要到外婆家拜年的。到了初二那天,我们很早就被叫起来,穿最好的衣服去拜年。从老家王家河李家大湾去长堰(现在木兰草原附近)外婆家大约有十里路,我们从早上出发,走了很久的崎岖山路,快到中午才能到外婆家。外婆家总是早早在土灶膛里煨上几罐鸡汤,那时候的鸡都是自家养的正宗土鸡,我们一到,舅娘就忙开了,灶前灶后的忙活,不一会我们每人都会享用一碗红枣粉丝鸡汤,在我们那里这叫“过中”,就是中饭前的加餐。那个香啊,只要闻一下就会爬满幸福,拉出我们长长的口水来,倏地一下就赶走我们长途跋涉的疲惫,一丝不留。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就是一种亢奋状态吧?缠绕心底的那种满足感不是我能表述得出来的,那种味道早已渗到骨子里,除此,再也寻不着了。
后来,妈妈厂里建了新房,我们家分了一套。虽然只有几十个方,但至少能有三个小房间,最小的只能放下单人床,母亲留给了自己,用两个柜子一拼就成了床,我和姐姐、两个弟弟各占一间、各安一床,满满的刚好住下。条件改善了,除了开菜地,母亲也开始养鸡。我印象很深,那时候是在屋外门边窗下搭了个小鸡笼子,几只鸡都很听话,只要我们一伸手就乖乖趴在地上,我们可以抱着它玩,在我们手心吃东西,我们可以摸摸鸡毛,它们也很享受。总觉得我们家的鸡特别干净,感觉就像现在的宠物,我们很喜欢。
那些年是我们和鸡最亲近的几年,看见过鸡的成长,也见过母鸡孵小鸡的过程,也为鸡落过泪。 大弟弟是我们姊妹四个中身体最差的一个,怀着他的时候父亲病起,需要嘉加强营养,母亲自己只是在维持一日三餐,忘了肚里还有个孩子。出生后又经历过三次脱臼、狗咬、牛摔……特别是那次牛角挖到他的鼻子,出了好多血。母亲常常愧疚,觉得对不住他,在生活上多点照顾,有营养的东西尽量留给他,比如一碗鸡蛋花,我们都很理解,不争不吵,走得远远的。有一次母亲给大弟一碗鸡汤“我不记得鸡汤是哪里的”,我们都出去玩,可是小弟还小,只有几岁(还没上学的年纪),看见哥哥有好吃的不愿离开,默默站在旁边看着,大弟就把鸡腿给了小弟。
我的女儿小时候也要我买过一次鸡。买了两只,只是印象很模糊了,应该是两只鸡都没能够养大。依稀记得当很快小鸡就长出小翅膀,有一天女儿双手托起小鸡,朝空中一扔,口里说“飞呀飞”的,只听见“啪”的一声小鸡重重地摔倒地砖上,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就摔死了还是怎么了,只知道在我这里没有把鸡养大的记忆。
再后来,最大的铁路编组站选址横店,母亲要搬迁,不能再住在厂子里了,到镇上和大弟他们住在一起。从此不能养鸡,也无地可种。只是辛劳惯了的母亲怎么也闲不下来,离开了土地就让她浑身不自在,碍于不能养鸡,她就见缝插针开荒种地,跑到开发商圈的地里去种菜,还没种上两年动工了,母亲看见长势喜人的各种菜被挖掘机挖掉时心痛了。痛过之后又去寻找开发之地,如此循环,直到附近无地可开,但种地心不死。前几年又搬到姐姐以前的房子里去住,那里可以种点菜。这样的“游击”生活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一直乐此不疲,直到去年十一月突发心梗心衰,做了心脏支架,才不得不又回到大弟这里。
半年来,每天只能坐一坐、躺一躺、站一站,外出散步也只能走走停停,多走几步或者幅度大了点就喘不过气来。她常说:“我怎么就这样没用哦,就只能吃了睡,睡了吃,么事都不能做”,地不能种,路不能走,我理解母亲的心情,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怎么能坐得住呢?
有了鸡娃,母亲似乎也精神了。早上早早就起了床,伺弄她的小鸡,我在小鸡“唧唧唧”快乐的抢食中醒来,母亲正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小鸡,一会加点水,一会又撒一点饲料,那是买小鸡时买的一罐。难得一见的太阳出来了,母亲又将小鸡们放到屋外有太阳的地方,任由小鸡们撒欢。
看见我出来了,母亲说:“有了它们我也不能去散步了”,看得出母亲是开心的,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伺候这这三只鸡,精神上有了寄托,心花也在悄然开放。
突然想起儿时那首歌《喂鸡》:“奶奶喂了两只鸡呀,什么鸡?什么鸡? 大母鸡和大公鸡呀。 大母鸡,大公鸡。一只白天忙下蛋呀, 哎咳哟哎咳哟 一只清早喔喔啼呀,一只清早喔喔啼,喔喔啼。” 202105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