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陶然然 于 2021-5-16 11:28 编辑
一
三四个人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努力地皱眉、挤眼、撇嘴,只恨鼻子耳朵不能齐上阵,表达他们强烈的不满。
这是2025年的一天清晨,朝阳初升,“作家工作坊”30层大厦的26楼。进入决赛的五个青年小说家被淘汰了四个,只剩一个过谦能荣幸地去往50年后的文学圣地。照理说,经过了层层筛选,亦未见暗箱黑幕,作品不如竞争对手,就该有风度地认输才对。但文学这东西,你说他一万个好,反对派能挑出一万零一个坏。此刻,落选的四人交头接耳,同仇敌忾,夹击幸运儿过谦徒有虚名,走了狗屎运。
最左边的祁永聪大头瘦身子,长得有点像斯皮尔伯格特效制作的ET。他全不体谅细脖子的沉重负担,把那扁圆扁圆的头扭来扭去:“狗屎运?你们太天真了!他明明是托了关系送了礼,这里面的水,深着哪!”其实过谦送没送礼他并不确知,他自己倒是送了的,可惜被退回来了。也不知是这一届评委情操特别高尚,还是嫌他行事张扬嘴太敞,不敢收。对于祁永聪这样的人,“选择性失忆”是与时俱来的本事,是章回小说里讽刺的:“丈八的灯台,照得见人家,照不见自家。”所以他激愤地抨击腐败。
旁边的人拉了拉他。他噤声眯眼朝门口一看。大玻璃门反射着晨光万道,一片金红中走进一个青年,暂时看不清脸,但那挺拔的身姿和一根特立独行的小辫子足以使他肯定,那就是他心心念念攻击的对象:过谦。
过谦站到四人面前了。他轮流打量他们,笑嘻嘻的,很和气,可神情里有股恼人的嘲弄,仿佛他们的小心思被他尽收眼底。
“说什么呢?”他笑道。
祁永聪等四人忙笑答道:“说你是实至名归呀!这次作为全国独一份儿的代表到未来观摩学习,课堂笔记别忘了多记几本,回来给我们开开眼界,扩扩心胸。”
过谦“哦”了一声,边往里走边说:“眼界是能开的,心胸嘛,十岁以前基本就定形了,不是做胸外科手术,只怕难扩。”祁永聪他们跟在他身后,眼角的无形飞刀放得满天花雨。过谦一向信奉“不遭人妒是庸才”,别人越嫉妒,他越开心,因此脚下生风,格外走出一路的意气风发。
进了“传送室”,五人都有些诧异。科幻电影里的“时光穿梭机”往往外形拉风,式样奇特,几千百个红红绿绿的光点子遍体浮游。现实中的这一架却是貌不惊人,除了外面有个罩子,一头连着电脑,别无特殊之处。过谦同主席、工作人员、一众脸红脸绿的送行人等打了招呼,放下旅行包,径自坐进去,觉得这台穿梭机像核磁共振的机器竖了起来,平凡得让人失望。
主席通过耳机与罩子里的过谦对话,问他临行有什么话要说。过谦想了想说:“待会儿别忘了把我的包也传送过来。”众人笑了。祁永聪暗骂:“这时候还玩幽默,一点也不照顾我们的感受!”他的判断是对的,过谦紧跟着补了刀:“谢谢多数朋友的真心和少数同行的违心。”
祁永聪控制不住地想骂娘,就见“时空穿梭机”微微一震,金光“唰”的一亮,过谦不见了踪影。
“这么快!?”
祁永聪是这么想的,那一头,过谦也是这么想的,难得两位青年竟有心意相通的时刻。过谦朝四周环视了一番,是在人迹罕至的郊外,前方不远是青郁郁的峰峦。他知道这就是50年后“作家工作坊”的升级版,无数小说家梦中的天堂:幻谷。
“扑通”,空气一阵涡旋震动,凭空掉出一个旅行包。过谦把包随手挎上,晃啊晃地朝前去。他曾问过主席,为什么不连人带包一起传来,得到的答复是,他的身体构造和包的“身体”构造不一样,一起过来会“打成一片”,传过来的就不是他过谦,而是一个半人半包的怪物——内外衣是整套特制的,倒无此“混杂交融”的隐忧。
“就算半人半包,也不会比祁永聪丑到哪里去。”他当时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除了空气清新,群峰环绕,似乎未见特别奇异,难道这所谓幻谷只是个类似森林度假村的地方吗?一到幻谷的大门他就知道他错了,因为守门的分明是两个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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