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现代汉语词典,关于"门"的解释条目很多,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两条是这样说的:一,房屋、车船或用围墙、篱笆围起来的地方的出入口;二,装置于上述出入口,能开关的障碍物。这是对门最形象的解释。此类门很多,自动门,折叠门,旋转门,防火门,铁门,木门,玻璃门……无论从材质还是形状来分,我们的想象是有限的,不可能穷尽。由此想真正的门应该包括两个部分:一个出入口再加一个障碍物。缺了其中一部分,就不是完整意义上的门。
因为有了一道门的存在,才得以有出入的可能。从一道门进去,再从一道门出来,在进进出出的过程中,生命被这样耗尽,时间进行着轮回。门里是一个世界,门外是一个世界。一道门把两个世界隔开了。很多时候,门给我们安全的感觉。比如有一个地方,我们常把它唤作家。走进家门,以为从此可以心安。可是有一天,当你站在一个更高更远的角度来注视这个建筑物,或者想象在太空里鸟瞰,你会发现这一切是多么可笑。我们所赖以居存的那个屋子孤独无依地站在空旷的野地里,如一根枯草,一阵飓风,一个响雷,或者一场暴雨,都有可能让它在顷刻间摧毁。尘世是浩渺而苍茫的,时间是虚空而绵亘的,而其中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那道所谓的门其实是名存实亡的。
那么,有没有一道永恒的门呢?那道永恒的门到底在哪里呢?
2005年的某个夏日,我来到一座隐落于半山腰的禅房门前。繁茂的树枝掩映着黄色的围墙,四周飞檐翘角,墙上色泽班驳,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挂在紧闭的大门中间,仿佛昭示着一个高深的谜。我站在院门外,整个下午,我试图用一颗凡俗之心和这扇门进行一场对话,我试图能猜测这门背后的东西,想象灰尘落在一摞摞经书上发出的簌簌声,甚至可笑地认为那把老朽的锁会在突然间自动脱落,然后就有一位高人踩着台阶上深深的青苔轻声来到我的跟前,和我谈佛家之语四大皆空之类。一直到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我终于颓然坐下。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眉头微蹙,就这样留了一个影。香烟已绝,我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凡尘俗子,我和这座寺院隔着一道永不可逾越的门,那道门就是所谓的红尘。这道门长在自己的心里,以为有形,实则无形。
都说:人心隔肚皮。如果把人比作一个屋子,那肚皮则是一道门。这道心门成了道不尽的玄机。在公司里上班,人际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可惜我天生不是个能言会道的角色,更无法学会参与到那些窃窃私语中去。每每见边上的人在那使劲咬耳朵,心里就开始难受,继尔想马上逃掉。这个世界充斥着太多的流言和谎言,于是我宁愿选择逃避或者沉默,这样的结果是招来更多的难受,有人说我深不可测,有人说我木讷蠢笨。想来我是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的,可又无法逾越其上。而有时候我的话会显得特别多,那就是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在一起,或者和一个特别投缘的人。当彼此已为对方打开心门,交流就显得轻而易举。关于人与人的这种交流关系,很多年前就有一种强烈又模糊的意识深深触抵着我,我把那种感触写在一首诗里,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后来/她终于靠上了那门框/门的缝隙里/那些鼓动的腮颊/和每一个盛装的笑容/不断变化着节奏和角度/那些茶杯里的话题/在空气里久久弥散/飘满一屋明明灭灭的情绪"。很多人都认为这不像是一首诗,至少不是一首好诗,只有一个陌生的读者对我说他喜欢这些句子。听到此,我想在心里窃笑。不同的人读它,很多人连门框都没摸着,但有个人却轻而易举地走进了我的心门,他其实已经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我觉得有时候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一个,已足矣。
偶一日,看见介绍满文军的新歌《门》,就开始搜索下载,翻来覆去找,终没能打开那道门,倒是无意中叩开了姜育恒的《门》。想两个截然不同的歌手,创作了两首风格截然不同的音乐作品,名字却都取"门,我终不明究竟。突发好奇,在百度里打上"门"字进行搜索。不搜不要紧,一搜吓一跳,以门为题的文艺作品浩如烟海。于是,干脆关掉界面,还自己一片纯净。
何谓门?门之为何?初想,惘然,再想,亦惘然。遂想起有人套用鲁迅先生的话这样定义:世上本无所谓门,写的人多了,便也成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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