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陶然然 于 2021-7-7 12:46 编辑
第一回 两婆子演说色国府 众儿女承欢庆寿宴
本章作者:陶陶然然
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畹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这首诗题作《春雨》,是晚唐大诗人李商隐的杰作。清丽婉转,意绪缠绵。此时距唐朝已隔了宋、元、明三个朝代,却有一位少女,深更夜半,独坐灯下,诵念此诗。她年约二八,生得仪容不俗,脸上却带一股愁意。她把《春雨》反复吟读,想起自己的心事,不禁痴了。
她正在这儿出神,丫环坠儿走了来道:“已经三更天了,雪姑娘早些睡吧。平常身子就单弱,一年四季,竟是药培着呢。这会子还不知道保养。”一面说,一面把一件暗绿披风给她披上。
那雪姑娘道:“偏是你会小心,哪里就冻死了。”坠儿笑道:“外头还在下雨。姑娘别打量这是夏天,那一股子雨后寒气,比严冬腊月还厉害呢。”雪姑娘望着那雨珠子在烛影里飘上窗来,又兼雨打芭蕉,倍添凄清,不觉惨淡起来,便顺手关窗。坠儿抢着把窗关了笑道:“仔细着了风。”雪姑娘自去睡下,坠儿明知她的心思,也不敢提,也去睡了。一宿无话。
次日日上三杆,雪姑娘才起身,满面娇慵道:“今儿可迟了。”坠儿服侍她洗漱完了,她便出了门,绕过玉带桥,走过几层回廊,往上房请安。才要进房,迎头碰见一个长身蓝衣的女孩儿,正在那边嘻嘻地笑。雪姑娘便笑道:“冰妹妹。”二人同进上房,只见里头悄无声息,大表哥色空,二表哥色王却都来了。色空笑道:“两位妹妹今天也迟了。”雪姑娘笑道:“原为迟了,忙忙地早饭也没好生吃,赶着过来,谁知先碰到冰妹妹,太太又还不曾起来。个个都睡迷了。”色空笑道:“也碰得巧,竟像约好了的。”
冰姑娘正在那里同色王说话,听了便道:“我来迟了,是有个缘故的。昨儿色王巴巴地找了我去,要我打结子。我把红绿金线翻了好些出来,又把往年做的旧网子旧香袋儿拿出来比着,折腾了半夜。走了困儿,再也睡不着。偏天亮时睡着了,这一睡就过了时辰。”色王笑了笑说:“妹妹也别抱怨,我改日叫厨子弄几个好菜,专在我那里请你,如何?”冰姑娘笑道:“果然这样也罢了。”雪姑娘微微地有点妒意,便笑道:“这是听者有份的。不然,我回了太太,大家吃不成。”冰姑娘过来揪着她的嘴道:“难得地敲到色王哥哥一顿竹杠,你又来使坏。他用的是他的钱,又不是用你的嫁妆,你急什么?”雪姑娘笑着闪开去说:“冰冰可不疯了?动手动脚,说了两车无赖泥腿子的混话儿来。”冰姑娘回身坐下,命人倒了茶来说道:“我这虽是玩话,难保不有人当真的。”
雪姑娘正要打她,色空道:“太太起来了。”屋里一阵乱,丫头婆子们跑进跑出,打水的打水,打扇的打扇。内室一群丫头百鸟朝凤般簇拥着一位老妇人走来。几人忙都请安问好。那阿紫太太道:“也没见你们,大清早的在这儿嘀嘀咕咕。哥哥不像哥哥,妹妹不像妹妹。你们在这儿大说大笑的,哪里是请安来了?分明是催我起来的意思。我也老了,可不能同你们年轻人打比——五更天才合眼,这又被闹起来了。”色王便猴向阿紫太太身上笑道:“太太别生气,你看都什么时辰了?还大清早哪?睡多了也不好。”
阿紫太太向壁上的西洋挂钟一瞧,不禁笑了,正要发话,人回“姨太太那边有人来了”。话音刚落,两个婆子走进来,跪下磕头。阿紫太太见她们穿衣行事俱各不凡,知是那边有头脸的老家人,忙命她们起身,叫雪姑娘亲自倒了茶来。两个婆子慌地忙说:“哎哟,这是怎么说?可折死我们了。怎好劳动姑娘?”阿紫太太笑道:“这有什么的。她小人儿家,你二位比我还大着些呢,吃她一杯茶,也不当紧。”几人说了会儿闲话。婆子原为后日是姨太太愚文的生日,故先来约的。说完这话,又待一会,就拜辞出来。
两个婆子出了二门,过了泌芳桥,见园内锦帕招展,绣带飘飘,小姐丫头们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便点头砸嘴道:“这色府好个派头!大姐小姐也多,倒比咱们府里热闹些。”一个婆子便说:“拿什么比人家?家里几个姐妹,大姐儿色燕,是选入皇宫做贵妃的。二姐儿色另一肚子的文章,又是一手好字画。三姐儿雪姑娘四姐儿冰姑娘你才见了,这么个品貌儿,以后也是享大福的。唯有一个五小姐,叫做色冷,生得倾国倾城,绣一幅绷子,外头也争到成百上千两银子。北京城一百多家仕宦巨商,踏破了门槛儿求配,至今未曾许人呢。”另一个婆子笑道:“可是这一家也姓得奇,赵钱孙李,周吴陈王,什么姓不得,要姓‘色’字。”那一个便说:“不在百家姓上的也多,我们哪里都知道呢!”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人,四五个丫头跟着,懒洋洋地走过来了。二人忙即请安。那少女垂着眼皮,似醒非醒,哼了一声,慢慢地去了。一个婆子便道:“真真是个美人胚子,莫不就是色冷?”另一个笑道:“不是,冷姑娘我见过的。这一个没精打采的,我猜着了,必是最小的六小姐色懒。”那一个笑道:“这名儿也起得好,名副其实。他们色家小姐倒多,哥儿少些。”先一个婆子道:“也不少。头一个色空,老成持重,听说如今在外头做官;再一个色王,小名儿叫什么文斌,说是做生意的,最是个踢天弄井,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他倒不是那仗势欺人的,倒是惜老怜贫,又好打抱不平,有点侠气似的,就可惜脾气坏些,虽无坏心,常要得罪朋友。这是阿紫太太心坎儿上的一块肉,疼都疼不过来……”四下里一望,鬼鬼祟祟地道:“这色王哥儿同三表小姐雪姑娘最要好的,只一时年纪小,还论不到这上头。我听愚文太太说,这一杯喜酒,是吃定了的。”另一个说:“他们家的色冷小姐到现在还不许人,可是跟咱们天少爷有些因头?”先一个婆子忙把她衣服一扯,正颜厉色地道:“你这嫂子可不疯了!天少爷的事也敢混说!”想了一想方道:“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别告诉人去,我旧年曾听算命的说,天少爷和冷小姐是宿世姻缘,天少爷信了这话,喜欢得无可如何,自己跑到阿紫太太那里,自己改名色天,也算色家的人。愚文太太知道,怕不气死了?冷小姐倒似信未信的。她年纪虽小,却行事比世人都大,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色府上上下下,谁不夸她知礼?”另一个笑道:“我听说还有一位三哥儿色然,自下地起就不与人同,生就的外柔内刚,平时随和得了不得,一时触犯了他,翻了脸来,不认人的。连阿紫太太也让他三分。他自己盖了座家庙,有时候在园子里,有时候在庙里,旁人也只好由着他去。”
二人说笑着出了后门,早有色府家人雇了车子送他们家去,不提。
眨眼已过了两日,这天是愚文太太六十大寿。色家兄弟三人色空、色王、色然,姐妹五个色另、色雪、色冰、色冷、色懒都早早地起来,梳洗得里外一新。阿紫太太领着众人和几个有体面的下人,坐了三辆大车出去。他家原有一位极小的四弟色冬,小名冬子,生性羞怯怕见人,外边多有不知道这色冬的,就请色空的夫人,大嫂子色旨照应。色旨原有闺名,进了色家,少不得改了色氏。
当下色旨、色冬送了众人出门,回来下棋、斗草、调弄鹦哥儿。这里阿紫太太等人早走了多半条街了。阿紫太太叫色王与她同乘一车,又叫色雪、色冷也上她的车。色空、色然坐一辆车。色冰、色另、色懒坐第三辆。色冰见太太偏疼色雪色冷,有些不受用,便冷笑道:“太太也是偏心得够了。放眼瞧去,谁不是儿女?只叫了雪姐姐冷妹妹去,咱们都是拣剩下的,没人疼没人顾。”色懒打了个呵欠道:“累了,少说两句罢。有我疼你呢。”色冰给她怄笑了,道:“我要你疼,我也算倒了霉了。你睡觉还睡不过来呢!你看看你,这才多会儿功夫,眼皮子又拉下来了。”色另笑道:“六妹虽懒,却懒得可爱。今儿肯出门上寿,我已经吃了一惊;色然哥哥不在庙里打座炼丹,参详佛经,也跑了来,我就大吃一惊。难得人这么齐全。”色冰“哼”了一声道:“人家色然是出世的高人,目下无尘,拿什么比他呢?也难怪只和雪姐姐好了,两个儿一般的孤傲。凡有水晶佛珠,或金玉法器之类,都给了雪妹妹。要是偷偷地给,眼不见也罢了;还要当着咱们的面给,眼睛里没人似的,什么意思?!”色另怕她再说,万一给车外的人听到,倒不好了,忙打岔说开去了。
那一干百姓听得是色府探亲,都拥了来看。三辆马车华贵宽大,虽在盛夏,却遮得密不透风。众人边看边说,议论纷纷,挤得一条街都堵住了。
阿紫太太道:“什么事?”色王笑道:“等我下去看看。”阿紫太太道:“小心些,外头天热人杂。”色雪也忍不住叮嘱:“二哥哥别又跟人家顶起来。”色王笑道:“不妨事。”就跳下去了。色雪小指头儿把窗帘挑开一条缝,望见色王正在驱赶堵着街的百姓,连哄带吓的,又想笑,又不敢笑。色冷轻轻拉拉她道:“雪姐姐快放下帘子,别叫那起闲人见了咱们的样貌。”色雪回来坐好。阿紫太太道:“到底色冷是好孩子,你们是大家闺秀,比不得那些山野村姑,需得自重才好。”色雪唯答“是”的一字。色冷便知色雪又犯了多心的毛病儿,不自在了,欲以别语岔开,忽觉马车一晃,却是色王上来了。
到姨太太家,愚文早接了出来,与阿紫拉手问好,又赞姑娘们和三个哥儿出落得越发好了。众人进了内堂叙话。愚文因问:“怎么色冬不来?”阿紫太太笑道:“这孩子牛心古怪,懒怠见人,你难道不知道的?他除了同他色王二哥合得来,再他大嫂子色旨能说笑一会,合府上下,竟无人可以搭话。”愚文太太笑道:“这也是各人的缘法。”
一时上了菜来,说不尽的酒带琥珀之色,肴飘十里还香。色雪悄推色冷道:“怎么不见色天哥哥?”色冷笑了笑道:“这也问得奇了。他的事,我哪里知道?”话音刚落,忽见色天捧着一盆东西,一路小跑着过来。愚文太太忙道:“你慢着些!放着姨太太和兄弟姐妹们在,还是这么急脚鬼似的。”色天把那盆子往桌上一放,原来是冰块湃着的几样时新水果,也有荔枝,也有蜜桃,也有青果,还有几样竟不大认识,满屋里清甜扑鼻。
色天先拿果子敬了阿紫太太,次后便给色冷。色冷脸儿红了,没好意思的。色雪色冰都朝着她笑。色另色懒也都微笑。色天笑道:“我知道色冷妹妹要来,起大早儿在外面找些鲜果。太太叫小厮们去,我嫌他们手脏,选果子又不尽心,所以我自己去了。你看这荔枝还吃得么?不容易买的。桃子青果倒还有限。”他一口气地说着,阿紫太太笑道:“天哥儿,你慢些说,岂不省力?”愚文太太笑道:“打小儿就这么乍乍呼呼的,哪家的姑娘敢跟你?”向色冷瞥了一眼,笑了,忽然想起一事,便道:“怎么色旨不来的?”
色空忙站起来回道:“她今儿身子不爽快,又在家看着色冬,所以不来。”愚文点头叹道:“我说必有个原故。既这样就是了。我想色旨素日是个孝顺孩子,又懂人心,又会逗趣儿。少了她一个,倒像少了半桌子人。”阿紫太太忙道:“姨太太想她,叫人接了她来就是。索性把色冬也强了来,一起给你敬杯寿酒。”愚文笑道:“那可生受了。”
色王不等吩咐便道:“我去接他们。”愚文太太忙道:“斌哥儿,你快给我坐好。这么多下人,不拘派个谁去。大天暑日,又用得着你去?”色雪听了直笑。色王瞪她一眼笑道:“雪妹妹又笑我了。也罢,我今儿也不动了,在这儿好好乐一乐。”
色天坐到色冷对面,舀汤布菜,百般殷勤。阿紫太太明明见了,只作不见。愚文太太也不朝他们看。色空色王却都微笑。
外面有人清清脆脆笑道:“到底姨太太疼我,特特地打发人接了我来。我只说这场寿酒是错过了,不承望还喝得着!”众姐妹齐盯着色空发笑,道:“人未到,声先至,除大嫂子,再无别个。”果然色旨满头珠翠,一身鲜艳,左手是丝帕子,右手携着色冬走进来了。方一进门,放了色冬,丝帕垫地,便向愚文太太行下大礼去,又叫随身的丫头奉上一枚白玉斑指,一件金红色大衣裳,一盘寿桃。那桃儿更比色天买的不同,却是个个都一样大小,极大极饱满的,碧绿的叶子衬着,叠在朱漆托盘里,分外好看。愚文太太含笑收了,搀起她来道:“偏是色旨,送个桃儿也同人家两样。”阿紫太太见儿媳妇通达人情世故,自觉面上有光,也就笑道:“她做小辈的,原该如此尽心方好。”色旨笑着说道:“姨太太真觉得好,赏我杯寿酒吃吃。”愚文太太道:“我叫人斟来你吃。”色旨忙阻住了道:“不用了,我借借姨太太的寿吧。”说着把愚文太太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众人都道:“好痛快!”两位太太十分欢悦。
众人见大嫂子献了寿礼,也都各各地把自己的礼奉上。加上阿紫太太送的,绫罗绸缎,玉器古玩,足堆了半炕东西。又有色家大姑娘,嫁入宫中当贵妃的色燕使太监来赐贺礼,是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木拐杖一根,仇十洲真迹一张。皇上因看色燕面上,内帑拨了一千两黄金。皇家的天恩,光辉荣耀,愚文太太直等太监去后,兀自笑个不住。
色冷推说出去散散酒气,暗向色天招招手儿。色天大喜,尾随色冷至侧厅外,锦屏后。色冷道:“姨太太有了春秋,今儿酒又多了,方才收了皇上的恩典,又笑得不歇。你去好生劝她,另叫丫头们做碗解酒汤来给她喝了,倒是吃两个青果不要紧。”色天道:“你说得很是,我这就叫人办去。你叫我来,只是说这个么?”色冷淡淡地道:“你当我说什么?”色天叹道:“我心里有话,只是不敢说,怕妹妹生气。”色冷抽身就走,色天还留,色冷边走边道:“不必说了,你的话我已明白了。”
她回到席上,色雪悄问:“酒可散了?”色冷便道:“刚才有点头晕,这会子好了。”色雪悄笑道:“这会子不单你好了,连色天也都好了。”色冷笑道:“姐姐这话何意?我竟不解。”色雪还要再说,色王向她使了个眼色。色然也微微摇了摇头。色雪会意,便不往下说了。
酒过三巡,愚文太太命请来的戏班子唱戏,因让阿紫太太先点。阿紫太太推不得,点了一出。色旨因知阿紫太太喜热闹的,便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色冷亦知其意,点了一出引老人家发笑的《刘二当衣》。色雪撇了撇嘴,自点了一出。余人也都点了。唯有色冬,小孩子家,又天生腼腆,死劝半日,仍是红着脸不开口,只得罢了。色王招手儿叫他过来,给他搛菜,陪他说话儿,又指戏台,把戏文说给他听。色冬小脸通红,却咧嘴笑了。色王摸摸他头笑道:“真是孩子。”色空道:“都是你惯得他这样。男孩子家,明儿还见人不见人?”色旨忙笑着插口:“今儿姨太太的千秋,你且说这个!”色空知道失礼,一笑不语。色旨说了个笑话,就混过去了。
戏台子上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隔着好几屋墙,还传到外头。那来来往往诸人都说:“好热闹的戏,除了这些皇亲国戚,别人家断不能有的!”
却有一个高挑女子,趁着旁人不防,冲过去便到了门边。守门的吓了一跳,只见那人双足一登,恰似云生足底,轻轻巧巧翻过墙头去了。众家丁慌了,忙忙地调配人手,满府里抓起“女飞贼”来。
色旨正在席上斟酒凑趣儿,不防人影一闪,一个女子直欺进来。愚文太太、阿紫太太吓得惊叫离座,众姑娘皆往后退。色冬弟弟头一个“哇”的一声哭起来。色天拦在色冷前面,色空色然护着两位太太和几位姐妹。色王伸手挡着那人,因他从小舞枪弄棒,学过些武功,虽不过是五禽戏、八段锦,毕竟手足轻捷,身子壮健,非他人可比。丫环仆妇有的唬怔住了,有的往外直躲。
那女子却不与色王动手,只把眼望着阿紫太太道:“太太,二十年了,你把秋儿忘了。”阿紫太太听这话有文章,顺口道:“什么秋儿冬儿?”猛然想起自己的兄长原有七个女儿,有个大女儿便叫色秋,故此自己的小儿子才唤作色冬,当下颤声道“你……竟是色秋不成?”色秋眼泪直流,捋起衣袖,右臂上有一朵小小梅花胎。阿紫太太更不怀疑,扑上去抱住色秋哭道:“我苦命的秋儿!”旁人犹可,色雪原是多愁善感的,今见如此,泪珠儿扑簌簌地直落下来。愚文太太也觉心酸。
色秋自怀中取出一幅巾帷,正是当年阿紫太太亲手做给她的。原来这色秋比色燕皇妃还大几岁,比色空诸兄弟还长些。一年上元节,家人带了她上街游玩,在人丛中混钻,把色秋丢了。此后便辗转流离,在绿林中竟学得了一身武艺。她久欲归家省亲,耐何大头领不允。谁知前日大头领一病死了,二头领三头领争位,她便趁着山寨大乱,逃了出来。沿路打听到姨太太做生日,半问半猜,寻了过来。
色雪陪色秋换了衣裳,那色秋顿显雍容高贵,且具飒爽之风。愚文太太喜悦不尽,拉住了色秋舍不得放手,一径儿笑着说:“瞧这通身的气派,公然又是一个王妃,比色燕娘娘也不差什么。”阿紫太太收泪笑道:“怪道说人是衣服马是鞍,你看她方才一身短打,跑解马儿似的;这会子花红柳绿,一般的也是闺秀。秋儿,你从今好好的在家,再不要同那些人牵三挂四了。”色秋滴泪道:“太太说的是。我但凡有点法子,也不致拖到今日。”众人无不掩面涕泣者。
色旨想了想,便走过来拉色秋坐下,满口里只叫“秋姐姐”,又陪笑说:“今儿是姨太太的好日子,又是骨肉团圆的好日子,喜上加喜,不作兴这么淌眼抹泪的。”又请色天吩咐外头开戏,叫下人们依旧做汤做水,川流不息地送上桌来。
几个谈笑不绝。愚文太太忽然大笑一声道:“可好了!”色旨笑道:“姨太太说什么好了?”愚文满面笑容,只不言语。色冷暗暗心惊,叫色天扶一扶母亲。色天才碰到愚文太太,她就应手而倒。色天吓得忙叫传大夫来,这里又是敷头,又是捶胸。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