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记之93：闲话岳溪场

渝夫文苑

　　从位于渝东北的开县新城出发，沿着浦里河逆流而上，大概六七十公里的路程，便到了我老家所在的集镇——岳溪镇。
　　岳溪镇位于开县西南部，因四周山岳环境、溪沟纵横而得名。镇子沿河而建，成长条状，面积不大，只有13条街道，如果走得快一些，估计用不了一个钟头，便可以逛遍镇上的每一角落。
　　老实说，我对岳溪镇并不熟悉。至今，我还是习惯性地称之为岳溪场。
　　小时候，岳溪场是繁华和富足的代名词，既让我充满无限向往，又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和遥不可及的神秘感。偶尔跟随大人来这儿赶赶场，委婉地央求母亲买一些从未尝过的小吃，已是那个年代最为惬意的事了。
　　至今，已过七旬的母亲仍不时提起，说我从小就是个懂事的细娃，跟她到岳溪赶场，从不强行要求买这买那，只是不时指着泡粑、油条、包子等食品，小声地向母亲报告：“妈，这个我没吃过。”“妈，这个好不好吃？”诸如此类，迂回反复，直到达成目的为止。
　　我得承认，那时候，岳溪场对我的诱惑巨大而直接。倒没奢望搬到镇上去住，只是打心眼里期盼跟着大人赶场的频次更为密集一些，以便吃到更多见未未所见、闻未所闻的美妙食品。
　　基于对岳溪场的诸多憧憬，小学毕业会考前后，我做梦都想被岳溪中学录取。因此此时，我已不再是满山疯玩的野小子，已然懂得知识改变命运、好好读书才能跳出农门的朴素道理，想到岳溪场读初中，更多的是想将来能有一个好前途，而不只是单纯迷恋岳溪场的繁华与吃食。
　　不管我们多么乐观，梦想与现实往往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比如小学毕业那年，虽然我下了多么大的决心，付出那么多的努力，最终还是因为分数上的巨大差距被岳溪中学拒之门外。
　　那时，重庆尚未直辖，开县还归四川省管；岳溪镇还叫岳溪区，副县级单位，下辖若干个乡。我上初中的地方，是当岳溪区胡家乡中心小学，教学水平与岳溪中学相比，不知相差了多少个层级。
　　既然是乡里的中心小学，其主业或主要奋斗目标是争取更多小学毕业生考上岳溪中学。至于初中班，显然是学校的副业，什么教学水准，什么升学率，一概不是校领导考虑的事情。
　　当年，岳溪场上除了前面提到的中学，还有一个收费偏高的新兴中学，教学质量也比各乡的初中好了许多。由于这个缘故，我在胡家中心小学的几个初中同学相继转学去了新兴中学，从此走上了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我也动过这样的念头，无奈家境一般，实在无法向父母张口。就这样，我彻底失去与岳溪场亲密接触的机会。
　　初中毕业那年，我作为胡家中心小学唯一考上高中的初中生，去了一百多里之外的开县正坝念职高。再后来到东北打拼，离故乡越来越远，回老家的机会屈指可数，儿时对岳溪场的那份陌生感和神秘感便一直保存和延续下来。
　　每次回山上老家，或者从老家启程返回东北，岳溪场都是必经之地。事实上，但凡在老家期间，不管买不买东西，我总会习惯性地去赶场，去感受这个地方的变与不变。
　　客观地讲，这些年来，岳溪场发展并不快，甚至有些滞后。好在总有变化，无论是规划还是规模，都在朝好的方向迈进，并且越来越好。
　　这次在老家呆了9天，前前后后竟然去了5次岳溪场，还在这里呆了一下午，住了一晚上。于我而言，多少有点前所未有的意思了。
　　5次岳溪场之行，除了接亲那一次，还有两次印象比较深。
　　一次是2014年12月26日上午，抵达山上老家的第二天，我和爱人专程去岳溪镇中心医院，探望在此住院、已经八十多岁的姑婆。
　　姑婆是岳母的亲姑姑，当年把父母双亡的岳母带大成人。爱人叫她姑婆，实际上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外婆。2011年，姑婆到沈阳小住期间，身体相当硬朗，我们带她去葫芦岛看海，其精力之充沛、步伐之矫健，让我们这些晚辈大开眼界，甚至有些自叹不如。
　　三年不见，姑婆虚弱了许多，躺在病床上，说话有气无力。不过意识还算清醒，能够认出她的外孙女，叫出我爱人的名字；和岳母通电话的时候，还激动地抹起了眼泪。
　　除了我岳母这个养女，姑婆自己生育了5子1女，早已是四世同堂。在老人家的病房里，我和爱人见到了三舅、四舅和幺姨。多年不见，三舅、四舅的变化很大，如果换个地方邂逅，十有八九认不出彼此。
　　谈及二三十年前的往事，说起人的生老病死，我们都很感慨，都觉得无能为力，只能空叹时光流逝，岁月无情。
　　另一次是12月30日下午，我和爱人去镇上看望她的亲幺婶和两个堂妹。幺叔常年在南方挣钱，幺婶在岳溪场上陪着两个女儿读书。幺婶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说话柔声慢语，对人客客气气，我和爱人都已人到中年，她仍然把我们当成孩子一般呵护关爱。
　　在爱人的幺叔家打过麻将、吃过晚饭，她的两个同学又安排去KTV唱歌。
　　在岳溪场上唱歌，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我们玩得很尽兴，连多年不唱歌的二姐和小妹也不时高歌一曲，风采不减当年。


　　渝夫  2015年2月10日补记于辽宁省沈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