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庄的张大憨赶着牛车去陈集交租子。
进了陈家大院,东家陈子固老远看见就打招呼,哟呵,大憨来啦!
大憨停稳牛车,一布袋一布袋往下卸粮食,陈家的伙计七手八脚上来帮忙。
过罢秤,张大憨抖抖精神,抓起一布袋粮食放在脚尖上,手脚并用,嘿地一声断喝,一百七八十斤的布袋飞上肩头。
一时兴起,张大憨甩掉破棉袄,光膀子干起来。二十多袋粮食入了库房,张大憨汗出涔涔,膀背上的腱子肉如涂油一般起明发亮。
东家陈子固捋着山羊胡子呵呵笑道,虎父无犬子哦,你老子就是好样的,到你这里还不穰茬。快快穿上衣服,小心着凉。
张大憨咧嘴一笑,不瞒东家说,这十一月间天气哪里来的冷,就是实冻腊月,我还提桶井水应头浇着洗澡哩!
陈子固惊讶道,果真如此?我却不信。
管帐先生镜片后面的小眼睛眨了几眨,呲牙笑道,东家如若不信,可与大憨赌一把嘛。
张大憨也来了兴致,抱着膀子,瞪起牛铃铛眼珠子说,恁看赌啥吧!
管帐先生趋近东家说,老掌柜的,你看这偌大个院子不正可利用么……
回头对大憨说,今晚你就在这大院里住下来,赤条条一丝不挂,能挨到鸡叫三遍,你是好汉一条。东家情愿免你明年的租息。
大憨十分惊喜,问东家,可是真的?陈子固颔首道,就依管家的话吧。
入夜,管家拿锁钥关闭了大门,张大憨在院内把衣服脱净,隔墙撂给管家收存。
北方的十一月天气,入夜就寒冷起来,空里飞霜,寒气逼人。三更之前,大憨还有热饭暖肚,三更后渐渐抵挡不住入骨的寒气,不停地原地跺脚,把脚都跺麻了,还是止不住地嘚嘚斗牙;循着四合院的内墙小跑,就觉得寒气凝了血脉,僵了肌肤。捱到墙角的一辆破牛车前,他忽然有了主意,把牛车推翻,解开摽车轴的绠绳,把车轴和轮子一并卸下,轻喝一声,把带轮子的车轴扛上肩头。
农耕时代的车轮都是生铁铸就,连轴杠一起,可不有二百来斤。大憨扛上车轮,扎稳脚步,快步转圈走开去。半个时辰下来,已是通身汗淌。放下车轮稍歇,一待寒气袭来,重又扛起行走。
鸡叫三遍,晨光初露,管家开门进来,见此情景,失口惊叹,我的天爷!大憨你真是罗汉转世。那就照我说的办,明年五十亩地的租子全给你免啦!
(还有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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