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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榕树下 (小说)迷雾(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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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迷雾(五)(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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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11:3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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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当天散了席,黄菊和小韩还有节目,约会去了。卞鸿珍年老犯困,也上床睡了。燕平泡了两杯好茶,到黄真房里闲谈。黄真虽然没说什么,看得出来还很兴奋。燕平含蓄地取笑“黄夫人”,黄真也笑说:“今晚她很受伤。”


  母子二人闲聊片刻,燕平帮黄真收拾箱子,叮嘱明天早上在家别吃油腻,长途车上闹肚子不是玩的。黄真答应了,看燕平三下两下把行李拾得整整齐齐,简直神奇。燕平“啪”合上箱子盖儿,拍拍手,手捧茶杯:“你爸爸说的‘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你用心记着,在单位注意人际关系。”黄真点头道:“这意思是不是让我为人处事谦和、不嚣张,但是干的工作却要让别人看见、知道?”燕平满意儿子的悟性:“对了。不然你默默无闻做老黄牛,人家还以为你游手好闲,做得再多也不落好。群众舆论一形成就很难改了。”她吹吹茶烟,啜了一口说:“你爸爸上周跟我说,等你结婚,他贴你五万块钱。”黄真说:“那女人不杀了他才怪。”燕平说:“他外面有‘小金库’,她哪儿知道——也许她自以为知道。”黄真笑了笑说:“当年他可能也背着你有‘小金库’。”燕平说:“不是可能,是一定。不过男人都是这样,不甘心什么都捏在女人手里,将来你就晓得了。”黄真却极认真地说:“不,我全交给老婆。男人有钱就变坏,我不给自己犯错的机会……我不想像爸爸那样。”


  燕平听了这话,竟是有几分感动,停了停才说:“你爸爸走前留给我三十万,加上我历年的积蓄,我打算在那边给你买套新房子。”黄真心里“咯登”一下,本能地感到如此一来,他就和老家真的“再见”了。燕平说:“你不乐意?当初辞职去外地是你自己的意思,妈妈没有干涉。你这么大了,应该知道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再看人家多少年青人都是自己还房贷,父母只帮他付首付。我给你一次性付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黄真叹了口气说:“我只是觉得,买了新房子,迁了新户口,再换了身份证,我就是个没有过去的‘新人’,再也不属于这里了。”许是喝了点酒,又也许是刚才的晚宴太忘形了,情绪还没刹得住车,今晚他破例想跟母亲说说心事。


  燕平在他肩上拣掉一根白线头:“你看林小芨也成家了,姚远也换了工作,你妹妹也有男朋友了,街上拆了好多旧房子,起了好多新商厦。连那个在夜里沿街叫卖香干臭干的老太婆也死了。很多东西会变,不是你想留就留得住。”她想到了黄维江,有些感慨,有些黯然。黄真坐到床上说:“我还是喜欢以前的空气。家里很好,朋友们也都单身,生活简单,也蛮快乐。”他说得十分平淡,可神色间不由地露出无限怀念。燕平说:“还是那句话,接受现实,往前看。”扫了一眼闹钟,出门去了,临走又说,“你看窗帘用了十几年了,颜色早就不鲜了,不换洗怎么行呢?”


  次日一早,黄真吃过早饭就打车去车站,中午时才到了。他拖着大箱子等公交车,箱子里满满地填着好吃的。


  此地连公交车站都建成古代驿站的模样,站牌是木质,与城市的风格十分协调。上了车,拣个空位坐下,汽车缓缓开动,跑得顺畅从容,不像有些地方,司机喜欢猛然加速,猛然刹车,一车子人不是前跌就是后仰,像在跳舞。


  黄真是很欣赏这里,即使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外人”。透过擦得晶亮的玻璃窗看出去,河边垂柳,岸上花圃,黄绿交错,远望如雾,掩映成一股怡人的静美。沿途的新建筑高大、现代、前卫,却因在屋顶、边缘处巧妙点缀,与古韵盎然的老建筑打成了一片。


  如此灵秀的名城,属于他的也只是租的那套房。下午睡了一会儿,上上网,为明天上班做准备。晚上阵军一回来就说:“不声不响就跑了。”黄真说:“不是发消息告诉你了吗?”


  夜色中,听着头顶蝙蝠飞来飞去的扑打声,想想这三天的经历,像做了一场梦。他后来真的做了个梦,也是在坐车,不过是在郊外,天蓝得让人心碎。那车是双层的,视野特别开阔,油菜花整块整块,一路伴随;没有车顶,头上就是那蓝莹莹的天,风徐徐地吹着,春意醉人。却没有发动机,是靠脚踩。驾驶员手打方向盘,左右脚轮流踩着踏轮,车就不慌不忙地往前开。驾驶员回头招招手,叫黄真过去帮忙。黄真左右瞧瞧,车上没别人,确实是叫自己,只得去和驾驶员一起踩那踏轮。生了锈似的,一下一下,踩得异常吃力。风景再美也没心思看了。


  到了终点站,他下来,走过一片金色的麦田,麦浪起伏,白衬衫都映成了金色。他走到镇上,看见“供销社”,简陋的,暗暗的,像在一幅白纸上挖了个窟窿。刚才在车上像是暮春,下车又是一派秋天的景象,这时一阵燠热,却成了夏天的午后。一条街都睡着了,连“供销社”的营业员都趴在柜台上打盹。远远的有两声狗吠。黄真站在小街中央,太阳煌煌地晒着,左右两边寂无人声,一种钻入骨髓的荒凉。


  飞机掠过天空,如一只银色大鸟,高远渺茫,让人胸口发空。黄真捂住眼,从手指缝里去看。飞机低一些,又低一些,庞大的阴影慢慢移了过来。黄真有种不详的预感,慢慢倒退着朝后躲。飞机陡然俯冲过来,迅捷得像一道闪电。黄真转身就跑。机翼猛的一斜,“啪”的一声,狠狠拍在他额上,他惊叫,醒了。


  是蝙蝠的翅膀触到他脸。他忽的坐起,胡乱抽了件外衣左右狂甩。蝙蝠被他赶得四处乱窜,无处可去,钻回角落里。他双拳紧握,呼呼喘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只要从前!我只要从前!!我只要从前!!!”


  第二天一上班就要开会,偏遇见工作以来绝无仅有的大雾,能见度极低。他倒是不开电瓶车,可保不定开电瓶车的不撞到他。两个轮子的又不比四个的,索赔难度和额度都不一样。他大可不必去检验这一点。他尽量挨着右边的护栏极慢地往前衬着走,盼望能尽快走到公交车站,转而想到公交车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索性不着急了。这样的异象,属于不可抗力,也不是他一个人受影响。


  他在雾里摸索,前面只有隐隐约约的影子。那感觉像在电影里,更像在梦里。奇怪,上次的梦境没有雾,这次的迷雾倒像梦,归根结底,什么是幻,什么是真?他小时候最喜欢下雾,忽而就把熟悉的世界变得陌生、新鲜、神秘起来,充满了不可言说的乐趣。今天他不这么想了,本来就有事等着,又走了半天闯不出去,有种潮叽叽的窒息,像被人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他甚至呼吸都有些迫促起来。他本能地想要求助,才发现周围没有一个摸得着、靠得住的人,别人也跟他一样困在迷雾里。要出去,还得指望他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调节情绪,同时脚下稍微加快了步伐,继续挨着护栏。这样行了一程,雾散了些,公交车站的轮廓就在眼前。


  他在车上耽误了好一会才到单位。会议时间早过了,参加会议的人还没到一半,大约也都耗在路上。不过别人仅仅是开会,他得负责烧水,这件杂务还是不能不做。以前是在办公室烧好了拎上去,这次他索性连电水壶一并拿到会议室里现烧,一壶不够还能紧接着再烧。正在这里看水,办公室副主任进来了。她一见便说了声“哟”,三脚两步过来拔掉了插头,把电水壶放到地上,一面笑道:“你呀,在家里肯定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大少爷,烧水哪能放到玻璃茶几上啊?把玻璃还烫裂了哪!”笑归笑,话里的责备意味是再明显不过了。黄真忙笑说“生活中处处是学问啊”。自我解嘲,同时恭维一下副主任。谁知隔了几天,主任叫黄真烧瓶水,话就不大好听:“放在地上烧。”


  黄真先没反应过来,想想才明白是遭了副主任的暗算,顿时脸涨得通红。多半是副主任借谈公事的机会,在主任面前轻轻一提,说他连烧水也不会,甚至说他“不把公家的东西当东西”也不稀奇。


  黄真回思自己对副主任一向尊重,从来不曾得罪过她,她对自己的态度却一直是面子上热情,实质上疏离。以前有过几次类似的小事,他以为是她摆摆官威,调教下属,也不放在心上,这时细细一想,满不是那么回事。他这才想通了,原来她是把他当成威胁!


  黄真年轻,硕士学历,专业对口,文秘又精通,本来由副主任写的一部分文件就转到了他手上。他不觉得那是什么光荣愉快的任务,在副主任眼里却颇值得妒羡。这样一分析,他不由得大起警惕。固然年轻就是资本,可年长也是资历。他处于上升期,她却也还远远没到走下坡路的时候。假如她就此盯准了他这个假想敌,处处使绊子,时时设陷阱,他的前途该有多凶险呢?


  一整天他都默默沉思,桌上摊着文件,以便发呆发得名正言顺。副主任让他复印东西,他跟平时一样,恭而敬之地照办,只是心境两样了。“文印室”在走廊另一头,单独一间,没装空调,冬冷夏暖,不只人吃不消,连复印机也吃不消,一天到晚地卡纸,尤其旁路送纸,A3纸根本走不动,需要黄真一张一张地往里推。吃进纸去的一刹那,机器会发出“嘎吱——”一声痛苦不堪的哀鸣,粗砺刺耳。哪天机器彻底坏了,副主任会不会又说他保养得不够经心?


  室内一股墨粉味,据说闻多了会致癌。他每次都尽量憋着气,不然就好象看见成千上万的粉尘微粒,电脑特技似地“哗”地扑进他口鼻。放着几个实习生不用,专派他这个活儿,无非是方便占用他的创作时间,或是在他奋笔疾书的当儿突然派他复印,打断他的思路。复印的材料有公有私,私人求他的,他不答应就是得罪人,答应了又怕领导知道,说他拿着单位的资源做好人。把他置于这局面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他设想着如果黄维江或者燕平处于这种境地会怎么处理?


  燕平,她会占住道理,立定脚步,柔中带刚。黄真当天便打了份申请,说复印机急需养护,首要的是让“文印室”保持恒温,“为了日常事务的顺利运转”,希望能装空调。他把申请递给副主任,她明显愣了一下。黄真并不想和她搞得不可开交,因此详细耐心地解说,说一年修复印机的钱都可以买台空调了。他奇怪他居然到这时才想到写申请。这下好了,机器再坏就是副主任的责任,因为他早已有言在先;复印效果差也不关他事,谁让领导不嘉纳忠言、安装空调的呢?


  隔天主任要黄真拖地,黄真见副主任不在,灵机一动说道:“董主任说三四天拖一次就行了。”仿佛引述什么至理名言。主任便有些不高兴:“那不脏死了?”黄真陪笑道:“董主任说这两天阴湿,拖了有股水霉味。”主任“哼”了一声不言语了。这些话确实是姓董的副主任讲的,倒不是黄真生安白造,然而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口气说出来,主任却有点不是滋味。


  副主任比较年轻,对仕途很热衷,与主任之间看起来一团和气,你说我衣服漂亮,我夸你发型靓丽;你说我儿子出息,我赞你女儿懂事。称姐道妹,要好得不行,骨子里却貌合神离。主任对副主任的不放心,就像副主任对黄真的不放心一样。黄真今天让主任亲眼见识了副主任在下属中的威信,相信她对副主任的戒心会更深更重,“副主任要分神去应付主任的压制,大概就会减少跟我的纠缠了吧?”虽然不免被主任视为副主任一党,但来日方长,他将来总有机会打消她的疑虑。这是他学自黄维江的借力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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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1-11-27 11:40 |只看该作者
  六


  他并不觉得有多少成就感,只觉得迫于形势,在人事方面动脑筋,很是厌烦。他一路把情绪带回宿舍。九点多钟,陈军下夜班了,问他干嘛拉着脸:“都变成长方形了,看起来像麻将。”黄真给他说得一笑。陈军是在陌生人面前,和在较为重大的场合,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和熟悉的朋友一块儿却时有妙语。


  陈军问他去不去省城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红底烫金的请柬是早就收到了,决定却迟迟未下,这时被陈军一问,他忽然想起俞静枫也在省城,可以借此机会见她。从她结婚以后,他们很少见面,不如两番功夫一番做,去探望她一下。前一阵脑子被燕平的生日给占住了,就没想到别的。


  他在手机边才咳了一声,俞静枫就听出来是他,听说他周末要来,很快地说“有空”。在哪里见呢?她说在她家里。黄真怔了怔才说:“出来坐坐不好吗?”静枫默然,过了半晌才说:“我哪儿都不想去——我离婚了。”黄真错愕难言。静枫倒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说“星期天你来了再说吧”。


  周六是一个宜于出行的好天气,出了火车站,就见碧蓝的天空下,一片浩荡阔朗的湖水。湖面虽广,却不显得空荡荡,反透出几许明媚。那份刚柔相济的端凝之美,恰似是对千年古都的提纲契领。


  黄真和陈军打了车往大学去。玄武湖、新街口、鼓楼,一一掠过。黄真神思飘忽,恍惚间想到以前上学时,来去都是黄维江派车接送。黄维江的手下抢着献勤儿,四五个人帮黄真拎行李,请他吃饭,再妥妥当当、舒舒服服地把他带回家。大学四年,他就没买过票,长途车站的大门朝南朝北他都不知道。好日子一朝终结,黄维江那些下属一下子就变了脸,人情冷暖,他不用活到七老八十就感受到了。他对现在的“黄夫人”如此厌恶,对黄维江的走如此难以释怀,一方面固然因为失去父亲,心疼母亲;一方面也因为失去了现实的种种便利,失去了众星拱月的风光。他自己当然不情愿朝这个方向细想,否则那份纯粹的伤痛似乎打了折扣。面对外在的现实固然需要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更要具有大勇。他赶紧转移思绪想别的去了。


  黄真与陈军一路闲聊,手机“嘟”的一响,是黄菊发的消息。他们兄妹平时从不联系,互相存着号码只为安慰妈妈,这时看见黄菊的消息,七分意外,三分好奇。黄菊说:“哥哥,上次妈妈打电话找爸爸,商量我工作的事,那个贱女人无理取闹,说妈妈故意接近爸爸。还有好多难听的话。我回骂了她,但是不解恨,你帮我想办法打击打击她行不行?”上次燕平生日,她胆敢来捣蛋,黄真当时就想收拾她了,何况有这样现成的机会。黄菊会问计于他,倒难得她对他的格外抬举,他猜多半是她男朋友小韩的主意。那小伙子黄真虽只见过一面,却看得出是个灵透人,若不是小韩发挥作用,黄菊估计不会弯弯绕绕地向他求教。他对黄菊有看法一回事,同仇敌忾又是另一回事。他稍一思索,回了消息过去:“你每周到爸爸那边住一两天,每次都带七八个同学去玩,开party到深更半夜。”黄菊回道:“好吧,也不知行不行。再联系。”


  怎么会不行呢?每星期都和三朋四友去闹两个晚上,分明就是不让那女人清静。管吧,她又怕人家说后母苛待前妻的女儿;不管吧,家里又弄得像个酒吧。进退两难,零零碎碎给她气受,看她能忍多久。


  外来车辆照例进不了学校,黄真付了“的士”的钱,和陈军一道往里走。校门阔大厚重,林荫道绿影重重。南大楼一带是蓝灰砖块为主的民国建筑群,威仪整肃,配上大片大片鲜绿的草地,俯仰之间,极是有味。


  从东面上斜坡,绕过小纪念碑,擦过游泳馆,往北一折,就是约定的“怀旧地点”了。那里有个凉亭,四周牵丝挂藤,花树缤纷。男生女生向来爱在这里约会,今天被黄真他们的大部队惊走了。


  夏天常有一阵子突如其来的急雨,“哗啦啦”砸到地上,腾起一层白烟。一群旧时同学困在凉亭里,被身后的风雨驱使着,不自觉地朝中间挤,围炉夜话似的,倒更增了几分亲热。众人喝饮料,叙离情,淡忘的是社会身份,突显的是同窗情谊,谈了一个多小时,禁不起新娘子三请四催,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威胁说“你们再不来我就去了”,才冒雨动身。十几个人挤在七把五颜六色的伞下,这个说“滴到我脖子里了”,那个说“你自己有雨衣,来凑什么热闹?”一下子全都小了十几岁,叽叽呱呱笑着。黄真身在其中,心里是不无感伤的快乐。


  从“赛珍珠故居”那里经过,雨一下子小了。走到古色古香的图书馆边,遥见一个女人打着深绿绸子的伞,身上穿的是淡绿裙子,周身像笼在一层绿雾当中。黄真胸口“突”地一跳,听陈军在旁赞叹:“终于明白什么叫‘亭亭玉立’了。”他一时忘形,未免太高声了一点,那女人侧过头来一望,一边就走了过来。陈军等人大为诧异。黄真有些窘,又不自禁地有些得意,众目睽睽下迎了上去说:“静枫。”俞静枫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像搽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她微笑着说:“你同学啊?”其实也是找不到话说,明知故问。黄真倒是真的有话有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俞静枫目光掠过众人,黄真顿时醒悟:她是特地在这里守着他的,不方便当着外人详说。他跟她提过他的行踪,在出租车上也给她发过一条消息。她就提前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悄然等待,典型的“静枫式”守候。


  众人在陈军的暗示下,纷纷知趣走开——即使陈军不使眼色、挑眉毛、作怪相,也都晓得应该怎么做,于是跟黄真约好了在举办婚礼的“青鸟”大酒店碰头。黄真、俞静枫并肩看他们离去的背影。树枝斜伸过他们上方,雨水润得每一根枝丫都黑亮亮的。


  俞静枫把伞交给黄真,黄真很有默契地接过。那伞带着薄薄的微卷的花边,黄真觉得太女性化了,好在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为身旁的女士效劳,也就不为己甚。俞静枫稍微在前面一些,黄真在后缓缓跟随,手臂前探,不让她脱出伞的范围。雨伞像一片大荷叶,在他们顶上飘飘摇摇。俞静枫轻柔地笑着说:“原来讲好在家里等你,越是快见面了,越坐不住,我想在家里数着秒针真傻气,不如先过来了。”她的笑和一般人不同,是极少的一点笑意,均匀地荡开去,荡开去,最后整张脸都生动起来。黄真不禁有点失神,从前就是这样的,现在依然如此,而这“不变”之间实已经历了多少大起大落的巨变。


  他笑了笑说:“你以前可不是急性子。”俞静枫笑笑,伸手拨弄着伞沿的小绿缎子:“是因为有好多话要说。”黄真看看周围,试探地问:“是就在学校说,还是到你家坐?”俞静枫至此才流露出内心的积郁,长叹了一声,幽幽地道:“有什么区别呢?”


  是的,离了婚,对她是天塌地裂的不幸,其余琐碎,都算不得什么,在家在外,都是一样。她的萧索让黄真很不好受,七分是怜惜,三分是妒忌,那个懦弱的男人实在不配消受她深挚的情意。


  他们还是到她家里去了。因为黄真推说旅途劳顿,想有个安适的环境歇歇。好在她家离他学校也就是半条街的路。路上她顺口问问他的近况,他简略地说了。她发现他对老家的依恋很不寻常,好象不是普通的“乡愁”,而是对过去岁月美化了之后的全身心的追怀。当然她不打算说出来。他在她面前不怎么掩饰自己,这是拿她当作真正的知音。作为回报,她要“难得糊涂”。


  两人边走边回忆,通常是黄真说而俞静枫听。黄真在大多数场合惜言如金,唯有在俞静枫面前,如果不被打断,他会一直饶有兴味地讲下去。他说小时候大人吃的药叫“土霉素”,学生野餐的地方叫“打靶厂”,经常听的歌是《童年》《外婆的澎湖湾》,看的录像是《云海争奇》《蛇鹤丹心震九州》,动画片是《九色鹿》《雪孩子》,电视流行的是《神探亨特》和《恐龙特急克塞号》。他甚至说起一套冷僻的功夫片,是三部曲,叫《亡命少主》《鬼面忍者》《少主复仇》,问俞静枫记不记得。俞静枫只得摇手,笑说他偏在这些地方特别留心。


  开了门,换了鞋,黄真左右打量。这是他第一次到她的新家。三室一厅,组合式家具,欧式地毯,还有一个装饰性的壁炉。俞静枫试了一下电子打火,“轰”的升起一团“火焰”,确切地说,是一团类似火焰的红光。俞静枫说:“冬天在壁炉旁边待着,虽然不是真火,感觉上也暖和些。”她有许多奇怪的创意,而且往往会付诸实施。


  黄真随着她参观了一圈,惊讶地看到阳台上修了两个相对的秋千架,扶手上缠着塑料的树叶。静枫邀他同坐,自己先坐了朝西的一个,脚一蹬,轻轻摇晃,秋千架细细的“吱吱”声很有一份居家的温馨。联想到她现在孤身一人,又分外显得凄恻。黄真小心地在朝东的秋千上坐下:“不会断吧?”俞静枫说:“蛮结实的,你放心坐。你又不胖。我们几个人里,你要算瘦的。”黄真笑道:“把我分成两个,勉强算瘦。”俞静枫低头笑了,长发颤动,额前几缕发丝忽起忽落。她抬起头来说:“也只有你,这时候还能逗我发笑。”黄真喜欢她依赖他,可又不甘心总是处于朋友状态的依赖。他想他再努一下力,一切就有可能改变,于他,是柳暗花明;于她,是豁然开朗。


  俞静枫先前提到“我们几个人”,自然是指姚远、林小芨他们,黄真以此为话头,说说老家朋友的近况,勾起她的谈兴。等她的兴致鼓起来了,他才巧妙地引到她离婚这件事上。他不是来陪她掩耳盗铃的,他要让她把委屈一次说个痛快,然后他给他所能给的,她拿她所能拿的。他甚至随身带着安全套,相机而行,想毕其功于一役,成全她和他本人,彻底把问题给解决了。他还有不到两小时就要去和陈军会合,时间并不是很宽裕的。


  俞静枫果然说起她的心事:她丈夫对父母,一半是孝顺,一半是经济上靠他们贴补,因而说不响嘴,节节退让。结婚至今,因他父母拒不为儿子儿媳买房,他和她都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现在这新居还是她娘家帮着付了首付,她一个月一个月地还着贷款。今年三月份,她公公得知本区副区长的女儿喜欢她丈夫,于是威胁利诱,她婆婆并且以死相胁,以下跪相逼。她丈夫终于和她离婚,向父母投降。黄真一直瞧不起她丈夫,听了这一席话,设身处地想一想,他确实也有他的难处。但是黄真转而又想,就算全世界逼着自己和静枫分手,他也不会答应——假如静枫也爱他的话。


  “我没敢跟我爸爸妈妈实说。前几天他们来看我,我还把结婚照又翻出来挂在客厅里,说他出差去了。”静枫笑得无奈。黄真瞄了眼手表,口中说:“拖着不是个事,还是说了的好。”再过四十分钟就要走了,他最渴盼的结果还没有半点端倪。


  俞静枫把头倚在秋千扶手上,塑料树叶温柔地抚着她黑亮的发,像黄真的目光。她说:“我也知道拖不了多久,我是想等我找到了新的男朋友,再告诉爸妈。那时他们看我有了新开始,就不会太说我了。”黄真心跳得快起来了,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个机会。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那边去,在她身后轻推着秋千。俞静枫感动地瞧了他一眼,接下去说:“人家总以为我当初不顾家长反对,非要嫁到省城,是想嫁入豪门图他们家的钱……”黄真冷哼一声说:“什么豪门?土财主罢啦。”俞静枫笑着摇摇头,又说:“你是知道我的,我哪里是个见钱眼开的人?”黄真忍不住接口:“你是见情眼开。”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怕伤着她,谁知她温婉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可不是吗?就为了学校里的浪漫,就在现实当中还抓着个梦不放,也不考虑未来,也不想想后果,所以……梦就碎了。”黄真用不轻不重的语气开导她,逻辑严密。她信服地望着他,眼波盈盈。黄真见到她的眼色,心口一热,全不顾事先的筹划,脱口而出:“不如我照顾你吧……永远的!”


  他做事一向深思熟虑,这时突然说出这句关键的话,缺乏铺垫,不留后路,像凭空打了个霹雳,不仅她愣住了,连他自己也怔住了。他们相对发呆,几乎听得见彼此紧张的呼吸。那不是幸福来临前的甜蜜的失措,而是不知如何收场的难堪的惊惶。她没有怪他,可是眼神中孕着歉疚与柔情。就在那一瞬间,黄真清清楚楚知道他们是不可能的,一股冰凉的酸楚使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她对他再亲密再信赖,再喜欢对他倾诉,也是知己好友的情分,由始至终与“爱”无涉。黄真陡然间发现,她的心意他并不是此刻才懂,而是一直拒绝去懂。他让自己抱着个假希望,好活得有点盼头,就像他不愿意接受父母离异,接受他必得一个人落户异乡的事实,因而把买房子的事一拖再拖,似乎还有一线希望回到老家,回到从前似的。


  黄真回过神来,怕俞静枫尴尬,笑着说他开玩笑的。俞静枫心细如发,当然就顺着他说下去。为了尽量抹平裂痕,他们把各种想得到的话题拿过来说着。黄真又看了一下表,刚才嫌它走得太快,这时却怕它走得太慢了。还好,差不多到了赴喜宴的时间。俞静枫送他到门口,他叫她别胡思乱想,有机会的话就找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绿绸雨伞斜搁在鞋架子旁边,就在两小时前,它还是他憧憬的一部分,想着他也许是下一个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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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1-11-27 12:0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树枝斜伸过他们上方,雨水润得每一根枝丫都黑亮亮的……表情:雨润枝丫,也润的读者跟着黄真的心一起亮亮的高兴着,仿佛已经预见美好的后续情节,雨中漫步互诉衷肠郎才女貌雨润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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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1-11-27 12:12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2:08
树枝斜伸过他们上方,雨水润得每一根枝丫都黑亮亮的……表情:雨润枝丫,也润的读者跟着黄真的心一起亮亮的 ...

表情:见到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表情不由得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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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1-11-27 12:1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2:08
树枝斜伸过他们上方,雨水润得每一根枝丫都黑亮亮的……表情:雨润枝丫,也润的读者跟着黄真的心一起亮亮的 ...

突然的转折,转的令人措手不及!怎么会是这样呢?明知人家有情还穿的那么美领到家里去,这不是故意撩人嘛,撩到了又退后五百步……表情:持美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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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1-11-27 12:20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12:12
表情:见到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表情不由得心花怒放。

喂你吞一碗傻子水,喝了以后可以心花怒放……表情: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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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1-11-27 12:22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2:20
喂你吞一碗傻子水,喝了以后可以心花怒放……表情:加一。

不喝就怒放了。不能再喝了,超标了。表情:沸腾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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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1-11-27 12:25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2:18
突然的转折,转的令人措手不及!怎么会是这样呢?明知人家有情还穿的那么美领到家里去,这不是故意撩人嘛 ...

回头再看,雨润的怎么是黑亮亮的枝丫?黑字不好,如果是油亮亮的枝丫就是好结果了……表情:撅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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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12:2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12:22
不喝就怒放了。不能再喝了,超标了。表情:沸腾的情绪。

迅猛再喂你吞一碗傻子水…表情: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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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12:48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我喜欢燕平,她是榜样,活的睿智坦荡,风浪打不湿她的翅膀,有干净切割毒瘤的利刃,有识大体宽宏,有摘线头的细心温情,还有闲聊的平常话也处处透着智慧的机锋……表情:榜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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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13:00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成人世界勾心斗角暗中较劲打打杀杀,直到涂深紫色口红成为最后的赢家……表情:甄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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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1-11-27 13:10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他们还是到她家里去了……表情:建议这句加上“决定”两个字并把“了”字去了,否则引人误解,以为已经去到家里了,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诉衷情,看到下一段边走边回忆,还以为又从家里出来去参加婚礼的路上,再看下一段开门,才发现原来还没到,原来那句不是交代地点,而是俩人做的初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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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1-11-27 18:31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2:18
突然的转折,转的令人措手不及!怎么会是这样呢?明知人家有情还穿的那么美领到家里去,这不是故意撩人嘛 ...

你没有发现俞静枫其实是有点傻傻的那种女人,表面看起来很成熟很安静,其实内里憨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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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18:31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2:25
回头再看,雨润的怎么是黑亮亮的枝丫?黑字不好,如果是油亮亮的枝丫就是好结果了……表情:撅嘴。

这么一分析,坚定了用黑字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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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1-11-27 18:32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2:48
我喜欢燕平,她是榜样,活的睿智坦荡,风浪打不湿她的翅膀,有干净切割毒瘤的利刃,有识大体宽宏,有摘线头 ...

我也喜欢,所以黄维江真是没眼光。表情:鄙夷难以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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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18:33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3:00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成人世界勾心斗角暗中较劲打打杀杀,直到涂深紫色口红成为最后的赢家……表情:甄嬛。

对,职场上你只要化个浓妆就无往而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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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1-11-27 18:33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13:10
他们还是到她家里去了……表情:建议这句加上“决定”两个字并把“了”字去了,否则引人误解,以为已经去到 ...

竟似乎蛮有道理的样子。我考虑一下。表情:请你吃个悟空看过的蟠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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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1-11-27 21:54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18:33
竟似乎蛮有道理的样子。我考虑一下。表情:请你吃个悟空看过的蟠桃。

是紫纹缃核吗……表情: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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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1-11-27 22:0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18:33
对,职场上你只要化个浓妆就无往而不利。

每天戴着两米长的假睫毛,眼风横扫,我的对手们便主动垂头让路……表情:做梦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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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27 22:09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18:32
我也喜欢,所以黄维江真是没眼光。表情:鄙夷难以掩饰。

他也曾经有过眼光,在年轻的时候,否则也不会有黄菊那样蜜罐里泡大的任性孩子,还能把黄真视为己出的爱护,他真心实意地宠爱过他们,但是后来老了瞎了晚节不保……表情:劣币驱逐良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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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1-11-27 22:12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21:54
是紫纹缃核吗……表情: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那种。表情:与天地同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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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1-11-27 22:12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22:02
每天戴着两米长的假睫毛,眼风横扫,我的对手们便主动垂头让路……表情:做梦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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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21-11-27 22:13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22:09
他也曾经有过眼光,在年轻的时候,否则也不会有黄菊那样蜜罐里泡大的任性孩子,还能把黄真视为己出的爱护 ...

喜欢年轻的异性似乎是中老人的劣根性。表情:男女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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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21-11-27 22:2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18:31
你没有发现俞静枫其实是有点傻傻的那种女人,表面看起来很成熟很安静,其实内里憨憨的。

美人最具杀伤力的不是她刻意修饰为悦己者容,而是美而不自知,狼已经在偷偷咽口水,她还单纯如孩童,还好黄真是君子……表情:绿绸伞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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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21-11-27 22:27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22:13
喜欢年轻的异性似乎是中老人的劣根性。表情:男女都一样。

年轻的不是异性,是皮肤光洁眼神明亮的青春呀,时光飞逝眼角下垂的中老年眼看抓不住自己青春的小尾巴,抓住别人的青春也是好的……表情:男女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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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21-11-27 22:32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22:12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那种。表情:与天地同寿。

掐一把大腿,啊哟,疼,不是梦……表情:和太阳肩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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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21-11-27 22:40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1-11-27 18:31
这么一分析,坚定了用黑字的信心。

这个转折也在情理之中,小俞能受两年的委屈,是个情字至上的人,如果对黄真有意,也不用等到现在了……表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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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21-11-27 23:14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22:22
美人最具杀伤力的不是她刻意修饰为悦己者容,而是美而不自知,狼已经在偷偷咽口水,她还单纯如孩童,还好 ...

黄真行动力超强,放弃也很果断,他的性格很适合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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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21-11-27 23:14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22:27
年轻的不是异性,是皮肤光洁眼神明亮的青春呀,时光飞逝眼角下垂的中老年眼看抓不住自己青春的小尾巴,抓 ...

你这诗化的解释果然掩盖了人类的劣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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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21-11-27 23:15 |只看该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1-11-27 22:40
这个转折也在情理之中,小俞能受两年的委屈,是个情字至上的人,如果对黄真有意,也不用等到现在了……表 ...

他俩要是成了,反而落套,平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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