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头上的事儿暂时放下,说走咱就走。凿子开车,只能他开,我不会,不言也不会。车上高速,导航的目的地是石家庄市里的一个小区,是在省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小民的居所地。我们此行就是应其邀而行。
车下高速,快到目的地,凿子因为不按小民指示的路线超近道,执意要走大路。小民说你那么走最早也得晚40分钟,凿子坚持走大路。结果他选择的路线限速四十,所有的车辆都缓缓而行,而且还有好些个红绿灯。待我们到了小区旁“乔家大厨”饭店,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小民早已在外面搓着手迎候。顾不得寒暄,直奔饭店二楼。那一大桌子菜,都快晾干了。
小民说,来,喝点,唐山的,这酒不找后账。不言还在守戒,以茶代酒。只有我和凿子以及小民喝。我们共同回忆以往,频频举杯。说到小民家有一把我用过最钝的一把菜刀,喝一杯;说到那年春节,在凿子家,小民同志喝多了,临出门一屁股坐在了一箱绿油油的蒜苗上,喝一杯;我当年还为此还写过一首诗,诗中有“他一屁股坐在了春天里”的名句,喝一杯。两瓶酒,按我算应该是三八二十四两。回到酒店,睡意全无。谈到明天的行程是踏平五岳寨,于是豪情万丈,慷慨激昂,云山雾罩,乱七八糟。直到不言说,长老,收了神通吧,天快明啦。
天亮就出发。导航直奔中山国的五岳寨。临近景区,凿子旧病复发,固执按自己的路线行进。导航不断提醒:前方五百米左转。凿子说,我奏不听你的!一把转了方向。东北导航气得骂街:要不你就把我关了,要不你就换个人开。转了两圈之后,终于到了景区门口。抬头一看,五岳寨的主峰小泰山就在眼前。
戴上小民专门给我准备的帽子,开始上山。昨天喝了酒,浑身没劲。气喘吁吁爬到了索道处,意见不一。有的坚持爬,小民凭经验说应该坐索道上去,这个意见正中我的下怀。听景区人介绍,如果走上去要用四个小时,坐索道下来还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最后意见统一,坐索道。索道用时十五分钟。从索道下来,抽支烟,看了看主峰,爬!不言冷冷地看着我,说,你昨晚不是说要踏平么?我说我爬着踏。山顶近在咫尺,我艰难卓绝狼狈不堪的爬行感动了几个下山的人,他们一致惊叹说,看看,老同志这岁数都上来了。凿子说,这老家伙才七十八。
山顶绝顶我为峰。下临万丈绝壁,四望山峰危兀。岚雾茫茫,清风吹襟,不由感慨系之。诗兴大发:五岳寨里爬大山,撅着屁股往前钻。站在绝顶四下望,一锅窝头冒白烟。诗作成后,以为天成,发给不言,静待夸誉。过了许久,回复:傅老师,我想吃窝头了。这时我见凿子口中念念有词,对着手机指指点点,很快,一首震古烁今顺口溜也横空出世了。
确实该下山吃饭了,八点吃的早餐,时间已是下午二点半了。下山不来不远,就是个游人歇息吃饭的地方。没电,一切从简。我们简单吃了碗灵寿腌肉面,小憩一会儿,兵分两路下山。我坐索道,他们步行。我把拐杖送给不言,不言冲我一拱手:就此别过!我抱拳回应:山高水长!他和凿子以及小民顺着一条路蹭蹭就下去了。随即又都上来了,那条路是通厕所的。于是又重新山高水长了一回。
回到石市天已全黑。我们一致同意继续吃灵寿腌肉面。找一个小店刚刚坐好,外面骤雨突至。雨打在外面的彩钢板上,噼啪作响,马路上起了白烟。不喝点儿,对得起这阵及时雨么。不言举着水杯望着门外的雨帘,突然阴森森地宣布:我那三句半也出来了!
第二天,按计划,我们先去游览隋代的赵州桥。一千五年多年的老桥,看上去像是新修的。柴王爷推车压的那道沟,也好像是电钻打磨抛光制造出来的。资料显示,整座大桥里面百分之八十七的内容都是新的,难免失望。凿子说,你没学过茅以升的那篇课文《中国石拱桥》么?课文里说,到解放的时候,桥身有些残损了,在人民政府的领导下,经过彻底整修,这座古桥又恢复了青春。恢复了青春恢复了青春,就是上韩国整了容了,老的能叫青春么?我言下大悟。
从赵州桥出来,很快就到了柏林禅寺。这地方我是第二次来了,上次和凿子、小民一起来的,那是整整十年前了。庭前柏树子依旧,砖塔依旧,我心依旧。“赵州八十犹行脚,只为心头未悄然。及至归来无一事,始知空费草鞋钱。”心头悄然不易。赵州禅师的“吃茶去”是十分著名的禅关。从上次柏林禅寺回去就学喝茶,茶也确实没少吃,汩儿汩儿地喝了十年了,可什么消息也没。至于“禅茶一味”,更是一头雾水。
最近看到现在柏林禅寺主持明海大和尚的一首禅诗,《茶之六度》:
遇水舍己,而成茶饮,是为布施;
叶蕴茶香,犹如戒香,是为持戒;
忍蒸炒酵,受挤压揉,是为忍辱;
除懒去惰,醒神益思,是为精进;
和敬清寂,茶味一如,是为禅定;
行方便法,济人无数,是为智慧。
这大概就是“吃茶去”和“禅茶一味”的真意了。
从禅宗祖庭出来,分别在即。我和小民说,还记得上次来吗,已经整整十年了。小民说:十年,十年了,人生有几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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