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9-14 18:57 编辑
中秋节到,来凑热闹。光站在旁边看,有些寡场,又说不上个好来,但还是要说几句。说啥呢,活了几十年,经过好多事,写点几十年前的事,唬一唬八零后,蒙一蒙外乡人,因为他们不清楚俺老家的事,更不知道几十年前俺老家的事。
现在过中秋节,都是要吃月饼。五十年前,也有月饼,但那是奢侈品,家底贫寒的人家吃不起。现在的月饼越做越小,好像村妇的陀螺,饿急的人一口都能吞下去。几十年前的月饼,个儿大,解馋,有碟子般大小,二指那么厚,上秤称足有半斤重,粗纸叠的盒子,放进去四块,沉甸甸的。一块钱一个,一盒子月饼要四块钱。这四块钱拿去粮管所籴小麦,能卖来二十斤,再磨成面粉,能蒸上五锅白面馒头,过个肥年。舍不得买月饼来吃,估计娘老子就是这么算的账。
老辈子的人虽然穷,但过节还是不马虎的,吃不起月饼,就烙焦馍。焦馍什么样子呢,听我细细地说。八月十五傍晚,娘腰里系上厨裙,窊一瓢白面,像和饺子面团那样,有紧没慢地揣,弄得筋道熟成了,就从大块上往下揪面剂儿,均均匀匀的像如今的月饼大小,在桌子上撒上面醭,把这小坨的面剂儿揉成团,查查个头有十几个,放在一边让它醒醒。然后去锅上炒新秋收来的芝麻,小火慢炒,待那芝麻吡剥作响,紧手抄出来,金金贵贵的用小碗盛起来。从盐罐里捏一撮盐粒,用两头尖的小擀杖把盐擀得细细的,撒入炒过的芝麻碗里,五个指头在碗里轻抓,使它调和均匀。准备停当,再来盘面剂儿。把面剂儿用手掌着力一按成了面饼,拿过小擀杖轻轻地推赶,待面片如碟子般大小时,去碗里捏少许芝麻盐,细细地撒在面片上,然后再推赶,直到面片直径尺许,再用小擀杖向周边略厚的地方找补一下,成了。
烙焦馍讲究火候,平时烧锅蒸馍炒菜我都胜任,唯有烙焦馍,娘让父亲来烧锅。娘对父亲说,火大了容易糊,火小了焦馍起泡。父亲嘴里嘟囔,这还怪难哩,一堆碎柴火沫子。娘用手在锅上试了试温度,就去张罗面片,她左手拿着刷帚,右手轻轻捏起面片的边沿,刷帚只那么一抻,面片就搭在刷帚上,对着锅口一甩,啪地贴在锅里,不折不皱。稍候片刻,就用刷帚稍部轻轻地搔那面片,使它团团转起来,这样面片吃火就均匀,待面片有些硬度,就顺手翻过来,一反一正,面片就熟了。农村的柴灶都有前锅后锅,前锅烧火,后锅也热,这空着的后锅就用来焙略有水分的面片。后锅里放一截干净砖头,面片立成人字形,倚在砖头上,待面片焦干的时候,拿出来放签子(用高粱莛子编织的浅筐)里。前锅里的半成品,依次放后锅里烘焙,两个小时左右,焦馍就烙成了。
穷人家也是有规矩的,烙焦馍的整个过程,谁也别想先尝尝,我们小孩子只能在旁边看,有口水也止能往肚里嚥。成品的焦馍呈圆圆的盔状,通体焦酥。娘说,先敬天地日月,都别慌吃。
月上东山,上有靛蓝,下带晕黄,微风过树,淅索有声。院子里方桌上端端地放着焦馍签子,娘双手擎起一张焦馍,向东方鞠躬三下,口里念念有词,月老娘,月老娘,焦馍敬你先尝尝。保佑俺庄稼收成好,一家老少都吃饱。
父亲把我揽过去坐他腿上,用胡子蹭我的脸蛋,说,焦馍大不?我说大。焦馍香不?我说香。对呀,焦馍又大又香,谁稀罕吃那月饼哩。吃月饼消化不动,肚子疼,咱才不吃它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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