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猪年正月里第三个周六的下午,津城天气渐暖,我从家里去二里地外的汗蒸馆去做汗蒸,因为一时找不到共享单车,不得不走路前往。小马路上人不算多,我便在小马路左侧的便道下面行走,刚近一个小学校的大门口,忽然对面飞快驶来一辆三轮车,我本能地躲闪,三轮车擦肩而过,不过,随着“刺啦”地一声闷响,我的黑色PU夹克的右袖子上端,豁出了一个阿拉伯数字7型的裂口。
我大喝一声,叫住了那个蹬三轮车的人。这时候,我才看清这是一辆收废品的三轮车,蹬三轮车的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者。三轮车上,满满当当地装着收来的废品,一层层地码着压扁了的纸箱子,靠车座的位置横躺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子,铁架子的里面,还有两根超长的铁棍,突兀地伸在三轮车的两侧,我的黑色PU夹克就是被其中的一根铁棍子的一头刮破的。再看那个蹬三轮车的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者,衣服上满是灰尘,但脸上满面红光,估计中午喝了二两老白干,他的身板也十分健壮。
“怎、么、办?”三轮车停住后,我一字一顿地质问那个老者,那个老者起初看上去有点害怕,可能以为我的黑色PU夹克是真皮的,觉得惹了一场大祸,但当我试探着说出要他赔偿50元时,他好像浑身在颤抖,脸上的表情突然激动起来,他用安徽、河南一带的方言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我一个收废品的,哪有那么多钱,我口袋里只有十块钱,多一分钱也没有。”说着,他的右手伸进了他的右口袋,果然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钞票,我一看,没错,正是一张十元的。
这时,小马路上的行人陆陆续续地围拢了过来,我因急着去汗蒸,说了一声“算了”,就从老者的手里拿过了那张十元的钞票,放进了我的黑色PU夹克的口袋里,最后,我义正词严地对老者说道:“按说,你这十元钱我不稀罕要,你一个收废品的也不容易,但是,你这三轮车上的铁架子和铁棍,如果碰倒了一位弱不禁风的老太太,你这几十年的废品算是白收了,所以,今天要你这十元钱,就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我话音刚落,围观的人频频点头,老者阴沉着脸,蹬着三轮车绝尘而去。
我的黑色PU夹克其实不贵,才两百余元,只不过刚穿了二十几天就遭此厄运,我实在难以接受。此时,我已没有心思去做汗蒸,我来到一家修补皮鞋和皮衣的店铺,想把破了的口子补一补,老板是夫妻二人,女的正在擦皮鞋,男的接待了我,看了看我的黑色PU夹克说:“四十元钱。”说完他又补充:“补了也会看得出来。”我想了片刻,觉得很不划算,悻悻离开。
我又来到了一家裁缝店,老板是一个女里女气的男人,我指着我的黑色PU夹克上的豁口,问:“这个,您能给想想办法吗?”他没说话,递给我一个塑料兜儿,我打开一看,里面是颜色各异、图形各异的一块块的小布艺,是专门修补衣服用的。我眼前一亮,一眼看中了一块,我拿在手里问老板:“补上多少钱?”“二十元。”他说。我心中暗喜,心想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价钱,我和那个蹬三轮车的一人出了十元钱,虽然他的三轮车上的废品超出了通常的宽度,应该负刮蹭的主要责任,但是,我走在小马路左侧的便道下面,属于逆行,责任也不小,一人十元真是比较公平,何况,最后修补的结果令我喜出望外呢。
是的,我的这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黑色PU夹克,右袖子上端多了一块长方形的、深蓝色的、上面有着星星点点图案的小布艺,顿时时尚和前卫起来,就连那个女里女气的裁缝师傅,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也顿时高大起来;而当初找那个蹬三轮车的收废品的老者一开口就要五十元钱,我现在真有那么一点惭愧。
如今,这件小事已经过去两天了,每当我穿上修补好的这件黑色PU夹克,就觉得无形中增长了我的勇气和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