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我24岁,在电影院里看台湾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周围观众在抹眼泪,我却无动于衷;2020年,我54岁,在手机上看贾玲演的小品《你好,李焕英》,竟然看得热泪盈眶。
1990年,我还在不知不觉地享受着母爱;2020年,妈妈离开我已经20年。
我小时候,妈妈梳着两个麻花辫子,夏天时,她爱穿碎花连衣裙。那时候没有什么化妆品,每天早晨,妈妈只在脸上涂一些雪花膏。雪花膏的香气,是我童年闻到的最好闻的味道。我喜欢把雪花膏瓶子拿在手里玩耍,那瓶子圆圆敦敦、光光滑滑、雪白雪白的,母亲涂雪花膏的时候,如果我恰好在她身旁,她会顺手在我的脸上涂一涂,有时候,她把雪花膏点在我脑门儿上、嘴巴子上,涂抹的工作由我自己来完成。
妈妈是一名小学教师。小时候,我最盼着妈妈下班回家,因为她爱买一些水果或者零食回来,红果糖蘸子是我和妈妈的最爱。记得有一天,妈妈下班后买了许多糖果,请院子里所有的大人小孩吃,原来,那天她涨了工资,每月由32元涨到了37元。妈妈出生在塘沽,在天津工作、结婚后,每月都到邮局里给我姥姥姥爷寄5元钱。妈妈爱吃鱼,爱吃虾,大概也跟她小时候在塘沽生活有关。
春节前的年货采买,是妈妈最忙碌的时候。我一到过年,就盼着有新衣服穿,妈妈就带着我逛商场买衣服。印象最深的是逛劝业场,我喜欢里面的旋转台阶和哈哈镜,上旋转台阶时,我顽皮地把脚踩在最里侧,几无立锥之地;照哈哈镜时,我跑来跑去,每个镜子都要照过来,一会儿瘦,一会儿胖,一会儿扭曲变形。劝业场里面人很多,摩肩接踵,妈妈一边跟售货员搭讪,一边左右张望地找我。妈妈也给我买玩具,我是独生子,万花筒、塑料手枪、手拉的木质小鸭子,都是我童年的玩伴。
童年的家很简单,可妈妈会布置。过年时,家里的两个花瓶里,插着妈妈新买的塑料花或者绢花,床单是崭新的,被面是崭新的,床围子是崭新的,年画是崭新的,我的衣服也是崭新的。我最爱吃的就是妈妈包的饺子,从和馅儿、赶皮儿到包,全是妈妈一个人,爸爸负责煮,我只负责吃。我爱吃热饺子,如果煮三锅饺子,我每锅都要吃几个。妈妈去世后,我吃饺子再也没有这么奢侈过,饺子再也吃不出妈妈包的味道了。我知道,有一种饺子是妈妈牌的,吃过了,就会记一辈子。
妈妈爱旅游,爱照相。学校每次组织旅游,她都是积极分子。妈妈走路快,爬长城、爬泰山,她都冲在前面,妈妈50多岁时,被同事戏称“铁脚老太太”。妈妈从年轻时候就喜欢照相,几乎每张照片都是面带微笑的,目光也炯炯有神。
妈妈57岁身患绝症,从发现到去世只有三个月。我不知那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有一天,我骑着摩托车去医院给妈妈开止疼膏药,回家的路上,我先后闯了三次红灯,交警扣我车时,我脑子还是嗡嗡的。我给妈妈买了最贵的对虾,可她已经吃不下。我还记得妈妈最后一次在家里和邻居打麻将的情景,妈妈无力地推牌,虽然胡的牌很大,可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妈妈知道,她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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