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且自逍遥
时南风正烈,庙外一干人俱不敢做声,只有楚天遥与那青袍人还看着远处那鬼面人。鬼面人手臂微微一振,身子如鬼魅般一闪,便落到众人面前。落地时,却悄无声息。那鬼面人环视众人一周,道:“东陵说得没错,我逍遥宫创派几百年,若非武功高强,哪能有今日声势?”
楚天遥拱手道:“大哥……”话未说完,鬼面人打断道:“天遥啊,也许本座不该让你下山来。”楚天遥沉声不语,暗道:“也许大哥说得没错,我确实不该下山来,但若这般,岂非永远不知逍遥宫的真正面目?”念及此,不由心口一热,开口道:“大哥,我……”
鬼面人伸手在他肩头一按,道:“你要说甚么,本座都知道,你怨本座不该杀死他们是么?”鬼面人一指地下众人尸体。楚天遥斜眼一瞟,地下十几具尸体此刻已经僵硬,但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都是一个个血性的汉子,不由心中一哽,道:“他们并不该死,又何必下得毒手?”说话时,目光着众人一扫,停在凌川逝身上,凌川逝一阵心虚,不由后退了一步。
鬼面人却淡淡道:“得罪我逍遥宫,万死且不为过,如此这般,算便宜他们了。”楚天遥急道:“大哥!人生于世,当以侠义为先……”却听那青袍老者截道:“副尊主你久不在江湖,许多事情你并不清楚,你在铁剑峰上所做的,已大失我逍遥宫颜面,宫尊念你初入江湖,并未计较。但你阻止范彬,却大大教人不解了。”
楚天遥冷冷道:“我在铁剑峰怎么?”回目一视,青袍老者不由一怔。青袍老者号“虎目天王”,姓娄名东陵,为七大护教圣使中头号人物,在逍遥宫中身份仅次于鬼面人冷沧逍。饶是他有“虎目天王”之称,被楚天遥这一逼视,心底还是打了个突。
冷沧逍道:“天遥,你我之间虽名为兄弟,但自惊云去后,本座一直将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才允你担这副尊一位,本座对你可是十分看好,但你也太令本座失望了。”楚天遥一阵沉默,冷沧逍这话本是不假,十三年前,冷沧逍相继失去妹妹和儿子儿媳,孙女失踪,本已是孤家寡人,但楚天遥却自幼过人,天纵奇才,自然深得冷沧逍欢心,一腔心血尽倾注在他身上。便越是如此,楚天遥才越觉得有受骗之感,自己这几年从逍遥宫学到的,却与逍遥宫所作所为背道而驰,心中如何不愤。
楚天遥手向外一指,道:“你到外面打听打听,听别人叫咱们逍遥宫甚么,大哥,他们叫我们魔宫,倘若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他们叫来?”冷逍遥冷哼一声,负手向天,道:“魔宫怎么?谁不服,灭了他便是!”
楚天遥面色一寒,青筋急抽。脸色变换数次,沉声道:“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天下正义之士成千上万,凭我一宫之力,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么?”简仲忍不住道:“副尊主,你到底是帮哪一边?”冷沧逍冷声道:“说得好。天下正义之士成千上万,那又如何,谁能挡我逍遥宫神威?”楚天遥钢牙一错,冷笑道:“楚某大好男儿,如此做派,何屑为之?”
众人心中一寒,均听出楚天遥话中不愤之意,一时呆呆望着他,不知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娄东陵大袖一拂,踏前一步,道:“副尊主,看样子你瞧不起我逍遥宫是么?”楚天遥道:“楚某焉敢,楚某便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小瞧了逍遥宫。”冷沧逍点头道:“我信这是你真心话。罢了,你终究大了,本座终不能总管着你。”言中尽是萧索之意,沉吟片刻,方才道:“东陵,你让你的人出来吧!”
娄东陵双臂一屈,道:“是。”便即双掌轻击三下,只听远方一群人声呼喝,却是范彬带着一群人赶到。楚天遥回目一瞧,不由目疵欲裂。却见范彬身后十几人由绳索缚着,被人推上前来,正是“逍遥十三鹰”。十三人见了楚天遥,纷纷叫道:“二爷。”
楚天遥见十三鹰精神萎靡,不知受了多少苦,心中一怒,道:“大哥,这是何意?”娄东陵道:“这是老夫的意思,与宫尊无关。”只听柳亚铮道:“二爷,他们对你起了戒心……”话未说完,范彬一巴掌甩过去,柳亚铮嘴角鲜血长流,脸颊立即红肿起来。范彬道:“闭嘴!谁让你说话了?”忽然间,只觉一阵怒风朝自己而来,未及反应,楚天遥双指一扣,已将范彬提在手里。这招委实太快,周遭虽是一干好手,却无人来得及阻拦。楚天遥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打我兄弟?”范彬经这一喝,面色全无,瑟瑟发抖不止,忽觉小腿一热,敢情已被吓出尿来。
冷沧逍道:“天遥,你疯了?”楚天遥冷哼一声,随手一扬,范彬着地一掼,“哇”的一口鲜血,再也不能站起。楚天遥虎目在众人身上一扫,道:“干么抓我兄弟?”众人一时战战兢兢,均为他气势所慑,作声不得。
只听冷沧逍道:“此事是我教东陵做得,你要找,找本座便是。”许久,见楚天遥不答,才道:“先时鬼王向本座说起你在铁剑峰上的所作所为,本座犹自不信,念你初犯,未予计较。但范彬说你阻他杀人,却是何故?”
楚天遥此时一腔怒火,正无处诉发,回身向范彬一喝:“要你多嘴!”范彬本已受伤,经这一喝,牵动内伤,忽又喷出一口血来。简仲上前一步,道:“副尊主,你想作反么?”逍遥宫七大护教圣使年龄均比楚天遥大,且为逍遥宫立功无数,对楚天遥当副尊,多是面服心不服。但楚天遥武功既高,又得冷沧逍垂青,许多人才权且隐忍。今日见楚天遥对逍遥宫生出不满之意,心中都隐隐暗自高兴。
楚天遥冷声道:“无故抓我兄弟,反又如何?”冷沧逍声音一变,道:“天遥,别意气说话!”楚天遥话一出口,也觉太过意气,但一想起逍遥宫如此作为,不觉心灰意冷,沉声道:“大哥,天遥绝非胡闹,你就当逍遥宫中没有我楚天遥了罢。”冷沧逍上前一步,沉吟许久,才吐道:“此话当真?”虽冷沧逍戴着面具,看不出他表情,但从声音便可知他已是过分激动。楚天遥听冷沧逍言辞中透出急切之意,只觉心中一酸,虎目含有点点泪光,终硬起心肠,一拂袖,背过身去。
只听娄东陵打个“哈哈”,道:“楚天遥,宫尊一向待你不薄,你背恩忘义,这便是你所谓的正道么?”娄东陵不称副尊主而直呼其名,已然将其当做异己了。楚天遥道:“大哥对天遥的大恩,天遥时刻不敢忘,但若楚某不如此,”楚天遥回视娄东陵,道:“娄天王,你敢保证逍遥宫不再为恶么?”娄东陵一怔,道:“笑话,我逍遥宫想杀谁便杀谁,谁敢阻拦?”
楚天遥双眉一扬,立声陡喝:“尔敢!”这一声势若惊雷,适才人群中还有人小声耳语,经这一喝,“烈王祠”前,立时安静下来,只余长风呼呼,吹动树叶的声音,却看都东陵,脸色阴沉,低头不语。
却听冷沧逍微微一叹,道:“也罢,天遥,势已如此,你执意要走,逍遥宫也不留你。但无论如何,做大哥的还是希望你能回心转意。”楚天遥心绪稍平,反而冷静下来,道:“天遥何尝不想与大哥长聚一起,但要天遥做那些有违本心的事,天遥万万做不来。“说到此,不知怎的,心中满不是滋味,只觉空落落的,一下子没了依靠。
冷沧逍一沉吟,问道:“你若离开,以后还会与宫中弟兄为难么?”楚天遥目光着众人身上一扫,众人只觉一惊,纷纷看着他。楚天遥轻轻一叹,道:“但求良心所安。还望大哥今后好好约束兄弟,别让天遥难做。”
娄东陵冷笑道:“你今日叛出逍遥宫,你以为你还可以活着出去吗?”语罢,只见娄东陵、简仲、刘兴龙和凌川逝各各踏前一步,守住了各大关口。饶是楚天遥武功高强,但同时对阵这逍遥宫四大高手,殊无胜算,却听楚天遥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冷沧逍手一挥,道:“东陵退下!”娄东陵四人才退了开去,但仍然暗中守住要道,不让楚天遥有机可乘。冷沧逍道:“东陵说得不错,若能随便就脱出逍遥宫,只怕此风一开,今后会有更多人效法。”楚天遥沉默一会,道:“不错。大哥若要责罚,天遥也绝无怨言。”冷沧逍抬头望着远方,许久才道:“逍遥十三鹰跟你有五六年了吧?”
楚天遥心中一凛,道:“大哥,天遥所犯过失,天遥一人承担,还请大哥不要为难我兄弟!”却听刘兴龙笑道:“副尊主,你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楚天遥转眼回视,精芒射处,刘兴龙一惊,再也笑不出来。
忽听十三鹰纷纷叫道:“二爷,你若走了,我们也不待了!”“对啊,二爷,索性反了他娘的!”“二爷,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楚天遥心口一热,双手一抱拳,道:“大哥!”
冷沧逍沉吟少许,道:“大哥便给你一个机会。”众人一静,纷纷看向冷沧逍。冷沧逍向一名属下道:“去拿酒来。”不一会,那属下便与几人抬了两坛酒,放在冷沧逍面前。冷沧逍随手一扬,酒坛被掌风带出,飞将出去,楚天遥伸手一接,但觉入手极沉,总不下二十斤。
冷沧逍道:“江湖上都说‘南刀北客西逍遥’,你我二人‘逍遥’齐名,但终究谁更厉害一些,也不得而知,不如今日你我各凭本事大战一场,不管输赢,一战之后,你带你这十三人离开,大哥绝不阻拦。”
楚天遥道:“大哥武功高达天境,天遥怎敢与大哥动手,况天遥一身本领多自大哥得授,天遥又怎可动手?”冷沧逍一叹,道:“你若不比,大哥也帮不得你了。”楚天遥环周一扫,只见娄东陵四人虎视眈眈,心知冷沧逍有心帮他,不由心口一热,道:“大哥,喝完这坛酒,天遥便得罪了。”冷沧逍道:“喝完酒,本座再不是你大哥,你也不是我兄弟,你我之间,就此断绝。”楚天遥只觉心中一哽,再不说话,拍开封口,仰头便饮。冷沧逍默然半晌,也提起酒坛,一手将面具掀起一角,默默喝着。
长风烈烈,吹得众人衣襟猎猎作响。冷沧逍才喝几口,便听得楚天遥将空酒坛往地上一丢,敢情只此片刻功夫,十几斤的一坛酒已被他喝得涓滴无存,娄东陵等人相顾之间,不觉骇然,这般酒量,当真是惊人了。冷沧逍也甚觉无趣,才喝几口,便将酒坛一扔,丢给娄东陵。
娄东陵接过酒坛,众人均知这二人一旦动起手来,势必天崩地裂,均识趣地向四周退去。冷沧逍凄怆地笑道:“真没想到,‘灭世诀’与‘麒麟九变’还有敌对的一天!”冷沧逍一顿:“天遥,本座来了!”只见他大袖一扬,人已欺身数丈,再一挥袖,劲力如长空裂地,汹涌扑向前来,楚天遥自是识得厉害,足尖一点,身形疾退,继而翻身一转,无铸内力被引向身后一棵合抱粗的松树,只听“轰”的一声,大树抵不住这摧枯拉朽的内劲,从中折成两段,搅起漫天灰尘。
不等楚天遥立稳,冷沧逍第二掌又铺天盖地而至,楚天遥大喝一声,凌空一个倒翻,有如鹞子翻身。冷沧逍次掌击空,目中微有讶色,斜里一引,一掌斜地劈出,此时楚天遥尚在半空,无法借力,眼见掌力袭来,双掌一分,与冷沧逍掌力一触,身子倒飞出去,立在远处一株大树的树顶。
冷沧逍忽地停住,道:“天遥,你再不还手,别怪我不客气了!”楚天遥道:“天遥受大哥教诲,大恩未报,此当让一招。”冷沧逍点头道:“你有义气,这一招我受了。”楚天遥又道:“三年前我柳兄弟在贺兰山遇刺,幸亏大哥及时赶到,救下我兄弟性命,此当让第二招。”冷沧逍道:“柳亚铮本为我宫中人,本座救他,本就应当。”楚天遥沉吟片刻,道:“第三招么,天遥大逆不道,今日脱出逍遥宫,愧对宫中各兄弟。”冷沧逍道:“既是决意要反,哪来这么多说辞!接招!”身形一闪,已掠出数丈,一掌拍出,楚天遥再不犹豫,左臂一抡,一掌迎上,双掌一接,掌风四溢,二人同时后退数十步。
冷沧逍大喝一声:“好!”身形疾闪,飘忽不定,似有形无质。“灭世诀”为冷沧逍四十岁后穷极思变所创,取名“灭世”,即此功一出,天催地灭,任他敌人有多强,不胜不休,直到分出胜负。“灭世诀”只六招,“屠灵”凌厉刚猛,“返魂”招出无常,“荡魄”雷霆万钧,“化生”百变无方,“诛仙”霸气十足,“返照”诸世无存,堪称“灭世诀”之最。
只因楚天遥乃生平劲手,冷沧逍已连变数招,招招凶险,内劲十足。楚天遥被逼出浑身解数,以“麒麟九变”中“乾坤变”、“天机变”相抗。一时间,两个人影倏闪即逝,两股无形内力在空中不断交撞,但二人收发有度,周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均未被摧残半分。
二人电光石闪过了近三四百招,均觉骇然。冷沧逍三十多年前便已无敌于天下,论经验,论功力,均在楚天遥之上,怎知数百招下来,却不分胜负,此人功夫,早已远胜自己当年,看来楚天遥身居天下四大绝顶高手之列,果有其过人之处。楚天遥此时也暗想,自己正当年轻气壮,精力自然充沛,但冷沧逍年逾古稀,斗了这么久,却毫无疲态,亦且有愈战愈勇之势。二人又斗得近两百来招,楚天遥屈身一弹,飞身一爪攻出,杀出一招“乘龙变”,恍惚间,有如龙啸于野,经久不息,冷沧逍左掌成勾,右掌一错,无铸掌力竟被返回,却正是“灭世诀”中的“返魂”式,“返魂”本由“易手乾坤”演化而来,旨在借力打力,但练到冷沧逍这般境界,已无需借力,便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这一招“返魂”由冷沧逍使出,实不知比“黑白双煞”所使的“易手乾坤”高明多少。
楚天遥本有防备,见势不妙,内力自然生出反应,冲天一跃,使一招“飞天变”,连挡三次,方才化去反击回来的内劲。只听“哗”的一阵响,内力波及处,庙顶瓦片纷飞,掀落在地。冷沧逍久斗无功,早已不耐,乘势疾攻而上,合身化作一招“返照”,“返照”招式极为平常,但威力极大,冷沧逍纵横江湖十几载,从未用过这一招,今日被逼,不得已才使出了这屠天灭地的一招。楚天遥连化“风云变”,“逍遥变”,又化“天机变”,掌力一交,楚天遥陡觉对方掌中生出一股粘力。原来冷沧逍久斗无果,便决意要在内力上分出胜负,企图速战速决。楚天遥只觉对方掌力滔天,忙予以还击。
时日已中天,冷、楚二人拼了近半个时辰,落足处已有尺许深坑,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周遭众人更是不敢吭声,一方面在为冷沧逍担心,另有许多平日不服楚天遥的人见到楚天遥这等神功,均觉一阵后怕。
忽然,一声大笑自远路传来,一人声道:“哈哈,真是热闹啊,看来洒家来得正是时候!”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头陀,满脸长须,正笑吟吟地走过来,正是吴敬周。原来昨夜吴敬周为宁啸天所慑,后来走了一路,渐渐觉出上当,心中不忿,便返过头来,在一个隐秘处调息一宿,今日一大早便又回到古庙中来,只因吴敬周到时,楚天遥尚在与冷沧逍喝酒,吴敬周这才醒悟到昨晚伤自己的人正是楚天遥。但那时逍遥宫这么多好手在此,吴敬周也不敢自讨没趣。但终究心有不甘,便躲在暗处偷看。直等到冷楚二人拼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已去两大劲敌,自己胜算增了不止一分,这才慢悠悠的走出来。
楚天遥见吴敬周去而复返,心下一分神,冷沧逍忙大力急催,楚天遥陡觉内息一震,一口鲜血破口而出。娄东陵向吴敬周道:“姓吴的,识相的滚远些!”吴敬周见机会难得,怕再拖延,一旦楚天遥落败,冷沧逍腾出手来反而不妙。忽然尖啸一声,一掌攻出,忽见人影翻动,“砰”的一声,吴敬周倒退数丈,只此片刻之间,已与娄东陵等四大圣使各对一掌。却见凌川逝连退五步,脸色铁青,刘兴龙虽然掌功厉害,却也退了一步,简仲虽然未退,但一只肉掌血也般通红,渐渐红肿起来,兀自抖动不已。只有娄东陵静立不动,青袍飘飘,浑如没事人一般。
吴敬周一招被逼退,也试出这四人武功,任何一人都不是易与的,看来今日绝难讨好,自己吃点亏是小,若将性命送在此处,可就大大不值了。忽然,只见吴敬周“哈哈”一笑,向前一纵,倏然躬身后退,片刻间便已在数丈之外。娄东陵等人虽有不愤,但这人武功委实太高,单打独斗没有胜算,况且这边情势危急,便随他远去,并未去追。
冷沧逍见楚天遥已受内伤仍苦苦相撑,心生不忍,叹道:“天遥,我数一二三,就此罢手,如何?”楚天遥此时作声不得,只是点了点头,冷沧逍便道:“好,一!”掌力便弱了一分,冷沧逍每数一下,二人便同时撤去一分内力,数到三时,二人双掌分开,楚天遥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楚天遥拱手道:“多谢大哥手下留情。”冷沧逍道:“本座辛辛苦苦栽培你十几年,你果然不负所望,你此时武功,已远胜本座当年了。”楚天遥沉声道:“谢大哥。”冷沧逍欲言又止,终究叹了一口气,挥手道:“好了,你走吧!”
楚天遥心中一热,道:“大哥……”冷沧逍背过身去,淡淡道:“从现在开始,本座不再是你大哥了。”楚天遥微感失落,不再说话,转身欲走,忽听简仲道:“且慢!”四人站成一排,阻住去路。楚天遥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已飘身前去,忽只听“啊呀”一片惨呼,押住“逍遥十三鹰”的几人均被楚天遥打倒。十三鹰纷纷叫道:“二爷。”
只见简仲飞身猛扑,一掌落下,楚天遥抬掌一格,简仲倒飞出去,娄东陵与凌川逝忙抢身将简仲接住,只见简仲脸色煞白,万未料到楚天遥重伤之下还有这般精纯的掌力,以致一时大意,吃了大亏。
冷沧逍道:“住手!放他走!”众人谁还敢阻拦。楚天遥目视众人,有顷,方道:“大哥,天遥告辞了。”便带着十三鹰远路而去。冷沧逍负手向来路呆呆望了一会,方才道:“来人,回宫。”
娄东陵等人不敢违抗,齐齐躬身道:“是,宫尊。”冷沧逍不理众人,一飞身,远远地向天边去了。
楚天遥与“逍遥十三鹰”骑马奔出一程,渐渐已至黄昏,夕阳斜照,百鸟渐渐归巢,秋蝉在树梢难耐寂寞,嘶鸣起来,远处青山绿水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灿烂无比。官道蜿蜒,渐渐在天涯尽头模糊。
众人慢下脚步,胖和尚问:“二爷,你的伤没事吧?”楚天遥道:“小伤而已,没有大碍。今日我们反出逍遥宫,日后再与宫中弟兄相遇,难免生有不快,众位兄弟还需多多注意,勤练武功才是。”众人道:“是,二爷。”那叶老者忽问道:“二爷,今后我们去哪里?”
楚天遥抬眼一望,远处山水苍茫,天涯悠悠,斜阳渐渐消失在山的背后,不由一阵豪情涌上心头,一扬马鞭,大喝一声:“驾!”纵马奔出一路,高声道:“浪迹天涯!”
十三鹰听了,一阵欢呼,纷纷挥动马鞭,追了上去。十四骑人马渐渐消失在天涯的尽头。只余下残阳如血,寒鸦剩影飞天际;清江寥落,孤鸿凌翅笑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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