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死火 于 2024-11-8 07:19 编辑
✦树下的野佛
作者/陈先发
我曾见邋遢的野佛,在岳西县
庙前镇一带的丛林里,
他剃光头,收拢爪子,
蹿到树上吃榧子,松脂,板栗
吃又干又硬的鸟粪。
树下,虫豸奔突。
他跟它们交谈,喷唾沫
形骸之间的自在、喜悦,像
蓝色的溪水在山谷卷曲。
一整天,我围着他呜呜地跳着,
直至瞑色四合,孤月出来。
虫豸们一齐亮出
凶猛又荒凉的子宫——
我吹箫,他听箫,抱成一团的
影子摇曳,抵住欲倾的悬崖
死火读诗:
这首诗是陈先发二十年前写的,较他现在的书写确实粗糙了些,但也能看出陈早年的功力。野佛应该是个流浪汉吧,陈为何要为他冠名为野佛,后面的自在喜悦也许就是答案。
有读者对诗中提到的“子宫”一词甚为诧异与不解,马上又有读者解释“子宫”一词有喻为孕育万灵之意。我表示反对,在诗的整体语境以及情境推进中,“豸虫的子宫”这个意象并不指向孕育,更像是作为一种杀器或容器而突张。作为“下贱的虫子”,与其说是亮出子宫,不如说是亮出身体的全部与内脏,没有秘密,只有袒露。
二十年前,陈先发既然敢亮出“子宫”,为何不直接亮出“生殖器”?说实话,若以虫豸为喻体,我认为子宫改为生殖器更具象。且更贴合文中生猛的形容,这样,连接后面的吹箫,与听萧就更自然了。
全诗或者还有更多的解读。感觉这里面的人或人称在不断转换,野佛泥菩萨如果确有一个呢?而流浪汉既是叙事里的他,也是叙事内的我,随之他也成为被围着呜呜跳的“野佛”。这种人称指向上的粘合确实给人以费解。却又确实的制造出了那种蒙太奇的效果。
可这并不影响我对这首诗的欣赏,对作者写作视角以及他对语言掌控能力的钦佩。这首诗有一种原始的荒凉与野性,隐约道出了某种背景下“贱民”的悲哀。与自在。
但在我又读作品的时候,我又开始否定我上面的某些评论与解读。我感觉又有了新的发现——这首诗可以以虚实为界分作上下两节,第一节至“蓝色的溪水在山谷卷曲”结束,这一节我可以理解为是作者身临其境的写实叙述。
而后面从“一整天,我围着他呜呜地跳....."开始,这一节应该是作者离开后幻想的剧情。如此来读,所有的角色穿插就变得非常合理自然了,即便是我作为旁观者直接介入也不觉得跳戏。
如果我解释的还不够明白的话,我再试着补充一下——
当我们的脑中始终印着某个画面或人物,我们可能会在这种情境模式里面加入自己。“一整天我都围着他呜呜地转,好像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直到瞑色四合,孤月出来,那些树虫也跟着翩翩起舞,她们亮出躁动而又赤裸的身体”。我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除了为她吹箫,为他吹一曲高山流水断袖人在天涯,
我也没什么可吹的了。
——2024.11.8.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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