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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郑乐山绝望的倒在床上,喃喃的道:“报应,报应!”邝媛给他捶背,他摸摸她的脸道:“阿媛,你不会怪我吧?”邝媛忍泪勉强一笑:“老爷才五十出头,明儿买些补药,休息一阵就好了。”郑乐山摇头道:“你别哄我。前两天在苗苗那儿我也是力不从心。碎玉心里头也有数的。”外面传来一声摇曳的鸡啼,房内两人都黯然不语。
邝媛请来曹细细说及此事。曹细细红了脸道:“怕是天意。况且他一向少在我那里的。”邝媛沉吟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也是天意吧?”曹细细忐忑的道:“啊?”邝媛道:“大太太怕有人跟大少爷争这份家业,对你对我耍了多少花样,你我心知。我和夕云日防夜防,还差一点儿遭了她的毒手。三妹你防不胜防,好好一条血脉断送在她手上。你那未出世的孩儿,在阴世里想来也不瞑目。”曹细细“霍”的站起,颤声道:“你……你……”邝媛不紧不慢的道:“我不是有心揭谁的旧疮疤,我只是奇怪三妹你好大的涵养,这么多年居然不想报仇。”曹细细泪水直流:“她是大太太,我又不像二姐这么能耐,我……我能怎么样呢?”邝媛站了起来,与她面对着面道:“假如给你一个机会,你肯不肯做?”
曹细细几番犹豫,终于下了决心来找苗苗。说到郑乐山雄风不再,苗苗不大在意,曹细细劝她道:“你不为郑家添个一儿半女,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你看我就是个榜样。你再看两位姐姐的风光!”苗苗愣了下道:“我反正无所谓的。”曹细细道:“妹妹太老实了。以前你不想留在这里,自然可以任性;现在你安分守己,一心一计在郑家过,日后想要不受人欺,非得做一回娘。”苗苗深知三太太温良厚道,待人挚诚,自己又绝不能仰人鼻息,做另一个三太太,当下便踌躇起来。曹细细道:“老爷身子不行了,妹妹却未必就没有法子生育。”苗苗虽然单纯,到底不是傻子,想三太太虽好,平素来往并不密切,何以这样的关怀备至?曹细细察言观色,笑了笑道:“我近日常在二太太那边,偶然听她说起,四妹若有身孕,倒和她是棋逢对手,老天保佑四妹千万别怀了孩子。我不愿妹妹像我这么,所以背地里来关照妹妹。”苗苗拉着她的手道:“谢谢三姐,我真不好,我刚才还怀疑三姐呢!你说说,要怎么着好?”曹细细心中暗叹,但也只得说下去:“唯今之计,只有找人借种。”苗苗不懂:“借种?”曹细细道:“就是找个男人让你受孕。”苗苗把她手一摔,嗔道:“三姐,人家还当你是好人!”曹细细叹道:“傻妹子,这有什么害羞的?事不宜迟,趁着老爷刚刚得了这病,你即刻有了,还混得过去;再拖下去就晚了。”苗苗心慌意乱,在房里走来走去。曹细细道:“三姐没用,不能为你安排,只能打打边鼓,提个醒儿。要是有别人帮一把就好了。”她边说边觑着苗苗,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苗苗试探的道:“要不去请大姐帮忙?”曹细细顿时笑道:“究竟妹妹年轻人脑子活。大太太神通广大,现在又跟妹妹和睦,不求她求谁去?她是过来人,比我有见识。她要是说不可行,那就赶紧打消了念头;要是她也说使得,她自会做得密不透风。另有一句话叮嘱妹妹,我逼不得已站在二太太一边,大太太一定忌我。妹妹你别说今天我来过,只说借种是你自己的主意,免得再生枝节。”苗苗感念不绝。
她当晚去找了碎玉,碎玉尚未开口,汤问先笑起来了:“这一招虽险,倒是好棋。亏你想得出来。”碎玉看看苗苗,忖度了一回道:“你且去,别露一点儿风,等我和舅老爷筹谋筹谋。”苗苗去了,碎玉道:“大哥你真是,你不想想,她生了女儿当然可以挫二房的锐气,要是生了儿子,岂我连我也多了个强敌?前门拒虎,后门纳狼,还担着这么大的风险,何苦来呢?”汤问笑道:“妹子,她要是真生了男娃,咱们揭发她的奸情,说出这孩子并非老爷所生,不就结了?”碎玉喜上眉梢:“我倒没想到这一层!”汤问道:“我事先抓几样证据在手里,又或者将来滴血认亲,又有什么难的?四太太借种这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别插手,全包在我身上好了。退一步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牵累不到你。”碎玉眼眶一红道:“大哥,你是我娘家唯一的亲人,这家里除了亦尘,就只有和你还能说两句知心话。你凡事可要留心,就当是为了我。”汤问道:“二妹,大哥活一天,谁也别想欺负了你!”碎玉笑笑道:“这事得做得干手净脚,顶好在城郊给苗苗找个庄户人家。二太太没有‘天眼通’,看不到那么远;农户家的汉子,许他几个钱,口风也紧,也好收买。”汤问笑道:“我有分寸。”
次日早上,汤问说出去采办点药材,直到午后也没回来。夕云回了邝媛,邝媛道:“舅老爷这几天有得忙了。”夕云斜签着坐了,陪邝媛用饭:“您拿得准他是为了那事儿?”邝媛喝了口鸡丝笋片汤,笑了笑道:“鱼已经上钩,就怕饵不够香。我叫你办的事,你办妥了没有?”夕云低声道:“我请人买通了东郊一个精壮小伙子,把舅老爷的模样画给他看,要他在舅老爷的必经之道上假装种地。他一落到舅老爷眼里,非被选中不可。”邝媛挟了筷脆爆江鲜,细嚼了一回方道:“答应得太爽快反而惹人生疑。叫那小伙子先推三阻四,然后看见重赏再见钱眼开,扮得越像越好。汤问这只老狐狸,跟我们周旋了这么久,要他中计,可得多下点儿功夫。”夕云等她吃完了,拿了小钟子来。邝媛漱了口,吐在旁边的大钟子里。夕云端出去让丫头们倒了,回头来道:“这事儿从头到尾我都是派别人出面,中间辗转托了好几个人,就算不成,也难查到咱们头上。”邝媛点点头道:“叫小灵看紧着点儿,绝不能有任何差迟。”
七日后的中午,苗苗说要去圌山游玩。郑乐山笑道:“那地方名气是大,真正要玩,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碎玉在旁向苗苗微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叫圌山么?当年秦始皇东巡时路过那里,见有瑞气升腾,认定了是王者之气。为了保住他坐稳万年江山,就下令把‘瑞’字的半边去掉,再用个框儿框起来,使王气不泄,这才有个‘圌’山。”苗苗笑着称绝。碎玉转头向郑乐山道:“四妹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她去走一遭儿吧?”郑乐山点头允可。
苗苗又去禀过邝媛,一乘小轿出了角门。嫁入郑府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出街。她把右侧的布帘掀开一角,朝外看去。人流如织,市肆繁华,有些跑江湖卖把式的正在“胸口碎石”“口吞长剑”,有一个甚至吞火。其中有个小的不过十二三岁,瘦得像个腌萝卜干儿;另两个都是壮汉。苗苗想到马上私会的多半也是个雄健后生,不由得心跳如捣。她放下布帘,双手贴脸,颊上滚热,手心却是冷的。
家中邝媛撮掇着郑乐山出去逛逛。郑乐山对她向来不大拂逆,当下便问想去哪里。邝媛笑说一时还没想好,先去了再说。郑乐山觉得这样无目的地出门倒也新鲜有趣。夕云悄悄儿地去安排一切,又叫上了曹细细,趁着碎玉歇午觉,一行几人无声无息出了门。郑乐山笑道:“这倒不是散心,倒成了女人偷汉子了。也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夕云露出些欲言又止的光景,只看邝媛。邝媛笑而不言。郑乐山越发奇怪。
一时出了门,郑乐山吩咐邝媛与他二人同轿。邝媛笑着应了。那轿子是墨绿颜色,缀着湖色穗子,是郑乐山命人特制的,因而甚为宽大。他和邝媛在轿内谈笑,一边还有各色果品,抽拉格子里另有郑乐山爱翻的两本古书,一轴字画。放下轿帷,俨然是个独立的小天地。
邝媛一面跟郑乐山说话儿,一面给郑乐山捶背,同时就把西洋怀表从胸口衣服里拉出来看了一看,怀表的赤金链子明晃晃的,中部细细卷出金丝鸟的模样,极为精巧。郑乐山道:“怎么了?有什么事等着做?”邝媛卖个关子不答,放回怀表才道:“时候还没到呢,这时只怕把话说得早了。不如我陪老爷先到南山去走一走。”郑乐山一头雾水,同时愈觉好奇。
几人来到南山。那南山山峦起伏,绿树葱笼,自成野趣。寺古、花奇、洞幽。几人先到了招隐山。迎面一副对联道:“烟雨鹤林开画本,春咏鹂唱忆高踪。”邝媛要讨老爷的喜欢,明知故问:“什么叫做‘开画本’啊?”郑乐山来了兴头,告诉她道:“宋代大画家、大书家米芾在这里看峰峦晴晦、晨昏变幻,把江南山水的灵秀都看进了心里,化到笔下,创立了‘米氏山水画派’,因此叫做‘开画本’。”邝媛点头叹服:“老爷真真无书不知。”郑乐山大是得意。曹细细也在旁捧了几句。
移步到了“听郦山房”,却是“听鹂整弦,新声变曲”,与曲乐相关。再走一程,至山腰处是鼎鼎大名的读书台,乃是梁武帝的长子萧统读书之处。曹细细看时,面阔三间,四周回廊,内设石案,上面刻着“普通元年,岁在庚子”。曹细细不知所以,侧脸看邝媛,见她不动声色,只是静观。曹细细不知邝媛幼读诗书,通晓百家,只因家势破败,不得已,才嫁入郑家做小,于这文墨上的功夫比郑乐山还要来得,但自郑乐淘死后,却深自收敛,遇事只推郑乐山上前,赞他书香门第,腹有万卷。偶尔稍露点滴才华,也是甘为绿叶,更衬托得郑乐山高高在上,洋洋自得。这读书台和台右的增华阁,是邝媛自幼常与父亲游览之处,一应典故,无不在胸,却偏要到一处问一处,让郑乐山在曹细细和下人面前显示才学,大增脸上光辉。
苗苗的轿子行至中途,早有碎玉的心腹替掉了四个轿夫。为了怕有邝媛的耳目盯梢,故意在大街小巷穿插迂回,从许多饶有古韵的老房子和英国领事馆风格的西洋建筑间擦过,接近南郊时才放开脚步,大步流星,直抬到一座小木屋前。小厮们道:“四太太,请您移一移驾。”苗苗下了轿,做了亏心事似的,羞得不朝他们看,径自进了那门。门内称得上家徒四壁,只在墙上挂着镰刀,墙角竖着锄头、小桶。因为太空了,那张木床显得孤零零的,分外扎眼。苗苗忍耻问道:“这……这是哪里呀?”小厮们在门外答道:“这是南山脚下,最幽静了,等闲没人来。您等一等,我们先告退。”苗苗极轻的答应一声。
邝媛与夕云耳语了几句,抬头看看天色,低声道:“再等一等。”
几人行至虎跑泉,见那泉分为上下两泉,泉池四方,池中有井,泉水淳厚,色清味甘。夕云陪笑道:“这里的水倒不错,取些回去烹茶是好的。”邝媛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前面是‘鹿跑泉’,比这里的水还要好得多呢。老爷啊,有句什么话,专说那水的?”郑乐山道:“清代夏慎枢《招隐消夏亭》里说的:‘汲鹿泉煮清茗,甘香润物。’”曹细细拍手叫好。同样是奉承,邝媛含蓄而不失身份,曹细细就比不得她那精致的粉饰。郑乐山对曹细细爱搭不理,夕云见了撇嘴暗笑。
阳光愈烈,夕云察言观色,便递上伞去。邝媛轻轻撑开,为郑乐山遮阳。那淡粉色的伞面张开来像一朵花,衬着满山翠色,颇为清雅。邝媛扶着郑乐山,怕脚下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万一有个踉跄,就是在仆人眼里失了礼仪,另外三房太太免不了又说她服侍不周,竟让老爷贻笑于人。
行至“竹林寺”,见那寺是依着山势逐级而建,东有观音山,松柏满峦;西面古树参天,修竹万竿,意境深邃无比。曹细细笑道:“咱们家的竹林虽也不错,比起这个来就太小了些。”郑乐山道:“这怎么比得?这是东晋时就有的名胜。我们郑家以一家之力,置了那么一个林子,算不容易了。一般仕宦人家,也就只有望望的份儿。”曹细细原在后悔说错了话,见郑乐山并未深责,还细加解释,不禁大喜。
夕云紧走两步,在邝媛身后低低的道:“那边的人来回报,说都布置妥了。在房子四面埋伏着呢。”
郑乐山兴致勃勃,还想往鹤林寺和文苑走走去——名闻天下的《文心雕龙》便与文苑大有干系。邝媛却把他拉到隐密处,见左右无人,便跪下了。郑乐山吃了一惊,拉她道:“这是怎么说?”邝媛跪着不肯起来道:“这都是我的不是,当家不严,竟让家里的姐妹生出些歪心斜意来。”郑乐山听她话里有话,少不得要问端详。邝媛便跪回道:“四太太房中空虚,不甘寂寞,要……跟人私通呢!”郑乐山脸色“唰”的变得惨白。邝媛不敢正视,只瞧着地下的竹影道:“这是夕云查访实了的。这丫头年轻,一时糊涂也就罢了;更可恨与她私通的……”郑乐山听她住了口,知道难以措辞,便冷冷的道:“莫非是家里出了内鬼?”邝媛轻声道:“到底老爷英明,这个奸夫……是舅老爷。”郑乐山“啊”的一声惊呼。邝媛道:“我也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若无实据,不可妄动,可据夕云访来,这二人千真万确是勾搭成奸,此刻便在南山脚下不远处欲行苟合。此刻赶去,既可捉奸,又不致让他们真的……真的……”说到这里,难以措辞,说不下去了。
郑乐山从上方俯视着她道:“难怪你今天要拉我出来。”邝媛抬头与他目光相接,目中含泪道:“老爷要责罚,我是难辞其咎。先前我不说出来,是想万一四太太改了主意,我就不声张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给她一条自新之路,私下里警戒威吓于她也就罢了。谁知她淫欲难禁,到底走了那一步,我这番心意竟是白费了。”郑乐山沉默良久,缓缓的道:“带我去瞧瞧。”
众人折向山下,这一次是郑乐山一人独行在前,邝媛、曹细细在后,夕云等人又在后。邝媛暗暗打着主意,顺手收起伞来交给身后的夕云。夕云小声道:“哟,小心晒着。”邝媛道:“一把伞,又挡得了多少烈日风雨?”一片竹叶悄然落到伞上,静默,脆薄。
小厮们去后,周围一片寂静。苗苗走到床前,想坐又嫌脏,仔细一瞧,两床被褥干净整齐,似乎这里的主人倒还爱洁。她百无聊赖,权且坐下,蓦然间有种做梦的感觉。她在梦中犯了错,对不起郑乐山,也对不起杨幽——她眼神迷离,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木门一响,走进一个男人。苗苗触电似的跳起,一见来人,更惊喊出声。那人疑疑惑惑的道:“有什么变故?”却是汤问。苗苗奇道:“怎么是你?什么变故?”汤问道:“你不是说中途有变,可能连累大太太,紧急写了封信让我来吗?”苗苗张大了嘴道:“什么信啊?”汤问渐觉不对:“我和大太太都见过你抄外国小说,那封信的笔迹确然是你。”苗苗道:“这就怪了!”汤问道:“糟了!快走!”
一语甫毕,郑乐山、邝媛、夕云、曹细细、许振忠等堵在门口。汤问嗓子发涩:“老爷,我们是被人陷害的。”曹细细道:“腿长在你们身上,难道是被人绑着来的?”夕云冷笑道:“好个福地洞天!”邝媛喝道:“夕云!”夕云忙住了口。邝媛看看郑乐山道:“有人匿名写信揭发,我还不相信,要不是老爷英明,几乎让你们奸情得逞。”苗苗道:“我……我跟舅老爷?”邝媛道:“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四妹你就实招了吧。”汤问急道:“不是,我是被人骗来的。老爷,你信我,我和四太太的清白天地可鉴!”郑乐山不理不睬,却问苗苗道:“你对得起我吗?”到此地步,已然百辞莫辩,苗苗脖子一梗,索性道:“你休了我吧!”汤问暗暗叫苦:“小姑奶奶,你这等于承认了!”郑乐山眼睛眯成一线:“休?你犯了七出中的哪一条?”苗苗大声道:“偷汉子还不够么?生不出孩子还不够么?要不再加一条妒忌,总该够了?我妒忌大姐的名份,妒忌二姐的权势,妒忌三姐大智若愚的手段!”曹细细打了个冷战:“四妹你说什么?”苗苗冷冷的道:“不是你叫我借种的吗?原来矛头指的是大太太。”曹细细忙道:“你别含血喷人!”
郑乐山向来不大喜欢曹细细,但也知四房太太中是这三太太最为憨厚,当下便道:“苗苗,我不管你是借种还是通奸,犯了郑家的大戒,你是逃不脱的了。这件事,不是一纸休书能了结的。”苗苗朗声道:“还想要人命吗?现在是民国不是前清。”夕云道:“这儿是镇江不是上海。”邝媛道:“许管家,不守妇道,依家法该怎么处置?”许振忠瞧瞧郑乐山。郑乐山低沉的道:“你说。”许振忠道:“送到升仙居里关一夜。”邝媛瞥了汤问一眼,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舅老爷这一手可不地道。”曹细细牙齿咬得格格的:“四太太小女孩儿家,定是上了舅老爷的当!”汤问听到邝媛的讥讽,倒在意料当中;听到曹细细的刁难,陡然间心中雪亮:“好,好,汤某今天水洗不清,凭你们处置吧。”郑乐山道:“舅老爷不是郑家的人,不用守郑家的族规。二太太你说如何?”邝媛心领神会:“汤先生办了这么多年的药材,中饱私囊的事做得不少。郑家的公账上挪了多少银子,回头叫杨幽查一查,连人带账交给龙警长就是了。”
汤问额头冷汗直流。苗苗却站得笔直的道:“我的事谁也管不着!我不去什么升仙居!”邝媛道:“四太太,你怕呀?”苗苗“呸”了一声道:“关一夜出来,依旧在郑家的四堵墙里。我要休书,我要老爷休我!”郑乐山道:“我不休你,一切按祖宗的旧例去办。”苗苗锐声道:“我受够了!我不要在这!这是个什么世界啊!你一天不休我,我放火烧屋;你两天不休我,我提刀杀人!”郑乐山皱眉道:“二太太你办一办。”转身就走。邝媛躬身道:“是。”慢慢走到苗苗身边,贴在她耳边道,“你以为你能出得了升仙居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苗苗被蒙上眼睛,抬进升仙居的同时,邝媛、夕云剥着糖果聊天儿;曹细细则走进了碎玉的房间。
碎玉正没好气,丫头来报:“三太太来了。”碎玉道:“叫她走!我没时间招呼她!”曹细细不等召唤,摇摇的走了进来:“您没时间吗?我——有——啊!给大姐请安。”碎玉大怒道:“连你也敢来落井下石?!”曹细细笑道:“细细不敢。细细听说大姐痛失手足,特来安慰。失去亲人的滋味,细细也尝过。几年前我那苦命的孩儿就被人在我茶中下药打掉了。将心比心,大姐您此刻也一定心如刀绞吧?”碎玉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她,又是痛恨,又是不屑:“三十老娘倒绷婴儿,我小看你了!”曹细细笑着说话,两行泪水却淌下来:“您果然是看错了我!天下哪有一位母亲,会不介意失掉子女?哪有一位娘亲,会容忍孩子为人谋害?我今天来就是告诉您,您的好日子从此到头了!我曹细细活着一天,就会和二太太联手,让您食不甘味,睡不安枕!”碎玉气得微微发抖道:“大胆贱人,竟敢当面威胁我!”曹细细抢着道:“我的胆子还不够大,否则就不是在这里和大姐您说,而是到书房去跟老爷说了!祝您长命百岁,福寿双全!”碎玉眼睁睁望着她去了,跌坐在椅上,呼呼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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