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路上。你不要问是什么路,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假设。比如你闻到一股或几股香气,闻香是因为有些花香四溢了,但你不知道它来之何处。寻访它,也只是某类人执拗或偏执的心思。
我不会去追寻。不是不值得,只是太寻常,也可能我懒。或许这个世界需要拯救或者说是需要关心,比如那谁又双叒叕限制咱的芯片了。再比如那谁又双叒叕被隔离了。还有,不该死的人白肺了濒临死亡,该死的人一直阴性,活得像一条金枪鱼,等等。但心里会有个疑问,这么香,总会有个地方或某棵树是芳源。在哪儿可以不关心,知道它活蹦乱跳像一条金枪鱼,想知道它为什么那么香,为什么那么快乐。
探寻它为什么那么香需要好奇心,需要心灵手巧,也可能还需要某些许可证,也可能需要等通知,也可能需要一种具有历史感价值的装犊子勇气。可惜我懒,就不得不成了文盲一族的盲流。
在一条路上过往,一直闻到它的香,心里就不得劲儿,于是就自怨自艾。桂树,不像。女贞,不像。玫瑰,不像。牡丹,不像。是某个里弄的茶炒香了?或许是某个少女怀春了?这略显荒诞。
可能所见假象之多超群绝伦,就懂得非必要的人间香味必须放弃,非必要不能出去。即使是电影香水那样,把香味的前调和后调置于少女之香的荒诞视角,也早没了什么欲望去欢呼或唾弃。但每次路过某条路的某个地方,总有一抹香气无法拒绝,直接沁人心脾,让我烦恼不已。可能被翻江覆雨的臭气或怪味气裹身久了,那些香气才可以让你不是过于烦恼。我想,非必要在家想这些,不是烦恼,是罪过。
以前的路是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寸草不生,就延伸出一条白花花的耀眼的路。现在的路是要看走的车多了才算是路。而且收费越高,这条路就越有崇高的历史价值,就像焗过油的短发,花白头颅频频点头,你就有价值了。
有个孩子已经成年,在碎了的世界吱呀行走。偶遇,喝了点,话就多。喝多了,据说会说实话,能把平常不屑或不敢说的那些杂碎晒一下。但也不一定,我揣测有些话可说不可说,在于某人心态。你让他把老婆的密室呼叫描绘出来,那不能。只有那些无关痛痒的人畜无害的细节才可以被喷出来,写在酒楼的墙上。这个定律的所有逻辑,才符合小人之心君子之腹的拉扯之道。
他的感慨其实很简单,你我皆凡人,凡人皆需侍奉。他几年前开的是十二轮重卡,在某个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在某个仰角不大的坡上突然刹不住车,车在缓缓下滑。他说当时脑子嗡嗡的心里砰砰的。初速度不大时候,哪怕一个标点符号都可以挡住车轮下滑,他说。
刚好有个他经常调侃或也给点猪骨头啃啃的邻居路过,他大喊,二江,赶快找石头堰住车轮!那个叫二江的听见有人叫他,一愣神,然后转过头去找大石头。没过多久,车终于停住了。后车轮被一块大石头堰住。二江找了好几块,一直没堰住。最后找了快大的,才起了作用。
那块石头太大了,足以让四个老娘儿们捶五十丈粗布。过了没几天,他和二江又看见那个石头,二江去搬了搬,纹丝不动。翻也翻不动,别说搬了。他感慨说,这二江傻归傻,救了命是真的。他没说后来怎么样了,只说每次见二江,都会很恭敬给二江点根烟,给自己压压惊。
然后,他说了然后。
他后来买了辆十一米半挂。那次从京港澳高速转道连霍高速,拉了一车从富士康徒步回家的孩子们。跟车的老婆嚷着说,咱是货车,拉这么多人,咋下高速?朋友说完低下头,没说那个过程,也没说那些孩子怎么样了。可能比较难过吧。只知道他下了高速,被高速交警罚了200,扣三分。
我说你运气真好,遇到一个好交警。
他叹口气,说,再喝一个吧。
还有一个更老的司机朋友,开一辆二手保时捷。她说,在某个路段某个时刻被堵得好惨,一个很他妈重要的会议就要被耽误。她不到场可以,贵宾的飞机就等不及了。她没说很多细节,只说这时候一辆巨型三轮车大喇喇几声哼咛挡住了红灯车流,让她这辆被阻隔了两次绿灯的破车如愿通过。她说,以前最讨厌十车道的宽敞大街上出现三蹦子之类的粗野车辆,突突突冒黑烟,把车牌都熏黑了。只可惜,却是自己最鄙夷的三蹦子救了自己最重要的一次会晤。
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的怪兽在某个节点当了一次奥特曼。她说她记得,那个巨型三轮车若是装满钢管和铁板简直就是一辆豹②坦克,威武霸气震慑了那些散漫的闯红灯的摩托车电动车。那个司机模样模糊,但那声大吼她听见了,还有一句话可以上真理报:它奶奶的。她并没有说危险的强迫冲撞的可能后果,是可以理解的。那个粗俗的开三轮车的人并非为她的保时捷当清道夫,他只是觉得有些人有些事不应该,用粗野去对抗了一次而已。
我说,你不耽误喝红酒,他不耽误啃猪脚,这就很好。她说,她看着我极其认真地说,后来遇到很多事,认知和心态就不一样了。比如遇到外卖员,公司保安,比如路边卖艺人,不一定会怎么样,至少没有了鄙视。
小地方的路大概就这样吧。奔驰迈巴赫或宾利雅致可能不习惯一些路过的机会。但有太多人知道它的好,甚至可以用两堆土或麻杆制作的路障对它表示敬意。用红袖标或红马甲或其他什么的让你知道,路可能可以走,但路可能也不可以走。不明白?去麻省理工附属小学重新毕业一次。
在科学上有假设或猜想,有的纯粹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那么,某条路的假设会不会成立,就只是某条路的造化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和究竟会怎么样,可能真不是一个逻辑圈。不要想太多,路不是你一个走出来的,让你走,要看我心情或等通知。
冬天就要过去了,路上还会有很多假设等着你。不要慌,今年的雪说来也没来,路边的花也不一定会开放。换一个思路想想你就会静心,那些春天的花可能在等通知,开或不开,等等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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