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九 于 2021-4-12 11:46 编辑
一、论坛的十年
2012年12月20日,母亲病逝,享年81岁。
那时疯传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但末日并未来临。
母亲的离世对我来讲,其实内心已无太多的伤悲,源于母亲丧失生活自理能力,卧床已三年有余。
但却有两个遗憾难以释怀:一是母亲患病在家住了半年,期间两次因腔隙性脑梗塞(间歇式脑梗)进入ICU抢救,于是第二次出院后一直住在关怀医院(24小时有住院医生与护士)。由于母亲随时会出现脑梗,很怕让母亲坐在轮椅上出去晒晒太阳(从床上到轮椅,搬上搬下),更或者出去通风观景时发生意外,被姐姐们所埋怨责备。于是母亲三年半的时间就躺在病榻上;二是母亲临终时没有看到在海外唯一的孙女。
但有一个庆幸,母亲病危时没有过度抢救,少受了很多罪。
母亲是湖南安乡县(今属常德市)一个地主家庭的“满女”(最小的女儿),15岁初中毕业即加入人民解放军。我的姥爷虽白手起家,没有人命(案),但由于“成分高”,不是“人民”中的一份子,从1950年始,不间断的(政治)运动,母亲不仅在日常工作要拼命积极向上,而每次运动来临时,她内心中的担忧,或者谓之“惶恐”,从幼时到懂事,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就仿佛一部纪录片,每一帧都清晰在目。
大致从上世纪末,动过三次大手术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那时我不仅有职务在身,自认为还有上升的空间。思前想后,终于下决心自我舍断“进步”的欲望,我要更好地照顾与陪伴母亲。
在母亲卧床三年半的时间里,只要不出差,我每天要给母亲喂次饭,擦脸洗脚。既然作出了决定,于是与各种圈子渐行渐远,其中也包括一些原来走动较近的朋友。余暇看电影,泡论坛是种常态。虽然没有刻意时间段,但这样的生活应该陆续持续了将近十年。直至母亲离世。
二、再学习的十年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工作关系寄存在原单位,我便处于行走状态。
06年曾到过云南,气候较为温暖。于是在向湖南、湖北的舅舅、表姐(妹)、表哥(弟)们“汇报”结束后,便来到了云南的西双版纳,那是13年的初春,版纳却温暖如夏。
从云南至广西边城北海始,将西南边境大部分边境口岸走完,由广西东兴口岸再去越南。ID头像即为当时在版纳的留影。朋友们能看得出什么端倪吗,应该看不出来吧。其实,当时的自己应该是处于一种亚健康状态。
泡网多年,结识了很多虚拟的网友,虽然彼此极少涉及现实中的你我,但与网友间的交流,俨然已成为现实生活中一种精神的依赖。
母亲离世后的一段时间,每到晚上七点钟左右就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原来那是要到医院与母亲聊天,给母亲按摩的时段;而每次路过三年中每天往返的医院,始终难按要再次进去看一看的念头。
期间也曾回过论坛(红茶馆),知会网友我已尽孝。看到朋友们安慰的话语,忍不住热泪盈眶。
情绪好转应该已是近一年后,此时我人在云南大理。
从此离别论坛,再次回到现实中,重新结识各界的朋友。
风花雪月,蓝天白云的云南大理是一种慢生活。
一位曾经玩高山潜水的昆明朋友,夫妻俩度假结束离开大理回昆明。我们在洱海边喝茶聊天时,朋友手指洱海说:海里有一架飞虎队(坠海)的飞机。
朋友的话,激起了我的好奇与兴致。当晚,送走朋友,忙不迭打开电脑查找相关资料。颇为遗憾的是,飞虎队坠毁的每架飞机,美国军方都有详细的经纬度标识,没有发现在洱海失事坠毁战斗机的记录。
虽然小有遗憾,但兴致未受影响,再找。
经过几天不间断的查资料,竟然从驼峰航线坠毁的六百架运输机资料目录中,找到了当年在大理洱海上空失事的中国航空公司C46 XX号运输机。失事飞机的机组人员直到今天仍然被美军方认定为失踪(正副驾驶为美军原飞虎队人员,报务员为中国人)。
机组人员既然列入失踪人员,说明自飞机失事至今均未发现遗骸,那么他们的遗骸是否应该还在失事的飞机中?!
多种手段并用,将海量的书籍、资料汇集于手。由于资料众多,最后只能采取排除法,将时间节点等含混不清的线索要素排除掉,于是终于找到了机组人员的准确名单与较为详细的身份资料。
抗战中的驼峰航线,单是美军一个拥有629架运输机的第10航空联队,就损失了563架飞机,损失率超过80%。而前前后后总共拥有100架运输机的中国航空公司,竟然先后损失飞机48架,牺牲飞行员168人,损失率超过50%,为什么损失惨重还需要继续。记得历史教科书中有连接外部通道滇越铁路、滇缅公路的相关内容;
在洱海失事的中航XX号飞机到底在洱海256.5平方公里的哪个位置;
各种疑问顿生。
于是埋头学习与挖掘,大约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按照事件的时间节点捋清了历史教科书,甚至正史里都极为缺乏的脉络与真相。 三、余生的十年 1938年,完全靠云南各族人民手工修建的滇缅公路,同时也是世界上筑路民众死亡率最高的公路通车;1941年为保护当时中国惟一的国际通道滇缅公路而成立的美国志愿航空大队(飞虎队);1942年,为保护滇缅公路,近代史第一次出国作战(缅甸)的远征军第一路,其第五军为国军唯一一支机械化部队,其结局10大军,6万人遗骸他乡(野人山);1942年,运价高昂且损失惨重的驼峰航线;1944年,以国军为主,美英联军为辅,第一次主动对日军发起进攻,取得全面胜利的缅北滇西大反攻,同时修筑了中印公路,铺设了世界上最长的输油管,滇缅公路被重新打通了。
所有的历史事件都围绕着一个中心点——滇缅公路。
1938年8月31日,滇缅公路全线通车。因缺乏详细数据,粗略估计,筑路民众死亡人数占出工人数的1.5%,按出工20万人计算,死亡约3000人。以滇缅公路西段(大理下关至畹町)500余公里计算,每修筑1公里的死亡人数达5-6人,而实际死亡人数可能更多。
在20万筑路民众中有10万的妇女儿童。男人们干什么去了,上战场了。
在查阅资料时,其它疑问也颇多:
滇缅公路全线通车后,1939年云南省政府发文要求为滇缅路沿线死亡的筑路民众立碑,为什么直到今天,沿线13个县市没有一座为20万筑路民众立的纪念碑;
与民国时期5000多万人口的四川相比较,只有900多万的云南同样出兵40万,但在民国时期政府的资料却很少提及,被称为“国军之冠”、“国之劲旅”的40万滇军都参加了那些大会战;
抗战期间云南粮食不能自给,包括西南联大、华中师范及各类研究所,工矿企业几百万人迁入云南,在滇越铁路、滇缅公路被切断后,靠什么生存;
黄埔一期生,远征军第一路第五军军长杜聿明,曾取得过昆仑关大捷,本人绝不是一个庸将,为什么在缺乏后勤保障的情况下,执意将几万人带进野人山?
2015年,作为发起人,我与来自全国的志愿者开启了“重走滇缅路,为20万筑路民众立碑而呼”的活动。从滇缅公路的实际起点大理下关出发,直至滇缅路国内尽头畹町口岸。
2018年,将重走滇缅路活动延伸至泰国北部清迈、清莱两府,那里有远征军第一路第六军第九十三师的后代近30万人。
从2014年始,陆续写下了《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部入缅大事记》、《远征军第一路部队序列解析》、远征军入缅各军部署及失败的原因解析》、《中国远征军撤退路线考》、《金三角、美斯乐——残军的前世今生》等上百万字的文稿。
2020年,受滇缅公路沿线永平县邀请,我担任了“滇缅公路、西南丝路文化产业园区”的顾问,为永平县建立一座抗战纪念馆。
未来十年,我的愿望就是在滇缅路沿线13个县市,为每个县市的筑路民众都立块碑,在碑文上讲述这段历史并留给后人;我还想打捞出洱海的坠机,让机组这些孩子们的遗骸回到家乡——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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