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菡,我的车胎又没气儿了,要不,你先走吧。”我看着瘪下去的车胎,无奈地说。
小菡皱着眉,低头扫了一眼,“真的没气了啊!我说佳儿,你这修车记录该上吉尼斯了。我还真有事,不等你了,先走了啊,拜拜喽!”
说罢,小菡风一样骑着车飞走了。
学校旁共有三家修车铺,我偏偏爱去最远的那家,因为我喜欢那个面目慈祥的大爷,有点沧桑的脸总是笑眯眯的。最重要的是,大爷给学生补车胎修个小毛病什么的都不收钱。呵呵,又得去占便宜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偷笑起来。
记得第一次在他家修车的情景:那天放学后我和小菡边走边聊,正好走到他铺子前面,他眯着眼睛和善地提醒我说:
“姑娘,车胎没气啦。”
我低头一看,真的没气了呢。“真倒霉,怎么会没气儿了呢?”
“来,大爷看看,怎么搞的?”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对另一个等着修车的人说,“我先给这孩子修吧,上学不容易,离家又远,回家晚了家里大人该着急了,再说,回家还要学习呢。”
那人倒也通情达理,“没事师傅,先给她修吧,孩子学习要紧。”我心里一阵感激。
大爷熟练的扒开车胎,“孩子,你这车内胎时间长了,都补过5次了,再补完也挺不了多长时间,还是换一条新的吧。”
“大爷,换一条新的多少钱啊?”
“这孩子,我还能赚你们的钱啊,收你个本钱,8元。”
“谢谢大爷,那您帮我换一条吧。”
大爷很快就换好了新车胎,“这下应该不会撒气,再补,再补都比车胎钱贵了。”
我拿出钱包,打开一看,完了,今天买学习材料,钱全花光了。
我一脸尴尬,大爷立刻看出来了,“怎么了姑娘?没带钱啊?没关系,你先回家吧,明天再给。”
“大爷,明天我一定给你带来。”
“谢什么啊,我老儿子也在这高中上学呢,你们也算是同学,就算不给钱我也得给修啊。王梦麟,认识不?”
“王梦麟?嗯,听说过,名气不小呢,不过我没见过。”……
(二)
拐弯来到修车铺,大爷一看见我就笑了,说:“姑娘,车胎又扎图钉了吗?”
“嗯,真倒霉,都扎过三次了。马路上的图钉好像长了眼睛一样,专门扎我的车胎。”
“呵呵,幸好大爷我补车胎不要钱,要不你该以为是我故意撒的呢。”
“大爷,看您说的,您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时一个男孩走了过来,“爸,这点小活我来吧。”
“得啦,你还是看你的书吧,别弄你一手油。”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梦麟啊,高二(3)班的才子。一袭旧T恤,所谓怀旧版的牛仔裤,总是一副不修边幅放荡不羁的样子,哗众取宠标新立异的家伙。
王梦麟熟练地扒开车胎,轻而易举找到车胎上的图钉眼儿,眨眼间就把车胎补好了。我拿出钱包:“大爷,这次得给您钱了!”
“哎呀,都说了给你们补胎不要钱的,又没什么成本,大人赚钱供你们上学不容易,手里也没几个零花钱,等你们考上大学当官了,想着回来看看大爷我就知足了。”
“可是您都补好几次没收过钱了……”
“我老爸就这样,老雷锋了,你也别客气,哪天请我吃饭就扯平了。”梦麟扶着车说。
我不好意思地接过车子,王梦麟一脸坏笑的样子目送我。
(三)
“哗啦”一声,车子推不动了。
“小菡,你看我的车又怎么了?”
小菡扶着车子俯身看了看。“好像是链子坏了。”
我沮丧地跺了一下脚。“你还是先走吧。”小菡又像一阵风一样飞走了。这段时间,车子总是出问题,要不是离家远,真不想骑它了。
来到修车铺,只有梦麟坐在里面看书。
“怎么了?车坏了?”
“嗯,好像是链子坏了。”
“我看看吧。”他摆弄了一会说:“要是车胎扎了我还能帮你补上,这链子坏了可是个大毛病,我不会修,要等我爸回来了。”
“哦,大爷去哪儿了?”
“去买东西了,一会能回来,你等会吧。”
我点点头,坐在梦麟面前的椅子上,随手翻看着他放在工具箱上的笔记。
“你想考哪里的大学?”梦麟问我。
“浙大吧,我喜欢江南水乡。你呢”
“我?我的成绩不行,也就凑合考个北大清华什么的,不过我也喜欢江南水乡,哈哈……”
我有点不高兴,这小子,口气狂妄不说,还似乎有嘲讽我的意思。我在年组每次都考前三,考上理想的大学应该不是件难事。
他好像也觉得说的冒失,连忙转移话题,闲聊了很长时间,大爷还没有回来。“天快黑了,你着急了吧?这样吧,你把车子放这,先骑我的回去,等我爸回来给你修好,明天早上你来取。”
见我站着不动,他又说:“还不好意思啊,要不这车子我也不骑,一直干放着,都放生锈了。别客气了,骑走吧,这客气劲,我也不是和你换了,再说,我这破车换你的新车你也不干啊!”
我脸一红,被他发现。
“哈哈,开玩笑啊,走吧,慢点骑……”
(四)
转眼到了高三,我的车子还是时常出毛病,一出毛病,我也自然而然地推去梦麟爸爸的修车铺,每次到了修车铺,总是一边等着修车,一边和梦麟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后来竟然是修完了也要和他聊很久。古今中外天南海北过去未来。
转眼,高考结束了。可能是我太过自信吧,梦麟如愿考上了浙大,而我却考取了哈尔滨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的江南水乡,小桥流水,就这样离我远去了。
梦麟骑着那辆破旧的单车来找我,我们默不作声在马路上走了很久。梦麟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
“快上来,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由自主地上了他的车,他带着我骑得飞快,转过了一条街,来到公园里一个邮筒前面。这个邮筒被打扮成大树的模样,静静地立在公园一角。
他立住车梯,站在我面前,右手握拳食指中指伸直,举过头顶,很严肃的说:“我王梦麟在此发誓,每周最少给佳儿写一封信,若违背誓言,让我……嗯,吃饭硌牙走路崴脚,骑车爆胎上街被狗咬……”
“哈哈哈哈……”看着他可爱而又认真的表情,还有那么独特而奇怪的誓言,引不住大笑起来,一直笑的蹲在地上。
他涨红了脸,小鸡一样的拎着我起来,死命的拉住我的手:“你,你,你笑什么嘛,我是说真的!骗你是小狗。”
我忽地屏住了笑,小小的身体连同被他攥着的手一起颤抖起来.
他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佳儿,我真想和你在一个校园里。”
我红着脸闭着眼睛,伏在他的肩膀上不敢抬头,泪如泉涌……
(五)
今天是我和梦麟的新婚之夜。
梦麟喝了很多酒,醉熏熏地抱着我不放。
“佳儿,我告诉你个秘密,一个藏在我心里十年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得保证不许生气!”
“好。”
“其实,你的车胎没气,气门芯被拔,车链子出问题,都是、我、干、的---咦,你怎么这个表情?一点也不惊讶呢?”
“那我也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我一脸诡秘的说。
“什么?!你这个小坏蛋,害得我愧疚了好多年,看我不揍你!!”
霎时间,扭笑成一团。
红色的窗帘内,幸福,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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