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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网文转发】这个时代的祥林嫂——知识分子的处境 [打印本页]
作者: 秦川梦回 时间: 2024-6-7 17:29
标题: 【网文转发】这个时代的祥林嫂——知识分子的处境
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4-6-7 17:3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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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了不起的西西弗
知识分子似乎是个很奇怪的物种,这不是一种职业、也不是一个阶层,他们没有一个像样的团体(他们是独居动物,因为他们热爱自由更甚于热爱团结,有时他们甚至会互相攻讦),甚至没有一个鲜明的界限——所有有知识的人都叫知识分子吗?显然不是。下文所称的知识分子只指康德所说的“愿意公开运用理性的人”。其他的指标——包括头衔、成就、身价、受欢迎程度等等都不算数。
知识分子和正常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拥有两个世界:知识世界和世俗世界。他罹患的所有痛苦,其根源即在于这两个世界的差距与必选其一的犹豫不决。
知识分子浸泡在书中太久了,他们错误地将书籍当作通往世界的途径,殊不知每本书娓娓道来的背后不是偏执狂就是收集癖,前者妄想穷尽思维,后者妄想穷尽知识,总之都是自大狂。并且,有多少作者将自己的著述当作开拓意义的工具,还是只当做自己左右他人思想的权杖?知识分子们就在这样一堆意淫的手纸中长大,精斑诌出的呓语如同微言大义的经文,他们膜拜不迭。他们也乐于以书中所传授的东西作为标准去要求和框范现实,结果呢当然是鼻青脸肿。可知识分子怎么能认输呢?这叫“理想主义”!所谓的鼻青脸肿正好是理想主义者飞蛾扑火的光荣勋章哪!
什么叫理想主义?理想主义的本质是对世界的简单化和模型化。先有了世界,然后才有了书,所以人类的知识永远不可能比世界更复杂、更精致、更合理,它只是现实投射在洞壁上残缺的、起伏的影子。而知识分子竟然凭借自己的病态的理性妄想出一个独立存在的知识世界,就像教徒们妄想出一个上帝之城。他们想象自己是那个从山上下来的查拉图斯特拉,掌握着关于人类进化的秘密;或者想象自己是整个民族的摩西,肩负着带领众生寻找“流着奶与蜜的地方”的重任。
但问题是,所有的应然只是待证实的假设,而一切的实然却是已经证实的实体。客观的大多不合理,而合理的大多不可能客观。
书籍最主要的作用是提供一个比较单一的视角,并放大这个视角下的世界,突出其特征,便于人们借此把握世界而已,没有一本书应该被奉为经典,并要求人们反复重读,最值得反复咀嚼的恰恰是生活本身。
书应该像是孩童玩过家家时争抢的精致道具,游戏结束各回各家,它理应被丢弃在黄昏中,因为明天会有更好玩的点子。知识分子就是游戏中那个孤僻又执着的家伙,他们喜欢在伙伴散去后重回故地,流连徜徉,并且一定要伙伴们复刻那一刻欢乐时光。现实隆隆向前,贪恋过去的人至少比现实慢半拍,总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如果将知识当做与现实交手的武器,那么知识分子就不至于如此声名狼藉,可对于很多知识分子而言,知识反倒成为拖累。
这是怎样发生的呢?
知识对于知识分子而言具备超出其内容的魅力,它构成了知识分子自我识别的标签,他们借此将自己与“世俗之人”分开。他们“挟知识以自重”,以精神贵族自我标榜。这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与现实遭遇并不直接相关。尽管在生活中屡屡碰壁,他们总认为这只是一时的怀璧之罪,自己迟早会一朝成名,天下尽知。
胸中所谓“知识”或“才华”逐渐成为知识分子与世界之间的屏障,由于他们将家安在了知识世界,所以对世俗生活总抱有一种无法克服的疏离感,要他们全身心地皈依世俗简直比卖了他们还难受。
他们对世俗生活很厌弃吗?不完全是,知识分子对生活持一种很矛盾的类似怨妇的感情。一方面他们蔑视世俗生活,认为这是琐碎的、肤浅的、功利的,所以也是无意义的,他们由此也看不起沉浸于生活、热爱生活的人,内心里觉得那只是没心没肺的蒙昧状态(当然,他们有时也会表现出对烟火的羡慕和憧憬,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就连这种偶尔的羡慕也是一种屈尊的消遣,要是真的让他们回归生活,他们是死也不肯的)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总是忍不住偶尔向生活偷瞟几眼,因为他们生活于此,主要的挂碍也存在于此。而且他们总想得到世俗生活的追捧和厚馈——知识世界是精彩而孤独的。知识分子比所有世俗中人都更渴望得到现实的认可。
与此相关,知识分子对政治也普遍持一种天然的厌恶和拒斥。在遭遇到任何一项制度时,其首先滋生的立场绝对是旁观性质疑,而非参与性遵守。在他们的标准里,一个制度必须是有意义且完美的,才值得服膺并遵守,否则会彻底否定之,他们称之为“文人傲骨”。他们当然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完美的东西,何况制度!但在政治生活中,知识分子都是宁缺毋滥的无政府主义者。
为什么?是因为他们拒斥世俗生活,而政治也属于后者吗?我想不全是。知识世界与世俗世界最大的区别并不是真实性,而是自由度。知识分子就居住在那个绝对自由的国度,他们对自由的追捧超过一切,也对任何束缚天生充满警惕。
古典时代是有信仰的时代,无论这个信仰是道德还是宗教。而知识分子是最接近圣贤的人,他们是那个时代的祭司阶层(或僧侣阶层),他们虽然承受着知识带来的精神痛苦,但却是备受瞩目的、甜蜜的痛苦。而现在呢?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无人理会的遗老,像祥林嫂一样,他们不合时宜的念叨最初还能引起共鸣甚至同情,但势必会越来越引起反感。这是商人的天下,人类的精英大部分属于那个群体。
在这种越来越尴尬的处境下,知识分子群体开始了分化:一群人固守知识的纯洁性,继续迂腐并绝望下去,最后默默无闻地死掉;另一群人决然抛弃“无谓”的优越感,转过身投靠世俗世界,彻底皈依功利主义。
世俗世界不欢迎知识分子,但却欢迎他们的知识,知识就是生产力,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当然了,握手言和的前提是,知识当中价值性的部分必须被摘除掉——这曾经是双方敌对的根源——只能留用其中工具的部分。你会发现,皈依了世俗的知识分子比其他人更擅长利用、斡旋、合作、双赢,他们的功利主义哲学有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精致与优雅。
被阉割了的公牛不仅温顺而且寿命更久,唯一的问题是:她不能再被称作“公牛”了,更确切地说,它只能被称为“生产资料”。
那么对知识分子而言,或者说对于现时代的知识分子而言,有没有第三条道路?
坦白地说,我不是很清楚。
但是我至少有如下的信仰,可作为起始逻辑,用来探索那第三条道路:
首先,精神危机对于古往今来的知识分子而言都是家常便饭,知识分子是敏感的,但绝不是脆弱的。
其次,知识分子并不是一种职业,也不是一个阶层,更不是一种头衔或荣誉,它本质上应该是种情怀,它意味着清醒、独立地活在人间。正如庄子所鼓励我们的:
——独与天地精神往往来,而不傲倪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
作者: 花中的花 时间: 2024-6-7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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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井冈 时间: 2024-6-8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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