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北京的单车
叶子两岁半那年,父亲就出车祸,告别了家人,告别了这个时而苍凉,时而美丽的世界。
缘由父亲心爱无比的那辆“凤凰”牌的,攒了几个月的工资才买回来的自行车。那天父亲骑车下坡时,舍不得摁刹车,一个剧烈的碰撞,撞飞了风华正茂的生命。就这样,父亲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看看叶子,再也不能轻声呼唤叶子的名字。
二十年后,叶子从一朵坚强生长的蔷薇,长成了纯净轻柔的茉莉,恬静温暖的香,耐人寻味。那一年,叶子站在了京城蓝蓝的天空下,爱情的手,轻叩起了叶子紧闭的心扉。
和滕的第一次相遇,春末夏初,北海公园。浅蓝色小格子衬衣,深蓝色休闲裤,微卷的头发,清澈的眼神。两人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滕衬衣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和着叶子恬静温暖的香,水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回家后,叶子认真闻了好几种洗衣粉,忆起滕衬衣上的香,才弄清楚是“汰渍”牌的,从那以后,叶子很长时间用洗衣粉,就只买同一牌子的。
见面后的好几天,叶子回想起和滕的对话,就忍不住咯咯直笑。滕说他刚到北京的时候,柳絮飘飞,他好奇地问同事,这是谁家在弹棉花,铺天盖地的。滕在新闻评论部工作,那时火得一塌糊涂的小崔的办公室就在他楼下,滕坏坏地笑着说,别看小崔那么牛,每天还不被我们踩在脚下。
叶子上下班喜欢骑自行车,踩着踏板,车儿飞驰,沐浴着北京清晨和黄昏亲切的阳光,那种身处其中的感觉,是坐在公交车和地铁里所无法体会的。父亲那辆单车的阴影,正从叶子心里一点点散去,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生活得美好幸福,才是给父亲最大的安慰。
滕说他在上海读研的时候,用稿费也买过一辆自行车。可惜才骑了半个多月,就被人偷了。滕还说,他用自行车带过他的初恋女友舟,怎么也不会带,还差点儿把舟摔着了。只是没有告诉叶子,舟在他内心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和伤痛,分手后他甚至曾为舟自杀过一次,那些记忆是无人能抹去的。沉浸在春风里的叶子,也没有觉察到滕提起舟时,眼底深藏着的眷恋和忧郁。
滕在CCTV-1,叶子那时在CCTV-12,滕说我们都是爱运动的好同志,你做第十二套广播体操,我做第一套。可叶子和滕,还没来得及在清晨充满希望的空气里,一起做广播体操,滕就不辞而别了。
滕“失踪”后的好些夜里,叶子总会半梦惊醒,见父亲最后一面时,父亲苍白的脸,如此清晰。叶子失魂落魄地骑着自行车,奔走于北京的大街小巷。她怎么也不相信,滕没说一句再见,就走了。
滕的同事说,那天晚上加完班,心情不错地与他们打了招呼,然后离开的办公室。叶子打爆了电话,公安局,首都机场,滕的父亲、老同学……还有舟。无人知道他的消息。
最初最美的爱情,没有下落。叶子泪流满面。她知道,滕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他只是离开了她。为了他始终无法忘却,又无法回去的从前。爱时而很动人,时而很残酷。
亲爱的,请你告诉我,自行车明明是一对轮,为何又叫单车呢?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为何最终面对的,总是孤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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