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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春秋五霸的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河蚌-赌徒    时间: 2024-5-11 16:01
标题: 春秋五霸的故事
本帖最后由 河蚌-赌徒 于 2024-5-11 16:42 编辑

春秋的故事之兹甫
 鳖孙

  早上胡辣汤,晚上烩面,那日子过得可得哩。要不是俺爹没了,俺压根也不想当这个国王。屁大点儿的小国,净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王司徒睡了李司空他三婶儿,被人抓包现行,光着半拉屁股押上朝堂让俺爹给评理,从此给吓得不举;牛司马看上了朱司寇那二亩水浇地,两人根本就不敢让他们见面儿都,一见面就打,扯头发撕脸皮踢蛋蛋无所不用其极。边上一圈儿大夫边吆喝着助威,边分头下注,都没有一个上去劝架的。俺就说这活儿俺不干,让老大去干。老大死活不干,哭着喊着说:“恁是嫡出,俺是庶出,恁不干谁干?”他还在宋城四个城门都贴了大字报,夸俺让位给他是多么仁义,这么仁义的人,那可不就得当国王?这还不算,他还趁后半夜,翻墙跑到卫国去了。这个鳖孙!平日里看他玩大姑娘小媳妇花得很,没想到还这么阴损。



  图治

  那就不是人干的活儿,俺算是被他们给坑苦了。早晨天还不明,牛司马他老婆就跑到俺院里来哭,说那狗日的三天没回家睡了,不知道在外边睡谁呢。“爱他娘的睡谁睡谁,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俺迷瞪着眼爬起来,披上王袍,隔着窗户喊道:“恁胡咧咧个啥?!就恁家那口子那成色,还能睡谁?还仨晚上,他上个早朝都跑好几趟茅房。恁赶紧去找牛司马借俩人找找,不一定死在哪个旮旯儿了呢。现在去找,没准儿今晚上就能回家喝汤。”那娘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还顺手拿走了俺御花园里的两根老茄子,真不是玩意儿,活该守活寡。牛司马在状元楼那儿耍钱,被朱司寇设套,水浇地输了不算,连她都输了,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躲账呢,要不是她长这样儿,牛家早上门收货了。这事儿俺能不知道?俺可是个贤明的王,励精图治那种。



  会盟

  国事繁多,国际大事更是频仍,这不,小白又来信了,约大家伙儿去葵丘那儿去开个会,说是讨论一下各国公羊配种的事儿。这鳖孙自从当了老大后,就迷上了开会,三天两头找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会盟。说是会盟,还不都是他在那儿自说自话,大一点儿的诸侯国都懒得理他,但我们这些小国哪儿敢不听。俺倒是还好,离得近,只是苦了离得远的那帮兄弟们,郑国那哥们的牛车每次走不到一半路就散架了,最后还是骑驴赶过来的。小白喜欢会盟,当然也不全是他烧包,虽然的确烧包,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事儿有好处。



  果然,一见面,小白就搂着俺的肩膀大笑道:“兹甫啊,猜猜,俺给你带什么来啦?”这他妈还用猜吗?每次都是大葱。狗日的一嘴葱蒜味儿,还就喜欢趴你耳朵边上说话:“兹甫啊,交情归交情,葱我送了,酱可不能送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

  “哪儿能呢?恁不说俺也着。”俺一脸正气道:“齐国的大酱那是好东西啊,今年俺再买两车,一会儿就把钱交给老管。”边说,俺边看管仲那鳖孙,他在边说笑得都快抽过去了。

  “得了,装个屁啊,这次不收你钱。”小白笑着捶了捶俺后背,领着背了一口袋葱的管仲,又奔曹国公那边去了,老远就能看到,那兄弟脸色都变了,一脸葱绿色。



  平乱

  人不能太精明了,小白最后死得可惨。一世英名,到了了,眼看就绝了后。或许,他也料想了这个吧,上次他没收俺酱钱,私下里很委婉地让俺照看一下他孩子。如果是小白,俺是巴不得他被人给宰了,他跟老管就是俩祸害。不过,他死了,你说让我眼看着他家大侄儿被人给宰了,却终归是狠不下心来。俺约了当年会盟的兄弟们,一起去给大侄撑腰,信发了一圈儿,最后,帮手只来了三家。郑国公回信说:“吃酱吃坏了肚子,而且牛车还没修好了,来不了啦。”如果小白泉下有知,下辈子,应该不会再卖酱了。齐国本也不差那俩钱,造虐多了,难说不应在儿女身上。不管怎么说吧,俺就领着这四国联军,向齐国平叛而去。或许是小白余威还在,或许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平叛很顺利,俺帮大侄夺回了王位。临走的时候,那大侄儿依依不舍:“叔,俺这也刚上位,没啥好东西,要不,你带车大酱回去吧,俺爹说你最喜欢这东西啦。”这鳖孙!



  霸主

  回国之后,俺忽然很寂寞。老管死了,小白死了,任好在西边欺负野人,重耳那帮鳖孙还在满世界乱窜。每天,各地都能传来似曾相识的消息。今天,儿子宰了父亲;明天,弟弟杀了哥哥;后天,大臣干掉国王;小国三天两头被大国欺凌,永无宁日。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俺已经不认识了。忽然很想小白,在葵丘的时候,他大着舌头宣读“四不准”,台下一面肃然。谁能给乱世立个规矩呢?俺知道俺没这本事,宋是小国,但是,俺总得做点儿什么。于是,那一天,俺约上卫、邾、曹、滑几个老兄弟,称霸了。“恁疯了,恁这就是作死啊。”目夷挡在俺的牛车前面,泪流满面。他是对的,只是,这个世道,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滚回去吃烩面去。”我笑着挥手赶走他,驾着咯吱咯吱的牛车,踏上争霸的征途。



  仁义

  泓水是一条浅浅的小河,俺在这头,楚军在那头。“趁着他们过河到一半的时候,干他们。”目夷建议道。他是对的,俺知道,只是,难道,这世上,就只有这些杀人的阴谋诡计才是对的吗?弟弟杀哥哥,儿子杀父亲,臣子杀国王。如果这样,就算赢了,又证明了什么呢?



  “等他们先列阵吧。”俺缓缓道。

  “为什么?”目夷怒问。

  “仁义。”俺笑了。

  “恁疯了,恁这就是作死啊。”目夷哭喊着。



  俺输了,一败涂地,大腿上被射了一箭。胜利,属于更擅长阴谋诡计的楚国。这没什么,一直是这样。俺躺在病床上,喝着胡辣汤,外面有人来报:“重耳来了,他要见大王。”

  “给他八十匹马,让他走吧。”俺想了一会儿,黯然道:“或许,未来,就是属于这种烂人的。”



  后记

  公元前637年,宋襄公伤痛发作,不治而死,葬于襄邑。

  次年,重耳返回阔别19年的晋国,登上王位。

  五年后,晋楚城濮决战,晋国大败楚军,继齐国之后,登上霸主宝座。


作者: 河蚌-赌徒    时间: 2024-5-11 16:43
春秋的故事之熊侣



  嫉妒

  我爹是国王,我是长子,于是,他走了,我就当了国王。一切,都是那么得顺理成章。当然,所谓顺理成章,终归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人们要认那个理,守那个章。只是,有些人,他们很好奇,总喜欢问“为什么”,或者,“凭什么”。我无法回答他们,只能说,你们这是在嫉妒,嫉妒我的顺理成章。在我即位的当年,嫉妒我的人就发动了叛乱,绑架了我,逃出郢都,但他们还是死了,活下来的,是我。我还记得公子燮那双至死都瞪大了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三个大字——“凭什么”。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他:“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王位,从一开始,就弥散着糊涂的公道,和鲜血的味道。



  饕餮

  我其实不想跟他们抢什么,我也并不觉得我比他们强。既然很多人都觉得比我强,那么,好吧,你们尽情地折腾去,而我,跟我喜欢的美人们,每天,在花园里吃吃鸭脖子、糯米鸡,也挺好。我想,这样总可以吧?不需要再流血,相安无事。没多久,郢都的大街小巷里,吃热干面的人们,就都知道,他们的王,刚当上王的那个家伙,是个饕餮之徒。“你知道吗?他跟那帮狐狸精今天又吃了五斤鸭脖子呢!”他们愤恨地说:“一天就是五斤,一年得多少啊?坐吃山空,楚国要亡了啊。”我看着桌上的一小堆儿啃剩下的骨头,久久地沉默。在梦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胃,它是那么大,大到足以吞吐乾坤。



  贪婪

  我决定做点儿什么,或者说,我不得不做点儿什么。他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军队集结令,我用朱砂,端正地在上面签上自己血红的名字。一排排,一片片,一群群的年轻人,拿着刀枪,欢呼着扑向郑国,扑向陈国,扑向晋国。坊间流传着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传说,那主角,是我。没有人在意,那军队,一天消耗的食粮,足够我们吃一辈子的鸭脖。大家开始相信,这就叫励精图治,奋发有为。那天,走在郢都大街上,看着一个还不如车轮高的孩子,披麻戴孝,却没有哭,他坚定地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父亲那样,去保家卫国,开疆扩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从他那双单纯明澈的眸子里,看到了贪婪。他们已经成功在国民的心里种下了贪婪的种子,而我,无能为力。



  淫欲

  我不记得我们打了多少场仗,也不记得死了多少人。但我知道,他们还不满足。战争,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军粮可以捞钱,武器可以捞钱,抢来的土地和奴隶能换钱,抓来的战俘能换钱,而输了,死的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失去的土地,大不了再死上一批别人家的孩子去夺回来。“报仇,血债血偿”“干死晋国佬,打回老家去”各种高大上的标语,贴满了城墙,血腥扑鼻的国度里,只剩下一种道理,再容不得异响。走在街上,看着他们散发的那种自信的光芒,我不得不相信“团结就是力量”。



  “差不多就行了。”我私下里劝:“你们已经那么有钱,吃几辈子鸭脖子都够了啊。”

  “霸业就在眼前,岂能半途而废;那么多热血儿郎战死沙场,现在服软,以后怎么跟国民见面?”那些令尹和大夫们翻着白眼,义正辞严。



  暴怒

  好吧,那就打吧,我大手一挥:“打过黄河去,解放全中原。”朝堂上下,一片欢呼,从此以后,楚国不再是蛮夷的近亲,而是诸侯的盟主。王旗之上,血色日深。战争的烈度进一步升级,我们打出了威风,也露出了疲态;赢得了敬畏,也拉满了仇恨。在飞来的捷报中,民众一如既往地狂热,但那帮大臣们的眼里,却不再那么坚定。或许,他们已经想缩了,但却发现,一切都已无可挽回。没有人知道,这个本来在他们掌心里的游戏,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一个停不下来的死局。或许,不只是他们,此时此刻,各国朝堂上那些正慷慨激昂的家伙们,心里都已经是满满地愤怒,愤怒于游戏的失控,恐惧于那即将到来的命运。当一群看客,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角斗场,这是多么好玩的场景啊。



  傲慢

  我笑看着这一切,以一个王者的姿态。如果不出意外,我就是这乱世中的最后一个霸主。我无力终结这种游戏,但经过这一次之后,游戏的玩法,多少会有些不同吧。我不知道,小白、兹甫他们,当初是否也是憋着笑,在上面强装严肃。但我相信,在未来,那帮人再忽悠百姓的时候,多少会有所戒惧,谁真得保证自己永远置身事外?我又想起了那个街头的小孩,不知道他现在怎样,或者,已经死在了哪儿。我不知道,以后的孩子,是否还会被人,这么玩。一个又一个传承百年的世家,在战乱中化为飞灰;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幕后主使,被打落尘埃;还有什么,比这个故事更精彩?玩吧,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玩坏儿。



  懒惰

  在洛阳南郊,我在王旗下遥望那古老的城墙。王孙满战战兢兢地站在我身旁,在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楚国大军。

  “周天子的鼎,到底有多大,多重?”我笑着问他。

  他流着汗,绞尽脑汁地思考措辞。其实,他不知道,我并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值得这么多人前赴后继,不惜代价。

  我对那玩意儿其实并没有兴趣,因为,我是个懒人,如果可以选,我更想待在家里,吃着鸭脖儿,还有糯米鸡。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想,他们会任由我待在那里,而不会再来逼我飞。

  我说过,我会一飞冲天的,可是,你们不信,直到,天塌了......
作者: 河蚌-赌徒    时间: 2024-5-11 16:43
春秋的故事之重耳



  国家

  那时候,父王还没死,但人们都知道,他就要死了。他在考虑的是,他死了,这个国家怎么办;而大多数人在想的则是,他死了,我们家怎么办。这不能怪大伙儿,谁让大伙没本事像他一样,把家变成国呢?好吧,其实他那位子也是从他老爹那儿得来的,不见得就有多大本事——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幸运的是,我还活着,而奚齐、卓子他们,都已经死了。那位子本来很可能是给他们的,所以他们死了,他们死的时候,父王都还没死呢。这是个悲伤的故事,每次想起来,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时候,哪儿想到会轮到我呢?



  避难

  我活着,不全是因为我逃得快,或许,更是因为,我本就不是合适的人选。说真的,那时候我都不觉得自己还有当王的天分。虽然我不算最傻的,但是比我聪明能干的兄弟,可不止一个。那时候我就想啊,你们斗你们的,可千万别牵扯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就这样,我跑到了翟国,我母亲的老家。我很怀念那段日子,吃好喝好,有女人玩,还不用干事儿。如果不是隔三差五就被不知道哪个兄弟派来的刺客问候,我都忘了自己还有那么显贵的一个身份。被惹烦了的时候,我就想啊,抢吧杀吧,你们都死干净了才好,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或许,我真是天命所归,神灵听到了我的祷告,并且,当真了。早知道是这样,当时我该多说几句的。



  自信

  我在那儿待了有十来年吧,他们总算分出胜负的,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胜出的,是夷吾那小子。我一直怀疑,我真正觊觎王位,就是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夷吾,他算什么东西?哥几个一块儿吃包子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抢到过肉馅儿的。他的胜出,给了我自信;而那几个总能吃上肉的哥们的死亡,则给了我足够的空间释放野心,哦,现在该说是梦想。你行?我也行!——这事儿,我知道,夷吾也知道,果然,他一登基,就派人来杀我了。当我奔跑着跳上那辆马车,开启逃亡之路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害怕。当然,多少还是有一点害怕的。有时候我就想啊,如果他不派人来杀我呢?或许,我也就安稳地在那儿过下去了,等老了以后,我会跟孙子吹牛说:“就晋国那国王,小时候抢包子都不是我对手。”



  砝码

  逃亡的路并不顺畅,并不是谁都能及时认识到我的价值。我不怪他们,我自己也是这样。有些人对我不错,比如介子推,我至今还能想起来他那块肉的味道。不是我想记住,实在是那事儿吧,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能说,我没吐出来,我很佩服我自己。别人对我的好,我得记着,只是,我走过了太多的地方,见过了太多的人,而我的记性,其实并不是很好。并不是谁都像老介那么有方法和创意,能让我记一辈子。老介是真懂我,后来我派人去找他的时候,他宁肯死都不出来。这么懂我的人不多,齐王、楚王、宋王,见多了,也就觉得,其实,能当王的,也就那样儿,什么歪瓜裂枣的,就那口臭,还腆着脸靠那么近跟我说话。我知道我是奇货,是砝码,但你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不是?奇货也是有尊严的。



  文公

  或许,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事实上,在外面流浪的时间,远比我最初预计的要长。我本来觉得吧,就夷吾那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可直到他死,我都还在外边吃百家饭混着。好在,他还是死了,他儿子,自然更不是我对手。那晚上,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我为这个人生中最大的对手默默流泪,对着夜空说:“大侄子,让你见识一下你大爷的手段!”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那小屁孩儿让我三两下就给撂倒了,没有太大的成就感。不过,当国王的感觉是真心不错,至少,从此我不是重耳了,请叫我晋公。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这么好的事儿,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那个凉亭里,我依稀还能记得兄弟们抢包子时的笑声;水池里那张威严的面孔,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笑容。



  天命

  我越来越开始相信,我就是得了天命的那个人,我好像天生就会当国王一样。以前的碌碌无为,以前的玩物丧志,以前的谨小慎微,回想起来,原来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把我放到合适的位子上。很多年前,我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刺客的对手;现在,我想杀谁就杀谁,想灭哪个国家就灭哪个国家。我,还是原来的我,体力,其实还衰退了,可是,能力却完全不同了。能力,这真是个有趣儿的词啊,身份,更是。一个平民,承诺了不兑现,那叫言而无信,叫流氓;搁我这个国王、伟大统帅身上,那就叫作“韬略”、“战术”。难怪,很多人都想坐这个位子。明天,孩子们在花园里玩耍的时候,我准备在那凉亭里,再放上一笼包子......
作者: 河蚌-赌徒    时间: 2024-5-11 16:43
春秋的故事之小白



  小白



  鲍叔牙来的时候,俺正一手捏着着煎饼,一手抓着猪头肉。面前桌上,是一碟黄豆酱,两棵大葱,还有满满的一大碗肉汤。那肉汤,很香。那时候,俺以为,这样的日子,还有还长很长。那时候,俺叫小白,一个一听就人畜无害的可爱名字,一个人见人爱的帅小伙子。好吧,最后一句,你们可以忽略掉它。俺只是想说,那时候,俺还没杀过人,但是很多人在杀人;后来,后来俺开始杀人了,于是,那些杀人的慢慢就少了。遗憾的是,俺并不确定,被杀的,是否也少了。老鲍说,这不是俺该考虑的事情。



  “公子,大事不好了,赶快跟俺走。”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着急都掩盖不住兴奋。

  那是俺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忠义之士。



  流亡



  俺跑了,跑的时候,老鲍他们坚信俺能回来,坐上那个位子。他们觉得,这是为俺好。虽然,就在刚刚,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就被人给杀了。那个人,是俺大哥,那个手把手教给俺怎么用煎饼卷大葱的人,那个吃大葱的时候,总是自己吃葱叶,把葱白留给俺的人。他死了,用老鲍的话说,这事儿,对俺,是好机会。“出去逛游一圈儿,再回来,咱们就不一样啦。”老鲍在路上总是这么说,给俺打气儿,也给他自己打气儿。他的老婆孩子都留在国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看样子,他并不担心。这人,心真大。



  “咱们何苦去夺那个位子?”躺在停靠在野外的敞篷牛车上,看着满天星星,俺叹道。

  “复位,是复位!俺说多少遍了,公子你得记住啊。”他严肃地说:“那本来就该是咱的。”



  复位



  或许他说得对,也就是在外一年吧,俺就回来坐上了那个位子。这轻松,让人难以相信。如果不是管仲射了俺一下,俺可能会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个梦。但现在,俺知道,俺是活着的齐公,而死在梦里的,是俺其他的家人。家人,这个词儿,俺已经很久没说过了,老管和老鲍他们都不让俺说。“您可长点儿心吧。”他们满脸怒其不争的说:“您得让他们觉得这个国、这个家就您一个人,您是唯一的代表,这样他们才会敬畏您。”他们也是为俺好,这个俺知道,俺也不想像大哥那样,被人给干掉。死了,就吃不到煎饼,吃不到大葱蘸酱了。



  “老管,以后跟俺混吧,有肉吃,有煎饼。”当时,俺这么劝管仲。

  老鲍被俺这话臊得满脸通红,他觉得这话不够档次。然后,管仲纳头便拜的样子,几乎亮瞎了他的眼。“老管,你也太不矜持了。”事后,他这么对老管说。

  “俺觉得公子说话敞亮。”老管笑眯眯地说:“他是个实在人。”



  称霸



  老管他们是有本事的,老百姓的日子眼看着更好。虽然,俺其实也不是很关心他们过得怎么样,但好比总比坏好,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出来搞事儿。太平,还有什么比太平更好呢。太平了,俺才能安稳地在家里吃吃喝喝,听听大嫚们唱唱小调儿。偶尔,给孩子们讲讲当年逃亡路上的趣事儿,逗得他们咯咯笑。俺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只是,老管和老鲍他们并不满足。“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说这话的是老鲍。“天下大乱,您既然有这能耐,就该肩负起责任,能帮一家是一家嘛。”老管也在边上帮腔。俺想说,俺没那么大能耐,只是,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大老爷们,有些话,不好说的。



  后来,后来就是东征西讨,一次次战争,一次次会盟。每次战争,都会死很多年轻人,多得让俺心惊胆战。每当这时候,老鲍他们就说:“他们死得更多,怕个球!”每次会盟,都会有很多桌子好吃的,满满摆在那儿,但真正吃的人却很少,看着那些放冷了的鸡鸭鱼肉,俺就觉着心疼:“老管啊,下次咱们上点煎饼大葱就好了,反正他们也不吃。”老管总是一翻白眼,权当没听见。



  黄昏



  或许,老管是真没听见,他老了,耳朵不像以前那么好使了。那天,俺俩在宫墙下边,嗑着瓜子晒太阳的时候,俺给他说了个新学的段子,他都没听到。他老了,俺也老了,操了一辈子心,最后,也不过是在这里嗑瓜子晒太阳。俺这话说得很轻,以为他不会听到,但他闷了一会儿,竟然叹息了一声,说:“有些路,一旦上去,就没法回头了。这事儿吧,也说不上对错,也只能是想想那些没命晒太阳的了。”看他满脸惘然的样子,俺觉得很对不住他,他为俺的霸业努力奋斗了一辈子,最后却没能赢得俺发自内心的认可。



  “老管,不管怎么说,史书上会记得你的。”俺宽慰道。

  “随他们去吧。”老管笑了:“那玩意儿记住的你,还是你吗?”

  俩老头哈哈大笑,笑声中,俺仿佛又看到了齐国的王旗迎风招展,一队队健儿开赴前线的样子。他们中的多数,再也没有回来。那些鲜血,跟史书里的一个霸字,孰轻孰重,俺也终于分不清楚。



  撒手



  老鲍走了,老管也走了,留下偌大一份基业给俺。他们倒没说让俺好好守着,老管临走的时候,看了俺半天,就只憋出一句话:“你看着办吧,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他们走了,俺心里空落落的。从那天起,俺就成天跟易牙他们混在一起了,吃吃喝喝,听听小曲儿。俺想,这大约就是昏君的样子了,未来的史书上,一定会写:“他是曾经的霸主,但他有一个昏庸的晚年.....”
作者: 河蚌-赌徒    时间: 2024-5-11 16:43
春秋的故事之任好



  排辈


  我们一家都是国王。我爹是国王,他当了两年就死了,后来大哥当了12年国王,也死了,二哥当了3年就死了,然后,就轮到了我。我当得时间比他们仨加起来都长,很多人问我,你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其实,秘诀个屁啊,关键是你得生在那个位子上,然后,活得够长。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比你有能耐的人,你不服不行,比如小白那厮,还有重耳那混蛋,但那又怎样?我就天天在家吃着泡馍喝着羊汤,看着他俩相继嗝屁,然后,然后我就是霸主了,这就叫“剩者为王”。很多东西,没传得那么神奇,无非是个排队问题,当国王,我排在俩哥哥后面,当霸主,我排在俩混蛋后面,但这掩盖不了我的光彩照人。所以,活着,好好活着,天知道哪天好事儿就落你头上了。




  论资


  小白总是吹嘘他家的大葱和煎饼多好,重耳一开会就拿“我吃过人肉”这事儿来吓唬人,其实,谁不知道谁啊,无非是俩先天不良的苦孩子。他们那位子得来不容易,吃过苦,后来享福了,但年轻时候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说白了,心理不健康。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每天骑马出去打打猎,到灞桥那边看柳树发芽,饿了就来碗羊肉泡,晚上,拉一帮兄弟到城墙上吼秦腔,身边陪着的,都是米脂的婆姨。那时候,怎么看我也不像成大器的。成大器的,怎么也该是像小白那样,被人射了还大难不死;又或者像重耳那样,领着几个老头子满世界吃土。说实话,我吃不了那份苦,也没那份心情。谁闲着没事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彰显什么资质?再说了,资质这事儿,就跟天命一样,本就是事后才知道。




  学习


  国王这事儿,我本来觉得不是那么难干,我父亲哥哥都干过,小白和重耳都能干,我想我也可以。不就是找两个能干的人,然后就等着收货就行了。我家大业大,很是找了不少人才,每个看着也都很牛,可是,一开始,却怎么也不行。我投资在晋国人身上的,都是血本无归;后来还跟那帮晋国佬掰过几次腕子,也都是灰头土脸。软的硬的都失败了,后来我明白了,关键是选错了对手,柿子得挑软的捏,得注意大义和名分,不能看着好就上去抢。不能不说,我其实是个善于学习的人,当我回过头来,部队把刀锋指向西戎那帮还露着半拉屁股蛋儿的土人的时候,我觉得,我离成功已经很近了。好处捞了不少不说,名声都跟着好听起来,就连周王都派人给我送来金鼓祝贺。战略选择,市场细分,这些,一时半会儿,你们也不懂的。




  投资


  家大业大,这是成功的根基,但更关键的是,你得会花钱。我曾经用五张羊皮换来了百里奚那一大家子牛人,这就是很经典的案例。当然,历史上不会记载,在花对这五张羊皮前后,我花错了多少张马皮、羊皮。所以,投资这事儿,并不是谁都玩得起,别人的成功故事再美好,也只是个故事。就拿我来说吧,我前后投资了晋国三代国王,也没换来他们一点好,最后,还是揍了他们才听话。有些时候,钱不是万能的,拳头也得硬。跟当国王的,尤其是那些靠地痞无赖手段上位的王者打交道,信义这东西你最好别信。在他们国家里,他们就是神,说啥是啥,而他们根本不在乎别的国家对自己的评价,因为他们想的是,迟早这些地方也是我的,到时候,我说啥是啥。这种人,哪儿还在乎脸皮?




  大义


  你是否觉得矛盾,要名声,又不能要脸皮?前者是大义,后者是小节。当然,这是对外说的,实在一点呢,就是对自己人得好,哪怕装得好;对外人则不用在乎那么多。自己人和外人的划分,什么时候,跟谁是“我们”,这才是真正考验一个人是否能成功的标准。你得知道在哪些事儿上,要对得起哪些人,因为,你终归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的,哪怕你豁出去对不起自己。很多事儿,你都得选择着来,比如杀贪官吧,大秦几乎都是,你也不能一下子都杀,那先杀谁,这就是技巧了。你不能愣头青乱来,次序,节奏,轻重,留白,这事上不缺大义凛然的讲话,也不缺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缺的是能够完美操作、具备可行性的方案和操刀者。所以,当上霸主的,就那么几个,运气肯定是有的,但是,都靠运气,这话,小白和重耳都说过,但你还真别信。




  赢家


  爹能跟你说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可能觉得,很多事儿,都没有说透,不是爹不想说透,是说不透。你看看小白和重耳死后,他们的孩子过得怎样?当爹的哪有藏着绝招不告诉儿子的?但这事儿,主要还是靠自己悟,谁知道你会碰上什么样的对手,谁又知道你怎么做才最好。有些事儿,归结为天意,也对。如果可以,爹不想你当这个狗屁国王,没准哪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虽然咱们老赢家占了个好姓,但也没什么大用。爹也想你每天吃吃羊肉、跟那几个米脂婆姨多生几个大胖小子,过过小日子挺好。但是,这世道,国王不好当,普通百姓的日子,更难啊。有时候,爹也想,这种上下都难的世道,总有一天,会被改变的。那时候,其实,不当国王,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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