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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体面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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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闲散之人    时间: 2024-1-26 16:47
标题: 体面

01.

    杜子辉走的时候没惊动他的妻儿。

    分房的冷战已经持续了数周，双方依旧处在冷战状态。

    妻子不知道他的彻夜未眠，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何莫名的发怒。

    导火索是妻子把家里仅有的十五万转给她弟弟购房做首付。这笔钱，杜子辉是知道的，而且转走的时候，他也有短信通知。

    只是他妻子不知道，他已经失业快四个月了。每天，他依旧像过去那样按时出门，而且是有条不紊的，他一定会几乎准时的出现在离家三条街的那个星巴克咖啡屋，或者是离家三里路的麦当劳。偶尔，他会要一杯咖啡，或者要一份薯条，然后快速的浏览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其实他家门口不远就有麦当劳，肯德基，星巴克，他所以舍近求远，就是怕被妻儿发现。

    期间，他投放了多少简历，去了多少面试，基本就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

    他妻子还不知道，他去职的时候手里有一笔钱，是N+6的薪资补偿，大约能有十三四万的样子。他没有勇气把这笔钱交给妻子，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对妻子说。

    离开的时候，前老板画了最后一个大饼：我若日后东山再起，无论如何忘不掉打江山的兄弟。

02.

    杜子辉没有埋怨，甚至深深理解他的老板。毕竟他也不想把企业搞成这个样子，这世界有的时候，无能为力，无法左右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他和他绝大多数同事都认为老板是个讲良心，有道义的人。

    所以，万一哪一天他真东山再起，他们依然会做卷土重来的江东才俊。

    这几个月，他只能如数的每个月到日子，从自己离职的薪资里，按时拿出来给妻子上交。他知道这种坐吃山空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他身上还捆着车贷，压着房贷，这些都是需要他必须按时兑付的。

     杜子辉是一个清醒的人，他预测或者叫估算了一下，以自己目前的财务支撑力，大约能持续一年半，然后就无法预料了。

    世间事怕什么来什么，乡下的老爹来电话，说是老妈肚子里长了个东西，确诊是良性的，但是需要手术摘除。这笔费用他是一定要出的，总不能让正在读大学勤工俭学的妹妹子阳出，那不像话，也不是当哥哥干的事儿。现在他倒是有时间，却不敢回老家照顾老妈，因为一走他没工作的事情就露馅了。没办法，他只能给父亲转了五万块，没想到，老爹当即给他退回了两万：娃，你赚钱不容易，还要养家，不要你这么多，新农合也能报一些，我们这边也有点积蓄够了。

    子辉几乎是含着泪收下老爹返回来的两万块。他知道自己没了工作的事情，万万也不能和父母说，说了就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03.

    星巴克今天早晨的人不多，店员们已经很熟悉杜子辉的存在，其中一个亲热的和他打招呼：来了啊老板，您请坐。

    杜子辉觉得不怎么自在：啥就老板了我？就是一个失业中年，待业中年，啥时候摇身一变成了老板了？心里的苦涩说不出，他看到犄角旮旯那个座位，那好像没有存在感的座位，他喜欢。尴尬的笑着回应店员的问候，然后，走到那个座位上坐下。

    既然都被喊老板了，面子得有，杜子辉是一个体面的人，他从来不想在公众场合让别人下不来台，更不想让自己难堪。坐下就挥手招呼店员，店员应声而至，手里擎着点品单，杜子辉说：要一杯拿铁/卡布奇诺，超大杯的592ml,然后扫了36元付款。他自己带了几片面包，这足以让他一上午都有热量。

    打开包，拿出电脑，电脑早已经自动识别了星巴克的网，那是因为他经常在这里。

    工作的事情依然没有着落，找工作的热情和渴望不能冷却。只是他有点恍惚，这样投简历，是不是纯属瞎猫抓死耗子？

    和妻子吵过之后，他也有些释然：没办法，谁让妻子有个弟弟呢？谁让自己是个姐夫呢？谁让自己的娃有个舅舅呢？只是杜子辉其实不是心疼那十几万，而是觉得在这个时候，这十几万不在手里，有点雪上加霜了。

    这节骨眼，这些苦涩他不知道如何对谁说，也说不出。

    微信上有人喊他，点开后是前同事，她和他一样，也是同期被企业分流出来的，只不过她很快就有了新工作。去了一家企业继续做资料，人事管理，这是她的老本行，也没办法，她老公是这个不大城市里的一个行业主管。

    微信上，她问他：子辉你现在工作了吗？

    杜子辉回了一个苦笑的表情，还在到处投简历呢。

    少许对方回过来：要不，你到我这个新企业来吧，只不过你要改行，因为这里没有适合你的技术岗位，有一个后勤管理岗，而且薪资没有咱们原来企业那么多，大约能少三分之一。

04.

    前同事的这个微信，让杜子辉内心有点温暖。突然也有点纠结，工作了差不多二十年，一直是专业的技术，这个新企业逼着自己要转行，而且薪资比过去少了三分之一，这该怎么办？能不能满足自己一家老小的日常开销？

    他只能礼貌的回复前同事：谢谢你，我考虑一下，明天回复你吧。

    前同事是个热心人：子辉，现在找工作不容易，狼多肉少，你要抓紧。

    时近中午的时候，咖啡店的人渐渐多了，座位有点紧张了，这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微笑着问他：您这里没有人吧？杜子辉点了点头，那男子坐下了。杜子辉熟悉这张脸，因为他不止一次在这里遇见过这个男人。

    年岁看样子与自己相仿，穿戴也是很得体。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近视镜。

    他落座后，冲着服务生招了招手：给我来一杯中份的拿铁。服务生点头开单走了。

    然后，他打开手提包，取出电脑。杜子辉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里问自己：这个男人莫不是和自己一样落入窘境？

    男子似乎是在收取电子邮件，一边收一边打开看，一边苦笑着。

    这表情让杜子辉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因为他经历过，那些邮件几乎无一例外的是对他投送简历的回复。客气一点的说的几分委婉，不客气的直接拒绝。

    大约十几分钟后，男子停了下来，拿起边上的那杯拿铁，小心翼翼的搅动着，然后细细的喝了一口。不知道是拿铁的苦味道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眉头轻微的皱了皱。

    杜子辉有了一种想和这个男人交流的冲动，很短暂的感觉，不知道是同病相怜，还是别的什么。

    于是他放下了手中的IPAD，冲着男人友好的笑了笑：我在这里经常看到你。

    男人也礼貌的笑着：我也是。

    于是二人差一点大笑。

05.

    杜子辉是一个很喜欢交流的人，既然搭上话了，也就开始了。他小心翼翼的问对方：方便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没想到对方幽默的回应：这也是我想问的。

    话到如此，交流无障碍了。杜子辉毫不隐瞒，因为他一直想找一个能倾泻的地方。于是他率先自我介绍，在他介绍自己的时候，男子一脸笑意的听着，专注而认真，看得出这是一个有修养的人。

    当杜子辉说到自己失业的现状的时候，男子开口了：谢谢你的自我介绍，我和你的情况几乎一样，也是刚被裁员，正在满世界的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男子说着递给杜子辉一张名片，他说：上面的那些头衔，职位如今都不复存在，你只需要记住姓名和电话就行。

    杜子辉则直接把手机微信点开，让男子扫了自己的二维码，加了好友。

    男子比杜子辉大两岁，也是一个挺有规模的私企的高管，企业一直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如今挺不住了，无奈关张。

    杜子辉自嘲一样的苦笑着对男子说：老兄我们这算是同病相怜啊。

    男子倒是很认真：不能这么看兄弟，我倒是觉得我们俩算是被这一波拍到岸上的一对倒霉蛋。

    二人差点放声大笑。

    杜子辉说自己的前同事帮助他找了一份工作，只不过薪酬比过去少了很多。

    男子说：兄弟，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去吧。我们不是饥不择食，而是为生存而活啊。再难，也比你我成天泡在星巴克，肯德基要好吧？现在的我们要放下体面了。

06.

    不远处昏黄的灯影里，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两个星巴克的员工，抬着一棵圣诞树放到门厅口，然后在树上挂着彩灯。杜子辉想起来了，昨夜儿子稚气的向他要圣诞礼物。

    儿子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温暖，所以，他一再提醒自己，圣诞的时候，要给儿子一棵圣诞树，上面挂着各种小礼品。他快速的用手机买了一棵圣诞树，然后注明让快递员扮成圣诞老人，给送上门，宁可多付二十元的跑腿费用，没想到他的这个要求很快就得到肯定的回答，并且约定在明晚上六点一刻会准时送到。

    忙完了这一切，他对男子笑了笑：抱歉啊，我刚才给儿子买了一棵圣诞树作圣诞礼物。

    男人也笑：我刚才也是给我女儿买了一棵，还加了几个礼品。

    杜子辉和男子不约而笑：天下父亲，情同此心。

     其实，杜子辉已经接受了男子的建议，不放过前同事帮自己找到的这份工作，毕竟，有收入比做吃山空要好的多。

他确实是被男子点醒了，在这种时候，什么体面能有自己放下身段，迎接一个新工作更重要？

     男子站起身对杜子辉说：兄弟，我得先走一下，有一个面试。杜子辉说：祝你好运啊老哥。

07.

    咖啡厅里一个深情的歌声在轻柔的飘着：

    风寂寞雨飘泊

    连微笑都变得脆弱

    花交错夜沉默

    像昨夜里的烟火

    你微笑或是冷漠

    终于能够不再执着

    到最后都错过

    ……

   这曲子杜子辉不陌生，这首歌是日本的《风瓷花传》，中文版的演唱，让子辉觉得差了一点。但是很契合自己的心境。

    这一瞬间杜子辉明白了，面对生活，不再硬抗，也许就是最大的体面。

    毕竟家的温暖，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还有自己年迈的父母，上大学的妹妹。

    他一口喝下了最后的咖啡，嘴里轻声的算是对自己说：去他的体面吧。

    他决定回去就和妻子说明这一切，把自己的选择告诉她。

    走出星巴克，杜子辉按下了前同事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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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知音    时间: 2024-1-26 17:44

这小说咋不拿去投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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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金豆豆    时间: 2024-1-26 17:52
失业偏遇伏地魔，生存好在有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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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金豆豆    时间: 2024-1-26 17:53


还有体面可言，不算多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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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知音    时间: 2024-1-26 17:58

金豆豆 发表于 2024-1-26 17:53
还体面可言，不算多糟糕。。。。

我还没看，公交车上看不了，字多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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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刘庄主    时间: 2024-1-26 18:11
80年代初，考上大学没啥可说的，考不上的，叫待业青年，有的父母为了孩子不晃荡坏，提前退休，让孩子进企业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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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爱丽丝    时间: 2024-1-26 19:23
还以为你唱歌《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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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再折长亭柳    时间: 2024-1-27 11:42
年轻人不敢结婚生娃，中年人失业不能体面的活着，经济下滑，却还在宣布GDP增长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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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牛鲜花儿    时间: 2024-1-27 20:02

这才是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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