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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桐花四月 [打印本页]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6 14:04
标题: 桐花四月
　　海棠开了几日，谢了。

　　梨花开了几日，也谢了。

　　花开花谢，皆在几日之间，盛装的，向来是短暂的。我笑那些落寞的娉婷，挥枝抛却一地凋残，也引不落一场细雨。

　　我在花开的季节过敏，把鼻子藏在了疫情的旧日子里，嗅不出满苑梨香，也嗅不出碌碌一日的脚汗之臭。然而，前几日北风来时，我却嗅到了尘腥之气。

　　此外，我还嗅到了桐花开放的味道。

　　十号楼的南侧，有一株高大的泡桐，清明之后开花，满树淡紫。

　　在我老家的宅子里，也曾有这样一株泡桐，甚至更为高大，臂展数丈，庇荫半个庭院。

　　小时候，我并不识得它是泡桐，因为爷爷说它是“梧桐”。爷爷说，书上云，“娇凤栖梧以求凰”，梧桐是凤凰之树，是美好之树。

　　那桐树在春天开花，香味也是淡紫色的，浓艳扑鼻，我闻到后总有种熏熏之晕感，心里并不喜欢。爷爷却背着手，仰头瞻看，嘴里咕哝着溢美之词:好看，绝色，忒好看了…

　　我虽然不喜那种艳烈的香味，却很爱听那桐树之声。风和日丽的时光里，啄木鸟啄遍我村的高木，窜访到我家院子，便要啄那棵“梧桐”，“咚咚咚”，清脆而悠远，甚时好听。凉爽的夏夜，软风漫过斜柯，也会发出一种低沉美好的“嗡嗡”之音，我的年少，便听着这些婆娑，在树下蚊帐里入眠。爷爷说，梧桐本是仙音的化身，千古名琴之焦桐、绿绮，都是由梧桐制成，知其音者，便可聆其心。

　　爷爷少年读书，青年有成，解放后也挡不住他才貌袭人，蝶靠花依，最终因风名狼藉，被部队解职回家。此事让要强的奶奶脸面尽失，不久更郁郁而终，爸爸九岁失慈，心里对爷爷多有怨言，只是不曾当面表露过。爷爷在乡野之中，忙时刨地锄禾，闲时读书写字，闻人谈论他的时候，便站在那棵“梧桐”之下，抬头絮叨一些没人听懂的旧词古调。

　　爷爷死后，爸爸便伐掉了院子里的泡桐。爸爸指着空洞的树干说:这“梧桐”的内里都这么空了，幸好今天锯掉了，不然哪天风大雨大，终要折断的，万一砸坏房顶或砸到孩子，就罪过大了。我方悟得，啄木鸟的咚咚之声，夜风的嗡嗡之音，原来都是这若朽的中空所致。

　　我上高中，才知晓爷爷仰看的“梧桐”，其实是泡桐，于是心里开始笑他的鄙陋:读书半生，竟不识梧桐泡桐之别！

　　此后经年，薄经沧桑，又开始笑自己的鄙陋:爷爷精研古典，更涉军旅，再弄稼禾，岂不知泡桐之误？指泡为梧，一腔难托的心愿罢了。

　　爷爷七十二岁，死于心肌梗塞。病发的时候，他正在挥斧劈柴，闭上眼睛时，怀里还揣着斧子。他常与我们讲书中的玄怪故事，说古人成仙，须遇佳人，佳人指柯而烂，便可飞升。

　　爷爷暮年老瘦，不再有当初的俊逸，佳人也终不肯来，所以他怀中的斧子，至死柯硬如石。恰如他的泡桐，以空洞之声冒比仙音，怎唤得回栖梧的凤凰。

　　近些年，工作之暇，我研读诗词，恍惚间，忽然忆起爷爷泡桐树下咕哝的古调，依稀或有“半死梧桐老病身，重泉一念一伤神”之句，抑或有“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之句。

　　那时候，他低吟着诗句，仰着头看那些桐花，不让我看他的眼睛。我顺着他的逃避望去，晴空下招展的，是一片浓烈的淡紫。

作者: 怀璧其醉 时间: 2023-4-16 15:16
大猫一身书卷之气，原来传自于你的爷爷

作者: 怀璧其醉 时间: 2023-4-16 15:18
花嗅多了，花粉过敏，过敏性鼻炎犯了吧

作者: 山人 时间: 2023-4-16 15:30
路路用心灵的笔，蘸着鲜活的生活液汁，书写陈年的岁月往事。

作者: 古不为 时间: 2023-4-16 18:34
路君好文笔！拜读佳作！

作者: 诗意天涯 时间: 2023-4-16 21:34

怀璧其醉发表于 2023-4-16 15:16
大猫一身书卷之气，原来传自于你的爷爷

大猫才华不是盖的，回回参赛从不走空，是咱半日闲金字招牌，就指着他这梧桐树引凤凰呢

作者: 满堂花醉三千客 时间: 2023-4-17 07:02
思念之情跃然纸上。好文笔！

作者: 朦胧梅花皎月 时间: 2023-4-17 09:06
爷爷是一位美男子啊

作者: 朦胧梅花皎月 时间: 2023-4-17 09:07
早上好

作者: 兰亭流觞 时间: 2023-4-17 10:37
本帖最后由兰亭流觞于 2023-4-17 10:54 编辑

一篇少见的好文

作者: 怀璧其醉 时间: 2023-4-17 16:18

诗意天涯发表于 2023-4-16 21:34
大猫才华不是盖的，回回参赛从不走空，是咱半日闲金字招牌，就指着他这梧桐树引凤凰呢

对对，实力爆棚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1

怀璧其醉发表于 2023-4-16 15:16
大猫一身书卷之气，原来传自于你的爷爷

有吗？我的书卷气微弱的很，气谁都气不倒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3

怀璧其醉发表于 2023-4-16 15:18
花嗅多了，花粉过敏，过敏性鼻炎犯了吧

我对花粉倒不过敏，对冷空气过敏，忽暖又寒，鼻子就痒痒，喷嚏打个不止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3

山人发表于 2023-4-16 15:30
路路用心灵的笔，蘸着鲜活的生活液汁，书写陈年的岁月往事。

偶有所感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3

古不为发表于 2023-4-16 18:34
路君好文笔！拜读佳作！

问好古老师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6

诗意天涯发表于 2023-4-16 21:34
大猫才华不是盖的，回回参赛从不走空，是咱半日闲金字招牌，就指着他这梧桐树引凤凰呢

泡桐而已，泡得很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6

满堂花醉三千客发表于 2023-4-17 07:02
思念之情跃然纸上。好文笔！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7

朦胧梅花皎月发表于 2023-4-17 09:06
爷爷是一位美男子啊

嗯，俊郎的很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7 18:57

兰亭流觞发表于 2023-4-17 10:37
一篇少见的好文

谬赞。欢迎兰亭常来半日闲玩

作者: 满堂花醉三千客 时间: 2023-4-17 19:34

路不拾猫发表于 2023-4-17 18:56

作者: 诗意天涯 时间: 2023-4-17 19:48

路不拾猫发表于 2023-4-17 18:56
泡桐而已，泡得很

泡桐，就是会泡妹子的梧桐树

双保险啊

作者: 路不拾猫 时间: 2023-4-18 12:42

诗意天涯发表于 2023-4-17 19:48
泡桐，就是会泡妹子的梧桐树

双保险啊

泡桐还有这功效？以后有时间得嫉妒一下它才行

作者: 诗意天涯 时间: 2023-4-18 16:22

路不拾猫发表于 2023-4-18 12:42
泡桐还有这功效？以后有时间得嫉妒一下它才行

不用费功夫研究，听说直接吃最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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