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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小说)太阳雨(一)(二) [打印本页]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19:51
标题: (长篇小说)太阳雨(一)(二)
  一、少年法庭


  夏天已经过去了,热度却丝毫不减,整个城市笼罩在“秋老虎”的威力下。幸好青山如黛,长江如练,水蓝、银白、海藻绿的各色招牌,加上大片大片如茵的芳草,使城市有一种视觉上的清凉感。


  然而有些人却不止是凉,而是冷到了心里去。庞家声就是怀揣着这样冰封的心情,整个儿冻在旁听席上。


  少年法庭内,一张椭圆形桌子,环设了十来个座位。审判席、被告席、辩护席、书记员各有标识。米黄色代替了一般审判台的深棕色。被告年纪很轻,不戴械具。“社会调查员”席位上则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满室的气氛既使人肃然,又较为宽松。


  被告人庞元元穿着质料普通的T恤,下身着一条浅色牛仔裤,因为太合身了,使人想到老话说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他的表情就没那么叫人舒服了:看似温驯,眼神里却透着无所谓。在这样的场合也不懂得敬畏,庞家声只有更觉得寒冷的绝望。


  法官问了一个问题。庞元元答道:“是的。”倒是供认不讳的样子。法官问他还有什么需要陈述。庞元元向父亲看去。由于是不公开审理,那里只孤单单坐着庞家声一个人。庞家声看着儿子,嘴唇哆嗦,几乎想要代他说话。


  庞元元没再多说。辩护人照例进行辩护。宣判前,法官请“社会调查员”发言。身材高大、六十多岁的罗国兴拿出一叠纸张,明显是有备而来,一旁是气质优雅、满头银发的沈慧欣。


  罗国兴朗声读道:“受法院委托,我们走访了被告人的亲友、邻居、社区其他相关人员,对他的家庭情况、生活背景、成长经历进行了社会调查,综合分析了他的思想根源。主要是以下几方面:一是正如他自己所说,不学法、不懂法,法制观念淡薄,只想赚点零用钱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是年少无知,缺乏必要的自律,除‘赚钱’外,对所谓‘个性’没有正确的认识,以为做了大多数同龄人不敢做的事就是‘独特’了;三是母亲自幼不在身边,父亲疏于教导……”说着向旁听席上望了一眼。


  庞家声避开罗国兴的目光。


  罗国兴继续念道:“他父亲感到内疚,意识到自己没有很好地尽到责任。”法官等在倾听。书记员快速做着纪录。罗国兴又铺陈了几句,声音略高了些,列举了请求法庭轻判的三个理由:“一是庞元元属未成年人犯罪,符合从轻减轻处罚的条件;二是庞元元系初犯,对被害人尚未造成大的损害;三是到案后能坦白交代问题,认识到自己给社会造成了危害。”罗国兴合上纸张,与沈慧欣对视一眼。那是一种默契,非一朝一夕能够达到的。


  沈慧欣接口了,语速很从容,语声低沉清晰:“这些情况,恳请法庭在量刑时予以考虑!”


  庞元元头部微垂,看不清表情。


  法官审慎地思考了一会儿,认为庞元元的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三百六十三条第一款,应以“贩卖淫秽物品牟利罪”追究刑事责任,考虑到辩护人和社会调查员所提供的种种事实,判处庞元元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众人走出法院大楼,庞元元本人倒不怎样,庞家声却有再世为人的感觉。毒辣的大太阳底下,他反觉得暖和。他冷到麻木的感官这时才逐渐苏醒。


  罗国兴谆谆告诫:“小庞,这次帮你争取到缓刑不容易,要珍惜啊!”庞元元不答。庞家声在旁答应:“哎,谢谢您了!我是个卖烧饼的,又没本事又没碰上过这种事,空着急也不知道怎么办。不是你们,我们家元元就……”一时激动,说不下去。罗国兴说:“今天回去歇歇,明天我上你们家看看。”庞元元说:“不用了。”他这拒人千里来得奇怪,又特别无礼,他父亲忙打圆场说:“元元是说,明天上午他到‘关工委’去谢谢你们。怎么好反过来叫你奔波?”庞元元不置可否。罗国兴笑笑:“大概几点来?我和老沈在办公室等。咱们随便聊聊。”庞家声想了想说:“十点钟吧,十点钟不早不迟……”庞元元很突兀地接口:“八点。”罗国兴爽快地说:“行,就八点。”


  在他们身后不远,沈慧欣正对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孩子说话:“小严,你怎么来了?”


  那“小严”名叫严芷清,刚满二十,韶龄如花,从神情、气质到妆容、服饰却显得相当成人化,一袭红衣更衬得她如一朵灼人的火焰,美得有些酷烈。她说:“我想等着看庞元元有什么好下场,好恭喜恭喜他。”她有意拔高了声音,在场的人全听见了。庞家声顿时变色。罗国兴和沈慧欣很诧异。唯有庞元元知道,她其实是关心他庭审的结果,口头上偏要说得这么难听,便淡淡地笑了笑。


  严芷清有今天,和他脱不了关系,但要他勇敢承认,别说嘴上不可能,就是心里想一想也是困难的。他的情绪在歉疚和鄙视之间滑动,形之于外,便是一份复杂的沉默。


  沈慧欣不知详情,只隐约听说严芷清的家庭算得上中产阶级。以这样的出身,年轻漂亮却甘心在足疗店里消耗青春,当然是事出有因。但具体原因她却守口如瓶。沈慧欣到店里找过她三次,她要么在忙活,要么眯着一双丹凤眼东拉西扯。沈慧欣料到这是个难啃的骨头,便耐心劝她些话,给她些意见。她虽不耐烦,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对沈慧欣也多少有几分亲切和尊重。


  这时沈慧欣便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严芷清不再多言,只把尖尖的下巴朝庞元元一扬:“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他好意思说,你们都不好意思往调查报告上写呢!”几句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像越烧越远的火苗。庞氏父子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沈慧欣小声说:“这小严是怎么回事?”罗国兴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沈慧欣推推他说:“天不早了,回家歇着吧。每次有孩子判了刑,你就愁眉苦脸。依小庞的情况,缓刑算是从宽发落了。”罗国兴勉强一笑。


  他回到家里,默默听收音机里的新闻。他儿子罗昌明走进房来说:“爸,累了吧?”罗国兴说:“还好。今天跟老沈到法院去了一趟。听宣判那会儿,我心都揪起来了。”罗昌明问他:“结果怎么样?”罗国兴说:“判了缓刑。”罗昌明说:“那也对得起他了,你也不用自责了。这些孩子,够让人操心的。”罗国兴说:“国家对他们够照顾了。特地设立了少年法庭,被告不带手铐,也不要求站着。怕他们紧张,又把审判台改成圆桌,不像一般法庭那么一上一下。细节上就看得出苦心了。”


  罗昌明犹豫了一下说:“爸,过两天是小杰妈的……”罗国兴一拍头说:“对了,是下个星期吧?”罗昌明称是,又说:“你看我们是不是也烧点纸……”罗国兴眉头一皱,立刻打断他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行!亏你年纪轻轻的,还没我这老头子思想解放。意思到了,情分有了,你媳妇儿也就安慰了,哪里在乎那些乌烟瘴气的虚礼?”罗昌明为难地说:“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听人家讲,好几年不烧纸,去世的亲人都会托梦……”罗国兴“哼”了一声说:“疑心生暗鬼,牵强附会!”罗昌明依然软磨硬泡:“其实烧个纸也没什么。我看到人家还有烧金元宝、银元宝、冥币的。”罗国兴接口说:“还有纸扎的童男童女、冰箱彩电、房子车子,要不要一古脑儿都烧了给她?”


  罗昌明见父亲发火,站在那里不吭声了。罗国兴叹了口气:“昌明,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不是非要跟你对着干。问题是灵活性要建立在原则性的基础上,对亲人的怀念就不该是这么一种形式。”罗昌明向来是温吞水的脾气,不管赞不赞成,只要人家坚持,他多半会选择息事宁人,于是笑说:“你别动气,我也是随便说说的。我去把中午的菜热热,马上就吃饭了。”转身要走,听罗国兴问:“小杰呢?都七点半钟了,还不见个影子?”


  话音刚落,外面门响,是罗小杰回来了。罗昌明先走了出去。收音机的“干扰”声中,隐约听见父子俩招呼了一下,厨房里就有锅碗瓢盆的响声传来,是罗昌明下厨去了。有人说生命像七八个话匣子同时打开,各唱各的,偶尔有心酸眼亮的一刹那,随即又是一片热闹的混沌。此刻收音机、炒菜声和罗小杰咋咋呼呼的童声倒仿佛是为这话作了注脚。


  罗国兴关掉收音机,走到客厅,罗小杰已经坐在沙发上晃荡着脚丫子看电视了。


  罗小杰瘦瘦黑黑,不如他爸爸清秀,也不如他爷爷挺拔;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转来转去,一对黑豆似的小眼睛眨巴个不停,活像八十年代动画片里走出来的小男孩。


  罗国兴问他:“怎么才回来?”罗小杰随口撒谎:“被老师留堂了。”罗国兴听了倒有三分信,这小孙子一向不招老师喜欢:“为什么留你?”罗小杰不在乎地说:“上课没认真听讲呗。”罗国兴打量着他说:“嘿,你倒挺勇于承认错误的嘛!”罗小杰说相声似地:“要不怎么改正呢?”罗国兴给他怄笑了:“别贫嘴了,洗洗手吃饭了。”罗小杰答应着要走,罗国兴又说:“明天课堂上要专心啦!晚上早睡,明天早起。”罗小杰笑道:“爷爷你也早点睡,不然一累了,打起呼噜来像周杰伦的一首歌:《东风破》。隔两个房间都听得见呢!”说完赶紧溜进厨房去了。


  他这逃遁是多余的,罗国兴压根儿没有惩罚他的意思。看着这罗家第三代的独苗苗,罗国兴掩不住一脸疼爱。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19:52
  二、交锋


  一个遍身白纱的少女在晨雾中伫立。她长发垂肩,赤着双脚,所站之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她生着秀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她的瞳孔中忽然反照出另一个人的缩小了的影子。那是一个帅气挺拔的男人,宽宽的双肩,窄窄的腰身,修长的双腿。男人的脸部却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男人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少女说:“我在等你!”男人说:“你知道我是谁吗?”少女摇头。男人说:“那你还等?”少女说:“是!”男人温柔地叹息:“傻丫头!”伸手揽住少女。少女伏在他胸口上,脸上是恬静的幸福。


  忽然有一个女声远远叫道:“圆圆,圆圆!”少女惊愕地抬头。“圆圆,圆圆”的喊声越来越响,在山谷中回旋碰撞。白色的晨雾凝结得像一片牛奶膜子,又凝成一堵干净的白墙。靠墙放着一张床,床上睡着那个少女。


  她睁开眼,表情茫然,似乎还眷恋着刚才的梦境。她母亲姜桦正站在床边。姜桦说:“圆圆,睡这么死啊?快起来,上学去了。你看都几点了?”许梦圆嘟囔着:“你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边说边起来穿衣服。姜桦说:“你自己说上了闹钟的,倒怪我?你这闹钟还不如我这生物钟呢。不是我来看一下,你一觉睡到中午去了。”说着就往外走。


  许梦圆叫住她说:“你成天都忙的什么?跟我说会儿话的工夫都没有。”姜桦说:“妈的事儿多。你有什么事赶快说。”许梦圆嘟了嘴说:“你这么紧着催,我怎么说呀?你对囚犯的那股子热心耐心真心怎么不分点儿给你女儿?”姜桦忙纠正:“什么囚犯?说得这么难听。再说了,那是工作。”许梦圆半真半假地说:“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说,可我‘吃醋’很久了。你别不承认,你哪是把他们当工作?差不多是你的干儿子干女儿了!”姜桦笑道:“你再没完没了,真要迟到了。”


  许梦圆想起刚刚的梦境,远兜远转地说:“妈,我前天看电视,有个科普节目讲到鸳鸯。这鸟的习性也真特别,总是成双成对的。”姜桦失笑道:“你就要说这个啊?上百度搜搜,再到动物园观察观察去。你们这一代啊,对世界的体验总是第二轮的,先看了电视看了书,才去找活的东西;言情偶像剧看了多少部,自己还是个傻孩子呢!”姜桦正准备出房,许梦圆拉了她一下说:“妈,我做了一个梦,又唯美又感人……”少女的羞涩发自天然,有了心事爱跟母亲倾诉更是天性,她正迟疑着如何委婉表达,姜桦却随口道:“梦有什么好说的?”看看手表说:“妈来不及了,你也快去刷牙洗脸,上课认真听,啊?”三脚两步出房去了。


  许梦圆不满地看着她的背影,把衣服朝对面墙上一摔。衣服滑下来,墙上是一幅画:晨雾弥漫的山谷。


  姜桦骑车匆匆赶到单位。许多人对天天上班的地方都会麻木,一草一木好像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就长在那里似的。姜桦每次进大门时,却总感到一阵亲切。那是个小院子,院外墙上有个蓝底白字的牌子,上写着“长虹街120号”。院内有一个花坛,一棵大树,初秋时节,这片绿荫尤为可喜。左侧一排宣传栏写着“安全须知”、防火防盗的小知识。迎着院门,正面两间相连的平房,左边一间外面挂着长方形黑底白字的木牌:“临江市平安区长虹街扶风社区居委会”,右面的平房外悬着“临江市平安区长虹街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红底白字牌子。姜桦到院子里的小车棚里锁好车,向居委会办公室看了一眼,门已开了,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在里面打扫。


  那男人见到姜桦,忙说:“姜主任!”姜桦笑着点头:“你来得早,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那男人笑道:“我也是刚来。”向外一指:“老沈来了。”


  沈慧欣跟他们颔首而笑,开了右间“关工委”的门走进去。里面有五张办公桌,靠里的一张放着电话。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个报纸架,一个柜子。木地板年深日久,裂了口子,走起来有空空的回响——无尽岁月都在那响声中跳荡,反而予人以一种踏实温厚之感。墙上则贴着一张宋体大标语:立足“三帮”,力争“三无”。这可以说是“关工委”全部工作的提纲契领。


  姜桦进来朝标语看了看,拿起拖把拖地。沈慧欣微笑道:“怎么跑到这儿搞起卫生来了?”姜桦也笑:“那边有人弄呢,我又插不下手去。”沈慧欣抹着桌子,同时就把庞元元和严芷清的情况说给姜桦听,有意不谈自己,把“功劳”全说成罗国兴的。姜桦深知他们这一代人的朴素作风,心里有数,也不点破,一径儿笑着。


  沈慧欣正抹到有电话的那一张,罗国兴走进来了。他一见便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过来抢抹布。沈慧欣挡开他说:“跟我还客气?”姜桦说:“可不是,你们是最佳拍档,有口皆碑,为多少未成年人争到了改过自新的机会。”


  罗国兴把包放下,向姜桦由衷地说:“姜主任,我说这话不是投桃报李啊:现在这么现实的社会,像你这样肯做居委会主任,又兼‘关工委’委员的真是不多了。成天说要树典型,我看你就是个典型。”


  姜桦把拖把放好了说:“您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居委会和‘关工委’本来就是一家人,职能上也有交叉重叠,我看起来是担了两份活儿,其实是做了一回事,我倒觉得我讨了便宜呢!”罗国兴笑眯眯地说:“太谦虚了,这叫能者多劳。”姜桦笑了,说:“对了,庞元元说早上八点来的,怎么到现在也没过来?”这一问直接问得罗国兴笑容收敛:“说来不来,不会又……”沈慧欣马上便说:“我相信不会。”姜桦说:“其实小庞的本质倒是不坏。”罗国兴说:“谁生下来就是坏的?总是后来受了污染。他要不是迷恋黄色网站,也不会学得那么流,更不会去卖黄碟了,唉!”沈慧欣也深有所感:“庞元元真是我心头一块疙瘩:生得体体面面的,偏生不上进,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将来怎么得了?换了别人,急也急死了,他倒挺沉得住气的。”


  门外有人嗓门儿洪亮地说:“哎呀,我来迟了!”跟着便跑进一人,矮矮胖胖,很喜相,正是这里的成员之一王霞。同样是老太太,她和沈慧欣并列,形象气质、言语谈吐都迥然不同。王霞乐呵呵地又说:“你们这么早把卫生都弄好了,叫我干嘛去?”沈慧欣说:“你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罗国兴打趣她道:“我常说呢,王霞要是给阶级敌人抓了去,威逼利诱都没有用,但是三天不让她干活儿,她保证扛不住,全招了。”王霞大笑:“不错不错,幸亏你是我党的老干部,不然落在你手里,我就活活地闲死了。”一片笑声中王霞又问:“你们刚才在说谁‘沉得住气’啊?”


  沈慧欣脸上罩了一层愁云:“说小庞呢。你也见过的。”王霞一拍大腿:“我跟罗主任找过他。这小伙子,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句是一句,跟锥子似的。我做了这么多年工作,这样的还是头一个。”姜桦见她岔得远了,便说:“要不再去找他谈谈?”王霞说:“光谈恐怕没用,要另外想法子。”


  他们关注的焦点庞元元这会儿仍四平八稳躺在自家的床上,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旧式的木板,淡得看不清的纹路,袅袅地不知延伸到哪里去了,迷茫如他的未来。


  庞家声开始还忍着,后来见他只管大模大样地躺着,不禁催他:“还不起来?人家在等你呢!”庞元元淡然道:“等就等吧。”庞家声话里夹了三分严厉:“从前我管你不够,太纵容你,往后我要好好地尽尽当爸爸的责任。元元,做人要有良心。不是人家帮忙,你这会儿能躺在这儿?昨天我说十点,你自己讲是八点……”庞元元不胜其烦,坐起来穿袜子说:“行了行了。”庞家声说:“这次的事是个教训,你再像从前那样,谁也保不了你!”庞元元一边找鞋一边说:“保?我值得你们保吗?”苦笑着摇摇头,意气消沉地说:“虽然不坐监,档案里已经有了。你儿子才十七岁就是个缓刑犯,你以为还能从头再来,当没事人儿吗?”庞家声惊讶而伤心:“你……你是不打算振作了?待会儿到那边,你千万别给人家这种印象!”庞元元脸上渗出一丝骄傲:“这你放心。我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露怯,他们绝对看不出来。”庞家声沉痛地说:“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你这种儿子!”庞元元顺口说:“这你要问问我妈了。”他父亲大怒道:“你说什么你?!”庞元元穿好了鞋站起来说:“当我没说。”


  洗漱停当,庞元元不紧不慢地出门,上街。他骑着单车左顾右盼。骑过气派的商厦,骑过清幽的公园,骑过逶逦的内河。他加劲踩了两下车,如飞般轻倩地掠过,突然之间,双手脱把,只以两臂保持身体的平衡,两手张开作飞翔状。


  一位中年人皱眉看他,他若无其事。一位姑娘看了他一眼,他朝她吹了声口哨。


  罗国兴在打电话询问着什么,沈慧欣和王霞都在翻着一些资料。姜桦已不在室内。


  五张桌子中有一张始终空着。沈慧欣看看桌子,想说话但终究没说。她的视线移到手表上去了:“庞元元可能不来了。”王霞有些不高兴:“你跟他好说歹说,他虽然不顶嘴,可是一句听不进去。”沈慧欣不由得又为庞元元辩解:“不过我接触过的少年人里,他脾气要算顶好。”王霞仍然坚持她自己的看法:“这叫‘软抵抗’,左耳入,右耳出。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他……”


  罗国兴截断她说:“看样子暂时来不了,我正好有点别的事处理一下。庞元元到了就叫他在这等我。”


  王霞见他急匆匆的样儿,追着问了句:“又上哪儿去忙啊罗主任?”罗国兴手一挥:“哪儿那么多说的?”径自出门去了。沈慧欣说:“罗主任是豪气不减当年。”话音刚落,罗国兴却又折回来了,后边跟着的赫然是众人念兹在兹的庞元元。


  姜桦刚好从隔壁过来,不由得“咦”了一声。沈慧欣惊喜地笑道:“嗬!老罗啊,难不成你会变戏法?”罗国兴说:“在门口刚好撞到,我就把他拉来了。”转向庞元元说:“男子汉说话算话,要么不答应人,要答应就得做到。不是约八点吗,我们,还有你姜阿姨,等了你一早上。”


  庞元元满不在乎地笑笑:“睡过头了,不好意思啊姜阿姨。”罗国兴正想说话,姜桦向他使了个眼色,显然他们都知道庞元元是有意轻慢,但姜桦不想揭穿。


  罗国兴说:“我先有事去。小庞等我回来。”急急走出去了。庞元元皮里阳秋地说:“罗主任好像比外交部的还忙。”沈慧欣笑了笑说:“多半也是为了哪个孩子。”姜桦指指沙发向庞元元说:“坐吧。”给他倒了杯水。庞元元道谢。姜桦先在沙发上坐下,庞元元也随着坐下来,神色间依旧是似笑非笑,举止中依旧透着那股潇洒的不耐烦。他有本事一边彬彬有礼一边暗暗挑衅。


  他笑嘻嘻地说:“请问一下姜阿姨,‘三帮’指的什么呀?”说着拿小指头儿点点墙上的标语。


  姜桦察觉到庞元元存心戏弄,却镇静地答他:“也好,我很乐意向你复述一下‘关工委’的宗旨,只是你听了之后要记得住。‘三帮’是帮教、帮扶、帮学……”庞元元抢着说:“那‘三无’呢?”姜桦说:“那是无失学、无失业、无犯罪。‘三帮’和‘三无’是相对应的,一个是基本手段,一个是大目标。”庞元元步步紧逼:“你们天天就围着我这种未成年人打转儿?”姜桦淡然答他:“包括但不限于,要是有需要,青年人也在我们的关注范围之内。”庞元元不无揶揄:“专门做这个不无聊吗?”姜桦对他的冒犯报以默然。她不说,只好他来说,无形中他已经输了一着:“你们这个委员会成立多久了?”敏感的天性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落了下风,他飞速地转着念头要扳回一局来。姜桦听他问起,从容应对:“成立二十年了。1984年2月20日……”


  庞元元极快地接话:“河南省安阳市的老红军、老干部联名写信,建议成立关心下一代协会,发挥余热,对青少年——当然也包括我了,哈哈——对咱们这些矮人一头的青少年进行思想政治和科技文化教育。我说得对吗?”沈慧欣插嘴:“你怎么知道?”庞元元说:“我昨天上网查的。这就是网络的好处。你们知道的,网上全有;你们不知道的,网上也有。”王霞瞪着他说:“嘿,你……”


  姜桦不卑不亢地说:“关于关工委你还知道多少?是1984年3月18日正式诞生的你知道吗?那六位老同志是袁觉民、马驰、江振荣、侯占玺、苏伯鸿、品文斗,你知道吗?一时强记的和心里本来有的是两回事。”话说到这里,有给他台阶下的必要,因此停了停说:“不过,你能上网查‘关工委’总是好事……”庞元元差点笑出来,口风一变,陡然显得很尖刻:“我听说‘关工委’里都是离退休干部,是不是在家里憋得慌,出来找点乐子?我奇怪姜阿姨你,也就跟我妈那么大吧,怎么也混在老头老太太里头?”


  王霞忍了半天没忍住,一拍桌子,茶杯都震了一震:“庞元元我告诉你,老头老太太闲了没事,可以打麻将可以养花可以养鸟,那都比不上你这么让人操心!我们想趁着还能动弹,再做点儿事,不是吃饱了撑的!‘关工委’是个正式机构,也不是给你小庞消遣的!”茶水溅到她手上和衣服的下摆上,她浑如未觉,气虎虎地看着庞元元。有时候当头一炮,也有奇效,事情就此转机也未可知。沈慧欣这么想着,不发一言。


  人同此心,姜桦过来安抚王霞,一边劝她一边头也不回地说:“小庞,请你把毛巾拿来。”这是个合理的要求,也是个不起眼的要求,然而毕竟是在提要求。庞元元只要照做了,心理上势必会有微妙的变化,从一味对抗嘲讽变成悄然地和解与配合。庞元元不吭声,姜桦看着他。时钟嘀嘀嗒嗒走过,无声的较量下,庞元元到底理亏,依言拿来了毛巾。姜桦给王霞擦擦手又吸吸衣服上的水渍。


  庞元元看着王霞,努力维持微笑,但那笑容是不自然的、僵硬的、死的。


  姜桦重新坐下来,特意侧过身,与庞元元面对着面,问他:“在想什么?”庞元元说:“在想,世界上的人都挺像混蛋,但只有一个人肯定是混蛋。”姜桦说:“是谁?”庞元元说:“是我。”姜桦简洁地问:“为什么?”庞元元说:“我不讲人家了,我骂我自己还不成吗?”姜桦开解他说:“你别忘了,你是个一米八零的大男人,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指望得到其它人的尊重吗?”


  王霞定了定神说:“庞元元啊,我上你家三次,就被你笑了三次。我们是去帮你的,不是去害你的,你怎么逢人就抵触呢?你笑我们几个老的,随你;你姜阿姨不同,她是放弃了好工作,自愿到居委会来,又兼了咱们‘关工委’的工作,你可不能损她呀!”


  庞元元虽不大看得起王霞,却相信她不会说假话,看来姜桦真是舍弃了高薪厚职到这儿来作奉献的。这么一想,亲近虽不增加,尊敬却是难免,望望姜桦,垂下了眼皮。


  姜桦在王霞身旁站着,向庞元元说:“你知道我们八点半上班,就叫大家八点钟等你,好把我们多晾半个小时,是不是?这些小花样,事后想想,很容易明白。损人利己虽然可耻,理论上还知道是为了什么;损人不利己,甚至是故意伤害、捉弄关心你的人,这是个什么逻辑,有什么意思呢?”


  庞元元抗辩:“口口声声关心关心,你们凭什么关心我?就凭你们没让我蹲大牢?我请你们关心了吗?”


  王霞是爆炭性子,闻言陡然站起,柜子门一下子给带开了,她的桌子离柜子最近。柜子里原就挤满了红艳艳的锦旗、黄澄澄的奖章、大大小小的感谢信和明信片,这一下顿时五颜六色撒了一地。


  大家一时间惊呆了。沈慧欣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心疼地蹲下身去收拾。王霞大声说:“哎呀,都脏了,你看这……”也过去帮她。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千金难换的宝贝。


  姜桦尽力控制着情绪说:“是啊庞元元,你没有请我们……”她指指地上的锦旗、奖章:“他们也没有请我们,是我们自己愿意,哪怕没有理解,只有嘲弄,甚至……”她蹲下身,轻轻拾起一本证书,脑中瞬间闪过了许梦圆不满的言语:“你成天都忙的什么?跟我说会儿话的工夫都没有!”她摇了摇头,仿佛想把不愉快的回忆都一股脑儿地甩掉,却不由自主想起她前夫许达成决绝的话语:“我们离婚吧!”她深吸一口气,把证书递给沈慧欣,那么轻柔,那么小心。那珍而重之的态度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庞元元坐立不安。王霞热辣辣地剜了他一眼。姜桦镇定下来,继续说:“不归家的孩子归了家,不上学的孩子上了学,不积极的青年开始自食其力,被社会认可、肯定,我们就打心眼儿里高兴。有没有人请我们关心,不重要!”她拾起一面锦旗,给稍远的王霞,旗面在空中略一铺展,扬出红红的一条细浪,和严芷清的红衣服一样浓艳,却又如此不同。他、严芷清,还有许许多多同龄人,是靠了姜桦他们真心实意地帮助才涉过冰川,走上坦途。他的报答仅仅是不合作和激他们发火、动怒,让他们寒心吗?


  庞元元终于坐不住了,走过去,从姜桦和沈慧欣手中接过东西,送到柜子里。姜桦和沈慧欣对看一眼,眼中都是希冀。王霞不擅掩藏心事,更是喜上眉梢。


  这时却有一个学生家长领着女儿走进来问道:“请问这儿有个施老师吗?”王霞快嘴接口:“有有有,进来坐。”又说:“不过老施病了,这两天没来。”家长失望地向女儿看看:“那她大概什么时候来呢?”不等王霞回答又说:“这样好吧,我留个电话给您,施老师一来,您就通知我。”王霞爽快地说:“行!”那家长边写电话号码边说:“上回她给丫头补习了两个月,物理成绩就上了十几名。”写完了,把号码递给王霞:“您可千万别忘啦!拜托!”王霞忙说:“哪儿的话!”她把家长往门口送,险些儿与一对青年夫妻撞上。小夫妻俩手里还拎着东西。


  沈慧欣第一个认出来说:“小丁!”那青年丁盛笑着说:“您还认得我!我当爸爸了……”王霞忙问:“哟,男的女的?”丁盛喜滋滋地说:“是女儿。我来给大家送点巧克力和牛奶糖。”丁盛的妻子一把一把地发糖,笑得既骄傲,又腼腆。庞元元只觉好奇。


  王霞对丁盛说:“你不在网上开店了吧?”丁盛脸上渗出一点红晕:“哪能啊?我发过誓,要再点着鼠标骗人就把手剁了!现在天天跑运输,忙还忙不过来。你们不信问她。”向他妻子一指。沈慧欣笑道:“我记得丁盛的女朋友还是姜主任请婚介所给他介绍的,现在都添了千金了。”姜桦也十分欣慰:“是啊,真快。”王霞提醒丁盛两口子:“还不谢谢你俩的大媒。”丁盛携着妻子的手向姜桦诚挚地说:“谢谢姜阿姨!”姜桦笑了:“既然叫阿姨,就不准这么生分儿。”她今天情绪几起几落,笑得不那么自然,生怕丁盛夫妇以为她对他们不够亲热,额外拉着丁盛妻子的手问长问短,叮嘱她产后好生保养。


  电话响了,沈慧欣接起来说:“喂,施老师不在,病了,哦,没事,过两天就能来了,你不用担心……没事,都是为了孩子嘛!”


  接二连三几件事,把一上午的紧张空气冲得荡然无存。室内有一种崭新的宽松,人在其中,像鱼在水里,自在,舒展,坦然。


  庞元元的脸色松动了,不等任何人问他,自己开口说:“我想跟你们说说我的事,有兴趣听吗?”还是负气的口吻,却是交心的前奏。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姜桦、沈慧欣都静静地聆听。丁盛和妻子悄悄向众人挥手,退出。


  庞元元恍若不见,低低地说:“我们初二发了一本教科书,《青春期常识》,当时好多人想看不敢看,我看了,他们笑我‘不学好’。他们一笑,我反而想对着干,又因为好奇,我上过一次……色情网站。就有‘耳报神’向老师打我的小报告。老师在班会课上当众说我下流。我爸一听,连老师都骂我下流,哪还‘上流’得起来?一骂骂了我大半个月。再以后同学们见到我就挤眉弄眼,各科老师都对我特别‘注意’……好不容易撑到初中毕业,我就不念了。其实同学当中有人早就谈恋爱了,当着老师的面骂我骂得最凶!哼,反正下流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我就偏要泡妞,再甩了——我爸看看没了指望,也不大管我了。”


  姜桦插口问道:“你母亲呢?她不跟你们一起生活,难道对你就不闻不问吗?”庞元元说:“她哪有脸来管我。她……”他咬着牙笑道:“再婚了,跟我爸的朋友。”王霞“啊”了一声。姜桦歉疚地说:“对不起!”庞元元佯装轻松:“没事,跟这种人较什么真儿?你们罗主任只知道我妈不在我身边,可不知道她是干嘛去了——我爸好意思说吗?说我妈看上了他的朋友,主动勾搭人家,绝食、出走,什么手段都使出来才跟我爸离了婚?完全不顾还有个才几岁的儿子?像她这样当妈的,也算天下少有。”他顿了顿说:“所以我从小就觉得感情这东西靠不住,都是挂在嘴上的虚伪的谎言,说着好听而已。”


  沈慧欣咳嗽了两声,慈祥地说:“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哪!再者说了,就算有人虚伪,你也不该拿自己赌气。就说你的老师,她方法虽然不对……”庞元元说:“但出发点是好的。”与沈慧欣互相看看,忽然都笑了。王霞也跟着不知所谓地笑起来。姜桦却带着同情,关切地看庞元元。庞元元抿了抿嘴唇。


  笑声渐停,气氛有些凝滞。好在罗国兴从院子里走了进来,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姜桦倒了凉开水给他。罗国兴喝了口茶说:“明天上午我不过来,直接从家出去,有事打我手机。”沈慧欣把最后一面小锦旗折好了塞到柜子里去,头也不回地问:“上哪儿去?”罗国兴说:“北效监狱,有个小胡勇得看看去。”庞元元说:“胡勇怎么了?”罗国兴有点意外。庞元元见了他疑问的神色便说:“他是我朋友。”罗国兴说:“他没衣服换了,他家里也不管他;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带点吃的去见见他,说是对他死了心了。”庞元元轻蔑一笑,嘴角弯出小小的弧度。


  沈慧欣觉得是个机会,想了一想说:“小庞,你呆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明天跟罗主任一起去。胡勇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你也比我们知道些。当然,那要你自己愿意,如果你不反对……”庞元元说:“什么时候去?”


  姜桦在心里为沈慧欣的急智喝了声彩。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0:39
原来关工委是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简称……表情:恍然大悟。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6 21:20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0:39
原来关工委是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简称……表情:恍然大悟。

这个,你居然不知道?我痛失一次好为人师的机会啊!表情:捶胸顿足中!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20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0:39
原来关工委是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的简称……表情:恍然大悟。

你看,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吧。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21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6 21:20
这个,你居然不知道?我痛失一次好为人师的机会啊!表情:捶胸顿足中!

被我抢了普及知识的机会。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6 21:21
你这个长篇是有多长?我先做个心理建设。。。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1:23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6 21:20
这个,你居然不知道?我痛失一次好为人师的机会啊!表情:捶胸顿足中!

我还以为跟关公政委之类的历史严肃有什么神秘的关系……表情:历史盲。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6 21:23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1:21
被我抢了普及知识的机会。

就是,就是。好想对你白个眼肿么办?后来发现,你这不普及的话,我也不晓得还有这空挡么。那就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6 21:26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23
我还以为跟关公政委之类的历史严肃有什么神秘的关系……表情:历史盲。

也不是。这个词我晓得,是因为我们每年都会有活动,关工委会来做一次法律啊健康什么的宣讲。。。表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1:38
С  2022-2-16 21:26
лη飺 ...

飺塣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1:39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6 21:26
也不是。这个词我晓得,是因为我们每年都会有活动,关工委会来做一次法律啊健康什么的宣讲。。。表情:不 ...

竟然真的有这种组织?我还以为跟长虹街扶风社区一样是陶公杜撰出来的……表情:眼睛瞪的像铜铃。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1:46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1:20
你看,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吧。

这个开篇就出场了这么多人,国兴家声是一拨,圆圆元元是一拨,姜桦昌平是一拨,还有王霞芷清慧欣……表情:数手指头。

作者: 卡米尔克劳代尔    时间: 2022-2-16 21:46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38
飺塣

又见乱码。表情:不长记性。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1:48
卡米尔克劳代尔 发表于 2022-2-16 21:46
又见乱码。表情:不长记性。

好像你没有过乱码似的……表情:翻白眼。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49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6 21:21
你这个长篇是有多长?我先做个心理建设。。。

十七万字,在长篇里算短的,每天两章的话,挺快就结束了。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49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6 21:23
就是,就是。好想对你白个眼肿么办?后来发现,你这不普及的话,我也不晓得还有这空挡么。那就算了,我大 ...

对吧?根本不构成竞争关系。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50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38
飺塣

不明觉厉。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51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39
竟然真的有这种组织?我还以为跟长虹街扶风社区一样是陶公杜撰出来的……表情:眼睛瞪的像铜铃。

有的能编,有的是严格写实。表情:严谨如我。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51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46
这个开篇就出场了这么多人,国兴家声是一拨,圆圆元元是一拨,姜桦昌平是一拨,还有王霞芷清慧欣……表情 ...

不怕多,就怕乱。只要你能记住他们,不搞混了就行。这个长篇是群戏,主角有三个,两个老的加一个中年女性。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1:52
卡米尔克劳代尔 发表于 2022-2-16 21:46
又见乱码。表情:不长记性。

加一。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1:54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1:51
有的能编,有的是严格写实。表情:严谨如我。

仰视写实的陶公……表情:肃然起敬。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1:58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1:51
不怕多,就怕乱。只要你能记住他们,不搞混了就行。这个长篇是群戏,主角有三个,两个老的加一个中年女性 ...

搞不混,小读者的记忆力可好了,庞元元一米八,长得帅,身材好……表情:垂眸一笑。

作者: 卡米尔克劳代尔    时间: 2022-2-16 21:59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48
好像你没有过乱码似的……表情:翻白眼。

我都会提前复制一遍。表情:杯弓蛇影。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2:23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54
仰视写实的陶公……表情:肃然起敬。

表情:崇拜要适可而止,只因我万分低调。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2:24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1:58
搞不混,小读者的记忆力可好了,庞元元一米八,长得帅,身材好……表情:垂眸一笑。

果然划重点是人的天赋。表情:扶墙硬撑。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2:33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2:23
表情:崇拜要适可而止,只因我万分低调。

你低调你的,我崇拜我的……表情:和谐美好,互不打扰。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2:37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2:24
果然划重点是人的天赋。表情:扶墙硬撑。

始于元元,陷于慧欣,敬于国兴,忠于姜桦……表情:拈花微笑。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2:38
卡米尔克劳代尔 发表于 2022-2-16 21:59
我都会提前复制一遍。表情:杯弓蛇影。

退回去复制也是一样的……表情:经验之谈。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2:51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2:37
始于元元,陷于慧欣,敬于国兴,忠于姜桦……表情:拈花微笑。

这可以说是相当的全面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兴趣在元元身上。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2:51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2:33
你低调你的,我崇拜我的……表情:和谐美好,互不打扰。

成交!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6 23:00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2:51
这可以说是相当的全面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兴趣在元元身上。

在在在,怎么会不在……表情:花痴。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6 23:01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6 23:00
在在在,怎么会不在……表情:花痴。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7 08:59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2:51
成交!

今天又是崇拜陶公的一天……表情:元气满满。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09:08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21:49
十七万字,在长篇里算短的,每天两章的话,挺快就结束了。

好吧。确实不算多。主要是担心太长的话,这种陆续更,按我的阅读习惯会断层~~~~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09:09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7 08:59
今天又是崇拜陶公的一天……表情:元气满满。

何须长爷们儿志气?你会不能换个性别的人崇拜么~~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2-2-17 09:18
同样是先睹为快过的作品,这篇却隔外有种久别重逢的惊喜(完全像看篇新文)。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2-2-17 09:18
我喜欢沈慧欣白发的优雅。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2-2-17 09:24
严芷清乍看其外形跟名字倒像是恰恰相反,但性格行止又隐隐透着与衣着妆容不一致的刚毅,问题少年庞元元的玩世不恭里也似乎透着些别扭的清明。 人物众多但个个性格鲜明。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2-2-17 09:27
老罗一家三代清一色,这生态,啧啧!三代人的性格也很有意思,老罗端肃刚硬,儿子温和有余,还是小罗好,欠儿欠儿 的综合了上二代的无趣。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7 09:48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09:09
何须长爷们儿志气?你会不能换个性别的人崇拜么~~

江公此言差矣,崇拜是不分性别的……表情:捋胡子。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7 09:49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09:27
老罗一家三代清一色,这生态,啧啧!三代人的性格也很有意思,老罗端肃刚硬,儿子温和有余,还是小罗好,欠 ...

严父出逆子,慈母多败儿……表情:罗小杰。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09:53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09:18
同样是先睹为快过的作品,这篇却隔外有种久别重逢的惊喜(完全像看篇新文)。

你确定你不是显摆?嗯哼~~~~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09:54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7 09:48
江公此言差矣,崇拜是不分性别的……表情:捋胡子。

又一个美髯公粉墨登场???曹公何在?赶紧准备金丝罩~~~~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09:57
法官等在倾听。书记员快速做着纪录。
-----------
记录?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2-2-17 10:02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09:54
又一个美髯公粉墨登场???曹公何在?赶紧准备金丝罩~~~~

曹公正在奋力掀他的棺材板……表情:嗨呀嗨嗨哟。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12
严芷清不再多言,只把尖尖的下巴朝庞元元一扬:“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他好意思说,你们都不好意思往调查报告上写呢!”几句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像越烧越远的火苗。
===========
特别偏爱这个比喻:越少越远的火苗。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16
这么多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居然全给记住了。艾玛,不服气自个儿都不行啊!严重怀疑小杰会出点什么茬子——表情:另类剧透~~~~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19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19:52
  二、交锋

你们这一代啊,对世界的体验总是第二轮的,先看了电视看了书,才去找活的东西;言情偶像剧看了多少部,自己还是个傻孩子呢!
=========

我好像也是第二轮的啊!晕乎乎,是怪生活圈子太小了,还是怪信息社会的飞跃发展?这个我得多捋一捋啊~~~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23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19:52
  二、交锋

 洗漱停当,庞元元不紧不慢地出门,上街。他骑着单车左顾右盼。骑过气派的商厦,骑过清幽的公园,骑过逶逦的内河。他加劲踩了两下车,如飞般轻倩地掠过,突然之间,双手脱把,只以两臂保持身体的平衡,两手张开作飞翔状。
========
年轻,是多么张扬的时候啊!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28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19:52
  二、交锋

你是个一米八零的大男人,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指望得到其它人的尊重吗?
==========
其他人?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29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19:52
  二、交锋

感觉对关工委的职能理解略有偏差~~~~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2-2-17 10:41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09:53
你确定你不是显摆?嗯哼~~~~

嗯,很确定,就是在显摆。表情:来自坐拥实体书的得瑟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53
庞元元抗辩:“口口声声关心关心,你们凭什么关心我?就凭你们没让我蹲大牢?我请你们关心了吗?”
===========
我好像特别能理解这个立场。虽然元元本身或许只是叛逆之词,但我却比较赞成这个观点——我没有求你关心,那么,关心达不到你要的结果,你也没有权利来指责我,更不要用你所谓的关心来试图圈禁我~~~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54
他的报答仅仅是不合作和激他们发火、动怒,让他们寒心吗?
===========
所有的付出,若冲着“报答”而去,本身也是够功利的。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55
  庞元元终于坐不住了,走过去,从姜桦和沈慧欣手中接过东西,送到柜子里。姜桦和沈慧欣对看一眼,眼中都是希冀。王霞不擅掩藏心事,更是喜上眉梢。
===========
我在想,设若元元克制住了,没有这么一个“感恩”的动作呢?而且我个人赞成不动作,似乎更符合当时的现场感~~~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59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6 19:52
  二、交锋

后面的节奏感觉有点快~~而且作为关工委,不了解孩子的身心发展情况,就贸然做所谓的思想工作,也有点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7 10:59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10:41
嗯,很确定,就是在显摆。表情:来自坐拥实体书的得瑟

哇咔咔。好嫉妒啊,有莫有?!

作者: 浅泠    时间: 2022-2-17 12:29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28
你是个一米八零的大男人,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指望得到其它人的尊重吗?
==========
其他人?

可能,作者想表达的是,连异类都瞧不起他……算了,编不下去了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2:59
雾鬓新梳绀绿 发表于 2022-2-17 08:59
今天又是崇拜陶公的一天……表情:元气满满。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0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09:08
好吧。确实不算多。主要是担心太长的话,这种陆续更,按我的阅读习惯会断层~~~~

我最长的长篇目前是28万字,也不算很长其实。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1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09:18
同样是先睹为快过的作品,这篇却隔外有种久别重逢的惊喜(完全像看篇新文)。

这感觉哪里来的?哈哈。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1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09:18
我喜欢沈慧欣白发的优雅。

亦然。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1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09:24
严芷清乍看其外形跟名字倒像是恰恰相反,但性格行止又隐隐透着与衣着妆容不一致的刚毅,问题少年庞元元的玩 ...

虐虐的一对。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2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09:27
老罗一家三代清一色,这生态,啧啧!三代人的性格也很有意思,老罗端肃刚硬,儿子温和有余,还是小罗好,欠 ...

你这概括得很好。代罗家三口向你表示感谢。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3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12
严芷清不再多言,只把尖尖的下巴朝庞元元一扬:“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他好意思说,你们都不好意思往调查 ...

烈性的女子。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4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16
这么多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居然全给记住了。艾玛,不服气自个儿都不行啊!严重怀疑小杰会出点什么茬子 ...

给每个人一个强烈的性格特点就方便记忆了。当然,主要人物的特点不能只有一个,后面再慢慢丰富。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5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19
你们这一代啊,对世界的体验总是第二轮的,先看了电视看了书,才去找活的东西;言情偶像剧看了多少部,自 ...

我也是第二轮。这好像是我们这一代共同的特点。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5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23
 洗漱停当,庞元元不紧不慢地出门,上街。他骑着单车左顾右盼。骑过气派的商厦,骑过清幽的公园,骑过逶 ...

作者表示很偏爱这个角色。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6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28
你是个一米八零的大男人,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还能指望得到其它人的尊重吗?
==========
其他人?

对的。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6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29
感觉对关工委的职能理解略有偏差~~~~

这点你可以相信我,我写这个有大量的采访和调查。他们的工作范围相当广泛。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7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53
庞元元抗辩:“口口声声关心关心,你们凭什么关心我?就凭你们没让我蹲大牢?我请你们关心了吗?”
====== ...

每个人都难免从自身看问题,既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也未尝不可说是一种视角的限制。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8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55
  庞元元终于坐不住了,走过去,从姜桦和沈慧欣手中接过东西,送到柜子里。姜桦和沈慧欣对看一眼,眼中都 ...

如果元元克制住了,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09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7 10:59
后面的节奏感觉有点快~~而且作为关工委,不了解孩子的身心发展情况,就贸然做所谓的思想工作,也有点让人 ...

那肯定是了解的啊,工作对象的情况事先都要先了解,包括找他的家人详谈、往日有过什么案底之类。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7 23:10
浅泠 发表于 2022-2-17 12:29
可能,作者想表达的是,连异类都瞧不起他……算了,编不下去了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2-2-18 07:11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2-17 23:09
那肯定是了解的啊,工作对象的情况事先都要先了解,包括找他的家人详谈、往日有过什么案底之类。

从你的行文走笔里,好像没有怎么看出来?比如,问人家的妈如何如何。。。。。又,难道我读岔了?回头重温一下。。。。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2-2-18 11:27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2-18 07:11
从你的行文走笔里,好像没有怎么看出来?比如,问人家的妈如何如何。。。。。又,难道我读岔了?回头重温 ...

有些能了解的事先要了解,有些要当面与当事人沟通,或者是引导当事人把情绪渲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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