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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晚风（九）（十） [打印本页]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2 12:04
标题: （小说）晚风（九）（十）
　　九

　　隔了一个周末，同学们重返教室，各自说得眉飞色舞。有的说在录像厅连看了《鹿鼎记》《神龙教》上下集，有的说在有线电视里看了《太子传说》《明月照尖东》姊妹篇，有的说跟家长去了黄海湿地看麋鹿、丹顶鹤，有的索性去了邻市走亲戚，别提多快活了。幸福的是占少数，大部分同学被强制呆在家里看书复习，就算家长不在家，也会在电视、音响上做记号，只要儿女越雷池一步，就会留下痕迹，付出代价。

　　众人正在这里说着，丁鹏进来了。众人一见他的新发型，个个忍俊不禁。那是模仿台湾歌手黄安剪的，却剪得不伦不类，沦为不折不扣的低配版：前额半边垂着发，右边一条剃得光光的“走廊”直通耳朵。侯靖泽、王宇等直言“简直丑疯了”。侯靖泽原是丁鹏的小兄弟，现在他站在顾芸一边，话就来得直接了。晏琦微微一笑，与汪旭交换了一下不屑的眼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顶着这样一个奇异的发型，受了老师、同学一上午的冷嘲热讽，班主任吴老师甚至叫他“不如剃个光头”，气得他心里直叫她的外号“后妈”。临到中午，他却又承受了一个新的打击。

　　邵珊珊叫住他，面如寒霜，把一个大塑料袋往他怀里一塞：“哪，焦小玲退给你的。”丁鹏愣了，半天才说：“干嘛把我送她的礼物还我？”邵珊珊冷冷地说：“问你自己呀！你自己花心，在外面勾三搭四，她为你吵了多少架打了多少人伤了多少次心啊？要是玩玩的还罢了，这回你跟‘二中’那个校花胡阅寒是来真的吧？”

　　胡阅寒三个字一出口，丁鹏立知大事不妙。他抱着一大袋附载着美丽回忆的礼物，讪讪地笑着，掩饰内心的慌乱：“她不会真要分手吧？”

　　“她会！你连专一都做不到，谈什么恋爱？你哪点配得上焦姐？”邵珊珊掉头就走。她的决绝折射的是焦小玲的寒心。丁鹏生平第一次想到“责任”之类的词汇。他把她哄回来太多次，而这次怕是再难挽回了。

　　他消沉了许久，久得令晏琦感到奇怪，原来此人和那张牙舞爪的女土匪之间居然有真感情。他原以为他们是逢场作戏来的。

　　世事变幻，出人意表者多。就在丁鹏惨遭分手后十几天，语文老师出了车祸，幸而性命无忧，但中考以前都不能指望来上课了。代课老师是个小伙子，脸嫩得出奇，胆小得只敢看讲义夹子，哪一分钟讲哪个小笑话都标注出来了——所以一点不好笑。

　　他在黑板上画了个谁也不认识的东西，问“同学们这是什么？”谁也答不上来。他乍着胆子抬头横扫大家一眼，失望地低下头去，鼓起勇气说：“这是一辆纺车。”汪旭小声说：“还以为是辆摩托。”老师振作了一下说：“下面我们就进入到第四单元的第一课《记一辆纺车》。”汪旭等这才知道他画这个又像摩托车又像牛车的图案的深意。侯靖泽扑哧一声笑了。这笑声会传染，一桌传一组，一组传一室，明仗着才来的老师好欺负，笑得无比嚣张。语文老师胀红了脸，站了半天，把书一摔，惨叫一声：“太恶劣了！”跑出去了。这里王宇还在学他说“太恶劣了”。

　　半小时后晏琦按照吴老师早前的通知，组织大家到大礼堂参加联欢会。五个班的学生济济一堂，各据一大方阵。丁鹏见到焦小玲和她的姐妹们，像丧权辱国的奸臣见到洋人，笑得又谄媚又心虚。焦小玲对他视而不见，既下了决心，就不走回头路，这是她的爽利干脆处。早知如此，倒不用那么大阵仗去打顾芸了。想到这里，她在人堆子里找顾芸，觉着她们同是丁鹏的受害者。顾芸的视线遇上她的，本能一缩，随即冷冰冰地看了回去，仍是沉默的抗议。焦小玲叹了口气，心想要不是丁鹏这@@蛋，她和她倒也许能做朋友。

　　演出开始，因有五个班在座，难免带些攀比。五个班主任在第一排说说笑笑，内心却在较劲。第一排最边上坐着新来的实习老师，“太恶劣了”那位。后来听说就因为在（3）班首次亮相失败，导致教务处和几个副校长对他印象不好，班主任们也不待见他，他没能转正留下，被灰头土脸原封退了回去。很多年后晏琦和顾芸、侯靖泽三方视频时说起这事儿，依然觉得刺心。

　　（3）班各科成绩遥遥领先，其中晏琦更是尖子中的尖子，四门主课、三门副课总分年级第一，可说到文艺人才，就不如（1）班（2）班了。只见人家川流不息地上去唱歌、劲舞、打快板、变魔术，（3）班只有汪旭、侯靖泽出了一个双人诗朗诵：“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赢得了颇多掌声，为吴老师挽回了些许颜面。邵珊珊反串演唱的梁朝伟的《一天一点爱恋》石沉大海，除焦小玲等几人捧场，并无反响。

　　真正绝地反击的还是顾芸。她报名参加演出这一举动本身就够出乎意料的了，压根儿没人知道她会唱歌。如今她站到舞台中央，深情地唱起《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声音是不像孟庭苇，可节奏、音准、音色、气息却都无可挑剔。她明显有备而来，从衣服就看得出来：穿着水蓝色长裙，在灯光下愈显亭亭玉立。谁也想不到她的台风、唱功这么出色。晏琦、侯靖泽都听得出了神，丁鹏、邵珊珊、焦小玲等瞠目结舌。这是那个被打倒在地，又是灰又是血染了半张脸的女孩子吗？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芸唱完后，在同学们的热情鼓舞中“返场”补了一首《谁的眼泪在飞》。这首她没准备伴奏，手拿话筒清唱，就这样她仍然唱得如怨如慕、荡气回肠，丝丝入扣地诠释出原唱的忧伤、浪漫与空灵。（1）班班主任叹道：“这孩子像专业的一样！”吴老师得意地谦虚：“哪啊，是你们鼓励她。”

　　毫无悬念的，顾芸拔得头筹，斩获冠军。那是初三（3）班毕业前最后一次联欢。

　　顾芸这惊艳一唱令她在班上扬眉吐气，连带的整个人也自信了不少。这天学校放“忙假”——给家在农村、郊区的同学时间，帮着大人收割稻谷，一年两熟，正是夏忙时——倒让市区的学生跟着沾光，享受了两天假期。顾芸听汪旭说晏琦几天没来上课是生病了，便约了侯靖泽去看晏琦。主动约一个男生去看另一个，在她，是极稀罕的事，还是因为唱歌大获成功，让她找回了自己，做起想做的事来就比较有底气。

　　晏琦的母亲引他们到房间，一人倒了杯果汁。晏琦倒不是想象中病骨支离的样子，只是气色有些萎顿。他半躺在父母的床上，脑后垫了大软垫，半睡半醒地看着日本动画片《圣斗士星矢》。儿时的《米老鼠和唐老鸭》，初一时的《猫和老鼠》，初二时的《机器猫》现在都嫌幼稚了。《圣斗志星矢》想象奇幻，格局雄大，剧情热血，不走低幼路线，正适合他这样半大不小的年龄段。

　　他本来听说有同学来，还在奇怪，汪旭昨天来过，其他还有谁有这个登门探望的交情？见到顾芸，心中一喜，再见到后面的侯靖泽，不由得大失所望。他招呼他俩一起看动画片，回答他们的关心询问，不失礼貌，同时也缺乏感情。侯靖泽是个粗线条的，还只管问：“圣斗士打完黄道十二宫了吗？雅典娜得救了吗？”顾芸却敏感地觉到晏琦的疏远与冷淡。她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半是惶恐，半是委屈，也就没什么话。

　　侯靖泽问怎么不看有线电视。晏琦拿遥控器换了一轮。一台在放《日月神剑》，二台放的是《新白娘子传奇》，三台播的是《蜀山奇侠》的续集《仙侣奇缘》，都精彩，倒造成了侯靖泽的选择焦虑。这幸福的烦恼没有持续多久，顾芸又调回了《圣斗士星矢》，说“生病的人最大。”

　　侯靖泽说他早就不看动画片了，他最喜欢成龙，特别是《警察故事》。晏琦便带些反击的味道说那为什么好多人比如汪旭最崇拜李连杰呢？侯靖泽心无城府，笑向顾芸说：“上回在班长家我和汪旭争了好一会呢。”他问晏琦的偶像是谁。晏琦半开玩笑地说是他自己：“我不追偶像，我将来要当别人的偶像。”说得侯靖泽和顾芸不敢吭气儿。这等雄心，他俩可从来没有过。

　　侯靖泽上次来印象最深的是CD机，他便带些优越感地叫初来乍到的顾芸来看机子上的碟片。晏琦的父亲是个乐盲，为了迁就儿子的口味，却买了不少流行金曲的光碟。看着碟片的封面，顾芸仿佛听见了张国荣的魅惑，梅艳芳的沧桑，周华健的练达。

　　顾芸伸手拨了一下音碟笑道：“还有唱戏的碟片？”晏琦简洁地说：“我妈听的。”顾芸念着那些陌生的名字道：“淮剧《牙痕记》，锡剧《珍珠塔》，扬剧《百岁挂帅》。”侯靖泽笑问晏琦：“你喜欢听吗？”晏琦笑笑说：“起码到目前为止不喜欢。”他的语调始终不咸不淡。

　　晏琦的母亲叫两个同学留下来吃中饭，顾、侯二人都推辞，晏琦母亲苦留，还把他们带到厨房让他们看她摆开的阵势：菜椒、胡萝卜、生菜、鱼、虾、排骨，绝不止一家三口的菜量。侯靖泽便有些动心，只看顾芸。顾芸犹自迟疑，晏琦母亲一边用筷子在碗里当当当地搅着鸡蛋一边笑道：“听阿姨的，就在这吃，回头给你们家长打个电话说下。”顾芸见她留得诚恳，只得应了。她观察着厨房，小小的，长条形的，往右过门就进了洗手间，洗脸池和浴缸都是乳黄色。厨房、洗手间呈一条直线的户型，她还是首次见到。是晏琦家的陈设，她都觉得好。

　　二人参观了晏琦的小房间，床头墙上干干净净的，不像一般男生贴许多明星、球星的巨照。书桌上秩序井然，左上角有个小地球仪。侯靖泽以过来人的身份向她介绍：“窗子对面就是汪旭房间。”顾芸惊叹：“这么近啊？”

　　又到客房转了转。晏琦母亲叫他们“随意”，两个孩子也真的挺随意。沙发右侧堆着两个大木头箱子，上层的箱子铺着旧的《戏剧电影报》以防落灰。报纸上压着针线盒、盛牛奶糖的透明塑料盘子。晏琦母亲常在这里就着阳台门口的光做针线，给爷儿俩缝缝补补。顾芸暗暗地羡慕阿姨。

　　再到客厅看看，就是一张餐桌，一个华意.阿里斯顿的冰箱，一个落地嫩绿叶片的电扇，冰箱上搁着电话。顾芸、侯靖泽各往家打了个电话，顾芸的母亲答应得很痛快，侯靖泽家长却好一番盘问，生怕儿子撒谎，到哪里野去了。当着顾芸，侯靖泽脸上格外下不来，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扑秃”一声挂断了。

　　回到主卧的床边坐下，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侯靖泽忽笑道：“为了来看你，错过一场决斗。”晏琦说：“什么决斗？”侯靖泽笑道：“王宇举报丁鹏，被丁鹏知道了，约王宇今天中午到学校操场单挑。放‘忙假’前你就生病了，所以不晓得。”晏琦笑笑说：“理王宇干嘛？不值得。”顾芸微笑道：“丁鹏不这么想啊。”晏琦点头。侯靖泽兴高采烈地说：“好多同学约了看呢！”又若有所失地叹息，“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了。”

　　晏琦含笑听着侯靖泽的抱怨，眼睛还是望着电视里的动画。“不死鸟”一辉与第六宫黄金圣斗士沙加正在激斗。操场上，丁鹏与王宇也扭打到了一起。动画里，圣斗士的交手光芒四射，惊天动地；现实中，丁、王的决斗却非常具有人间特色，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会儿这个翻在上面，一会儿那个又翻了过来，抓头发撕裤子抡拳头，毫无美感。电视里，沙加使出了绝招“六道轮回”，气势惊人，功法诡异；现实中，丁鹏也使出了他的绝招，一脚踹中王宇的膝盖。电视里一辉反败为胜，绝地求生；现实中王宇却未能逆袭，从头到脚挨了一顿暴捶。从此以后，王宇再没“举报”任何人，这鼓励打小报告、互相揭发的风习也在未来几年逐渐式微，直至退出了历史舞台。

　　晏琦母亲过来通知饭马上好了，估摸着晏琦父亲也快回来了。晏琦说好的。母亲向顾、侯二人笑道：“这孩子有什么都跟他爸爸说，跟我不亲。”晏琦笑道：“放在心里亲。”说得顾芸、侯靖泽齐笑。母亲伸手待要在他头上打个爆栗，却终于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把前额的发丝顺了顺。她边扶他起来边对顾芸说：“等下吃饭，把你们上课的情形说给阿姨听听。”顾芸说：“班长不说给您听吗？”晏琦扶着母亲下床说：“她听不够的。”数十年后，顾芸还记得晏琦母亲接下来说的那句话：“就羡慕你们有十几年时间好好念书，我们那一代，多少人被耽误了。”她是笑着说的，话里的沉痛却要他们也人到中年后方才能够体会。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2 12:05
　　十

　　晏琦的感冒拖拖拉拉的总算是好了。初三了，即使学霸如他，也不敢掉太多的课。他父亲心疼他，不叫他骑车，自己开着摩托把他往学校送，一路风驰电掣。开车的当然比坐车的危险一点，父亲却执意把头盔给晏琦戴。他路上问问班上的同学，顺口问到儿子有没有女朋友，晏琦急忙否认，说全班只有丁鹏有女朋友，还是隔壁班的，不过已经分手啦。父亲大笑，说“闪电般的早恋哪”。这些话，晏琦同母亲不会讲的，是“男人间的话题”。

　　到了校外，晏琦跳下车。父亲伸手待要拿回头盔，晏琦却自己伸手取下，帮父亲戴上，系好下巴上的扣子，一丝不苟。父亲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大手掌摸摸儿子的头，掉转车头走了。

　　晏琦人是来了，却还带着些咳嗽。顾芸很想问候一下，碍于众人的耳目和晏琦上次的态度，纠结了一节课还是没说。晏琦看她怏怏的，也猜到她的心思，但也不好反过来去亲近她。

　　他无意中一瞥，看到汪旭痛苦变形的脸，吓了一跳。汪旭忍了又忍，嘴唇都失了血色。只因这一堂是班主任吴老师的英语课，她惯常严厉，不容违拗，在她的课上，从来没人敢举手请假。

　　吴老师在讲语法，主谓宾是容易懂的，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就要在脑子里稍微多过一过。晏琦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又分心关注汪旭。看样子对汪旭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天幸走廊上跑来一个学生，说副校长请吴老师去有紧急的事。紧急到要中断上课，一定不是小事。吴老师人已经出去，不忘回转身来吩咐：“要去厕所的去一下，其他人自习。”汪旭如逢大赦，箭一般射了出去，险些儿撞到还没走远的吴老师身上。吴老师懒得理他，径自下楼。晏琦暗暗发笑，汪旭一副病魔附体的表情，原来是拉肚子。但他转念想到一个新问题：汪旭情急之下，肯定是去了附近初中部的卫生间，班上男生会不会……

　　答案是会。丁鹏他们使个眼色，一股脑儿跑了过去。晏琦也跟过去随机应变，以防他们欺人太甚。

　　他赶到那里的时候，汪旭已经提着裤子站了起来。丁鹏他们因答应过晏琦对汪旭不能太过分，因此没什么大的动作，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眉毛眼睛官司打得热闹。无形的压力不见得更容易承受。汪旭急急慌慌系腰带，越急越系不好。一男生胳膊肘碰碰另一个，忍笑不言。另一个跟丁鹏耳语。

　　在这诡异的状态中，晏琦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走过去对汪旭说：“陪我小个便。”汪旭愕然：“我现在挤不出来。”晏琦笑道：“试试看。”汪旭与他眼神一对，蓦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一劳永逸，根除症结。汪旭犹疑，晏琦笑道：“还得我帮你？”

　　汪旭在晏琦的注视下，几分钟后，硬着头皮解开腰带。晏琦立刻站到他身边，二人并排。丁鹏他们哈哈笑着凑上来看，又失望地发现并没有什么稀奇。晏琦笑向他们说道：“他的人体构造跟你们没区别吧？”一男生说：“那他为什么不上厕所？”晏琦笑笑说：“你说呢？换你你能无所谓？”那男生语塞。

　　汪旭在众人“关注”之下先是紧张得无法小便，后来稍许适应了，又听到身边的对答，又发觉大家看自己与他们并无差别，不那么看外星人似地看他，突然间就能顺畅撒尿了。他惊喜地看看晏琦，仿佛在说：“看，成功了！”晏琦也笑吟吟的。

　　待二人都系好腰带，晏琦说：“以后汪旭天天陪我来几趟，欢迎参观啊。”丁鹏等笑说：“又不是特别大，又不是没长毛，有什么好看？”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兴趣看了。

　　汪旭跟在晏琦后头走出卫生间，有个男生经过他旁边，信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这寻常的友爱的举动是久违了，他浑身一震，陡然嚎哭起来。

　　这是一场迟来的哭泣，是一场暴风雨般的发泄，是压抑已久后的彻底释放。他就直挺挺立在那里，眼泪鼻涕、毫无形象地大哭。同学在他也不管，陌生人经过他也不理，天塌地陷不能阻止他这奇突凶猛的一哭。

　　丁鹏他们都傻眼了。他们压根儿没想过，那些零零碎碎的玩笑，点点滴滴的猜测，若有若无的孤立会把一个快上高中的男孩子逼到这个程度。他们在汪旭痛彻心肺的哭声里领悟了一些什么。尽管此刻还是模模糊糊的，种子是种下了。在往后的岁月中，他们因这哭泣少说了许多伤人的言语，多留了许多做人的余地，汪旭一个人使他们一群人得到了成长。

　　这场哭像夏天的急雨，来得迅猛，去得迅速，下过雨就是艳阳天。男生们重新接纳了汪旭，他再不是那个只能跟晏琦、侯靖泽玩儿的倒霉鬼。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游戏，一起分析“女生”这个近在咫尺又万分神秘的物种。

　　这天大扫除，汪旭、侯靖泽一边扫边在那儿唱《戏梦》：“他们说人生一场梦又何必太计较，青春正年少我应该大声笑。岁月如飞刀它刀刀催人老，再回首天荒地老……”连打扫的节奏都随着歌曲的拍子，扫得灰尘四起，唱得兴致盎然，不惜大口大口地吃灰。丁鹏他们笑说林志颖的歌不够劲，在另一边吼起了《星星点灯》，唱完了又是《水手》。两边对唱对叫对笑，都要把对方压下去，晏琦微笑着自己擦窗子。

　　文斗不过瘾，开始“武斗”。他们用扫帚、拖把做武器，用水桶做防御，更把粉笔互射了一地。丁鹏双手合什，大叫：“大威天龙，世尊地藏，波若诸佛，波若嘛嘛哄！还不现形？”他料不到三十年后电影《青蛇》里的这些片段会剪成鬼畜视频风靡全国。汪旭大吼：“孽畜，你偷天换日，鱼目混珠，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当下以丁鹏和两个男生一方，汪旭、侯靖泽另一方，绕室追逐，窜高伏低。晏琦索性停手观战，等他们闹完了再收拾。

　　双方厮杀到白热化时分，粉笔头暴射如雨。猛听侯靖泽叫声“哎哟”，弯下腰去。众人上前一瞧，左眼已经肿了，眼角膜也在充血。丁鹏惊道：“没事吧？”又骂两个小弟兄，“谁扔的粉笔，没轻没重的？！”

　　连晏琦那样素来镇定的人，也在侯靖泽的哀嚎中变了脸色。他和汪旭一边一个架起侯靖泽就往校医务室跑。丁鹏忙命令“把教室打扫好了，粉笔头扫干净丢掉，别找事了，不然‘后妈’又骂！”

　　两个男生惊魂初定，喏喏连声，快手快脚地清扫起来。丁鹏望着晏、汪、侯三人的背影，脸上满是焦虑。

　　校医略一检视，匆匆处理，就让送医院眼科，竟是个好大的症侯。晏琦叫汪旭找吴老师汇报，他联系侯靖泽的父母再护送侯靖泽去人民医院。好不容易在眼科挂上了加急号，已经忙得T恤里外湿透。

　　侯靖泽进去检查了，他的父亲先以为晏琦是始作俑者，脸色难看，后来问明情由才不作声。他母亲则一直在哭。侯父终究是有些感激的，他让晏琦先回去，他们守在这里就行。晏琦这才精疲力尽地回了家。隔了两三天，侯靖泽笑嘻嘻地回校了，左眼蒙着纱布。吴老师有一次在晏琦去汇报班费统计结果时提到这回事，罕见地露出了女老师的柔情：“糊涂孩子，不知道厉害，还笑呢！我听他家长说，他左眼怕是消肿以后也好不了了，一辈子弱视，唉————”把晏琦听得目瞪口呆。

　　吴老师的柔情昙花一现，随着中考脚步(●.●)近，她对大家的监管也空前严厉起来。这天下午她走进教室，开宗明义便说：“剩下来这段时间，你们就别指望好过了。都给我收收心。这回不是期中、期末考试，你们在成绩报告单上弄鬼，改个分数改个名次糊弄家长，临到开学再改回来还以为把我蒙在鼓里。这次是上战场，是打仗，是玩命，真刀真枪，那套小把戏用不上！不怕告诉你们，我刚当选年级组长，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已经把全年级实力最强、最严格的各科老师全集中到我们班上来了！还有，音乐、美术、体育、手工、体育活动课，全部取消；兴趣小组解散！班长，我不在的时候你全权监督，谁不听你的你直接处罚！”晏琦忙起身答应。吴老师目光灼灼盯着他说：“要是你自己循私，那不是帮人，是害人，我只能把你撤掉换更铁面无私的班干部上来！”晏琦当众承诺“我不会的！”

　　“好！”吴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件事，可能有的同学听说了：前几天有个社会上的小痞子，趁我一个人抢我的包，我包里没有现金支票可有你们模拟考试的材料，我能让他抢去吗？我跟他打了半条街！”

　　众人一看，吴老师右脸果然有擦伤，只是头发放下来了，不注意看不清。教室里“嗡”的一声，掀起一片小小的议论的浪。吴老师双手虚按，大家立时噤若寒蝉，听她继续说：“派出所来学校找我了解过情况了，就是上次我上课上到一半被校长喊去那次。小痞子被抓起来关了两天，罚了款，我估计他不会服气。我看人还是很准的。他找我报复我不怕，但是要防止他找你们的麻烦。从今天起，女生晚上放学一律通知家长来接；男生三个以上一起走，走大路，别抄小道；白天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报告班长或我。中考之前，绝不允许任何人添乱！”

　　众人唯唯应允。丁鹏几度欲言又止。吴老师鹰一般的眼睛锁定了他：“丁鹏，什么事？”丁鹏站起来，憋了会儿才说：“他打你了是吧？”吴老师一怔，笑说：“那还有客气的？我也抽他了，怎么了？”丁鹏亢声道：“知不知道他叫什么，混哪里的？”吴老师看着他说：“你想干嘛？”丁鹏脱口而出：“他们敢打你，我就找人打他个婊子养的！”

　　他爆出这句石破天惊的粗口，激动得嗓子破音。他可以抱怨吴老师，可以喊“后妈”，可以私底下和兄弟们骂她，但外人不可以！更别提动手了！他恨得胸口都要炸裂。

　　吴老师倒愣了一下。看来这一届她劈头盖脸骂了三年的学生对她不是没有感情，相反，她是他们心中的“后妈”——后妈也是妈。她看着男生们一个个气得铁青的脸，忽然感到眼眶有点湿了。她为了护住他们的复习资料，可以跟歹徒拼命；他们也能为了她，不惜豁出命去。教书几十年，有这么一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然而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要走了，高中、中专，总之与她无关了，她多想告诉他们，这个后妈她还没有当够。

　　她站在那里稳了稳心神：“坐下，以后不准说脏话。”她如此平和地了结了一段小插曲，丁鹏意外，晏琦却又一次从老师的神态里窥见温柔。“吴老师是舍不得我们吧？”他想。

　　他以为此事就此打住，事实证明还是吴老师料得更准。那个抢包的青年竟有胆子翻墙摸进学校里来寻仇。

　　仅仅三天后，吴老师正叫大家做阅读完形，练听力，抢包的青年来了。他抱着双手，在教室外面晃啊晃的，口出不逊之言，要吴老师“有本事出去”。吴老师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侧目斜睨，冷冷地说：“你是还想再进一次派出所？”

　　那人怒了，大放厥词，还朝着门里吐唾沫。同学们都看吴老师。对方哪怕到她家门口去堵她，她也不会这么愤怒。他竟敢打断她上课！教室神圣，容得下他撒野？她把教棒一摔，喝道：“男生，抓住他，送护校队去！”

　　护校队相当于保卫处，外来人士行径恶劣，严重干扰教学秩序，往往就扭送到那里，再联系派出所民警来拿人。

　　这一声令下，全班四十几个男生像开闸的洪水，轰的一声冲了出去。那青年一见，气为之夺；再看为首几个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这哪里是打架，明明是要他的命来着。刚才挑衅时的一腔胆气顿时丢到了爪哇国。

　　他撒腿就跑，学生们奋起直追。眼看着人流滚滚下楼，吴老师理智回来了，跑到护栏上朝下喊：“不要分散跑，不许出校门！”丁鹏豪迈大笑：“收到！”领着人继续追击。

　　晏琦混在众人当中奔跑，开始还有个目的，后来纯粹是为跑而跑。他一边脚下生风，一边忍不住想笑。这支队伍里高矮胖瘦，一应俱全；男生以外，还有邵珊珊等性情刚烈的两三女生；成绩好的，一般的，“后进生”，界限消失了；人缘好的，一般的，被嫌弃的，全成了战友；丁鹏、王宇那样才决斗过的也捐弃前嫌，一致对外。这追跑简直有点欢乐，有了某种仪式感。

　　晏琦毕竟才生过病，追了两个大圈子，不禁停下来喘息，旁边是邵珊珊和另两个戴着眼镜体力不支的男生。一抬头，他发现无巧不巧的，他们又跑回起点来了，就在教室所在的那幢楼下。

　　那时是下午三四点钟，校园里很安静，偶尔会响起哪个班的集体朗读。阳光洒在每一寸学校的土地上，树木花草都镀上了一层金属的质感，美得不像真的。天空那么朗阔，下方的教学楼半新不旧，却旧得那样亲切。再下方，三楼走廊上，吴老师和顾芸等女生向下俯视，与其说是焦急，不如说是茫然。规律的日子出了个错，楼上楼下，男生女生全体在这个越轨的下午失了措。时间仿佛盹着了，让人暖洋洋，懒洋洋，又没着没落，无依无傍。在那仿佛定格的一瞬间，晏琦忽然感到他真爱他的学校，爱这群人，爱这一段时光。他愿意永生永世把它们镌刻在心上！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2 12:19
杀青了没？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2 12:44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2 12:19
杀青了没？

还没有。过了三分之二了。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2 15:09
打架的那个场景，现实和动画交织，镜头来回穿插切换，真是新奇精彩……表情：眼花缭乱。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2 15:15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2 12:19
杀青了没？

开头晏琦已经八十岁了，镜头最后要回转到八十岁的晏琦才算结尾……表情：追剧小助手。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2 15:28
看到吴老师为了保护考试资料跟小混混打半条街，太飒了，钢铁直男形象跃然纸上，再看到小小的丁鹏拍案而起，瞬间泪目……表情：老泪纵横。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2 21:54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2 15:09
打架的那个场景，现实和动画交织，镜头来回穿插切换，真是新奇精彩……表情：眼花缭乱。

每当被人看出自己的得意之笔，就分外得意。表情：乘以二。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2 21:54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2 15:15
开头晏琦已经八十岁了，镜头最后要回转到八十岁的晏琦才算结尾……表情：追剧小助手。

被猜出来就是这个表情。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2 21:55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2 15:28
看到吴老师为了保护考试资料跟小混混打半条街，太飒了，钢铁直男形象跃然纸上，再看到小小的丁鹏拍案而起， ...

我老妈说，这是本篇的两个泪点之一。另一个还没出现。我自己写到这一段也很感动。表情：脸红。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2 22:50
代课老师是个小伙子，脸嫩得出奇，胆小得只敢看讲义夹子，哪一分钟讲哪个小笑话都标注出来了——所以一点不好笑。
——
这个把我笑S了。。。我以前有个大学同学，特别呆板，也有这种既视感。。。他讲个笑话，都像一个既定程序。。。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2 22:59
感觉青春时代，很多懵懂的三人行。就像顾，侯和晏。。。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2 23:06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2 12:05
　　十

　　校医略一检视，匆匆处理，就让送医院眼科，竟是个好大的症侯。
——
是最后一个词不是有笔误？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2 23:08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2 12:05
　　十

两个男孩并肩小便的画面很感人。。。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2 23:14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2 12:05
　　十

后妈也是妈的几个画面也感人。。。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3 08:51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2 21:54
每当被人看出自己的得意之笔，就分外得意。表情：乘以二。

人生得意须尽欢……表情：当浮三大白。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3 08:51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2 21:55
我老妈说，这是本篇的两个泪点之一。另一个还没出现。我自己写到这一段也很感动。表情：脸红。

另一个泪点是不是顾芸为了不影响晏琦前途，忍痛割爱假装生病远走他乡……表情：再见了心爱的梦中男孩。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09:13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2 22:50
代课老师是个小伙子，脸嫩得出奇，胆小得只敢看讲义夹子，哪一分钟讲哪个小笑话都标注出来了——所以一点不 ...

哈哈，是会有这种人的，如果当实习老师就更要命。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09:13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2 22:59
感觉青春时代，很多懵懂的三人行。就像顾，侯和晏。。。

回想起来，这个比初恋还美好。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09:15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2 23:06
　　校医略一检视，匆匆处理，就让送医院眼科，竟是个好大的症侯。
——
是 ...

对的，少了一竖，应该是“症候”。你改考卷肯定是一把好手，学生们压力山大。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09:16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2 23:08
两个男孩并肩小便的画面很感人。。。

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09:16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2 23:14
后妈也是妈的几个画面也感人。。。

写时想到了我的班主任。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09:17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3 08:51
人生得意须尽欢……表情：当浮三大白。

莫使铜樽空对月。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09:18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3 08:51
另一个泪点是不是顾芸为了不影响晏琦前途，忍痛割爱假装生病远走他乡……表情：再见了心爱的梦中男孩。

好像没做这么琼瑶化的设计哈哈。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3 09:32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09:18
好像没做这么琼瑶化的设计哈哈。

老吴这算是亲情泪点，所以我猜下一个泪点会戳在爱情上，竟然猜错了……表情：这不科学。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3 09:34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09:17
莫使铜樽空对月。

醉在城里的月光下……表情：泉香酒冽。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10:28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3 09:32
老吴这算是亲情泪点，所以我猜下一个泪点会戳在爱情上，竟然猜错了……表情：这不科学。

表情：口风铁紧。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3 11:05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10:28
表情：口风铁紧。

哦，我知道了，第二个泪点戳在兄弟情上……表情：胜券在握。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12:25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3 11:05
哦，我知道了，第二个泪点戳在兄弟情上……表情：胜券在握。

表情：莫测的微笑。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3 17:11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12:25
表情：莫测的微笑。

喂你吞一碗神秘的傻子水……表情：莫测的微笑。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3 17:29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3 17:11
喂你吞一碗神秘的傻子水……表情：莫测的微笑。

顿觉神清气爽，参透世事。表情：脱胎换骨。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4 06:01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09:16
写时想到了我的班主任。

班主任素来被称为班妈妈——我们这边中途接班的才叫后妈，一开始直接接的班就叫“某妈”——某，是姓或名～。。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4 06:02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17:29
顿觉神清气爽，参透世事。表情：脱胎换骨。

传说中的，因你痴傻甘之如饴？

作者: 江小蝶 时间: 2021-11-24 06:04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09:15
对的，少了一竖，应该是“症候”。你改考卷肯定是一把好手，学生们压力山大。

严师出高徒——你不晓得现在的娃，添笔画减笔画是司空见惯的，如果我不帮他们检查出来以后正规测试要吃亏的啊！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4 09:33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4 06:01
班主任素来被称为班妈妈——我们这边中途接班的才叫后妈，一开始直接接的班就叫“某妈”——某，是姓或名 ...

我们是形容严厉的但是又有某种认同的叫后妈：）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4 09:33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4 06:02
传说中的，因你痴傻甘之如饴？

大愚若智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4 09:34

江小蝶发表于 2021-11-24 06:04
严师出高徒——你不晓得现在的娃，添笔画减笔画是司空见惯的，如果我不帮他们检查出来以后正规测试要吃亏 ...

我还难得有错别字的，连标点符号都会推敲，你这个语文老师不简单

作者: 雾鬓新梳绀绿 时间: 2021-11-24 11:09

陶陶然然发表于 2021-11-23 17:29
顿觉神清气爽，参透世事。表情：脱胎换骨。

恭喜这条评论被选中为本月最佳好评奖，五百张优惠券已发送到您的六星账户……表情：请查收.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1-11-24 12:15

雾鬓新梳绀绿发表于 2021-11-24 11:09
恭喜这条评论被选中为本月最佳好评奖，五百张优惠券已发送到您的六星账户……表情：请查收.

已收到，感谢CCTV，感谢（省略一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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