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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砖家小说《买饼》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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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7 17:42
标题: 砖家小说《买饼》




　　李先明曾经被问，人到底越活越自由，还是越不自由。他当时没答上来，只是傻嘿嘿一笑。后来他明白了，人应该越活越自由，理由很简单¬——人越活越有经验，眼界越宽，能拿得起以前拿不起的东西，同时也更有胆量放下以前被珍视的东西。
　　

      想到这个理由的时候，李先明的另一篇短小说刚开头。
　　
      李先明习惯在下午三点钟开始写小说，两个小时后，太阳开始西沉，他一天中最美好的傍晚时光就来了，他会奋笔疾书，再过两个小时，状态高峰期刚过，停笔。吃过简单的晚饭，如果老婆有兴趣，两个人到街上逛逛。看看广场上的群舞，听听街边的音乐，顺便买点第二天的吃食，回来看会电视，睡前翻几页闲书，美好的一天就过去了。
　　
      李先明看看字数，三千三百字，小说已经开头，状态已经来临，故事就在眼前。李先明喝了一口茶，鼓足了劲，放下杯子时，老婆进门，朝他说：
　　
      “我忘了买吊炉饼，你去买，我炖排骨。”见李先明愣着，她瞪着眼睛说，“去晚了就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甜的一会就卖完。”
　　

      李先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保存文档，退回桌面，休眠，站起来看看老婆，又看看电脑，拿上手机出了门。
　　外面的空气开始凉爽。
　　
      没办法的事，老婆是一家之主，凡事说了算，倒不是因为自己挣得少，而是从一开始就给老婆养成了这个毛病。他不管家务事，也懒得管，省下这份心，更能专注小说了。
　　

      菜市场旁边在修路，他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的了，一直修修停停，就像他以前写的长篇，总被各种各样的事中断。这样也好，他想，长篇急不得。走在路上，吹着晚风，思绪开始延展，他想到了那个故事最精彩的部分，脸上乐开了花，惹得路人回了几次头。
　　
      卖吊炉饼的是个中年胖女人，一脸菩萨相，只是笑起来两只大门牙很招风。李先明不想看那对大门牙，就是忍不住。李先明走到摊子前，大门牙一抬头：
　　
      哟，你怎么来了，你媳妇呢？
　　
      她忙，四个甜的。
　　
      刚卖完，等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那快点，家里炖排骨呢。
　　
      好菜啊，别慌，两分钟就好。
　　
      李先明往四处看了看，都是卖菜的，新近又多了两家卖南京吊炉烤鸭的，十八块钱一只，味道还成。手机响了，老婆又来电话催，这女人就这点不好，凡事都催，催催催。
　　
      仔细一看，是老马。
　　
      “先明在哪儿呀？”
　　
      “菜市场买点饼。”
　　
      “又买饼！正好，过来喝酒，往前看，看到没有，正宗河南羊杂碎，来来来，喝一杯。”
　　
      “不了不了，家里等着呢。”
　　
      “老夫老妻的，大热的天，叫她多等会，来来来，方总也在，不给我面子，方总面子得给吧……都看到你了。”
　　
      李先明往前一看，大红招牌下坐着四个人，老马的上衣搭在肩上，正向他招手。
　　
      方总是出版社的一个经理。
　　
      李先明坐下，老马给大家介绍，“这是大作家李先明，”桌上另一位叫小郭的开始给他倒酒。李先明虽然不太喜欢场面上的事，还是一口而尽。
　　
      “先明好酒量，最近有新作没？”方总说。
　　
      “没写长的，就几个短的，想凑个集子。”
　　
      “好！好想法，啊，好想法！”方总说。“这年月，长篇像盖楼似的，噼里啪啦一天一部，咱这市场哪里受得了；精彩的短篇倒像公鸡下蛋，难得！”方总说。
　　

      李先明笑呵呵地不知道说啥，脑子里在想刚开始的小说，还有吊炉饼和排骨。
　　
      老马话题多，一会从南海谈到上次的北国之行，一会又从《好人难寻》谈到老婆突然爱跑美容院。四十岁的老马是报社记者，虽没什么名气，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朋友众多。方总又敬了李先明一杯，微微的醉意，红红的脸，推也推不掉。这下玩了。他想找个机会逃走，如果老婆来电话，那就再好不过，可是偏偏不来。
　　
      酒越喝越多，眼前的事越来越模糊。
　　
      手机终于响了。
　　
      老马抢过去对着手机说，“妹子，大作家不回去了，谈正事呐，晚了我送他回去。”
　　
      看着老马醉迷迷的样子，李先明毫无办法。当初要没有老马帮忙，他那部费时五年的长篇根本无法出版，是老马找了熟人，又请了几个有些头面的评论家写了评论，作了序；当下正红的文坛人物又在腰封上美言了几句，他的小说才得以拨云见日。还成，不管怎么说，小说还算扎实，市场反应虽然不咸不淡，也没给他太丢面子。
　　
      李先明知道吊炉饼是买不成了，可刚开始的故事还在脑袋里转悠，他不想因为几杯酒就把那么好的情节扔掉，他有时梦里有了灵感都要跳下床。
　　
      晚上八点四十分，几个人终于结束了杯中酒。
　　
      一直给方总和老马倒酒递烟的小郭提议，不如去KTV休息一会儿，凉快凉快，谈谈心；要么就去足疗店轻松轻松，给各位前辈捏捏脚，喝杯茶醒醒酒。方总当然愿意，老马最后也没意见，就是李先明不想去，老马拉着李先明说：
　　

      “先明，人生得意须……须尽酒嘛，写小说为嘛？还不是为……为了得意尽酒？走，没事，妹子那边有我，没……没事。”
　　李先明跟着上了越野车。
　　
      KTV包间里，老马首开先河，拿起麦克风先唱了一首刘美君的《最后一夜》，低沉浑浊、铿锵有力的公鸭嗓唱得李先明五脏翻腾。轮到方总的时候，他竟选了一首费玉清的《今夕何夕》，好家伙。
　　
      啊，今夕何夕……只有我和你……
　　
      啊，今夕何夕……
　　

      陷在沙发里的李先明替方总捏着嗓子，听到“只有我和你”的时候，他把头发抓得更紧了，小郭则举起手机出去了。
　　
      一曲罢了，几个人拍手叫好，一下子回到了中学时代。
　　
      他的手机死了一样。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首接一首。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最终李先明也选了一首。他不太会用点歌面板，随手点了一下字母B，再一点，不知怎么就点到了汪峰的《北京，北京》。北京就北京，唱就唱。
　　
      他那部长篇刚出版上市的时候，老实说，他想过去北京发展。不管怎么讲，北京的机会总比这里多。那时他正做着一个伟大的作家梦，什么矛奖鲁奖，将来搞不好还要弄个布克奖……至少和其他无名作者相比，他的第一部小说不是自费出版，也没花钱请什么高人铺路，最后，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版税收入。
　　
      可是现在，经过这两年创作的低潮，或者说他的笔更不知下在何处，世界越来越看不清的时候，他再唱这首歌，仿佛歌中忘情的北漂就是他，于是他用足了那份深藏的感情：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茫；
　　……
　　
      北京，北京……
　　
      “喂，先明，别离去，走，去泡脚，小郭都安排好了。”
　　
      李先明好像突然找到了原来的自己，他喜欢那种状态，那种恣意汪洋的状态。
　　
      越野车又在夜色里飞驰了一会。
　　……
　　后来的事，李先明想起来就觉得跟做梦一样，是啊，无法形容，就是做梦，而且是噩梦。
　　
      捏脚的时候，方总喝多了茶，吐了捏脚小姐一身。吐也就吐了，可能又出口伤了人，大堂经理出现的时候，事情还没变糟，当保安也都过来的时候，小郭一言不合……事情发展得太快，后来李先明完全记不清当时怎么回事了。
　　
      木盆碎了，大堂经理的脸上挂了彩，小郭衣服破了，老马眼镜飞了，一只眼也青了，最坏的是李先明好像断了一根食指……
　　
      天亮的时候，几位总算醒了酒。
　　
      李先明的老婆终于出现在派出所。
　　
      先明，电话十几个，为啥不接？
　　
      沉默。
　　
      先明，昨晚我叫你出来干啥的？
　　
      沉默。
　　
      想不起来了？
　　
      买——买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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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7 17:42
排版是个头大的事。
排好的发上来就变样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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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泌水    时间: 2021-11-17 19:07
作家一被庸俗圈绕，十有八九没个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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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7 19:09

泌水 发表于 2021-11-17 19:07
作家一被庸俗圈绕，十有八九没个好儿。

就是就是。。。
但作家也确实离不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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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泌水    时间: 2021-11-17 19:23

芳源 发表于 2021-11-17 19:09
就是就是。。。
但作家也确实离不开这些

文思打断了，指头弄坏了，老婆怪罪了，实在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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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泌水    时间: 2021-11-17 19:47
很欣赏砖家这不疾不徐的叙事，补贴和插笔也都在紧要处，且自然无痕。
这年头专业作家十分不易。抛家舍业专注写作，生活会很清苦；出版作品摊人家人情又心不自安。
最尴尬的是自己出资，弄回来一堆书本，或贱卖或送人，弄得斯文扫地，何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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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贾若知    时间: 2021-11-17 20:44

芳源 发表于 2021-11-17 17:42
排版是个头大的事。
排好的发上来就变样 了。。。

我来帮你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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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贾若知    时间: 2021-11-17 20:51
这样阅读起来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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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淡影    时间: 2021-11-18 00:13
买饼引发的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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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8 07:27

淡影 发表于 2021-11-18 00:13
买饼引发的公案。

斗殴，斗殴。。。至少是治安事件。。。和公案还是有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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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8 07:28

贾若知 发表于 2021-11-17 20:51
这样阅读起来方便多了

果然高手，
我是怎么搞都没用。干脆放弃。
用了其他网站的自动排版复制过来
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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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8 07:30

泌水 发表于 2021-11-17 19:47
很欣赏砖家这不疾不徐的叙事，补贴和插笔也都在紧要处，且自然无痕。
这年头专业作家十分不易。抛家舍业专 ...

就是就是，专业作家，在普通人看来，
可能是神仙般生活，实际上相当辛苦。
压力也十分巨大。
我是写着玩的，我可不是作家，业余都算不上。
非常感谢您的鼓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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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南亭南    时间: 2021-11-18 07:49
摩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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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贾若知    时间: 2021-11-18 08:01

芳源 发表于 2021-11-18 07:28
果然高手，
我是怎么搞都没用。干脆放弃。
用了其他网站的自动排版复制过来

我被你说得不好意思了

不需要自动排版
贴上来

自己编辑一下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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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8 10:48

南亭南 发表于 2021-11-18 07:49
摩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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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井冈    时间: 2021-11-18 11:00
听故事，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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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淡影    时间: 2021-11-18 11:13

芳源 发表于 2021-11-18 07:27
斗殴，斗殴。。。至少是治安事件。。。和公案还是有区别的

小混混斗殴司空见惯，学生打群架八九不离十会被压下。
斯文如记者作家类肢体动作过激进局子，如果当时网络够灵敏，曝出来就是公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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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泌水    时间: 2021-11-18 12:44

芳源 发表于 2021-11-18 07:30
就是就是，专业作家，在普通人看来，
可能是神仙般生活，实际上相当辛苦。
压力也十分巨大。

对劲儿，我也不是作家。偶尔去杂志上弄杯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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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1-11-18 16:50
自由相对而言吧，虽说每个人都渴望从心到身的自由。问好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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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轻言    时间: 2021-11-18 17:50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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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8 20:11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21-11-18 16:50
自由相对而言吧，虽说每个人都渴望从心到身的自由。问好文友！

是啊，自由最难得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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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18 20:11

轻言 发表于 2021-11-18 17:50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生更多的是现实的牵绊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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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重山    时间: 2021-11-22 19:08
小说，却感觉那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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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1-11-22 19:32

芳源 发表于 2021-11-17 17:42
排版是个头大的事。
排好的发上来就变样 了。。。

属于内存庞大反应迟缓吧，我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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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1-11-22 19:37
喜欢这样的叙述 ，现实，平素，具有划过天际的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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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1-11-22 19:46


一段胆量一词用得好。另:这样的承启无痕具有亲和力。文字叙述有理有据不慌不忙适用于大篇。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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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晏晏    时间: 2021-11-23 19:29
只是人生一个小小的场景，未必要说出多少道理和底蕴，只轻轻略过，淡淡一叙，一些况味便油然而生。
砖家的语言节奏一直很好，留白足够，文章因此便好看。
很奇怪，越是别人难以书写的，砖家写起来越容易些。应该是读书不同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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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21-11-25 14:32

芳源 发表于 2021-11-17 17:42
排版是个头大的事。
排好的发上来就变样 了。。。

以后这等糙活由我来做，我是个编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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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26 07:24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21-11-25 14:32
以后这等糙活由我来做，我是个编辑控。。。。

好滴，好滴。。多谢版主大人。
也可能这个事需要论坛管理者再改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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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26 07:25

晏晏 发表于 2021-11-23 19:29
只是人生一个小小的场景，未必要说出多少道理和底蕴，只轻轻略过，淡淡一叙，一些况味便油然而生。
砖家的 ...

过奖过奖。。。
本就是应景胡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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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26 07:26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21-11-22 19:46
一段胆量一词用得好。另:这样的承启无痕具有亲和力。文字叙述有理有据不慌不忙适用于大篇。学习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这几天太忙了。。。迟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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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11-26 07:26

重山 发表于 2021-11-22 19:08
小说，却感觉那么真实。

万一是真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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