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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十篇旧玩意。 [打印本页]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02
标题: 我的十篇旧玩意。
我早已不再细读论坛小说。
这次唯一细读了两小儿辩屁。
其他也就走马观花瞅了下。
先开个帖,请大伙暂时不要回,等我把十篇贴完再回。

包括擂主的,以前没细看,以后也不会。
所以,谁做评委,怎么评,都无所谓。我只重结果。

在和小羊羔PK中篇,也没空理会其他。

擂主直接告诉我结果就可以了。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08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08 编辑

  第一篇,我这次的参赛帖。本名《大餐》,发的时候忘记改了。麻子给了三分(起初1分,后改),好哥们令小贱给了四分。

  奇怪的饭局

  都醒醒,晚上六点汇金酒店808包间,有人给本群安排了一桌,菜已订,单已买,要参加的赶紧报名,限十二人。

  早上八点,卖酒的酒保在微信群里发了公告,群里就炸锅了。

  做自媒体的老久马上惊叹:这片仅有的五星酒店啊!真正的大餐!

  操作机床的大侠: 谁他妈的钱多烧得慌?

  家具推销员女鲁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教画国画的惠山斋主:先看看菜谱,值得不值得我们去撑场子。

  酒保:我只知道有六个菜,澳龙海参@@牛鞭蹄筋河豚,其他不晓得。

  女鲁班:都是我们这群乡下人难得吃到的,确实不错。酒保直接明说,谁让你叫人的?

  酒保:混子一早给我留言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买单就是了。

  大侠:混子人呢?他自己怎么不说。

  酒保:混子的手机昨天摔坏了,用工友电话给我发的信息,让我先把人叫齐,晚上他会回来。

  老久:傻丫,这么明显的诈骗信息你也信?亏我们调教你这么多年!

  酒保:滚!我刚打电话过去确认,他说就当是他请群里人聚聚,不怕自掏腰包的就去。

  大侠:貌似混子这次盖的化粪池赚了,不吃白不吃,算我一个。

  酒保:混子说不是他买的单,反正有人请客就是了。

  小鲁班:有这等奇事!会不会是鸿门宴?

  大侠 :对我们这杂烩群有啥好企图的,好几年没吃过这么高级的玩意了,必须见识一下。你们聊,我开干了,下班直接去。

  老久:这算啥奇事!有嫖娼嫖到老婆的,有报警被当成杀人犯枪毙的,街上走路都能当成嫖客整死,这世道还有什么奇葩事不能发生。我一定准时到。

  惠山斋主:混子虽然愤青,但靠谱,这几年赚了不少,打土豪分粮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我去,不去会后悔一辈子。

  小鲁班:我也相信混子不会忽悠我们,不吃真就亏了,组队,走起!

  酒保:六个了,继续!小草咧?你是混子的情人,不去不合适吧?

  卖保险的小草:再次更正一下,是手都没拉过的情人。那里的菜真的好,不去才呆咧!

  城管队员花落不语:我感觉这个饭局有点莫名其妙。

  待出名小说家梦里桃园:这大餐铁定是草灰蛇线伏脉千里,没陷阱才怪,又不是没饭吃,我就不去淌这趟浑水了。

  酒保:桃园还是别去为好,两口一喝就满嘴喷粪,你要去我们难以下咽。

  梦里桃园:夏虫不可语冰,谁想去谁去,撤了。

  花落不语:我和混子不熟,但我相信大侠的判断,真想去看看世面。

  门卫加四流诗人胡建:事出反常必有妖,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

  酒保:不去的别说话,加上花落,八个了。

  小鲁班:我感觉是酒店在做广告,请人试吃的那种。

  老久:这酒店早已远近闻名,不可能再搞什么营销。反正吃混子好多了,不在乎多吃一顿。

  酒保:我也是这么想的。混子又不是傻子。

  图书馆管理员马大哈:以我对混子的了解,这样的大餐他肯定吃得极少,八成是为了工程项目宴请甲方,让我们作陪而已。

  老久:请项目部不可能让不搭界的作陪,也不会请网友,更不会请这么多人。

  小鲁班:刚打了混子的电话,无法接通,手机看样子真摔坏了。

  马大哈:反正我感觉这顿饭没这么简单。

  酒保:再说一遍,不参加的暂时不要发言。

  梦里桃园:我想了一下,这事真玄乎,也刺激。我决定参加了。

  胡建:桃园个怂蛋子立场不稳,这么快就自打嘴巴,丢人现眼啊。

  梦里桃园:自相矛盾是小说家的特长,有啥好奇怪的。

  老久:就你这种幼稚园水准的还小说家!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马大哈:本群就桃园一个人会写网络小说,称家也不过分。

  老久:他写的玩意盖化粪池的都瞧不上,简直狗屁不值。

  酒保:不要跑题,九个了,还有谁?

  小草:少个把没关系,还能多吃点呢!

  就这样,一整天,群里都在各种猜测,闹得不可开交。

  晚上五点半,先到的大侠把包间照片发到群里,说十个凉菜已摆上,催大伙麻溜点。

  六点,报名的到了七个,外加小草的老公和小鲁班的女儿。

  六点五分,老久带着相好的赶到。

  六点十分,胡建带着姘头和姘头的儿子来了。

  六点十五分,混子姗姗来迟,说车在半路爆胎了。

  好在桌子够大,菜肴够丰盛。

  混子亮出刚买的手机,解释说这顿饭是一个外地小伙子请的,十几年前,小伙子回家被偷了,混子给了他两百路费。前几天不知怎么找到混子的电话,非要报答。

  混子:我就顺口说请顿饭得了,没想到,他在网上订了这么好的酒店,本来想推迟,还他妈的把我拉黑了。

  酒保:大侠老久小鲁班都帮过你,你请他们应该的,请我们算啥子嘛?

  混子:我们以前不都是互相不认识么?现在还不都是朋友。

  大侠:哪来那么多废话,来,一起干了!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14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10 编辑

  第二篇,《鹰蜂》

  第一次见到粉儿我就懵住了。

  解放鞋,白衬衫,脑后拖条凌乱长辫,背一个蛇皮口袋,左腮上有一小块灰迹,一副路边捡垃圾模样,就两只眼睛特别鲜亮,亮得怪异。

  “你要找人合租?”

  “恩——是的,可是——”

  “那正好!”

  说完,粉儿像进了自己家,从我身旁窜进屋里,直奔空着的一张小床,解开大袋子,开始安置整理。

  有人说,我同意和粉儿合租,分明是脑子进了水。

  “当时——没有同意——”

  “没同意,她会进你屋里?还合住了那么久?”

  我实在说不清,如同说不清粉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和她一起出来打工的亲戚老乡不少,但粉儿和谁都合不来,和我也不例外。

  每次看到她把捡来的瓶瓶罐罐放在屋里,我就不满:“你能不能放在外面,多脏啊?!”

  粉儿一脸无辜:“我没放在你的地方呀?你看看,这屋子,我的东西只占了一小半呢!”

  说完,便开心地哼唱着去做别的事,不再理会我。

  这就是粉儿,难以理喻的粉儿,终日快快乐乐的粉儿。

  那时我正失业,懒得和她较真。

  后来发现,粉儿也失业,而且经常失业。

  清洁工,洗碗工,搬运工,各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工种,粉儿都能胜任,但都做不长,也都能在一两天内找到新的工作,让我想不佩服都不行。

  “打工嘛,就是啥子能做做啥子嘛!找活很简单的,老板要人,我正好闲着,这就得了。”

  “就像我找人合租,你正好要租,然后你就可以不用商量直接搬进来,对吗?”

  “对呀!这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人抗着摄像机来“打工楼”采访,粉儿马上迎上去看热闹,记者立马将话筒伸到粉儿嘴边:“请问你是哪里人?”

  份儿双手抓住话筒:“四川来的呀!这——能上电视么?”

  “能——可能能——请问你对‘diduan人口’这种说法有什么感想么?”

  “你问的是哪个地段的人?都差不多吧。”

  “我的意思是——人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么?”

  “哦。你是说上等人和下等人,这本来就有!我就是下等人呀!”

  “那——你认为什么样才是上等人呢?”

  “就是那种经常上电视的呀!”

  粉儿的回答显然没有达到记者的预期,便夺过话筒伸给我:“你觉得你们这样的打工族是diduan人口么?”

  不知为何,我脑子陡然抽筋,竟然言不由衷地附和粉儿:“是,本来就是,生来就是。”

  看着一群人远去,粉儿拍手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当然!”

  后来发现,我总是不自觉地迎合粉儿,并模仿粉儿的言行,也很快找到了一个商场营业员的工作——以前我不屑做的工作。

  也和粉儿一样,我开始和谁都合不来,逐渐远离亲朋好友,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也因此开心多了。

  可惜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粉儿回去相亲半个月中,我就辞职了,辞职原因是以前辞退我的老总重新聘请了我,聘请原因是他觉得我某些方面有别于常人,到底是什么,老总没说,我也没问。

  关于这些,回来后的粉儿没表现出任何差异。是的,对所谓的“diduan人口”来说,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在粉儿眼里,世上任何事都是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是,她总是奇怪我不关心吃的。

  “人生一张嘴,就是吃的,你一点不关心吃的,有意思吗?”

  我反常地反驳:“老是讲究吃的有意思吗?”

  “是啊,你如果吃蚂蚁、蜘蛛、地鳖虫,那才有意思咧!”

  我惊呆:“这些——你都吃过?”

  “当然。我还吃过猫肉、蛇肉、老鼠肉咧,可好吃了!”

  我没好气地回:“人肉也挺好吃吧?”

  粉儿颇不以为然:“是咧,我没吃过,可听人说人肉是很好吃呀!我们那里几个老人都吃过咧——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肯定更好吃!”

  我把手伸到粉儿嘴边:“那你也尝尝。”

  粉儿一把抓住,吧唧吧唧一阵乱亲。

  我们都笑了,是那种不明所以的傻笑。

  一年后,我去了粉儿的家乡,去喝她的喜酒。我看到了让人嫉妒的青山绿水,主要是,我想看看那些吃过人肉的老人。

  粉儿私下告诉我,你只要看看来贺喜的老人中,谁的眼睛发红,就是曾经吃过人肉的。

  于是,我见到了四个老人,霸占了一整张桌子,没人愿意和他们坐在一起,他们分坐四个方向,互相之间看都不看,一句话不说,只顾埋头胡吃海喝。

  我坐过去时,他们猛地住了口,然后,像看见鬼似的瞬间消失了踪影。

  邻桌正吃得惬意的粉儿哈哈狂笑,笑呛了,咳出一口黑乎乎物事,赫然是猪的眼睛。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16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11 编辑

  第三篇《买菜》

  我上班的单位离家较远,骑自行车近一个小时,中间会经过一个小菜场。

  说是菜场,其实是一条龙的路摊,卖菜的大都是附近打工的农民,卖的菜大部分是自己种出来的,一般都比市中心的农贸市场新鲜,也便宜。下班经过时,我总要下车,一路扫描过去,看到合适的,就顺便买点。

  盛夏的一天傍晚,我快走到菜场尽头时,看见人堆蹲着两个小孩。女孩十一二岁,男孩七八岁,显然是姐弟。他们面前放着一个装有三四斤青辣椒小竹篮,从他们身上那一道道汗渍可以看出,他们一定蹲在这里好久了。

  女孩见我看她,抬头怯生生的小声问:“姐姐,买么?”说完就又低下头去。

  “多少钱一斤?”

  “一块。”女孩小声回答,还是不敢抬头。

  “贵了吧?你这辣椒被太阳晒时间长了,不新鲜了呀。”

  “那——就八毛吧。”

  我笑了:“第一次出来卖菜吧?”

  “是的,妈妈说,卖的钱给我上学。”女孩低着头小声回答。

  “还有我!我要上一年级了。”男孩用手抹着满脸的汗水,骄傲地大声说。

  “真聪明!好,这点辣椒,我全要了。”

  男孩马上欢呼着跳起来:“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二天,我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又见到他们姐弟俩,女孩还是胆怯的问:“姐姐,你还要么?”

  “是的,你们可以回家了。”

  渐渐的,下班后买他们的菜成了我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看不见他们,我总会掉头在人堆里再搜寻一遍,确信他们不在了才回去。

  小女孩的菜篮也渐渐大了起来,品种也多了,不用说,那菜一定是批发来的。可我每次还是尽量多买点,很多时候都会给她来个全包,害得我被家人抱怨了好多回,我却乐此不疲。

  大约在八月底左右,我因工作原因去了外地,回来已经是九月中旬。那天下班经过菜场,惊讶地发现那个小女孩还在老地方,正大声吆喝着卖她面前的两大筐菜。看见我,女孩马上笑着招呼:“姐姐,你可回来了!”

  我问她:“怎么没上学?今天放假么?”

  “我不上学了!妈妈说我很会卖菜,大学生挣的还没我多呢。”

  我呆住了......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18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14 编辑

  第四篇《渔人》

  传说渔人是文曲星时,渔人正赤脚蹲身湖边掏摸田螺,听湖心小船里,有女童咿咿呀呀哼唱,渔人便抠出一块灰白色贝壳,甩手沿水面飘飞过去。

  这时,渔夫定已回到渔棚前,任斗笠边水珠滴向蓑衣,再流至脚下,只抽着烟,笑望渔人。棚子里,渔妇呼唤吃饭声跟着响起,渔夫说:“让娃儿再玩会吧,老师说咱娃有出息,作文都上城里报纸了呢。”渔妇便也走出来看渔人,再一起望远处三十层的高楼。

  等看不见那高楼了,渔棚已换成了三间平房,渔人则呆在房里,成天写字。日头西落,渔人会走出来,看湖边公路上呼啸的车子,远处卷着浓烟的烟囱,一幢幢崛起的高楼。他发觉不知何时,天上飞的,湖里游的,似已绝迹,只有一女子的歌声,迷迷茫茫时断时续。屋里,渔夫又小声唠叨:“他天天闷在家里写,不见外人,连媳妇都不想要,怕没用呢!”渔妇说:“咱娃儿不一样,老师不会看走眼的。”渔夫说:“要不给他找个女娃吧,我看那经常唱歌的还行。”渔妇说:“不行,那女娃傻傻的,才读了三年书,咱娃可读了十一年呢!”渔夫说:“得想法子让他多和女娃说说话才好。”说完,走出棚外抽烟,见渔人正仰躺在鱼塘边小木船里,就远远避了去。

  有高跟鞋敲着地面慢慢接近,渔人坐起,见一白裙长发女子,用带点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冲他笑问:“这鱼塘是你家承包的?”渔人回:“是,是的。”女子问:“养鱼很赚钱吧?”渔人回:“现在这儿厂多,难养呢。”女子指着鱼塘尽头问:“那一小块地儿也是你家的吗?路边长草的那块。”渔人回:“不是。”女子说:“我们要在那儿搞几天活动,想从你家拉根电源线,付双倍电费,可以吗?”渔人回:“行,你看着给就是。”女子笑:“那就说定了。”渔人回:“定了。”

  夜里,渔人失眠,白天来的女子老在眼前晃荡,晃荡成了鱼塘里的白鲢。渔人整夜都在期待白鲢窜出水面的那一声响。中午,来了十几个怪人,其中有四个白裙女子,几个长发男子。他们在那块草地上搭起红色塑料布棚,棚很大,比渔人家房子还大。到了晚上,棚子里就喧哗开了,各种口音的男子嘻嘻哈哈聚拢过来,很多还戴着安全帽,两个长发男子站在篷布门口收费。渔人到时,和他谈过话的女子跑来,拉他进去。渔人问:“你们搞什么活动啊?”女子苦笑回:“没办法,混口饭吃呢。”说罢走到里面,站到台上开始唱歌,声音却没了昨日的清亮,呜呜咽咽,似鬼叫。渔人懵了,醉醺醺地看,听不见都唱些什么。只闻四周人声嘈杂,混乱异常。女子唱了会,下了,跟着一长发男子上来做些蹩脚戏法,一会也下去了。那女子又换了短裙短袖上来,再轻轻柔柔地唱,边木偶般摇晃。渔人痴了,呆呆地看。再后来,许多人开始叫骂,又有三名短裙女子上来,和那女子一起蹦跳。渔人看不下去了,退出去透气,依稀听到有人呐喊:“脱了!脱了!”渔人眼前就再次晃荡起水里的白鲢来。

  第二天,塘里飘着十几只花花绿绿的塑料瓶,渔夫不愿意了,气冲冲去找他们理论。回来后,马上用单车载渔妇去了镇上,说是要去买点日用杂货。不一会儿,女子来了,见渔人独自在房里写字,女子就轻轻靠到他肩膀上,看他写,给他拍拍背脊,理理头发。然后,很自然的,那字就写到床上,写到女子身上,却似着白鲢般水滑,无从下笔。还是女子懂门道,于一长串呻吟呢喃中,助他完成了一篇。临走,渔人说:“不要唱了,好么?”女子问:“你这些字能换钱么?”渔人回:“能的。肯定能的。”

  过了两天,渔夫再去找他们理论,却见几辆灯光滚闪的小车,鸣叫着围住棚子,好多戴大盖帽的从车里呼啸而出,将棚子推倒,没多大功夫,就散尽了。去镇上寄发稿件的渔人回来,看到一地狼藉,怔了好久,在鱼塘边走了三圈,又回房间继续写字。

  后来,渔人常半夜起来看塘里鱼掀起的水花。一晚,他惊骇地发现,鱼塘水面上白花花一片,飘满了肚子朝上的鱼。渔夫见了,当即急晕倒地。晌午,戴大盖帽的来了,拍了照片,在本子上写了几笔就走了,再没了音信。三天后,村领导来了,第四次动员他们放弃鱼塘和房子,开导他们去住镇上政府安排的高楼大厦,像城市人一样享福。

  搬进新家,渔夫每天早出晚归和渔妇贩鱼,渔人依旧天天在房里写字,写那些寄出去不是失踪就是被退回的字。偶尔,渔人会走出来,和接孩子放学的同龄人招呼,然后漫步十几里去看被白色花岗岩垒砌得干干净净的鱼塘;看鱼塘里五颜六色与人嬉戏的小鱼;看鱼塘边金碧辉煌的大酒店。

  一天,路过一排小店面房时,渔人透过玻璃门又见到了那个短裙女子,那个被他在肌体上写过字的女子。除了头发卷曲外,与从前没什么两样。渔人愣在门口,被一粉色短裙女娃拉了进去。女子看看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们美容院后天才开业。”便推渔人出门。渔人茫然转身,听门里女子说:“你看他像有钱的么?!以后多跟大姐学着点,别什么人都拉!”

  恍惚中,渔人撞进边上一家饭店,大声叫:“红烧鲢鱼,白鲢!”服务员笑了:“饭店里哪有那么低廉的鱼!换鳊鱼吧。”

  那晚,渔人第一次喝得烂醉,被人送了回去。清醒后,随即将所有手稿都抱到楼下,当废纸卖了。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21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15 编辑

  第五篇《賊门》

  刘瞎子曾说过,老胡家后院门开得贼气,应尽早堵上。

  老胡不信邪,不仅因那院门斜对村中主道,出入便捷,更因自开了那门,老胡肺病转好,能正常上山下地劳作。养子也玩性收敛,开始专心学业。更因刘瞎子看风水,从来没个准,不信者多,老胡颇不以为然。

  天长日久,老胡发觉那院门甚是奇异,夜里时常自开自关,吱吱呀呀,其音如笙箫管弦,闻之通体舒泰,更觉此门开得正当。

  转眼养子学满经商,三五年间财源滚滚,成村中首富,托媒要娶刘瞎子小女,老胡追问缘由,养子说起幼年某日,曾从窗户洞里爬进刘瞎子家烟杂店,将糖果饼干装满口袋。没料刘女放学回家,被堵了个正着,四目相对,极是尴尬,后来,刘女催其急速离去,此事从未对人说起。

  刘瞎子不从此亲,但小女自愿。磨合多日,旧话重提,要老胡堵上后院门方可。老胡只得以砖块封门。可是,白天封上,夜间却轰然倒塌,如此三番,终不能合。最后只得将门钉死,刘瞎子才勉强同意嫁女。婚后一年,生下一子,太平无事,老胡自是心满意足。

  然那院门夜夜还会自动开启,常伴软语娇声,让人心猿意马。老胡独卧炕上,听闻隔壁儿媳孙子鼾声平缓,心下稍安,跟着也梦游太虚。

  隔年秋,上面排查经商者偷税漏税劣迹,村长因此落马,唯老胡养子有惊无险,且被多人力荐,选为村长。暗地有人传言,是刘瞎子预先令其女倾其一半家产巴结上级,贿赂村民之故,终因言轻无凭而成无稽之谈。

  从此,老胡家后院门开启更加频繁,常彻夜不歇。儿媳恼其噪音难以入眠,携子回了娘家。

  刘瞎子再次要求老胡封闭院门,可惜这次无论老胡如何折腾,砖块垒不上一尺,便自行倒塌,以铁钉钉牢,又无风自开。刘瞎子见了,哀叹连连,愤懑而去,从此两家不相往来。

  只老胡父子习惯那吱吱呀呀声响,一夜不闻,就不得入睡。

  不知不觉间,老胡开始失眠,再三思量,陡然惊觉院门响声越来越大,大得没了章法。老胡大急,下定决心封闭,备齐应用物事去门前,那门却突然洞开,将老胡击飞,数日难起。老胡心内凄然,却无计可施。

  终有一天,那吱呀声尖锐异常,似警笛嘶吼,老胡这才大悟,院门开启声,也会如此令他肉跳心惊。

  养子被警笛声带走那年冬,深夜大雪,老胡独卧炕上,听院门重又吱呀作响,嘈杂混乱,不见停歇,又记起刘瞎子所言,再难入睡。亮灯起身,至后院门边,砸开雪下砖块,开始封门。

  垒了一尺高,老胡看到门外不远处,刘瞎子在冷笑:我虽不会看风水,但我会看事,会看人,有些门万万不能开得,终究害人害己,你为何不听?

  垒到两尺高,老胡顿觉胸腔气闷,呼吸不畅。忽见养子背着书包在门口跳进跳出,钢笔墨水洒落一地,书本里夹带着糖果饼干,不知从何处得来。

  再垒高两尺,老胡心口胀痛,似将爆裂。又见养子西装革履,不停拎着各种包装的精美物事,从院门跑进跑出,一些人看不清面目,与养子交换着什么。老胡想制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强行忍住,老胡终于塞上最后一砖,把门彻底封牢,看看密不透风,心中大慰。方觉寒风刺骨,周身已被汗水浸透,剧烈颤抖数下,瘫倒不起。

  ……

  夜尽雪停,村人见老胡家三间草房遭大雪压塌,撬开木梁枯草,见炕上大堆砖块,砖块下,老胡衣衫褴褛,早窒息身亡。边上是他养子,尚未娶亲,同样面黄肌瘦,血肉模糊。

  老胡家土围墙,陈旧完好,不见一丝开门印迹。围墙边,刘瞎子小女楞着,眼神空洞迷离,正自言自语:我不嫁去城里,又怎会被弃?!你又怎会被埋?!

  刘瞎子摸着土墙,长叹一声:老胡,当初不阻挡你开此门,该有多好!言罢,身子摇晃,倒地气绝。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23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20 编辑

  第六篇《土窑庙会》

  小时候,奶奶总不让我去赶土窑庙会,说庙会期间鬼怪特多,女娃家的毫光短,容易招惹到邪气。然后,又絮叨爷爷的事,说当年爷爷便是在土窑惹上的灾祸,被野鬼缠了身,丢了魂魄,有事没事都去土窑边游荡。一个炎炎夏日,大群的日本兵来了,围住土窑扔炸弹,爷爷就没了。

  我颇不以为意,习惯了一到庙会,奶奶都会胡言乱语,且没完没了。后来,听父亲说起,才知那天日本兵来村里扫荡,到处杀人放火,爷爷趴在土窑顶上放了一鸟铳,打瞎了一个。日本兵拥过去,爷爷又放了一枪,打伤好几个。日本兵扔过去好几个手雷,轰隆隆一阵乱炸,把土窑崩塌了。奇的是,那些受伤的日本兵突然发了疯,手舞足蹬鬼叫连连,胡乱开枪打自己人。队伍乱了套,很快撤了回去。

  照这个说法,爷爷应该是英雄才对,可村里有些老人说起爷爷只是笑笑,是那种带着鄙夷和不屑的冷笑。直到我懂了点事,才零星听说了几丝闲言。说土窑里居住着一个妖鬼,化作女人迷惑了爷爷,妖鬼被炸成灰后,妖气溃散到了几个日本兵身上,让他们失了心智。

  从而,也便慢慢有了土窑庙会。

  每每出去打猪草,我都喜欢去土窑转转。偶尔也会站在破碎的土窑顶端,看边上的河道悠悠流向望不穿的尽头;看一马平川的粮田村庄;看蓝天上飘荡不息的白云。

  始终不明白土窑庙会源于哪路神仙,又具体起于何年。毕竟,这里光秃秃的长满野草,一无庙宇祠堂等房舍,二无松柏银杏等古树,搞不懂善男信女是如何敬香膜拜的。

  带着这样的懵懂,有一年,我终于瞒着奶奶去赶了趟庙会。

  后来证明奶奶并没有骗我,土窑真的有鬼怪横行。当我跪在人群后面对着高高的土堆磕头时,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气息,这气息让我没来由地心跳加速。加上头顶热辣辣的光,更刺得我的脸似彩霞般艳红。

  我确信是妖鬼附体了,以至一整天都在人影憧憧里游离,不知看什么,也不知要去何处,恍惚到晚霞漫天,还沉醉在温热的暖风里不愿醒转。回去的路上,仍然痴痴地嗅着手腕上的檀香,那是从地摊上突然飞到我手腕的一只木珠手链。

  有人传说,爷爷的故事开始在我身上重演。

  于是,在月白风清野虫欢唱的夜里,我总会偷偷离家出走,在河岸上土窑边去努力追寻爷爷的足迹。虽然我的肢体越来越活跃,脸色越来越红润,笑容越来越灿烂,但村里人却在次第传说,说我疯了。

  我想我是真的疯了。

  自从我的另一只手腕也多了一只玉镯后,我就彻底疯了,疯得心甘情愿无力自拔。经常废寝忘食,更无端自语傻笑。好几次,奶奶都忍不住扬起拐棍追着我打,嘶哑着嗓子叫骂,骂我被厉鬼缠住了!骂我造孽。

  天气转凉的时候,我开始发高烧,鬼话满嘴,滴水不进。父亲坐不住了,找来神婆给我驱邪,红红绿绿的物事挂满我的房间,摇摇荡荡压抑得我无法呼吸。神婆头戴五彩帽身披五彩衣,挥舞桃木剑在红红绿绿间闪翻蹦跳。我傻笑着看,奢望她不会折腾太久,渐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后,发觉我身上飘散着一层纸灰,左手腕上的玉镯没了。我笑了,自始至终没有深究。

  几个神婆的功力显然不够,两次三番都不见效。我反复无常神魂错位,直至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迷茫中,我听到奶奶依旧在诅咒,父亲依旧在叹息,更有许多村人在窃窃私语。

  各种声音陡然被一阵木鱼声禁住了,有人口诵佛号慢慢接近,依稀听说是个游方和尚,来村里化缘,并保证说要在土窑上建一寺庙,传承香火。各种声音便再次喧嚣起来,争先恐后说我惹鬼的事。然后,那和尚就凑到我床前,看着我,只笑不说话。我也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我的定力很快被他击得土崩瓦解,开始向他问询一个久远的遗案:有没有一种鸟铳打到身上能使人发疯?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楞看我不发一言。我只好替他回答,说只要将一种麻醉药混在散弹里射出去就成。

  见他点头表示赞同,我继续问他,说是有对指腹为婚的夫妻,婚前两人就不和,可拗不过双方父母,还是结合了。婚后却势同水火,吵闹不休,不像过日子的,加上男的常年在外工作,女的在家竟然开了后门。这样的两个人,是不是还要将就一辈子?

  和尚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说要看具体情况。如果就算一辈子找不到更好的,也不愿这么过下去,那还是散了的好。如果男的因为有了外遇,不想和女的过,就要慎重了。再如果,男的因为事业或者社会关系等原因不能离,姑娘家的还是少沾惹为好。

  见我不置可否,和尚苦笑着继续开导,说男人都比较冲动,冲动就会犯错,冷静下来定会后悔莫及。又说世上的男人都不可靠,尤其是婚后还要沾花惹草的。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能重生并非因和尚点化,而是他离去时在门口对众人说了句——随她去吧。

  当时,我正在床上撕扯一方洁白的手帕,一方逛庙会时失落的手帕,上面绣着我的名字。我将它撕成条条碎片抛洒出去,几乎用尽了我所有气力。

  几天后,我拜别了家人,离开了土窑,带上我的秘密,决绝地踏上未知的苦旅,从一处到另一处,强逼自己不再回头。

  十多年后,当我领着女儿回故乡赶庙会时,女儿如我当年一样困惑。她不明白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堆也会有灵气,也会值得成千上万人膜拜。见她不屑一顾,我很正色地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她出生的第二年夏天,一架战机在这里出了事,冒着浓烟忽上忽下,辗转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降落点。那时正是农忙季节,田野里满是人,飞行员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坚持没有跳伞。到这里实在不能飞了,想俯冲进河里,却看见河里有十几个孩子正在戏水,只得又升起来,撞到土窑上,炸了。

  女儿听了肃然起敬,规规矩矩跟着一群人对着土窑敬香磕头。继而,又隐没在喧嚣的吆喝声里。唯我,立在荒草中,对着高高的土堆久久凝视。

  回程时,女儿表示明年一定还会来赶土窑庙会,我问她为什么,她红了脸,磨蹭着说庙会很好,是个真真切切给英雄下跪的地方。

  我并未戳穿她贪玩的谎言,她的理由,如同当年爷爷未必是真的要救村人一样,也如同当年我未必是被妖鬼缠身,那个和尚也未必为了修建庙宇而化缘一样。

  其实女儿并不知晓,关于那个飞行员,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我没有对她说。比如他就住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比如他和新婚的妻子并不和睦;比如那年他休假回来赶庙会遇上了一个女子,并生就了一场有始无终的恋情;比如他的善良他的无奈以及他的身体他的名字。

  再比如他曾拜托一个假和尚去看望开导过那个女子;比如他并不知道女子有了他的骨血;比如他将生命的最后一刻留在土窑未必是巧合;比如那个女子曾去烈士墓园给他扫过墓……

  比如这些,我真的不能说。

  见笑容长久地甜蜜在女儿脸上,我心里想,如果她能时常想起还有一个真真切切的英雄父亲,该有多好!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25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22 编辑

  第七篇《蚂蚁》

  就在我快将粉儿遗忘时,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天我下晚班,在路边摊子上吃了早饭,回到郊区租住屋已是早晨八点。我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女人,把头埋在臂弯里打盹,长长的黑发胡乱披散开,边上一只很大的编织袋,鼓鼓囊囊的。

  我匆忙捂住将要叫出声的嘴,轻手轻脚向后退,逃离到不远处一个小公园,找一个树后的石凳坐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主要是考虑要不要接纳粉儿。

  三年前,我和粉儿从不同的地方来到这座城市打工,碾转几次后,偶然合租到了一起。同事们都说,我能和粉儿相安无事一年多,充分证明物以类聚是一句千古谬论。

  粉儿很少会主动和人交流,也没见过有人喜欢她。在这个城市里,她有不少打工的老乡或远亲,但都不往来。后来,我知道了别人和她聊不到一起的原因,她有种特别的能力,任何话题总能扯到吃上面去。而且大多时候,一句话,就可以把人曀死。

  比如我说,粉儿今天赚了多少钱啊?

  粉儿就伸开手指开始算,口中念念有词,再欣喜地答,啊!够吃一个星期卤猪头了耶!

  粉儿,我们不说吃的,成不?

  不说吃的,那有什么好说的?!

  粉儿立马没了兴致,将身子往小床上一摔,四仰八叉掏出手机打电话。和一个人开始讨论各种吃的。比如,知了猴油炸好吃还是烧烤好吃,青蛙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用什么法子可以捉到蜜蜂,然后把屁股拽下来吃。

  每当此时,我会目瞪口呆听着,听粉儿和电话里的人大声争执,偶尔争得厉害了,她会气得把电话往被子上一摔,生会闷气,但不会超过五分钟,又会拿起电话打过去,然后继续吵。

  和我合租一年多时间里,粉儿一有空,都会和那个人在电话里吵,为吃的吵,没完没了。后来我知道,和她通话的是个孤寡老人,她的邻居,也是她的干娘,绰号叫“老红眼”。

  粉儿说她干娘是活神仙,专治小孩子的各种疑难杂症,说她小时候发高烧差点死掉,她干娘抓了几只地鳖虫捣烂,喂她吃下去就好了。说他们那里起码有四五个孩子是老红眼救的,用活蜘蛛活蛾子等虫子救的。

  粉儿说,干娘很了不起呢!有一年我们县城开了个包子铺,味道特别好,县城里的表叔去我家串门,带了几只包子给我,我拿去和干娘一起吃,干娘只咬了一口,就把我手里的抢走,两三口就吃了。我急得大哭,干娘说包子是人肉做的,孩子不能吃,吃了就会和她一样红眼。当时大人笑话干娘贪吃,后来没几天,包子铺的老板就被抓起来了,还真是和火葬场的人串通,割了死人身上的肉做包子卖。

  传说罢了,当不得真的。你干娘那么老,经历过大饥荒,能活下来不容易,熟悉人肉味道很正常,有啥了不起的。

  见我不以为然,粉儿显然生气了,不再理会我,继续和那个老巫婆通电话。干娘,你吃过蚂蚁没?真没有?今天听说城里有道菜叫蚂蚁上树,俺看了照片,上面真的爬满了黑蚂蚁耶!什么?不能吃?可城里人咋吃了咧?

  我拼命忍住笑,最终没纠正粉儿的误解。可从那以后,我再没吃过蚂蚁上树这道菜,也没再吃过包子,再后来,我连黄鳝泥鳅螃蟹都不敢吃了,甚至所有粉儿和老红眼吃过的菜,我都难以下咽。同事都说,如果我再和粉儿在一起,不饿死,也会孤独死,因为认识了粉儿后,我的朋友越来越少。

  和我合租时,粉儿做过保姆,清洁工,饭店服务员,帮人卖过菜,摆过地摊,每件事都做不到三个月,每次老板都会赔着笑脸,举着只多不少的工资请她另谋高就。奇的是,最多休息一两天,粉儿总能找到新的工作。

  粉儿就这么开开心心四处打工,我从来没有看到她发愁过,就算两次失恋后,也没见她伤心过。

  他吃过蚂蚁,我没吃过,所以我们不合适,本来就不合适嘛!

  知道不合适,那干嘛还要好这么久?我故意呛她。

  那是我没去问菩萨嘛!现在菩萨看到我都哭了,我们就只能分手了。

  粉儿不只一次说过,她干娘教过她一个法子,遇到进退两难的事,就去庙里问下菩萨。

  什么都吃的老红眼竟然信佛,我觉得不可思议,更奇特的是粉儿问询的方法。不烧香,不跪拜,避开正殿里供奉的大佛像,直接看右边排着的小佛像,挨个数过去,数到和自己年龄同样的数目为止,然后看那个佛像的神态,是笑着的,那就说明万事可行,如果佛像苦着脸要哭,就是诸事不宜。

  你一年中岂不都是在看同一个菩萨?

  是啊,有啥不对吗?

  我感觉应该尽快远离粉儿,这样下去非疯了不可。

  好在,粉儿没几天就离开了,因为老红眼死了。

  粉儿回家不仅是奔丧,更是为了结婚,对象是从小就订过娃娃亲的同村人,粉儿一直看不上他,才跑出来打工的。

  干娘死前说我们很合适,那一定就是合适。粉儿说。

  你怎么不去问问菩萨了?

  干娘就是菩萨啊!粉儿颇不以为然。

  我这才明白,原来粉儿一直在骗我。

  万幸的是,我们终于分开了,开始还经常通电话,每次,粉儿都说她的丈夫各种不好,说农村各种不好,说她还想出来打工。而我,总有办法把话题引到吃的方面去。

  终于有一次粉儿忍无可忍,我们能不谈吃么?

  不谈吃,那有什么好说的。我很愤懑地回。后来,就慢慢失去了联系。

  好在,粉儿走后,我逐渐恢复了正常,开始和人闲聊,聚会,恋爱,即便这种正常并未对我的人生有什么实质性改变。

  现在,粉儿的出现很让我为难,那个大编织袋已经说明了一切。坐了一个小时后,突然想起粉儿的解决办法来。

  急匆匆跨进附近的庙门,直接从东边供奉的佛像数过去,数到第二十八座,赫然是一尊笑成一朵花的弥勒。

  又想起按虚岁数才符合古法,只好看下一尊,是一个叫不出名字的菩萨,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我却顿感欣慰。

  准备返回时,又发现方向数错了。所谓男左女右,该以殿内大佛为据,我只好再从西边数过去,第二十九尊竟是我认识的济癫,正苦笑着看我,一脸的讥讽。

  沉吟下,我判断出,从我看佛时的右手边数,其实没什么不对,粉儿一定是这么数的。于是,再次转到东边,站到弥勒前。吃惊地发现,刚刚笑成一朵花的弥勒已变得泪光盈盈,一副欲哭无泪的苦痛模样,而边上那个不知名的菩萨,却笑容满面。

  原来即便是同一尊佛像,每次看到的神色都不一样,粉儿并没有骗我。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租住房,粉儿已不见,同样是打工妹的邻居传话说,以前和我合租的女孩来过,等了一夜,走了。

  去哪儿了?

  说是去别的地方打工,谁知道啊!

  真的走了么?

  那种人,走了就走了呗!

  我很费力地将粉儿留给我的一包物事拎回屋里打开,里面是她家乡的各种土特产,有腊肉熏肠蘑菇干等等,都是吃的。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得眼泪直掉。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28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23 编辑

  第八篇《钉子户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是最不起眼的钉子户。

  张三瞧不上,李四瞧不上,搬迁办更不会放在眼里。

  王二麻子是对老夫妻,丈夫王二,妻子麻子。村里人叫顺了,将两人都叫作王二麻子。

  王二是真王二,没有姐妹,上面有个哥哥,在那个饿死很多人的年代逃荒去了,再没了音讯。

  麻子是真麻子,小时候得过天花麻了脸,同时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王二麻子结婚第五年,抱养了一个外乡的超生女孩。

  两口子将女孩抚养成人,还念完了当时农村少有的高中。

  本想招个上门女婿,却不料女生外向,跟着一个外乡来的木匠跑了。

  王二麻子心灰意冷,好多年不和女儿认亲。

  王二成天玩牌赌博,和麻子窝在路口三间平房里,开个小杂货店,勉强度日。

  直到外孙十几岁了,才慢慢开始和女儿走动。一年也就一两次,不亲不疏的。

  女儿女婿都在省城打工。女儿做保姆,女婿做装修,光景不好也不差。

  麻子的娘家虽不远,却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往来。

  王二麻子这些信息,搬迁办核实过很多次。

  能成为钉子户的,大都是有些背景,或后台的厉害角色,王二麻子怎么也算不上。

  怎么也算不上的王二麻子却成了钉子户。

  王二麻子自认为要求不高,要一套门面房,不管多小,能住人能开小店就成。

  能住人的店面起码两层,最小的都有七八十平方,安置价要四十几万。

  王二麻子所有财产评估价也不超五万,计划内也只能拿到八九十平方。

  几乎所有都认为,王二麻子的要求是一个笑话。

  王二麻子成为钉子户,更是个笑话——搬迁办的笑话。

  搬迁办不可能会是笑话,甚至都懒得和王二麻子磨合。

  直接强拆王二麻子这样的,根本不算个事。

  搬迁办也真没当回事,晚上只去了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足以摆平一对老夫妻。

  计划两三个人将王二麻子拖出屋外,看管起来。

  其他人嘻嘻哈哈满不在乎搬东西,将人和东西直接送去过渡房。

  然后轮番给王二麻子洗脑。

  这种事搬迁办做起来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那晚做得确实很顺利,也没啥理由不顺。

  王二见房子被推倒,扭打叫骂,都是正常反应。

  麻子年纪大了,气得昏厥,送医院抢救也在预料之中。

  这种小事搬迁办司空见惯,没人会重视,也不值得重视。

  不值得重视的王二麻子那晚极度风光。

  先是搬迁指挥部几个首脑到医院道歉。

  继而镇上一把手二把手带一队人到病房安抚。

  然后县委领导连夜赶到病床前慰问。

  上下几级干部在王二麻子面前当场拍板:补贴给王二麻子一套三百多平方的店面房。

  所有手续连夜做好,强拆损坏的生活用品连夜采购到位。

  王二麻子第二天就搬进了新家。

  王二麻子成了红人,让人羡慕嫉妒到眼红的人。

  张三李四前来道贺,都骂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乡村干部时常来探望,询问有没有什么困难和要求,顺便打听王二麻子有没有做大官的亲戚。

  王二麻子坚信没有,却没人相信。

  没有人知道王二麻子被强拆的事,地委领导怎么会在第一时间查问的。

  王二麻子不知道,三级领导也不知道。

  后来有人私下传说,说那晚王二见麻子昏厥,不得已打了个电话给养女。

  王二麻子的养女在省里一个什么部长家做保姆。

  只是,这个传说信的人极少。

  就像不信这个故事就这么简单一样。

  张三不信,李四不信。

  搬迁办和县镇领导都不信。

  我也不信。

  你信么?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30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24 编辑

  第九篇《蜘蛛》

  同事们都想不通,想不通我会和粉儿合租一间房,且在一起相安无事一年多,我自己也想不通。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提出来时,一身红妆准备上车出嫁的粉儿莫名其妙看着我,也想不通我为何会问这个问题,这个她觉得是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

  她说人与人之间只要有三个共同点,就可以友好相处。她说,那时,我们的共同点很多啊!就伸出指头数,我们都远离了父母;我们都未婚;我们都给别人打工;我们都吃过鸡肉;我们的两条腿都没受过重伤;我们都是女的。看看,至少六个,六个耶!

  我兴奋得大叫,哇塞!我们竟然有六个共同点,真的好多耶!叫完,我们抱在一起大笑,笑得眼泪不停往外溢,将化好的妆打乱得一塌糊涂。

  其实,与粉儿合租实在是迫不得已,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刚上班的单位附近连续兜了好多天,父母给的过渡费日渐减少,无力再住小旅店,只好先找了间只收女子的合租房将就。

  开始是和另一个女孩同住,还没认真熟悉,女孩就回来家结婚去了,然后,粉儿就搬了进来。

  和粉儿合租期间,就只有一个要好的女同事去过一次我的租住房,在狭小的房间里跳跃闪躲了不足三分钟,和我对话不超过五句,便叫上我出去说。那时,粉儿正四仰八叉横躺在小床上打电话,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不停上下颠动,泥点乱飞,任谁都会皱眉怒目,躲瘟神般逃离。

  粉儿依旧专心打她的电话,对我的同事不理不睬,一副不屑一顾的超然模样。送走同事后,我责怪她没礼貌,她和往常一样,对我的责问很不理解,并且反问我,你这个同事吃过猫肉么?

  没,我想,肯定没吃过。

  那我干嘛要礼她?

  我也没吃过猫肉,你干嘛要礼我?

  因为你吃过狗肉。

  这就是粉儿,无法理喻的没文化的粉儿,乡下来的不讲卫生的粉儿,总是不会和人正常交流的粉儿,总让人厌恶不与亲近的粉儿。

  可不知为何,她的问话竟然成了我拒绝别人的最佳法宝,每当我难以拒绝别人或者尴尬得无言以对时,就会把这个法宝抛出来。你吃过狗肉么?那你吃过蛇肉么?原来你连老鼠肉都没吃过,我干嘛要告诉你?我干嘛要听你的?我干嘛要和你好?

  这个时候,对方一定会目瞪口呆,瞬间丧失反驳能力。

  粉儿刚搬过来和我住时,她在一家小饭馆里打杂,不久就被炒了,去了另一家饭店,再被炒。一年多时间里,她扫过马路,卖过蔬菜水果,做过宾馆服务员,发过小广告,做过钟点工,没有一件事能做长久,但她最多休息一两天,很快就能找到其他工作,且从没发生过拿不到工资的事,我曾深以为奇。更奇的是,她在这个城市有很多亲戚老乡,却没一个和她亲近的,都是电话联系。一年多时间,她也没回过一次老家。

  粉儿很少和我闲聊,最大的消遣就是打电话,她总有打不完的电话。被老板骂了,被炒鱿鱼了,丢东西了,被表扬了,发工资了,捡到钱了,无论好事坏事,都会打电话,主要给一个人打电话,后来知道是她的邻居,一个孤寡老人。

  电话里,她们互相叫喊着,吵骂着,诅咒着,疯了一般,几乎每次都不欢而散。她们讨论的话题更是奇异,几乎全是关于吃的,冬天的榆树皮怎么煮有味,春天的柳芽儿是清蒸好还是爆炒香,今天吃了什么,什么肉最好吃,哪块肉最好吃,应该从哪里先吃,怎么烧才正确,双方意见极少一致过。

  因为环境限制,我们都不能烧饭,粉儿长年的主食是盒饭方便面加白馒头,偶尔会弄半斤卤猪头肉解馋。我经常从单位或饭馆带些熟菜给她,她会来者不拒,三两下就消灭得一干二净。然后开始眼红我文化高,挣钱多,工作舒坦,会看书,会玩手机游戏。

  只要我们在一起,她的红眼病就会发作,话题永远离不开嫉妒恨,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只好闭嘴看手机,她继续打电话,继续旁若无人和老寡妇争执。

  第二年春天,有个把月时间,粉儿坚持没和老寡妇通话,因为她恋爱了,恋爱的原因是她的男友吃过蛇肉狗肉和猫肉。

  粉儿的男友是个汽车修理工,听说工资很高,我见过一次。见过一次的结果是他要了我的电话号码,然后对我锲而不舍发信息,不理会就电话骚扰,终于我忍无可忍,问他吃过蚯蚓蚂蟥没有,什么?竟然连癞蛤蟆都没吃过,你他妈的还想吃天鹅肉?

  然后粉儿就失恋了,分手的原因是男友没吃过蜘蛛,而粉儿吃过,所以他们不合适。

  你真的吃过蜘蛛?

  当然!

  粉儿说,她的命就是老寡妇救的,用一只鸽子蛋大的黑蜘蛛救的。说她小时候发高烧,几天人事不省,眼看没救了,老寡妇不知从哪抓了只蜘蛛过来,直接捂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就慢慢好了。后来竟然成了习惯,只要她一生病,吃一只活蜘蛛就能痊愈。

  这让我想起了传说里的女巫,想起了小说里的蛊毒,不由怕了。

  粉儿看我恐慌的样子,笑了,肯定地说那个老寡妇就是女巫,眼珠通红,看人一眼,人就会掉一次魂,她老家的人都叫她“老红眼”。说“老红眼”啥都吃,青蛙蚂蚱蟑螂地鳖虫都是她的食物,饭量很大,八十多岁还能吃两大碗白米饭。说“老红眼”的男人被日本兵打死了,有个女儿五九年也饿死了,她一直没嫁人,也没人敢娶她,因为她什么都吃。

  我疑惑地问,她有电话?

  没有,她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妈一听是我,就会叫她来接,她是我干娘。

  后来好多年里,我一直都不解,不解粉儿为何会认一个比她奶奶都老的女人做干娘,怪的是,她始终没说明,我竟然也没问过,只问她是不是也吃过蚂蚱蟑螂地鳖虫。

  没有,一直没敢尝,等回家了,我得和干娘一起尝尝,干娘说,没吃过这些虫子,就不能算活过。

  我是真正害怕了,因为我看粉儿的眼珠也开始变红。正想找机会找借口搬走时,粉儿却先走了,回家了,再不会出来打工了,“老红眼”叫她回去结婚,因为“老红眼”死了。

  “老红眼”死了,粉儿就没了说话的人。没了说话的人,粉儿就不能再在外面野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对粉儿和“老红眼”肃然起敬。

  我想和粉儿一起回家,想去看看她经常念叨的青山绿水,看看她死了的干娘,最主要的,想去和粉儿一起吃蚂蚱。粉儿起初并没同意,说看了“老红眼”会做一辈子噩梦,死了的也不行。

  粉儿说她丈夫就是本村的,在家承包了一座山头,开了个养殖场。说她们早就订过婚,她看不上他一条腿有点跛,才跑出来的,“老红眼”临死前说他们很合适。

  粉儿说,干娘说合适,那就是合适,因为这个世上没人比她干娘看人准,没人比她干娘更了解人的一生。

  你老公吃过蜘蛛么?

  没有。

  那你们怎么会合适?

  你吃过蜘蛛么?

  ——没有。

  我们不也好好的过了这么久?

  你——?

  粉儿哈哈大笑,你知道我干娘的眼珠为啥红么?因为她曾经吃过人肉,你还敢去看她么?

  我毫不犹豫地回,去,不去看看,就不能算在这世上活过,你说的。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32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0 21:24 编辑

  第十篇《八角桥》

  从我记事时起,奶奶就禁止我去村东边八角桥玩,说女娃家的阳气弱,容易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说日本人建桥的时候,我姑奶奶曾偷偷爬过桥,丢了魂,被鬼上了身,身子不听使唤,竟然晃悠到日本兵眼皮底下,被几个日本兵按住,姑奶奶边叫边打,抓伤了一个兵的眼睛,咬断了一个兵的手指。断指的兵恼了,一刀削掉了她下巴颏。几十个被抓去建桥的闹起来,用木棍打死了一个日本兵,结果全挨了枪子,尸身都垫了桥桩。奶奶说我姑奶奶是扫把星,害了河两边几十条汉子。说桥建成后,在阴雨的夜里,桥下常有好多人在洗澡,肚子白花花的,很大,脸上都没有下巴。

  奶奶的唠叨很有效,很多年里,我看到青蛙和癞蛤蟆都会吓得尖叫,更和村里所有孩子一样,不敢去桥上玩,只在晴朗的天气出去打猪草时,我会站在桥西远远地望。望桥东岸高大的树木,浓密的杂草。

  然后,我望见了一个小人,白白胖胖的,站在岸坡草丛里,两只眼睛闪着光,抖着手里用咸草拴着的几只青蛙,笑着向我招手。见我不动,他笑得更欢,鬼叫着骂我胆小。我抓起泥巴扔过去,却只落到桥心。他更是笑得不行,露出齐齐整整的小白牙。随手扯下身边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吹起来,吹的是我刚学会的《小燕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常借故去桥头张望,总能看到他,听他吹各种好听的曲子。终于有一天被他冲过来,拽我到桥上,一起趴在桥栏上看。看没有尽头的河道,清澈见底的水流。我和他讲我姑奶奶的事,他就笑,说我姑奶奶和那些死去的都是好汉,说想把这桥拆了,厚葬那些好汉,再重新修一座更大的桥。

  见我看着他笑,他脸红了,噘着嘴,一本正经地说他父母就在东边农场里,不久就要回原来的地方去。说他父母原来的地方有很多高楼,有很多桥,不仅河上有桥,路上也有桥。说那些高楼和高桥有很多都是他父母设计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来重修八角桥。说让我等他回来,一起修桥,还要给桥取个新的名,因为日语里,“八角”是骂人的。

  我说,那就叫好汉桥吧。

  他拍手叫好,我们便站在桥上大喊:好汉桥——好汉桥——

  那晚我问奶奶为什么会叫八角桥,奶奶说因为有八根桥柱,每个桥柱都呈八角形状,和普遍圆形方形的桥柱不一样。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因为其他桥的桥柱朝向分得很清楚,走在桥上不会迷失方向。八角桥桥柱朝着八个方位,上去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容易迷失心智,惹鬼上身。

  奶奶的话很快应验了,自从不见了那个小人,我便中了邪,有事没事都会去桥上晃悠,独自站在桥上凝望河流的尽头,高远的浮云。

  慢慢地,我看到好几个姐妹被人吹吹打打接到桥东去了,又有好几个姐妹被吹吹打打迎到桥西来。队伍经过八角桥时会停下,噼里啪啦放一通鞭炮,震得桥身摇晃,奶奶说八角桥边恶鬼很多,放鞭炮是吓退他们,不让他们玷污了喜气。

  可是,有一回我遇到一个送葬的队伍,哭哭啼啼经过桥边,竟也放了一通鞭炮,还有一个白衣白帽的妇人,拨开杂草走到桥下去化了些纸钱。待那队伍远去,我便爬到桥下,赫然看到下面桥墩边放了一双黑色布鞋,崭新的,一只里面还有揉成一团的纸钱。

  奶奶说那鞋里藏着逝去人的魂魄,暂时寄放在桥下,回转时要带回的。说阴间的人走不过阳间的桥,阳间的人走不过梦里的桥。说梦里的桥都是那些没有下巴的人修建的。见我不信,奶奶笑了,能走过梦里的桥,就回不来了。

  我依旧不信,奶奶的话村里很少有人信,就像她说我姑奶奶的事。村里的老人说,我姑奶奶那天其实是想去救她相好的,她相好的不愿意给日本兵做事,被吊在桥头示众。至于嫁娶过桥放鞭炮,送葬过桥藏丧鞋,不仅是要表达对桥的敬畏,更是我们那里流传已久的风俗、

  为了证明奶奶的话是错的,我偷偷离开了家乡,去了有很多高楼的地方,果然看到了那地方路上也有高桥,也找到了要回去重修八角桥的人。他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牵着妻子的手,有说有笑走在桥上。我吓得躲到一边,再不敢回头看。

  见我回来,奶奶笑了,是那种胜利者最开心的笑。只有背着我的时候,奶奶会叹着气自言自语,说梦里的桥永远都走不过去的。

  从此我不再去八角桥上,也不再到处去看人造桥。只看人造房子,且喜欢和邻村的一个人一起造房子,感觉造房子比造桥实在多了。我们造了自家的,又给别人造。然后走出去造,给有高楼的地方造更高的楼,再然后,那些高高的楼上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奶奶离世时,我回了家,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我漫步到修建不久的新八角桥上,牵着十岁的女儿。

  女儿趴在桥头,认真地念着上面的红色大字,八——角——桥,八角是什么呀?

  八角是一种很香很香的调料,不能当饭吃的。

  为什么叫八角桥呀?

  因为我们村叫八角村。

  为什么叫八角村呀?

  因为我们村有一棵很老很老的八角树。

  八角树是什么树呀?

  是一种温和,湿润,阴气很重的树。

  八角树会死么?

  会。但要等很久很久以后。

  你以前不是说这桥叫好汉桥么,为什么不叫好汉桥呢?

  因为好汉都去梦里了……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7:34
齐活。这玩意太多了,随便选十个得了。


等结果。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0 17:58
等明天本次小说大赛结束后,再想法找评委,你也可以去找。
一会儿我也贴十篇。
刚才粗看了一下,你的文字是很好,佩服一个,不过,我还是要跟你PK!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0 18:26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34
齐活。这玩意太多了,随便选十个得了。

评委,干脆你找两个,我找两个。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8:27
李熙 发表于 2021-9-20 17:58
等明天本次小说大赛结束后,再想法找评委,你也可以去找。
一会儿我也贴十篇。
刚才粗看了一下,你的文字 ...

你随便找人评,我没任何意见。

要和人PK,没空操心这些。
评好了,直接告诉我结果。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0 18:28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8:27
你随便找人评,我没任何意见。

要和人PK,没空操心这些。

我们一个找两个来,免得评完了,又像这次小说大赛一样,有人不服。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8:33
李熙 发表于 2021-9-20 18:28
我们一个找两个来,免得评完了,又像这次小说大赛一样,有人不服。

从来懒得找评委,我一向愿赌服输。


作者: 金牌打手    时间: 2021-9-20 18:34
混混胜出!

好。
结束。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0 18:36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8:33
从来懒得找评委,我一向愿赌服输。

我也是,输也要输得硬走。
一个人要找那么多评委,不好找,我们一人找两个吧。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9:02
李熙 发表于 2021-9-20 18:36
我也是,输也要输得硬走。
一个人要找那么多评委,不好找,我们一人找两个吧。

要许多评委干嘛!就你找两个得了。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0 19:02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1-9-20 18:34
混混胜出!

好。

滚!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0 20:59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9:02
要许多评委干嘛!就你找两个得了。

混混,我的是十篇也发了,你随便去不去看。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9-20 21:07
居然真斗上了,要不,我帮两位大作家拍排版?让评委看起来也轻松点?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9-20 21:25
李熙 发表于 2021-9-20 20:59
混混,我的是十篇也发了,你随便去不去看。

打完收工,我这就去帮大白鹅也排排版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0 21:32
老剑 发表于 2021-9-20 21:25
打完收工,我这就去帮大白鹅也排排版

好,谢谢剑哥!:)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0 21:50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08
  第一篇,我这次的参赛帖。本名《大餐》,发的时候忘记改了。麻子给了三分(起初1分,后改),好哥们令小 ...

这篇看了,我打了9.3分。

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9-20 21:56
李熙 发表于 2021-9-20 21:32
好,谢谢剑哥!:)

你输了。一开始就输了。
会很惨。
要当掉裤子的。
因为什么?你将来会明白的。砖家我从来都是拆庙的,今天来劝劝你。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0 21:58
芳源 发表于 2021-9-20 21:56
你输了。一开始就输了。
会很惨。
要当掉裤子的。

输也要输的硬走,谁也可能输,那个不可怕。
芳源好,我其实很想邀请你来当评委的。
只是现在我与混混已经都同意了,就有根(即三拳)一个人。
我输了,认输!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0 22:01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14
  第二篇,《鹰蜂》

  第一次见到粉儿我就懵住了。

看到这,做个记号。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0 22:57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18
  第四篇《渔人》

  传说渔人是文曲星时,渔人正赤脚蹲身湖边掏摸田螺,听湖心小船里,有女童咿咿呀 ...

第四篇读完。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0 23:29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23
  第六篇《土窑庙会》

  小时候,奶奶总不让我去赶土窑庙会,说庙会期间鬼怪特多,女娃家的毫光短, ...

唔。

作者: 四手    时间: 2021-9-21 01:02

作者: 芳源    时间: 2021-9-21 08:04
李熙 发表于 2021-9-20 21:58
输也要输的硬走,谁也可能输,那个不可怕。
芳源好,我其实很想邀请你来当评委的。
只是现在我与混混已 ...

我说的是不作品本身的输。。。。马克吐温说过一句话,非常有意思:
“打败一头猪的最好办法,是先把自己变猪。”
当然我不是说你的对手是猪。这必须声明。
不然来讨伐我,我可受不了。
大过节的。。你说呢!!!





作者: 李熙    时间: 2021-9-21 08:08
芳源 发表于 2021-9-21 08:04
我说的是不作品本身的输。。。。马克吐温说过一句话,非常有意思:
“打败一头猪的最好办法,是先把自己 ...

:)没什么,就是争口气。

作者: 兰陵侯    时间: 2021-9-21 20:09
也是牛人

作者: 兰陵侯    时间: 2021-9-21 20:13
李熙 发表于 2021-9-20 21:58
输也要输的硬走,谁也可能输,那个不可怕。
芳源好,我其实很想邀请你来当评委的。
只是现在我与混混已 ...

唉,拿着奖金息几天网不香吗?偷着乐几天比这个更好,
劳心费力的到头来,哦,耽误时间不说还影响心情。
草率了

人家没得到奖,可以允许发发脾气嘛。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1 20:39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25
  第七篇《蚂蚁》

  就在我快将粉儿遗忘时,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读到这。偏爱渔人和这篇。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1 20:51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28
  第八篇《钉子户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是最不起眼的钉子户。

读了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1 20:57
啼妃 发表于 2021-9-21 20:51
读了

卧槽。你竟然能读完。


以前实在太小看你了。

惭愧。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1 21:00
兰陵侯 发表于 2021-9-21 20:13
唉,拿着奖金息几天网不香吗?偷着乐几天比这个更好,
劳心费力的到头来,哦,耽误时间不说还 ...

说得对。
参加文赛上百次,获奖几十次。官方成千上万参与者的征文获奖也有几次。


六星这种小场面,我也很在乎的。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1 21:01
芳源 发表于 2021-9-21 08:04
我说的是不作品本身的输。。。。马克吐温说过一句话,非常有意思:
“打败一头猪的最好办法,是先把自己 ...

你真聪明。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1 21:02
混混 发表于 2021-9-20 17:32
  第十篇《八角桥》

  从我记事时起,奶奶就禁止我去村东边八角桥玩,说女娃家的阳气弱,容易招惹到 ...

看完了。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1 21:46
啼妃 发表于 2021-9-21 21:02
看完了。

其实我回复你有点害怕,不比回复李熙那么自然。
你要是张口骂人我不是要气死?
但还是回一下吧。
我不认识混混你。但你那篇参赛的奇怪的饭局是写得蛮好。
你回复我的话里有瞧不起我的意思,这让我很不爽。不过读完你这十篇,也就算了。
有好几篇是我看得明白我够不上写不出的,还有几篇我没读懂,但也表示肃然起敬。有个买菜和王二麻子的觉得和其他比稍微度数浅了点。
我不喜欢看你到处牛逼哄哄骂人,当然这不关我事。
一想到写这些文章的人现在……我觉得有种精分的错觉。
可能你写作的孤独和狂热换了一种疯癫形式显示出来,也是有的。
以后你贴文章出来我会看的,别的没啥了。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1 21:49
天,我怎么回复了我自己哈哈,就这样吧。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1 21:54
啼妃 发表于 2021-9-21 21:46
其实我回复你有点害怕,不比回复李熙那么自然。
你要是张口骂人我不是要气死?
但还是回一下吧。

我的东西很多。这十篇也是随手抓的。

骂人是为了排泄戾气,写的玩意才会温厚一些。

各人有各人的写作习惯,就像你喜欢边听音乐边写一样。


你大上海我也有个见过面的女文友,和你一样没音乐写不出来。
作者: 啼妃    时间: 2021-9-22 13:32
本帖最后由 啼妃 于 2021-9-22 13:34 编辑
混混 发表于 2021-9-21 21:54
我的东西很多。这十篇也是随手抓的。

骂人是为了排泄戾气,写的玩意才会温厚一些。

李熙已经转了1600到色妞那儿,你们俩这么雅的事儿,我想混混肯定也会出手,去色妞那吧,期待。
提。

作者: 混混    时间: 2021-9-22 14:10
啼妃 发表于 2021-9-22 13:32
李熙已经转了1600到色妞那儿,你们俩这么雅的事儿,我想混混肯定也会出手,去色妞那吧,期待。
提。

只赌了八百奖金。咋成一千六了?

我不会出。对六星没啥明显好感。

要出,很多年前就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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