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见到我时，吓得躲在哥哥身后，瞪着一双黄褐色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我。
对了，那时候她还不叫小艾，她只是一只黄褐色的无名小狸猫。那只给她做掩护的、身体强壮的黑白花小猫，我想当然地认为是她哥哥。
我蹲在笼子边看她，她躲在哥哥身后，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浑身脏兮兮的。身后是闹哄哄的集市，人声嘈杂。
“怎么卖？”我问身体健硕面孔黧黑的卖猫女人。
“二十块钱一只。”那女人一边往她身前的桃子上洒水一边说。其实她是个卖桃的，卖猫，是她的兼职。
“这么贵？”其实我没觉得贵，只是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真的买下来。
“哪里贵了？你看，多漂亮的小猫。总共逮了四只，有两只已经被买走了。都是二十一只。”女人身形彪悍，说话粗喉咙大嗓的。
“在哪里逮到的？”我眼睛盯着小猫，顺嘴问道。
“啊，不是逮的，是我自家猫生的。”女人赶紧纠正。她若不纠正我倒没有多想，她这样一说，我真怀疑是她逮的野猫了。“我能去哪里逮？！”她加大嗓门几乎喊起来，越发显得她虚张声势了。
“哎，快过来看看！”这时候，当家的从集市那头走过来，手里拎着刚买的一袋甜瓜。
“看什么看？赶紧走！”他很不耐烦，他是坚决反对我买猫的。边说着，边向停在马路对过的车走过去，头都没回。
我犹犹豫豫地站起身准备跟他走。“喵呜”小猫忽然对我叫了一声，那声音既细小又柔嫩，像一根软软的小鞭子，在我心上轻轻抽了一下。
“把这只黄色的给我吧。”我说。
卖猫女人被我的话搞得有点猝不及防，她本以为我起身要走了。她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袋子，于是对邻摊卖玉米的说：“你家有不用的编织袋吗？借我一个，回头我再还你。”邻摊的男人就给了她一个袋子，她伸手把小猫从笼子里拽出来，粗暴地扔进去递给了我。
当我手里拎着袋子，穿越车水马龙的309国道回到车上时，当家的皱着眉头黑了一张脸在等我。
“你说你买只猫干什么？你连自己都养不好你还养猫？”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语气里满是怒气。
我一声不吭，因为他说的有道理。
“我看你这不是买的猫，你这是给喜子买的点心。”他继续愤愤地说。喜子是我家邻居养的一条牧羊犬，平日里无羊可牧就以逮猫为乐。
我还是一声不吭，因为他说的还是有道理。
这时我脚边的编织袋忽然动了一下，我打开袋子一看，小猫正抬头望着我，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把她抱起来。
“你看，可爱吧？”我对当家的说。当家的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开车，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渐渐平和下来。
突然想起晋朝时的一个故事：大将军桓温平定蜀地后，纳李势的女儿为妾。桓温夫人南康公主听说后十分生气，带人赶过去要把那小妾杀了。结果见到李氏以后竟被她的容貌和气质打动，说出了那句流传后世的“我见汝亦犹怜，何况老奴？”
呵呵。
一大片野生的艾草蓬勃地长在山坳里，我和当家的下车采了一大把。马上要过端午节了，艾叶煮鸡蛋是必不可少的。
“那只小猫就叫小艾吧。”我说。
“好啊。”他说。
农历五月初的阳光，在车前铺开了一条金色的大道，车里荡漾着艾草的清香。
“喵呜”，小艾软软地叫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