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蓉儿 于 2021-3-29 13:06 编辑
我敢十分肯定地说,季节的掌控者绝对不是像我这样的中老年妇女。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经历了岁月经历了风雨,早就懂得了日子要细细地过,决不能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你看这春天花开到爆炸的样子,真真是过了今天不要明天的节奏啊。就不能留一点颜色分给夏秋冬吗?我说喂,那个掌管季节的败家孩子,你过来,大姨不打你,大姨就想教教你科学的、可持续性的持家之道。
春天里的第一朵花应该是迎春吧?在大地还一派萧瑟的时候,迎春花像散落在夜空中的星星,点亮了暗淡一季的眼睛,温暖了孤寂一冬的心灵。然后连翘便开了,大片大片的黄,铺天盖地的颜色里还夹杂着粉粉的香,穿透口罩涌进鼻腔。榆叶梅的花细细碎碎的白着,美人梅的花羞答答地红着,这一白一红,给早春城市的街道涂上了热闹的色彩。然后杏花开了,桃花开了,梨花也开了。昨日傍晚从海棠花下走过,见随风飘落的花瓣,白中透红袅袅娜娜,想起“海棠春睡”的典故,耳边不觉有了京剧《贵妃醉酒》的旋律。“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哇,玉兔又早东升……”想那酒后满面酡红的杨玉环,踉跄的脚步卧鱼儿的身段,可不就是眼前这妖娆的海棠花吗?
去年此时,与友驾车去南山赏花,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叫“刘家门前”的村庄。我一下便喜欢上了这个名字。“刘家门前”,门前有什么东西?门前发生了什么事儿?没有人告诉你。这戛然而止的四个字,便让你遐想无限回味无穷了。彼时,村庄里的杏花初谢桃花正开,鸡在树下刨食,鸭子一扭一扭地踟蹰而过,几声犬吠遥遥地传来,静得不似人间。村庄周围的山野里,梨花一树一树地开着,驱车缓行,恰似在在画中游走。友人便背诵起《桃花源记》来,仿佛驾着的不是汽车,而是武陵渔人的那只小船。
春天来了,小艾在家待不住了。每天早晨吃饱喝足之后,它就离家出走了。开始的时候中午还回来吃口饭,午个休,下午再跑出去。后来干脆一天不着家,直到晚上才回来。每次它从夜色中跳窗进来的时候,我都感觉是一道黄色的闪电进屋了。进屋后它就哇哇叫着直扑猫食盆而去,咔哧咔哧嚼猫粮的动静,让你感觉到“饥饿”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是的,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饥饿过了。我数次无奈地问当家的:你说,它在忙什么?当家的被问烦了,就说,还用问?去找媳妇了呗。
小艾大概也许真的可能是去找媳妇了。有好几次我开门进家时,见一只黑色狸猫匆匆地越窗而出,留给我一个粗粗壮壮的背影。然后就看见小艾蹲在窗台上,无限留恋地望着黑猫跑走的方向。这显然是趁我不在,偷偷把媳妇领回家了呀。而那个媳妇,显然是怕见公婆的,不然不会这么急于逃走。终于有一次我看到了那只黑猫的真面目。那天我回家的时候,黑猫蹲在小艾的饭盆前大嚼特嚼。那只猫长得五大三粗,能把小艾套进去,看上去年龄也不小了,至少得有五岁了。我的小艾则蹲在一边看着,不争也不抢。我突然为我的小艾不值,心的话:孩子,你这是缺少母爱吗?我又跺脚又喊叫,终于把那只黑猫吓跑了。小艾又追到窗前,望着黑猫跑走的方向看了半天。我,这算棒打鸳鸯吗?
春天里的太阳是暖的,风是柔的。暖融融的天气,配一本闲书,一杯好茶,真是无上的享受。打开朋友送的狮峰龙井新茶,一股清新的略带焦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细细地洗过茶杯,静等水开。品尝这么好的茶,必须有仪式感。水温至八十多度,沿杯壁缓缓将水注入杯中三分之一处,将细嫩的茶芽投进杯中。茶叶先是聚在水面之上,经过了水的浸润之后,便如被重新注入了血液一样复活了。喝足了水的茶叶舒展开来,像跳着芭蕾舞的小天鹅一样,旋转跳跃,踮着足尖缓缓落入杯底。
再一次加水,然后轻啜一口,整个春天便含在了口中。“白云峰下两旗新,腻绿长鲜谷雨春。”苏轼如是说。龙井的杰人灵地、狮峰的日月精华、江南的朦胧烟雨,使得这茶清香细腻回味无穷。
今天的这杯茶,除了茶本身的香味,更注入了一份友情。千里迢迢的邮寄,万分真诚的赠与。有了这份友情的加持,茶的价值又增加了数倍。品的是茶,更是感情。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逆光看去,像一团蒸腾着的粉雾。小艾爬上树去抚弄桃花,样子呆萌可爱。忽然想起那句诗:心怀猛虎,细嗅蔷薇。再强悍的人心里都有一块温柔之地吧,不管是桃花还是蔷薇,低头轻嗅的那一瞬间,必定是心中一软的。
我把小艾从桃树上摘下来,坐在午后的阳光里给它梳毛。猫毛轻舞飞扬,与初绽的柳絮一起,飘飘摇摇飞进了春天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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