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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父亲的菜园子 [打印本页]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19:19
标题: 父亲的菜园子
新屋的台坡下面是一片平平的禾场,父亲在禾场西边栽了一溜水杉树,禾场前面有一条挑台后形成的人工河,河边是猪圈,那河最初是队上的鱼塘,河上面有一条窄埂,沿着杉树边的小路往前走,再过窄埂,便是父亲的菜园了。

那菜园与台基一样宽,家家如此,大概有五六垄地,长将近40米。

父亲是种菜的好手,田垄整的齐齐整整,田沟不深不浅,田土又细又熟,被猪圈的灰粪滋润得仿佛冒着油。

小时候,他在菜地劳作的时候,我喜欢在边上瞎帮忙,那是父亲认为的,其实我是很认真的在帮着忙的。老头很烦我,差不多一直都是,生气了还会揍我,大多数时候我一溜烟就跑了。

在蔬菜里,我比较喜欢吃苋菜,红红的汤拌在白白的饭里,那个香,回味悠长,许多年了,这习惯一直没有变。父亲总不愿意种苋菜,在我的再三央求下,才种了一回,小小的一块,我那时差不多一日看三回,终于看到苋菜红了,正是杨花飞舞的季节。

放学回家,我不愿从湾子里走,非要走那田间小路,然后经过菜园回家,看看那些每天都不一样的黄瓜、油瓜、甘蔗、西红柿、菠菜、长豆、白菜等等,有杂草我会随手拔了去,有板结我会拿了锄头松土。这许多菜在各自的季节成长变化的样子,至今都留在我脑海里,大概凝固成了乡恋的一部分,潜伏在我的记忆里了。在那些饥寒交迫的日子里,那些菜让清淡贫穷的日子多了别样的色彩。

夏天,菜地是要浇水的,我本能的愿意干这事,不用大人要求,我喜欢那片菜地,和喜欢去公园赏花的人差不多吧?我喜欢赏菜,仿佛有点青梅竹马的意思。

水车是有些重的,我那时要费很大的劲连移带拖把它弄到河边。开始车水之前,要很细心的把垄沟清通,并在需要的地方筑好小坝。把水从小河里车到田沟里后,再用细长竹柄起粪瓢子一瓢一瓢把水撒到菜垄里,水要撒的开,像下雨似的,不能粗暴的就这么掼上去,那样它们会疼的吧?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对ta好,ta才会对你好,万物皆如此。我能感觉到那些菜在我的清水的滋润下在欢快的拔节,在微风里欢快的朝我点头微笑,我甚至有点拯救的愉悦,这种愉悦,让人完全可以忽略所付出的辛苦。

每次都是浑身湿透,有汗也有水,有时候甚至会脚下一滑摔成泥猴,但我浑然不顾,乐此不疲。这种时候,老头一般不会来过问,任由我折腾。

他在农田里忙了一天,一把小竹椅,坐在台上休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知道他一定看到了狼狈不堪的我,我心里还是隐隐约约的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和表扬的,毕竟他有三个儿子,只有我在干活,从小到大,他没有表扬过。

菜地里有很多惊喜:被太阳晒得裂了尾的淡红的西红柿,咬一口醇香无比,还有绿的油瓜,紫的茄子,粗大的老黄瓜,新鲜粉嫩的土豆。它们从嫩芽到开花结果到成熟到搬上餐桌,这个过程就仿佛一个个见证奇迹的时刻。

冬天,踏着薄霜上学,去菜地撇一根甘蔗,在田间小路上一路走一路吃,上学的路,甜的一路掉渣。

菜地的头上本来有一棵桃树,春有花,夏有果,我嫌单调了些,从“女朋友”家移来了指甲花美人蕉牵牛花等,后来还特意从大舅家挖来了竹鞭埋在田头,因为我喜欢起风的时候竹叶舞动的样子和在风中美妙的声音。

那些花只美了两年,就被父亲斩草除根了,他嫌它们占了他的地,这老头就是没情趣。那竹鞭是我离家的那一年埋的,后来写信问父亲,他说茂盛得很,正因为太过茂盛,不停的扩张,后来和那些花草遭遇了一样的命运,父亲扫荡的时候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有一次回去,见竹林没了,很是惊奇,老头不懂我心底那点守护这些竹子的心思,在他的心里,可能他的菜才是第一位的,那些竹子原是我对家的惦念,茂林修竹,我喜欢这样的家园,父亲不懂,他没有这种心思,我伤心,他若无其事,我和父亲,一直如此。

原是我的竹子侵占了他的菜地,在他心里,我是画蛇添足。我问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毕竟我种的,也和他郑重的说过多次了,拜托他好好照看的,他淡淡回我:“又没什么用,长的到处都是,根都爬到邻居家菜地去了,难挖得狠,把老子累的腰酸背疼的。”

如今耄耋老父已经没有当初的力气和热情那么精细的侍弄菜地了,我前两年回去,那片菜地就那么板结着,灰头土脸的,完全没有当初的葱绿茂盛的气象了,那棵桃树也被砍掉了,左右邻居的菜园,好多都变成了农田。

我站在那里好久,脑袋空空的,岁月沧桑,家家盖起了楼房,有些人还在城里买了房,在家的青壮年也大都长年外出打工,菜园这幅样子,也是正常的吧?隔壁幺叔家的那株栀子花树已长得老高,还在田头孤单的绽放……
作者: 遥望江南    时间: 2021-3-28 19:22
你说的苋菜,我们哪里叫人情菜,反正是这个音,我老家种的多
作者: 遥望江南    时间: 2021-3-28 19:24
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块菜地。我父亲不喜欢种,我们家的菜地比较差。那时候家家户户有
作者: 遥望江南    时间: 2021-3-28 19:25
是,现在菜地少了,关键是水少了。。。老家的土地宛如记忆里的老乡都日益干瘪
作者: 眼带桃花一点坏    时间: 2021-3-28 19:25
这年头写贴不容易啊,顶一个~
作者: 风入松    时间: 2021-3-28 19:34
苋菜有绿叶也有红叶
作者: 遥望江南    时间: 2021-3-28 19:42
风入松 发表于 2021-3-28 19:34
苋菜有绿叶也有红叶

对。有的红有的绿。有时一块地里竟然红绿都有。。

作者: 风入松    时间: 2021-3-28 19:46
遥望江南 发表于 2021-3-28 19:42
对。有的红有的绿。有时一块地里竟然红绿都有。。

是吗?我一直以为红叶的是南方运来的。

作者: 陌上青花    时间: 2021-3-28 20:22
菜地也随着老父亲一起老去~~~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3-28 21:00
喜欢读这样的贴子,岁月生香。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21-3-28 21:21
他淡淡回我:“又没什么用,长的到处都是,根都爬到邻居家菜地去了,难挖得狠,把老子累的腰酸背疼的。”
————
知足常乐。这是春耕,也是冬藏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14
遥望江南 发表于 2021-3-28 19:22
你说的苋菜,我们哪里叫人情菜,反正是这个音,我老家种的多

我们老家叫汉菜。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16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3-28 21:00
喜欢读这样的贴子,岁月生香。

黑白故事片,像小人书连环画一样的。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17
遥望江南 发表于 2021-3-28 19:24
我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块菜地。我父亲不喜欢种,我们家的菜地比较差。那时候家家户户有

小时候的美味,都在那块菜地里。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17
眼带桃花一点坏 发表于 2021-3-28 19:25
这年头写贴不容易啊,顶一个~

谢顶,哈哈。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20
风入松 发表于 2021-3-28 19:34
苋菜有绿叶也有红叶

嗯,我在老家的时候没看到。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21
跑逛溜溜溜 发表于 2021-3-28 19:46
我种菜不行,草比菜长的好,最多浇浇水,不施肥,不抜草,属佛系种菜,完全纯天然

上点大粪长得好,还不影响有机。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23
陌上青花 发表于 2021-3-28 20:22
菜地也随着老父亲一起老去~~~

是的,岁月连一块菜地也不放过。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8 22:25
灭灯退魈 发表于 2021-3-28 21:21
他淡淡回我:“又没什么用,长的到处都是,根都爬到邻居家菜地去了,难挖得狠,把老子累的腰酸背疼的。”
...

老头是过了75岁才开始不太倔了的。
作者: 桂圆上火    时间: 2021-3-29 00:34
这时候的水杉树是最漂亮的,嫩嫩的绿芽,仿佛一树翠烟!
桃树没了,竹林也没了,不要等水杉也没了!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29 07:20
桂圆上火 发表于 2021-3-29 00:34
这时候的水杉树是最漂亮的,嫩嫩的绿芽,仿佛一树翠烟!
桃树没了,竹林也没了,不要等水杉也没了!

不想说的,老三盖厨房的时候,全部砍了。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3-29 07:36
左手之方向 发表于 2021-3-29 06:13
这种菜不需要特意种植吧,我们这里野生的到处都是~~

家养的苋菜我们叫蛤蟆苋菜。野生的苋菜药用价值高一些。开水淖后凉拌,夏季好菜,对身体益处很多。
作者: 灭灯退魈    时间: 2021-3-29 08:07
父辈的菜园子跟摇篮一样,里面都是我们的童年
作者: 桂圆上火    时间: 2021-3-29 23:48
拂晓之华 发表于 2021-3-29 07:20
不想说的,老三盖厨房的时候,全部砍了。

哈,要这么说,还是老爷子有远见。
要不你也种一排水杉?一晃就又成才了。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3-30 06:56
桂圆上火 发表于 2021-3-29 23:48
哈,要这么说,还是老爷子有远见。
要不你也种一排水杉?一晃就又成才了。

那里没有属于我的地盘了。
作者: 桂圆上火    时间: 2021-4-1 11:08
拂晓之华 发表于 2021-3-30 06:56
那里没有属于我的地盘了。

那就在心里种两排,挺拔参天、郁郁葱葱!
作者: ~亦寒~    时间: 2021-4-1 11:26
现在你可以种竹子了。
作者: 拂晓之华    时间: 2021-4-1 11:49
~亦寒~ 发表于 2021-4-1 11:26
现在你可以种竹子了。

你们可以发笑脸,我怎么不行?那块地给老三了。
作者: 一只羊    时间: 2021-4-1 14:10
先踩个脚印,慢慢读,问安

作者: 呼啸的老鹰    时间: 2021-4-1 20:21
叔喜欢种菜!在征收废地上种。

有菜种,是美好人生!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4-6 07:45
精华贴提读。真好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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