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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倒驴（小小说） [打印本页]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3:34
标题: 倒驴（小小说）
乔思年老汉早年丧妻，拉扯两个孩子过。老大才娶回媳妇，就闹分家。
　　
三间主屋，分给小两口两间。还有两间配房是“墙倒屋不塌”的草棚，一间灶火，另一间喂驴。
　　
小两口牙撕口拽要驴，乔思年说啥不给，又要灶火，乔思年说：“俺爷俩只分一间主屋，以后老二寻个媳妇，那灶火就是我的安身处。”

后经孩子娘舅来说合，把已分停当的地又指给老大二亩，这才作罢。
　　
老大私下里发恨声：“我整天掂鞭在牲口行上走动，哪有功夫种地，真是哪不痒照哪挠！”
　　
老大幼年时害眼病，落下眼睑赤烂的根儿。见风淌黏泪，外人送号“皮胶眼。”
　　
皮胶眼在牲口行里当经纪，领头份账。一张利口，百般心计，软、硬、刁、憨，样样得手。
　　
有那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来行上卖牛，皮胶眼先用鞭狠抽牛屁股，牛跑的慢了，他贬讥牛太肉泥，不中使唤，跑的快了，又捣贱四蹄不照，身架不好。
　　
拉过牛主人的手，两人在袖口里捏弄须臾，牛主人摇头不允，皮胶眼勃然变色，辟手夺过牛缰绳，炸个响鞭，赶牛就走；“金雕银铸的牛也才这个价。苦不知足！今儿个我非要当你这家！”
　　
牛主人如果怯场，不再执意，皮胶眼回头便笑：“河东水西，不亲便邻，猪蹄甲煮一百滚子，只往里勾，不往外撇！我能坑你去？价钱先说这儿，卖掉是你的钱，卖不掉是你的牛，牲口再金贵，也不放神台上供着嘛。”
　　
先摁住卖主，再哄个买主。一头牛过过皮胶眼的手，少说也挖使他三二百元。
　　
分田到户那年，麦收前，皮胶眼跟他爹说：“咱那头灰叫驴，牙口老了，架势也赖，不如牵行上倒腾倒腾。”
　　
乔思年的这头灰青色叫驴，已喂养十来年。耩地、打场、套磨，都是它。虽是膘怯，毛色不正，又有后腿往里拐的毛病，但吃受好，仁义，又听使唤。原舍不得卖，经不住儿子三劝，答应牵去“样样”。

临走时，乔思年反复强调儿子：“少四百元别卖！”皮胶眼呲牙笑笑说，“爹你就等着瞧好吧。”
　　
过午时分，皮胶眼牵回一头黑驴。进院先喊爹：“快把驴拴槽上!”
　　
乔思年接过缰绳，打量那驴，问儿子：“咱那灰驴卖了？”
　　“卖了！”
　　“卖多少钱？”
　　“四百五。”
　　“不少！”
　　“那是！没看你儿子是干啥的。”
　　“这头黑驴是多少钱买的？”
　　“您先看这驴的毛色，黑缎子一般！虽说牙口老些，但是活路熟练，不用调教了。”
　　“嗯，嗯，到底多少钱买的？”
　　“人家要六百”
　　“啥！”
　　“别急呀爹。云天要价，就地砍钱。我四个牙磨成两光口，硬给他挫下去五十！灰驴换黑驴，找钱一百五。”
　　
说着，冷不丁“喀嚓”一鞭，惊得黑驴尥蹶子一窜，乔思年手里正攥着驴缰绳，被挣个趔趄。
　　
那驴扬长奔草棚里去，头扎槽里，“咕喳咕喳”大口斡茹草料。
　　
皮胶眼指划那驴：“爹您看，该是咱家的牲口，又家常，又规矩，肯定填还咱！”
　　
乔思年心里满是坷垃，说道不得，蹲地上一个劲吸旱烟袋，半天才嗫嚅一句：“我腰里干崩崩哩，哪有钱给你一百五去。”
　　
皮胶眼看爹抱着葫芦不开瓢，便怏怏地说：“爹，钱我是给你垫上了，你要不出这一百五十块钱，今后你的事我一概不管。等你跌倒爬不动的时候，甭怪我狠心不理你！”说着便咬牙发狠“真是断了那口气，噙口钱都不给你放！”
　　
分家时已得罪了老大，乔思年怕再伤父子情肠，忍疼借了一百五十元钱给了他。
　　
芒种忙，正打场，乔思年套驴碾麦子。驴瘦，劲小，拉不动石滚。老汉央二儿子帮把力气：“老二拉个偏套吧。套人方便，还不用掂箩头跟屁股后接粪。”
　　
天边涌来大片乌云，雷声殷殷，乔思年和二儿子累得鼻塌嘴歪，总算把麦籽弄回了家。
　　
大雨点子“噗噗”砸在热地上。突然“哗”地瓢泼盆浇起来。
　　
乔思年冒雨解开系在石滚框上的驴缰绳，那驴并不顾自奔跑，依偎着乔老汉，合着步调往家走，老汉一手捋着驴鬃毛，身子靠着驴背肋，生怕滑倒，小心挪步，慢慢地朝家去。
　　
走着走着，乔思年忽生感念：“大孩也算对起我了，这黑驴的仁义不比原先那灰驴差！”
　　
到家后，乔思年换过衣服，想起喂驴，找顶破草帽子扣头上，趟水到灶火去。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老汉怔住了：“这驴咋不是黑的啦？”摘掉草帽，走到驴跟前，搌搌眼再看：那周身的毛色，那鼻唇一翕一张像要说话的神态，那忽闪的耳朵，拧摆的尾巴，“吐噜噜”的响鼻，两条后腿有些歪拐……

“日他亲娘呵，这不还是我那头灰驴么！”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3:36

来见榕树下的三老四少。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0-12-3 14:11
世事无奇不有，还有儿子这样坑爹的。做这种事。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0-12-3 14:12

泌水发表于 2020-12-3 13:36
来见榕树下的三老四少。

把我算在少的阵营里。谢谢。

作者: 新解玉玲珑 时间: 2020-12-3 16:57
坑爹。这叫。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0-12-3 17:22
泌水兄驾到，欢迎，先马克，饭后细看。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0-12-3 18:17
文笔老到，梗卖得好。
真棒！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0-12-3 18:18
这儿子真不是个东西！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8:35

论金发表于 2020-12-3 14:11
世事无奇不有，还有儿子这样坑爹的。做这种事。

整这一出子，比打娘骂老子还好些哩。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8:37

论金发表于 2020-12-3 14:12
把我算在少的阵营里。谢谢。

对号入座也可以。拜见了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8:39

新解玉玲珑发表于 2020-12-3 16:57
坑爹。这叫。

坑爹这事还真有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8:40

南狼坨子发表于 2020-12-3 18:17
文笔老到，梗卖得好。
真棒！

跟你比，我只能提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8:42

南狼坨子发表于 2020-12-3 18:18
这儿子真不是个东西！

没有孬儿子显不出好儿子的光彩

作者: 南狼坨子 时间: 2020-12-3 18:43

泌水发表于 2020-12-3 18:40
跟你比，我只能提鞋

我有点儿取巧，基本功不行。
泌水兄不客气！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0-12-7 14:05
都说养儿防老，谁想到大儿这么不靠谱，爹有钱时算计爹，爹老没钱的时候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7 14:08

薇芸发表于 2020-12-7 14:05
都说养儿防老，谁想到大儿这么不靠谱，爹有钱时算计爹，爹老没钱的时候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这号事哪儿哪儿都有，只是坑爹的办法不同。

作者: 陶陶然然 时间: 2020-12-7 14:43
把我算在老的阵营里，谢谢。

作者: 霓裳旖旎 时间: 2020-12-7 15:37
俺是新阵营的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0-12-7 15:38
写小说前面有铺垫，比如事发原因，人物性格特点等，后面的结局就顺理成章，但一般还要设计一个既出人意料又自然而然的情节来带出结尾，形成一个小高潮才显得整篇跌拓起伏，才算得成功，不然平淡无奇就味同嚼蜡，本文结尾大雨情节设计得非常不错，经过雨水洗刷，不仅还原了灰驴的本色，还还原了真相，使大儿制造的骗局无所遁形，好的小说就应该这样，你想说这是一个骗局，但通篇没有一个骗字，最后用事实说话，结果不言而喻，给读者的心理造成冲击，脑补出一个充满了弹幕的画面，那一句句的都是在控诉大儿这个骗子连亲爹都坑，忒不是人了。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0-12-7 16:15
先欢迎～

晚点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7 17:49

霓裳旖旎发表于 2020-12-7 15:37
俺是新阵营的

木事，都是朋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7 17:52

薇芸发表于 2020-12-7 15:38
写小说前面有铺垫，比如事发原因，人物性格特点等，后面的结局就顺理成章，但一般还要设计一个既出人意料又 ...

你这一阐释，又给这个小布丁添了光彩。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7 17:53

泼雷发表于 2020-12-7 16:15
先欢迎～
晚点看

谢谢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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