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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红尘万丈 （也许扯成了长篇，慢慢载） [打印本页]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5 21:09
标题: 红尘万丈 （也许扯成了长篇，慢慢载）
本帖最后由 远古乡村 于 2020-11-27 21:30 编辑

  1
岳芝楠坐在回家的大巴上，口罩实实的遮住整个脸，露出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刘海剪得整整齐齐，刚好遮住额头，长发高高的扎成马尾，这样的打扮让人无法分辨她的实际年龄。

深秋时节，天气还是有点阴冷，特别是下点雨还刮点风的日子，怕冷的人穿薄棉衣也是可以的。
岳芝楠属于不太怕冷的人，深蓝色风衣，牛仔裤，运动鞋，小皮箱。衣服和鞋子有点旧，箱子也旧，整体视觉有一种干练、不拘小节的大气。

车上人不多，自从新冠病毒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有曾经爆满的巴士、火车上的人流就少了很多很多，不经意间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儿。岳芝楠喜欢这样的清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目光望着窗外，眼中快速流动的城市、田野、村庄、树木和河流都很熟悉，熟悉中透着陌生。

几个小时过去，离家越来越近，阴云密布的天空豁然开朗，蓝天白云，最后一道夕阳照进来，玻璃染上红色，外面枯黄的草木沐浴在夕阳中。芝楠心底升起一团暖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家真好。

七点左右巴士进站，天已经黑了，好在车站离家只有十分钟路程。车站，学校，有家的高楼新城区，此刻灯火阑珊。
虽说已是万家灯火，时间还很早，路上行人不多，就连最热闹的小区广场都没有几个人跳舞，学校附近那条马路上，往昔这个时刻小吃夜市摊子一家挨一家，如今不见踪影，据说学生复课之后都被封闭式管理了，夜市摊上的小吃再好吃也不会有学生光顾，无利可图，谁都不会愿意接受。

芝楠家的房子属于学区房，离车站就一步之遥，还是欧式公寓房，所以小区的名字很好听：书香锦苑。
四道门卡，有点繁琐，但是安全，这一点很重要。毕竟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区分，富人区。
芝楠嘴角包在口罩里，咧嘴笑了笑：谁见过这么穷苦的富人？富人真不好当。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15 21:26
抢个沙发，坐个头排。
作者: 重磅企鹅    时间: 2020-11-15 21:43
高档小区有故事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5 21:59
泌水 发表于 2020-11-15 21:26
抢个沙发，坐个头排。

泌水好，容我慢慢写，写的不好多提意见。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5 22:00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0-11-15 21:43
高档小区有故事

故事有，就怕写砸。
作者: 重磅企鹅    时间: 2020-11-15 22:09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15 22:00
故事有，就怕写砸。

木事，写砸了事故也是故事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0-11-15 22:53
远古的小说刻画一如既往的到位，娓娓道来徐徐图之。
作者: 轻言    时间: 2020-11-16 17:11
帮远古乡村排了下版，段落之间空一行读起来不会那么累，欢迎你。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6 17:25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0-11-16 18:58 编辑

  2
进门打开灯，踢掉鞋子，摘下口罩，拎起箱子走进房间，反身回到客厅，扯掉沙发套，仰倒在沙发上，闭目五分钟，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感受一下回家的温暖。家里很静，就她一个人，一个人的家同样存有温度，这一点芝楠绝对的感受得到。

静谧，熟悉的味道。

沙发、窗帘、灯、电视、墙壁、地板、墙壁，所有的一切都是暖色调，物什还是出门时的样子，还是那么干净，那么赏心悦目，就连久不通风而散发出来淡淡的沉闷气息，都那么亲切。

芝楠拉开窗帘落地窗帘，顺次打开三个房间的窗户，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统统打开，风吹进来，清新的空气顺窗对流，神清气爽，舒服。每扇窗外都是或近或远的灯火，高低不等的楼，还有远处隐秘在黑夜的村庄和田野。

肚子饿了，家里什么食物都没有，巧妇要有米才能炊，只能出去吃。芝楠下楼，路边摊没有了，小区有家馆子店，吃碗面条填饱肚子之后回家洗个热水澡，美美的睡一觉，明天的事情明天想。

芝楠躺到床上，身体和眼睛很困乏，迷迷糊糊的好像有许多事情需要想，拉黑灯的那一刻，脑子忽然异常清醒，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琉璃吊灯上的穗子还在轻轻的摇晃。她不想打开灯，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让她的心开始疼痛。

“芝楠。。。芝楠。。。”

芝楠轻轻“嗯”了一声，两手朝空中捧去，脸不见了。芝楠一下坐了起来，无法抑制的伤心欲绝让她泪流满面。是幻觉吗？是幻听吗？

芝楠来不及穿上拖鞋，赤脚奔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压抑的哭声随着水流声在卫生间回响：“你怎么可以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走？你让我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她想放势的哭泣，哭到撕心裂肺，哭得天崩地裂。

哭，此刻她只想哭，也只能哭。几个月来堵在心口的悲伤随着泪水慢慢流出，原来眼泪可以洗去伤痛。

芝楠止住哭泣，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只眼睛有些红肿，长长的浓密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鬓角两旁的白发那么醒目，脸颊消瘦，颧骨高高的凸起，嘴唇连牙齿都快包不住了，脸上写满憔悴和沧桑。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6 17:27
泌水 发表于 2020-11-15 21:26
抢个沙发，坐个头排。

上茶。

祝愉快。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6 17:29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0-11-15 22:09
木事，写砸了事故也是故事

好勒，那我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6 17:31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20-11-15 22:53
远古的小说刻画一如既往的到位，娓娓道来徐徐图之。

问好榆钱，很多年没有临屏写小说了，还不知道能否圆场。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6 17:31
轻言 发表于 2020-11-16 17:11
帮远古乡村排了下版，段落之间空一行读起来不会那么累，欢迎你。

谢谢轻言，有劳了。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0-11-16 19:55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16 17:31
问好榆钱，很多年没有临屏写小说了，还不知道能否圆场。

只能再努力一把了。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16 20:09
唔，应该倒叙了。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7 20:22
3
这还是那个骄傲的芝楠吗？是的，绝对是的。


好久没有这么仔细近距离看自己的脸了，几个月时间一下苍老了十岁。


不忍再看，芝楠洗了一把脸，进客厅躺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正在上演青春偶像剧。剧中的男主女主个个又白又瘦，还好看。就是很难记住他们的名字，老总越来越年轻化，门当户对两小无猜的女孩偏偏不爱，就爱灰姑娘、丑小鸭。而老谋深算的老子，绝对斗不过宠溺的女儿，最后接受有学识的穷小子成为乘龙快婿。


电视里的剧情不能当真，这一点芝楠一清二楚。内容怎么样没关系，反正是打发睡不着的时间，打发时间自然就要挑选角色拥有高颜值、画面优美的剧目。


芝楠调小电视音量，打开手机看微信，微信里上千条信息，点开，都是近期那端亲人和朋友的关心、劝告和问询，这些无法回应的事情暂时存放，存放过期之后，有些朋友就会从微信中消失，也许有生之年不会再见。


至于亲人，说起来实在太多，自己九个兄弟姊妹，最小的妹妹都当奶奶了，孙字辈中的好多都不熟悉，在外省扎根了的不认识。还有婆婆这边的亲戚，那个村庄走错路都是亲戚。太沉重，亲情好像重得无法承载。让时间说话吧，有缘相见的终会见面，亲不到一起的亲人相互有点记挂，这样就好。眼中的人情冷暖，都是清楚的。


最烦人的就是物业、社保局、银行等等部门的信息，与自己的吃喝拉撒住有关，与钱有关，你不能不管，还得第一时间管。钱啊，钱，没钱就保不住这套来之不易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不管过两三年就吃不到社保，生病了就没有百分之多少的医疗报销。这都是大事，跟死差不多的大事。


注定又是一个无眠夜。芝楠索性打开客厅落地玻璃门，走到凉台上，俯身看着对面近处可见的楼房，门窗紧闭的人家肯定是没人住的，透出隐隐灯光的人家也许正在看电视，还有一些人家，从某个窗户透出的光，是家里有高年级学生，正在学习。


想到学习，芝楠的眼前浮现出两个女儿端坐桌前紧张学习的样子。幸好大女儿已经参加工作，小女儿正在读大学。


“芝楠，快进来，小心着凉。”


“拿件外套给我吧，我想看看夜景。”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17 20:45
芝楠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9 00:24
4
目光熟悉黑暗之后，慢慢抬高眼睛，月光来自东边屋顶，柔和的洒在近处建筑上，天空中星星点点闪烁，幽蓝而清远。这样的天空好久没有见到，也许以前太忙，不曾有抬头看天的时间。也许就是这几个月，人们被疫情困在家中，所有的车辆、拆建被限制之后，才有了今天的空气清新，天空蔚蓝。


目光越过房屋，远处朦朦的，田野那头有许多村庄，都是知根知底熟悉的村庄，跟娘家的婆家的村庄一样，这个季节，除了棉梗没有扯回家，其它农作物都收藏好了，留下的满是深秋的萧瑟。


今年村庄上的人比以往稍微多一点，原因大家都知道，病毒闹的。多少人丢了工作？多少工厂关闭？尽管回来了一些人，回来的都是中老年人。村庄上这些年建的两层楼房大多依然空着。年轻人基本上不会回来，有能力的，四散在全国各地的大中等城市买房扎根，顺带把父母接到身边照顾孩子。没能力的三十好几找不到老婆，更不愿意回来，害怕熟人的嘲笑和怜悯。于是，熟人中流传出门在外的成功和失败者们千姿百态的各种传说。


传说虚虚实实，亦真亦假，人们更关心眼前的生存状态，更愿意相信眼见为实的感观世界。


土地还是土地，有人耕种，它就摇曳生姿，唱着丰收的喜悦之歌。没人耕种，它就长满杂草，也有春荣秋瑟。村庄上没有高楼大厦，就不会有华丽的流光灯影。


夜晚除了牌场里聚满邻里打麻将玩，比较热闹。不玩麻将的人，黄金剧场时间一过，都会关门闭户睡觉。老人传承农耕习惯，早睡早起，早起到附近土地里走一走。农村的变化还是很大的，除了勤快人侍弄蔬菜，不放牛、不养猪、养鸡的人家都比较少。耕种收割有机器，牛的任务完成之后，华丽转身沦为家禽中的一种，任人宰割。鸡鸭鱼肉市场上多的是，有钱吃还是没钱吃那是自己的事，谁都不会过问，也没有闲心过问。


起风了，有点凉。芝楠转身看看屋子，空空的，那个喊她进屋的人没有坐在沙发上，他的声音好像还有余音，又是幻听。


电视正在唱片尾曲，唱得欢天喜地，句句都是心灵鸡汤，只是听多了就失去感动。画面上挑选出来的最打动人的镜头一闪而过，广告商和参与者的名字又多又快的随着镜头跳到幕后。


芝楠进屋关上门还是有点冷，关掉电视进房拉开柜子拿外套，左侧挂着一套质地高档的男款西服和一件皮夹克。芝楠轻轻用手摸了摸，取出夹克裹在身上，熟悉的味道钻进鼻子。


芝楠躺床上，夹克贴在脸上，鼻子酸的不行，心有如刀割般疼痛，思绪如潮，有关他的点点滴滴强烈的涌上心尖。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19 00:26
泌水 发表于 2020-11-17 20:45
芝楠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上茶。


不急，您慢慢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19 18:44
还没有啃到馅子哩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0 19:19
本帖最后由 泌水 于 2020-11-20 22:05 编辑

5
当初嫁给木，首先看中的是那块肥沃的土地，其次看中的是他的家境，第三看中木长得高高大大，一个力量型男孩。
芝楠懂事比较早，木满足了她少女时期对婚姻的粗浅要求。组合柜、自行车、还有一台双卡大型录音机。结婚第二个月分家，同时也分土。木得到了两个人的土地，土地不多，耕种并不吃力，那一年，木说这是他活到二十多岁过得最轻松的一年。
第二年生晓彤，有点手忙脚乱，晓彤老是爱生病，两个人的土地好像很难养活三个人。
第三年年成不好，老天爷不是下的墒雨，而是下了一场又一场大暴雨。遇到年馑，秋收的那段时间，村庄上家家户户门口都铺着大篾席子晒垫，晒垫上晒满稻谷、棉花。稻谷还不够自己吃，棉花晒干之后要卖钱。这个钱是用来开支家里用度的。去年还欠了一点公粮交清，上面趁秋收正忙的时候，派人开车下乡挨家挨户征收。
这也难怪，人家红本本上记得清清楚楚，哪一年张家欠多少，李家欠多少，都有签字画押，赖不掉。
木去年欠的虽说不多，今年肯定还不上，也得欠着。那天两辆大车子开到路上，十几个穿戴整齐的人跟在支书身后来到木家，说木欠的少，负担轻，带头还清公粮，下面的工作才好做，没稻谷也行，用棉花折算也是一样。
木一听就火了，说孩子正生病，等这点棉花钱救命，孩子有点心律不齐，医院好几次都说要他们尽快去住院，欠这么一点公粮怎么了，明年年成好再还不可以吗？
吵得很厉害，隔壁左右的男男女女都来了，一听今年打算用这样的手段收粮，炸开了，男人们手里拿着木棍，女人们拖儿带女一副要拼死的样子，芝楠当时就抱着晓彤坐在谷子上哭。她记得这是第一次哭得那么大声，那么不要脸面，那一天，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农家妇女。
当然，民不跟官斗，特别是地方官，斗也斗不赢。村支书也是知道的，不能对兄弟姊妹们太绝情，无数次上访找人之后，那年好像每家每户减少了五十斤公粮任务。
杯水车薪，后面的日子怎么都过不好，土地里的收入还不够孩子发一次烧。没钱，连农具都置办不起，最惨的那年，也就是带晓彤治病的那年，欠了几百块钱的债，过年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两肉。贫贱夫妻百事哀，没事都会吵起来，更何况晓彤的病反反复复，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芝楠父母过世早，抱着晓彤回娘家在大哥家过年，木在父母家吃了一餐团年饭。芝楠的大哥很早就从事养殖业，是地方上养鱼专业户，接触的人多，对政策特别上心，订阅了好几份报纸，有关沿海地带的发展还是很了解一点的。
木初二去接芝楠，大哥建议他们一起出去打工，因为这边村庄上有人在广州和深圳打工，过年的时候准备带村庄的人一起出去赚钱，好像有十几个人都这么打算的。
两夫妻听到大哥的建议，眼前终于见到了一线曙光。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0 19:20
6
刚到广州工业区的时候，两夫妻都没有文化，也没有特长，虽然那么多的工厂，每家工厂门前都有招工广告，一看人家的要求只能止步，好工种自然与他们无缘。他们有的是一身蛮力，工厂某些部门明明需要强壮的劳动力，有些工厂一线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招收的时候偏偏要说得好像在搞科研似的，工资压得死低，动不动加班，工作量大。这些没关系，只要有工厂愿意收留，都能克服。
好在一到目的地有老乡照顾，介绍两夫妻各自进了工厂，试用期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很受煎熬，工厂不会给新人办理暂住证。其实这样的处境也不完全怪老板。办暂住证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也很繁琐，工厂接收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工人和工厂的工作都在磨合期，磨合好了才会留下，磨合不会就会另找出路，流动性太大。街道办不管这么多，到了晚上就出动，很多次声东击西，抓到黑户的工厂要罚款，黑户还要关一晚，还有可能被赶回家去，那几天的工资也是拿不到的。
芝楠记得有一次查黑户的人来了，她和几个试用期的男人和女人无路可逃，爬上阁楼的天窗，匍匐在瓦片上，那种感觉好像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正在亡命天涯。虽然躲过去了，下来之后，芝楠的心突突的就像要蹦出来一样，腿一直抖、一直抖。
想起那段难熬的日子，浑身都是难受。两夫妻没有找到过同一家工厂的工作，只能各自拥挤在工厂的宿舍吃喝拉撒睡。那时候年轻啊，休息时，木迫不及待找机会亲热，想亲热就得跟同屋的女工说好时间，免得尴尬。偶尔也进馆子店吃碗面条。出门的时间一长，各种困扰堆积如山，亲热的劲头慢慢消失。她和女伴们相约逛街，木找牌友打牌。尽管工厂离得不远，租不起房的两夫妻过着咫尺天涯的日子。一年到头，无论怎么精打细算，手头都结余不下几个钱。年底年底，几乎是年年口袋见底。哪哪都要用钱，所幸公公没找他们要过孩子的伙食费，不过孩子的学费总是要负担的吧，孩子头疼脑热看病的钱总是要给吧，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还是要有的吧，孩子在家，每一年总要回家看看吧。
最烦人的是女性每一年都要回家孕检两次，春、秋时节，或者是冬夏时节都行，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生育时期的女人们在外偷生。头胎生男孩的上环之后，必须回家孕检，检查到绝经为止，至少那个时候就是这么规定的。
芝楠头胎生的女儿，孩子一百天之后上环，五年之后可以生二胎。为了生晓孜，回家取环，木在工厂附近租了一间房，两夫妻总算是有了一个临时的家。那段时间过得很平静，怀孕，期盼，小心翼翼的用钱，临近预产期，辞掉工作，产后在家带孩子，靠木一个人的工资过日子。
几个月过后，手头上的一点积蓄花得七七八八，实在是没有能力继续租房，商量来商量去，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退房之后芝楠回老家呆一段时间，等晓孜会走路了再出去工作。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0 19:21
7
木肯定是不会轻易挪窝的，这家帆布厂呆了两年，习惯了熟悉的工作和环境，工资涨了一些。要保住一份比较合适的工作不容易，抚养两个孩子需要钱，趁年轻打算近几年不回家过年。不回家过年不仅仅是为了节省路费，更大的诱惑是加班时有加班费，加班费可以私下里攒一点打牌，偶尔喝喝小酒，男人嘛，不能没有朋友，这是木的口头禅。
晓孜学会走路的时候刚好一岁，芝楠又回到工厂，两夫妻又过起了咫尺天涯的日子。
休息时芝楠跟同伴逛街，木打牌。约好了有事要谈，不知道为什么见面就吵架，为孩子、父母、柴米油盐。木责怪芝楠就知道出去玩，芝楠说木打牌输钱。好像两个人都忘了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有一天回家建一栋房子，忘了曾经黑夜来临两个人相偎相依的恬淡，忘了那些小恩爱。
吵归吵，工作还是要继续的，能避免的人情尽量避免，芝楠也不需要回家做孕检了，慢慢有点积蓄之后，办了银行卡，芝楠的名字，卡也归芝楠保管，卡上的密码由木设定，月底两夫妻留下一点手头必须要的开支，剩下的都存进卡里。
日子不咸不淡，看着银行卡上的钱一直增长，所有的苦和累都可以忽略。玩得来的工友都有相同的故事，相处时间一长，几乎没有什么秘密，相互述说对孩子的牵挂和思念，说不得已出门打工的原因。也有一些女子为了得到一份轻松点的工作，跟管理层的人眉目传情的，还有玩一夜情的，也有两个人看对眼了在外租房搭伙过日子的。人生百态，见怪不怪。
芝楠怎么都没有想到，木居然也闹出了绯闻。
木前两个月升为组长，工资又提高了一点。没文化工龄比较久当个组长已经很不错。木所在的车间基本上都是女工，厂里接到一批帆布篷，设计和裁剪好之后，木用推车送进来发给女工做成成品。
帆布很重，升职之后木的工作没变，还是负责送帆布。当了组长之后，木比以前活跃多了。
木脾气好，还比较风趣，开玩笑不上流，但绝不下流。有时走人家身边过，趁机摸一下女人的屁股，或者是趴人肩膀上装作检查用手顶人家的乳房，女人也不生气，只是瞥一眼骂一句“死相，看我不告诉你老婆收拾你。”
高层也是人，就因为比较欣赏木这种随和开朗的性格，能猜透女人的心，不好惹的绝不惹，太好看了的也不惹，开几句玩笑活跃气氛，可以让车间一团和气。后来，听说他跟好几个女人玩一夜情，是不是真的芝楠不想去求证，只是心理很烦，狠狠的跟木吵了一架，木至今没有承认。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0 19:22
8
就在芝楠烦透了的那天，接到弟弟的电话，说他在洛阳闹市批发街隔壁开的水果店生意很忙，请了工人，发了大财，正准备买房子。他隔壁刚好有个摊子上的老板家里有急事，老娘病危，想便宜转卖店铺。如果芝楠愿意拿下，那么两个摊子可以合并，扩大生意，人手也够，他就不需要请人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把握这次机会，一年的收入比打一辈子工都强。
这一点芝楠和木都是相信的，因为工厂附近好多两口子开馆子店、理发店，还有各种五花八门的店，开得好的还真是发财。
芝楠相信弟弟说的都是真的，因为妹妹半年前就是弟弟喊她去那边的，妹妹开的是小吃店，同样生意火爆。
芝楠动心了，木也动心了，如果两夫妻一起做生意，天天在一起，就不会再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那边催得紧，不去有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弟弟说如果租店钱不够，没关系，先过来看看，看中了他可以帮忙先垫付押金，等手续办好了再把钱给别人。
商量之后，芝楠先辞职，带了两千块钱走洛阳。木暂时呆厂里上班，等芝楠那边把事情都处理妥当再辞职汇合。
芝楠记得她是怀着一颗无比激动的心来到洛阳的，下火车走出站口，人群中没有看到约好来接她的弟弟和妹妹，人都走得差不多是时候，发现一男一女举着一张牌子，牌子上写着迎接从广州来的岳芝楠。
芝楠一看，这两人是干粗活的样子，忐忑中带有几分窃喜。看样子弟弟和妹妹在这里真发财了，还派人专程迎接。两人没等芝楠说话，热情的来到芝楠身边，“你是岳芝楠吧，我们是岳老板派来接你的。”
“我是岳芝楠，你打个电话给老板，我要听到他的声音。”
男人打通电话让芝楠接听，那边是弟弟的声音，说现在他很忙，要她放心过来。
女人帮芝楠拖箱子，男人帮芝楠拎包，有问必答的回答芝楠的提问。
走出车站，芝楠随两人来到一辆面包车前，女人打开车门，请芝楠上车。男人把拖箱和包放进后车斗，坐进驾驶室开车穿过热闹的街区，朝郊区驶去。
芝楠睁大眼睛看着车窗外，又担心起来，不是说弟弟的店开在闹市批发街吗？车子并没有在闹市某个居民区停下来。芝楠有点急，让司机把车靠路边停下，司机没出声，女人说马上就到家了，忍耐一下。
大概过了十分钟，车子停靠在一个村庄的小巷里，旁边有栋两层高的楼房，门关着。女人面无表情的说：“芝楠姐，到家了，下车吧。”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0 19:26
泌水 发表于 2020-11-19 18:44
还没有啃到馅子哩

远古上茶，好像会有点长。您慢慢看。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0 22:17
芝楠的妹夫别是人贩子吧？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1 18:27
9
芝楠记得下车之后面包车呜溜就开走了，女人敲了敲门，里面铃铃铛铛一阵响，门开了，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进去，进门之后，那开门的女人随手关上门，门后挂着个大铁环，一把大锁把门锁上了。
芝楠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弟弟和妹妹这是合伙挖坑把她骗到传销队伍里来了吗？


芝楠想起拖车和包都在面包车里，下车的时候只顾着想弟弟怎么租个这么远的住处，衣服、钱包都没拿进来，情急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明知道用以前的电话卡跨省打电话要付漫游费，很贵的，可这个时候哪顾得上？
芝楠刚开始拨电话，女人冷不丁走过来：“芝楠姐，你手机打电话划不来，必要的时候老板会派人送电话卡给你的，来了就安心的住下。肚子饿了吧，马上开饭。”


“我的拖箱和包还在车上，你打电话给司机，让他送来。”
“司机停车去了，过一会就会送过来的。”
芝楠肚子还真的饿了，一天两夜的路程，都没怎么吃东西。


芝楠心里怕得要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出门的时候她和木设想过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甚至设想过万一弟弟和妹妹是骗她搞传销，那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反抗，尽量不说话，身上只有这些钱，要就拿去。如果有人让她给木打电话，不谈水果店的事，就说你什么时候来呀，快来捡钱哦。当时两个人这么说的时候，笑得不行。没想到还真的就有了这样的万一。


管不了这么多，先吃饱肚子再说。既然是弟弟喊她来的，总会给她一个交代。
春末的天气还是蛮舒服的。芝楠跟随两个女人走进厨房，一个炒肉丝，一个辣子鸡，一个水煮羊肉片和一个西红柿汤，很丰富的晚餐。


吃完饭，司机把拖箱和包送来了，司机说：“芝楠姐，我跟小岳是最好的朋友，有缘到一起的人就是一家人，你先安心住下，衣服和日用品都给你了，不过你的钱包公司暂时帮你保存，还有手机也要交给公司保存，公司已经安排好了你打电话的时间，也会给你的电话换卡。明天你就可以听课，有专业老师指导，等你明白我们赚钱的宗旨之后，我们的目标是大家一起发财。你会赚很多钱，钱包和手机会给你的。”
“我要跟小岳打电话。”
“小岳很忙，过几天你会见到他的。你也累了，洗洗睡吧。”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1 18:30
10
两个女人形影不离的陪着芝楠，陪她吃饭，陪她睡觉，就是不跟她说一句话，好像哑巴一样。
晚上吃了一顿饱饭，睡在地板上，地板上铺了一张床垫，铺盖乌漆嘛黑，芝楠太累，也没有什么好嫌弃的，一觉睡到大天光。
早上七点，两个女人起床，芝楠醒了之后只好从地铺上爬起来，梳头洗脸。没一会，每扇关着的门都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二十人，有男有女，人们都像吃了哑药一样，悄无声息的排队刷牙洗脸，没有一句交流。脸色蜡黄，两眼无光，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相对这些人，芝楠住的房间就三个人，看来，那两个女人是在看守她这个新来的。
芝楠呆呆的望着这群人，想骂人，想打人，想哭，想逃跑，不愿意有一天自己的样子跟他们一样，可是她不敢，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愤怒和疑问。


她也沉默了，不说话，也没人说话，上课的时间一到，两个女人带她上楼，楼上有一间房，墙上一块黑板，水泥板上的黑漆，上面还有没有擦干净的粉笔印子。地上坐满了人，有年轻人，也有跟她一样的少妇，还有中年人。靠近讲台的一排年轻人穿着很周整，戴眼镜的，一看就是有知识的人，有人在摆弄电脑，有人拿着纸笔在写字。台上站着一位讲师，脖子上围条围巾，很像电视里演的民国时期的老师，斯斯文文，年岁不大，怎么说来着，对了，就是个青年才俊。
芝楠看了又看，人群里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和妹夫。


讲师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首先欢迎多了几位学生，然后转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了一道公式。由公式得出了一个很大的可见的未来收益数字，数字上还加了一个N次方。数字芝楠是认识的，只是芝楠看吧懂也听不懂公式的原理。最后要他们好好想想，就如同公式一样，家里、身边有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没钱的喊来赚钱，有钱的更应该喊来钱生钱，那么你就可以得到提成，那么你的成功指日可待，就有无限的可能，好比他自己一样，读了那么多书，父母是下岗工人，哥哥一直生病，干过很多工作，还是负担不起家里的最基本开支，是他的领导看重他，提拔他，一步一步有了今天的辉煌腾达。
芝楠参加过工厂职工大会，老板偶尔带地方上的大领导视察，还是很讲究的，只是工厂的话语中都是可以见到的实物，而这里的所说尽管比工厂高大得多，以她的生活经历，这样的说教肯定骗不了她。芝楠心乱如麻，心知妹妹和妹夫手上的几个钱肯定都套进去了，这个所谓的公司不止一个窝点，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也跟弟弟一样，确信无需劳动只要学懂了黑板上的公式有朝一日就会家财万贯。


弟弟好像在某个分点当头儿，这个害人精，太害人了，抓到他非揍死他不可。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1 18:32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0 22:17
芝楠的妹夫别是人贩子吧？

也许弟弟、妹妹、妹夫，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受害者。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1 19:59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21 18:32
也许弟弟、妹妹、妹夫，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受害者。

哦，搞传销的。我当年差一点没上当。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0-11-22 21:18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20 19:22
8
就在芝楠烦透了的那天，接到弟弟的电话，说他在洛阳闹市批发街隔壁开的水果店生意很忙，请了工人，发了 ...

慢点写，別熬夜。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3 00:54
11
第五天，司机来了，给她一张写好了台词的纸，上面列了十条应答标准题，那边怎么问，这边怎么回答，要主动提出的事情，简单干脆。几个狗爬的字一看就是弟弟的笔记，后面还有他的签名。男人让芝楠看了十五分钟，熟悉一下该说的内容。
芝楠坐在桌子前，手机放在桌子上，男人按出木的电话，弯腰站在身边，手离电话很近，目光坚定的看了一眼芝楠，那是一种警告和威胁。


电话接通，木说怎么这么多天才来电话，芝楠说一来就把摊位拿下了，之后好多事情需要做，她很忙，要他赶紧过来，带钱过来。木说他已经辞职回家了，跟孩子们在一起，顺便把家里的土地全部给堂哥种，留了两亩自留地，反正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正在等她的电话。电话那边两个孩子抢着跟妈妈说话。芝楠默默的听，每一句话都按照标准回答，“你快来哦，来捡钱哦。”这是芝楠的话。
芝楠话刚说完，男人一把抓掉手机按断，告诉芝楠，等上面的指示。


接下来的日子里，芝楠就像傻瓜一样，也像哑巴一样活在这群人当中，每天听课，一样的课，老师生气的时候骂他们榆木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司机没再找她，也没有让她跟木打电话，芝楠与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联系，焦虑，难过，睡不着，消瘦，身材苗条得跟少女时一样。她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去，能不能见到孩子们，见到木，见到亲人。
饭菜越来越少，越来越像猪食，难以下咽。她跟同伴们一样，饥不择食，分配的量有限，为了活下去，芝楠也会连碗上的一点汤都舔干净。有人进来，有人出去，有人成功，成功的人就会得到老师的赞许，讲述他们的事迹和成功的诀窍，欢送他们走进新的天地，成功的成为公司的干将。


五十多天暗无天日的禁闭，弟弟和妹妹都没有过来见她，家里没有一点消息，让她更焦虑的是，不知道木有没有听懂她的话，如果没听懂，也会落进陷进。芝楠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要离开就要付出代价，这是芝楠唯一能想到的问题。
天气还不是很热，芝楠晚上悄悄从垫子上滚到水泥地板上睡觉，大早上开始发烧，烧得满嘴都是火泡，喉咙发炎，芝楠开始大喊大叫，胡言乱语，尽管喉咙很痛，但是她必须坚持下去，如果弟弟在这里还有点利用价值和权力，公司肯定会通知他，他不会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死在这里。


中午时候，接她的女人拿了好几种药喂给她吃，感冒灵、退烧药，阿莫西林颗粒。芝楠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哭声让这个死一样沉寂的房子蒙上了阴森森的色彩。
两个女人也不是无动于衷，一进一出的好像在外面打电话，像看猩猩一样带点好奇。芝楠不管这么多，躺垫子上眼泪鼻涕糊在脸上、头发上，嘴里不停的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3 00:55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20-11-22 21:18
慢点写，別熬夜。

好的，我慢慢写。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3 00:56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1 19:59
哦，搞传销的。我当年差一点没上当。

您是个有故事的人。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0-11-23 10:48
从头看。

毕竟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区分，富人区。
这句貌似有语病，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3 12:26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0-11-23 10:48
从头看。

毕竟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区分，富人区。

如果把区分当作部分来理解就不算语病了。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0-11-23 12:59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3 12:26
如果把区分当作部分来理解就不算语病了。

我觉得可以改成“区域”。
很有名的区域，富人区，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3 13:41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0-11-23 12:59
我觉得可以改成“区域”。
很有名的区域，富人区，

嗯嗯，语病不大，有些赘言。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0-11-23 14:52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3 13:41
嗯嗯，语病不大，有些赘言。

这句话的主谓宾是
书香锦园苑  是  区分。

区分是动词。不能做宾语。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3 18:40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0-11-23 14:52
这句话的主谓宾是
书香锦园苑  是  区分。

我理解成“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去处”了。
就好像古汉语中“分野”那样。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3 19:43
本帖最后由 泌水 于 2020-11-28 19:10 编辑

12
凄厉的哭喊貌似震动了上层。
晚上，司机过来，看了一眼芝楠：“岳老板给你买了票，后天的，如果你一直发烧，这么鬼哭狼嚎，只能退票。”
芝楠一把抓住司机的裤腿：“我要见你们的岳老板！”
两个女人蹲下来掰开芝楠的手，司机吩咐道：“给她喝点米汤，睡一觉就好了。”
芝楠记得那两天躺在垫子上有多难过，怕自己真的一病不起，怕他们是用计策稳住她，好了还会继续关着她。她来这里投奔弟弟，没想过要发什么大财，运气好，苦几年在老家做一栋像样的房子。
中午，接她的女人用一条黑布蒙上芝楠的眼睛，趁另一个女人出去的时候对她耳语：“不要动，跟我出去，这是要放你走。你不要怪我，我要听话才能赚钱，你走了，我们也要搬家的。”
坐在面包车上，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子停下，女人给她拿掉黑布的时候牵她下车，然后车子呜溜一声就跑了。芝楠睁开眼睛好半天才适应外面的光线，顺着车声远去的地方看，哪里找得到那辆面包车。拖箱在身边，手提包挂在箱子拖杆上。芝楠连忙打开包，钱包还在，里面有一张票和五十块钱，刚好够她到家，手机没了。


坐上火车的那一刻，芝楠感觉不真实，好像在做梦。
转了五次车终于回到家的那一刻，见到孩子们、见到木，连哭都来不及，软绵绵的趴在床上动荡不得。
发烧，木立刻带她到镇子上的医院看病，挂盐水，吃药，蒙头睡了两天两夜，醒来的时候是夜半更深。
木坐在旁边：“你醒了，锅里有热鸡汤，我去端来。”
芝楠喝完汤，吃了小半碗饭，终于缓过神来。


“你先看看我手机上的信息。”
芝楠翻看木的手机，自从她打电话给木那天开始，每天都有信息发给他，首先用芝楠的手机说店铺需要付转让费，店铺需要运作，先汇一万五，上面有账号。木当时接芝楠的电话就明白出事了，到邮局打电话给弟弟，弟弟那边没有打通，打妹妹的电话，也没有打通。木取消行程，肯定不会汇款，发动芝楠那边所有的姊妹兄弟，却没有人可以联系到芝楠三姐弟。


那边等不到木的回答，第十天开始发消息威胁，不汇款把她卖窑子里去，不汇款明天你等着收她的两节手指，再后来说这次是真的，见不到款等着收她的一条大腿。木报警，派出所十分重视，立刻上报，一定层层追查，尽快救人。
警察能有什么办法，全国各地一直在打击罪犯传销组织，这些人太狡猾，手机号用一次就丢，按照信息追查，从来就没有找到过他们的窝点。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般是不愿意往派出所跑的，木没有办法，负责人给了一条建议，那边怎么威胁都不给钱，给钱他们是不会放人的，不给钱过段时间反而会放人回家。
木每天都跑派出所，一家人都快急疯。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3 19:48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0-11-23 10:48
从头看。

毕竟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区分，富人区。

欢迎纠错。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3 19:51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0-11-23 12:59
我觉得可以改成“区域”。
很有名的区域，富人区，

当时应该是想用区份这个词，随机效应。

区域比较专业。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3 19:53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3 18:40
我理解成“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去处”了。
就好像古汉语中“分野”那样。
...

一字之差，语境确实不同。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3 20:03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23 19:53
一字之差，语境确实不同。

你那是半字之差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0-11-23 20:32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23 19:51
当时应该是想用区份这个词，随机效应。

区域比较专业。

对的，区分，语境比较好。


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20-11-23 20:43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3 18:40
我理解成“书香锦苑是S市很有名气的去处”了。
就好像古汉语中“分野”那样。
...

楼主应是学了西班牙语。

原句的意思，应该是“书香锦苑在S市的区划中属于富人区”。


外语的的表述，有很多是用汉语无法表达的。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4 22:40
13
木在家等待芝楠回家的日子里，钱用得特别快，只出不进，怎么维持家里的用度？跟父母商量花四千多块钱买了一辆摩托车接送客人。
芝楠回家半个多月才恢复，白天还好，鸡鸣狗叫，孩子吵闹，来自外界的声音能让她安心。到了晚上就不行，睡不安稳，如果夜深时忽然醒来，那种可怕的寂静，那种足不出户被禁锢的痛苦，那股猪食的味道，身上的臭气，最后决心以死相拼的胆战心惊，困扰得她泪流满面。


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吃完晚饭准时到前麻将馆玩，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没有直接责怪，也没有安慰，满脸都是我不高兴。没办法，谁让自己被亲弟弟坑了呢？还差点丢命。
芝楠的痛苦没人听，心头恨还不能说，还得咬牙避重就轻的对应公婆的不满。
种田是不可能的，租给堂兄的土地农作物长得正茂盛，总不能这个时节找别人要回来吧？如果在家乡能够跑出一条路，那就不要出门了。这条路就是木接送客人，除掉一家人的开支，每天能存个七八十，农忙的时候帮父母一把，芝楠想熟悉镇子上的市场之后做个小生意，站稳脚跟之后，不怕赚不到钱。


头几天，木做到了，后来就没有那么主动，慢慢的，木总是说生意不好，摩托车多，坐车的人少，有时五十，有时没有。木每天天亮出门，天黑回家，怎么可能不赚钱呢？
芝楠心生怀疑，那天等木前脚出门，骑自行车跟在后面，到街上的时候，菜场人挤人，菜场口子上出租摩托的地方没看见木，芝楠想，木肯定在吃早点，于是买了两个包子站在斜街边吃边等。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买卖挺红火的，摩托车一大排，木还是没有出现。芝楠来到本家嫂子的摊位买了两块豆腐，看她很忙，就过来帮忙，忙过一阵嫂子才有时间客气，嫂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看就知道芝楠的意思。
“你回来之后没上街吧，听说你受苦了，唉，赔财免灾。其实我早就想找你的，就是遇不到你，木啊，他躲在牌场打牌。前天我还说他了，这两天都不走我门口过。你呀，要泼辣一些，好好的生意不守，坐牌桌上人会越玩越懒。”嫂子又忙起来了，也没有时间闲聊。


芝楠谢过嫂子，朝麻将馆一条街走去，远远看见木的摩托车停在出了五户的堂叔家门口。
芝楠站在对面看了很久，没有进去，回头到菜场，遇见不忙的熟人站一起聊几句，忙的招呼一声，买了一条两斤重的草鱼、剁了一斤五花肉、两斤排骨、称了两斤藕，还买了点零食给孩子们。
到家已经是中午，婆婆正在厨房烧饭，小叔子的儿子欢儿放学了，在打陀螺，满心欢喜的跟上来喊二妈，芝楠从袋子里拿了包咪咪递给欢儿。晓孜在门口玩，早上给她穿的干净衣服上全是泥巴，一双赤脚，看到芝楠张开双手，妈妈抱抱，妈妈，抱抱，抱抱。芝楠嘴里答应，停好自行车，把菜提进厨房，“妈，有五花肉和豆腐，中午就多加一个菜吧，其它的晚上我来做。”


芝楠从厨房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给晓孜把手冲干净，“乖，手擦干净之后吃咪咪。”晓孜不到一岁半，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爷爷奶奶忙，估计很少跟她说话，会说的话不多，好像这几天才弄明白芝楠是她的妈妈。
自从村子里的小学高年级取消之后，高年级的孩子们都在镇子上读书。说是明年低年级也会取消，就留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孩子。晓彤读四年级，住校，星期六下午把换洗的衣服背回来洗，一般都是自己洗。自打芝楠回来，晓彤隔天就会回家住一夜，很乖巧的陪她说话，为了表示自己能干，在她不能起床的那几天都是晓彤忙前忙后。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4 22:41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3 20:03
你那是半字之差

精准，还望一直监督。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4 22:43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0-11-23 20:43
楼主应是学了西班牙语。

原句的意思，应该是“书香锦苑在S市的区划中属于富人区”。

只看中文书，其他都看不懂。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4 22:46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20-11-23 20:32
对的，区分，语境比较好。

有金戈戈的影子。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5 12:53
芝楠这日子过的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5 23:55
14
木晚上回家比较早，带晓彤一起回来的，还买了香蕉和苹果。
一大钵排骨藕汤，炖了一下午，香气扑鼻。三层肉切薄片，炒出油，一把菜园子里的青辣椒，几根大蒜，辣香味俱全。一盘红萝卜烧鸡，家乡味，可惜没有香菇。醋溜草鱼，小青菜，手撕包菜，还有酒。大锅大灶，柴火烧出来的饭菜就是好吃。芝楠打下手，真正做菜的人是婆婆。


婆婆嘀咕芝楠不该杀鸡，比过年还丰盛，这么吃，家都会吃穷。芝楠说今天就当是过年吧，回来这么久，早就应该做一顿饭给两个老人吃。婆婆虽说不高兴，忍住没有再啰嗦，木没有想到晚饭这么丰盛，比三个孩子都高兴。
婆婆滴酒不沾，舀了一碗藕汤，公公最多可以喝一小杯，木的酒量也不大，跟芝楠差不多。芝楠给公公和木倒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爸、妈、木，我敬你们，给你们赔罪。我喝完，你们随意。”芝楠一口喝完酒，晓彤连忙给妈妈夹菜。
木呵呵笑：“出去一趟，酒量涨了，好，我陪你喝。”
芝楠脸色一变，狠狠的瞪着木，“你什么意思？不会好好说话，是吧？”



公公喝了一口，放下酒杯说道：“你回来了就好，哪个想得到现在的人会越变越坏呢？连自己的亲人都骗。”饭桌上，木说了镇子上最近半年认识的人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被骗的人不止芝楠一个，朋友、邻居、亲戚，防不胜防。坚信两夫妻有默契，在外面听多了奇奇怪怪的事心里有点防备，估计妹妹的情况比他们遭。
“木买摩托车我是坚决反对的，说了要他等你回来一起出门打工，他不听。”
“你就不要提车了，我想说的是，你们两个回来了就安心的回来，木出车，等明年把土地都要回来，你哥哥的和弟弟的都要回来，一起有十五亩土地，我们一起种，累一点就累一点。”


木连连点头，喝得满面红光。“我也是这么想，在外面辛苦，死节约存两个钱不够一次就花光了。”
“哥哥和嫂子比我们先出门半年，他们去年在路边上那块地做了楼房，那栋房子少说也得七八万到十万吧，孩子在外婆家，要供两个孩子读书，两个初中生，他们哪来的钱？哥哥吃苦，在深圳那边的家具厂背木头，好的时候一个月赚三千多，喊你去，你不肯，说背木头的事你做不了，我没说错吧。”


“我在这边虽然工资没有哥哥多，也没好吃懒做吧，七七八八的事多，就说你的九个姊妹兄弟，一年要送多少礼钱，要不要我翻出来算一算。还有这次，你弟弟是人就不会骗你。我给你看了，我发信息过去，要去杀人，不是我这么强硬的态度，估计你今天都没有回来。”
“你们两都不要提以前的事了，钱没有了可以赚，商量一下后面怎么办，商量好了就可以。”
孩子吃饱饭之后都下桌了，晓彤带欢儿和晓孜在门口玩，手里拿的零食，喜气洋洋。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5 23:57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5 12:53
芝楠这日子过的

好歹也要过。。。。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6 18:56
15
大人也吃好了，外面还没有天黑，“木，帮我收拾碗筷，收拾好了我们把该说的说清楚。”
桌子上收拾干净，芝楠烧好一壶茶给公公和婆婆倒上，洗好苹果，又拿香蕉一起装在大碗里端到桌子上。芝楠做这些事的时候回想，好像烧饭、倒茶给公婆吃喝还是头一次。
四个人再次坐下之后，芝楠开门见山，“木，我走的时候钱都交给你了，有一万五，我想知道，你手上还剩多少钱。”
“还剩一千块。”
“你算给我听听，怎么会用掉这么多。”


“买车四千多。你记得我们刚出去的那一年吧，一亩土地三百多土地税，白给别人都没人种，土地抛荒，后来上面不收土地税，土地才给堂哥种的。抛荒的土地税是镇子上垫付的，今年土地要从新划分，如果我们要土地，就要拿钱赎回来。不拿钱赎回来，我们就没有土地了。抛荒费，加上这些年外出的人头税，也就是水利费，总共是七千多。你出去之后下落不明，派出所是知道的，我死皮赖脸找派出所开了一张证明，免了两千，交了五千多。给晓彤交了住校费、伙食费，一千多。开始那段时间，我一次又一次到你家去找哥哥姐姐们帮忙打听消息，空手去不好意思，还有路费什么的，你算算，我手上哪还有钱。”


“车子买了也有三个月了吧，总要赚几个钱的。你不要狡辩，今天我是跟你后面出门的，你在打牌，根本就没出车，是不是？”“上午顾客不多，下午我还是出车的。”
“我就知道，你说在家种田，是你种还是我种？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打算在家里开摩托玩牌，我就不得不老话重提，我带晓孜走，晓彤跟你过，钱和土地我都不要，家里怎么安排随你便。”


“芝楠啊，我的儿啊，你不能哦这么没良心的呀，人一回来啊就说这么重的话呀？”婆婆哭了起来，哭声像唱歌，“你怎么忍心哦说得出口啊，近两年哟我到冬天啊差不多都不能起来哟，还要带孩子们啊，泥里水里的做事哦，没找你们哦要过孩子的生活费哟，不就是想你们啊赚钱做房子哦，芝楠啊，我的儿啊，你想走哟你带我一起走呀，要不啊，我也不活了哟，反正我浑身都疼啊，活得也没意思哟。”


“妈，这事是我跟木的事，要不是我们两吵架，就不会上当，我只带了两千块过去，也是想赚钱。我们说好了的，要他在厂里等我的电话，接到我的电话确认了再辞职。他没听，辞职之后引起的问题是伤筋动骨。你问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说出来丑，丢我的脸。这么多年我们也没住一起，我带晓孜到县城去找我小妹，他开摩托顺带种田还养不活晓彤？”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7 21:25
16
“妈妈，我不答应。我要跟你，你走，我也走。”晓彤跑进来趴芝楠怀里哭。晓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贯很喜欢晓彤，看姐姐哭，“哇”的一声哭得转不过气来。
“不哭，不哭。晓彤，你大，妹妹小，听话。”


“听我说几句吧。你们一直在外面，没想到打工还出了这么多的毛病。看来你们之间的矛盾还很多，听了一下好在也没有什么大事，都是小事，可以谅解的。木不好好开摩托到外面玩牌肯定不对，下雨天玩小牌还是可以的。牙齿还咬舌头呢，两夫妻之间哪有不争争吵吵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要朝前看。我的脾气有多怪，你们是知道的。老大的两个孩子没要我们带，感觉对不起他们，你和老三的孩子一直是我们带，田里的事不说，家里有多少事，晓孜哪天晚上不是一堆尿布。特别是冬天，你妈起不来，我要看牛、喂猪养鸡、洗衣做饭，挑水捡柴，说句丧气的话，真累，累得受不了的时候真想死。怎么办呢？有一口气就不能自己找死，还得活，不就想等你们活出人样吗？好，这些也不说，摩托车买了才三个月，等于是崭新的，卖掉吧，亏损一点也没办法，你们两个赶快出去打工。近两年我还是多种几亩田，等你们过好了再说。木，你要改，要听芝楠的，看看两个孩子，怎么分得开？”


“爸，你说了不算，问木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听你的，你狠，动不动就拿离婚威胁我，好像我离开你就不能活了。出去可以，你也得答应我的条件。”
“说，什么条件？”
“不要小心眼，别人的话不能当真，哪个男人酒桌上不吹个牛。本来在外面就苦，吵架更没意思。”


芝楠进门十余年，第一次看到公公没有因为家务事暴跳如雷，没有骂人，枯瘦的身躯窝在椅子上，或许是酒的缘故，眼角布一层混浊的泪光，好像眨一下眼睛就会流出眼泪，双手颤颤的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芝楠。
婆婆好像从来就没有对她笑过，正确的说她对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没有笑过。其实婆婆年轻时应该是非常漂亮的，眉眼漂亮，脸型也漂亮，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是妩媚的那种，身材高挑，就现在被风湿折磨得双手变形，腿脚不利索，腰弯了，风采还在。婆婆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婆婆，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满眼讨好的望着她。


怀里躺着两个满眼泪花的孩子，欢儿显然也哭了，挨芝楠身边趴椅子上嗦鼻子，木低头坐在对面，芝楠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叹了一口气：“木，那我们就听爸爸的，你把摩托卖掉，我们还是出去打工吧。赚点钱，我就不信做不起一栋房子。”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20-11-27 22:25
远古姐不急，慢慢更，征文完了我来跟帖。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8 19:23
贫贱夫妻百事哀，说不尽农村人的伤心事。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9 19:02
17
再次回到广州，木的岗位被人替代，到一家电子厂干后勤杂工，这个后勤杂工的工作不累，把废材分门别类整理好进仓库，但要仔细，工作时间还长，工资肯定没有以前高。芝楠进了一家锁厂，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过着咫尺天涯的生活，月底一起存钱，银行门口见面，银行门口分手，两个人似乎都忘了他们是夫妻，也许两个月，也许三个月，木心急火燎的扑到芝楠身边求欢，那时刻，木是有欲望的，芝楠也有欲望，两个人抱一起时计划再熬几年，就有资本租一间房子过日子。


木还是聪明的，进厂一年被提拔为组长，原因是为厂里节约了资源，从废材中找到了再利用的契机。
木的工资提高了，也从那个寂寞的勤杂车间来到了生产车间，他没有能力管生产，把生产车间的废料及时处理好，这项工作要大气得多。只是有一点让木没有想到，在这里上班的人可不是一般的人，最少都是技校毕业生，无论生产什么，都在强调精密度。而且这些工人偏年轻化，对于一个勤杂工的组长可没有什么兴趣。年轻就是好，一天上八小时班，业余时间一帮一伙下馆子、谈恋爱、唱歌、跳舞，这些活动自然不会喊木一起去玩。


升为组长之后，木又忙碌起来了，还很烦。接二连三的应酬颠覆了他的人生观。年轻人不理他，还有同龄人，组长之间相互请客、顶头上司的夫人生日、孩子周岁、丈母娘来探亲，都是值得庆贺的，知会一声，每人两百块红包。木的上司是中层领导，还有高层，一旦上司携带组长们为某高层庆贺夫人生日，五百红包，一分都不能少，大家都一样，你就得跟样。木怎么都没有想到，组长这个职位成了严重的经济负累。


月底，木拿不出钱，芝楠生气，不相信他的话，问他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摸人家了，还是跟什么人搭伙了，木气得不行，“管你信不信，这次出来之后只摸过你，别的女人看都没看。你说说，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当组长吧，很多人都想抢这个位置。当组长吧，就得有应酬。唉，出钱的时候你以为我不心疼？心疼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时候想想吧还是觉得很有面子的。除非我不干了，另外找工作。想到找工作我就怕。我这种情况，到哪里也混不出大名堂，换来换去更累。”


木好像没有撒谎，芝楠所在的锁厂也是差不多的，稍微有点职务的人都会相互请客，下级送上级，还要打牌，反而工人之间是没有人情来往的。


至于摸不摸的，身边也有男人趁机揩油，久而久之被人摸一把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被人调笑一下也不那么气愤。对于来去匆匆的同事们的家事也没有那么感兴趣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再没有那么容易亲密，打工时认识的人几乎都是很难再次相遇的人。
以前那个厂玩得好的几个女人，芝楠一个都没好意思联系，她怕引起别人的误会，也怕看到别人防备的目光。她是孤独的，好像换了一个人，跟任何人都保持一定距离。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9 19:03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20-11-27 22:25
远古姐不急，慢慢更，征文完了我来跟帖。

你先忙，有时间想听你的指导。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29 19:05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8 19:23
贫贱夫妻百事哀，说不尽农村人的伤心事。

该不会写成悲剧吧，我想在芝楠痛苦风人生风雨中出现一道彩虹。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29 20:54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29 19:05
该不会写成悲剧吧，我想在芝楠痛苦风人生风雨中出现一道彩虹。

这是你做主，我只说目前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30 14:19
18
芝楠记得她和木连续两年都在外面过年，那年晓彤暑假之后要进初中，家里堆积很多事需要处理，商量着总要有个人回家一趟。木走不开，一个字，忙。芝楠趁厂里不忙，好不容易请了几天假，那天突然出现在孩子们面前，眼前的一幕让她终身难忘，晓孜穿一件破花棉袄，腰上系一根草绳，一条黑裤子湿湿的尿裤子了，头发一缕缕乱糟糟的散在头上，小脸脏兮兮，带眼看去就是个小叫花。欢儿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在打陀螺，看到芝楠惊喜的喊二妈。


芝楠应了一声，进房放下拖箱，转身气呼呼地走进婆婆的房间，没打招呼拉开柜子找衣服，婆婆尖着嗓子说，“芝楠，我的儿，你回来了，怎么没打电话说一声啊？正是忙的时候哦，这几天天冷，我还不能出门。”
“妈，我不是给晓孜寄了衣服回来吗？新衣服不穿穿破衣服，像个叫花子。我要不是突然回来真不晓得你们就是这么带孩子的。”芝楠直掉眼泪。


“唉，都怪我，我动不了，晓孜还小，一起来就在地上爬，好衣服穿到身上又脏了，磨破了可惜，她爷爷可怜哦，要春耕生产，你不要哭啊，看到她爷爷你要哭死。”
芝楠不说话，进厨房烧一大锅热水，找不到香皂，找不到洗发水，什么都找不到。芝楠打发欢儿帮忙到前面小卖部买香皂和洗发水，晓孜好像不认识她了，怯生生跟在身后看她。


芝楠打一脸盆热水给晓孜洗脸洗手，“晓孜，我是妈妈，你不认得我了？”
晓孜笑笑，“妈妈，妈妈。”用手指指书桌上的照片。
给晓孜收拾干净，拿出从广州带回来的两盒点心，一盒放婆婆房间，一盒拆开分给两个孩子吃，要欢儿看好妹妹，骑上自行车去学校。


快两年没见晓彤，个头长高了，头发束在头顶，一张秀气的脸，一身校服，球鞋，满脸阳光，真漂亮。晓彤见到妈妈飞奔过来，发出惊喜的叫声，双手紧紧的抱着芝楠，又跳又笑，“你同学在看你，快赶上我了，不怕人家笑你。”
“妈，我亲爱的妈妈，现在是什么年代？我抱我妈谁笑话，只有嫉妒，你知道吗？你是怎么回来的，飞回来的？我这两天好想你，没想到真有心灵感应。”
芝楠没想到这次见到晓彤变化这么大，那个性格内向的晓彤不见了，看来她很适应镇子上学校生活，只是很瘦，脸色有点黄。“放学了吧，走，跟我回家。”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1-30 14:22
泌水 发表于 2020-11-29 20:54
这是你做主，我只说目前

也许你 的判断正确，很想写成喜剧，与她的遭遇不符，不知道小说里有没有第三种结局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1-30 18:39
远古乡村 发表于 2020-11-30 14:22
也许你 的判断正确，很想写成喜剧，与她的遭遇不符，不知道小说里有没有第三种结局

不要为难自己，依着情理展开，主观的强加会有斧凿之迹。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 18:55
19
“回家啰，妈妈，我太高兴了，说说，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等我一下，我要去寝室换衣服。”
大大的操场上很热闹，有接孩子的，也有送东西的，喊声，叫声，笑声，追赶声，一片欢呼声。学校占地面积很大，整座山推平之后建了这所普通中小学校。八栋两层联排教学楼，小学一年级到初三，每个年级最少有六个班，每个班七十多人，还有三栋宿舍，供离学校比较远的学生住校，还有几栋老师住的宿舍楼，后面还在扩建。镇子上有两所这样规模的中小学学校，这所学校的学生基本来自农村，另外一所进去有点贵，是镇子上吃公粮人家子弟的学校，当然，农村有门路的孩子也是可以进去的。还有两所高中学校，一所普通高中，一所重点高中，据说，重点高中需要用成绩说话，不过从这里考上大学的极少。


晓彤出来时换了一件灰色外套，头发分开扎成两根辫子，少了活泼，多了老成。“我不是给你寄了衣服吗？这衣服我都不认识，不是我买的，穿校服也好看。”
“妈，这件衣服是奶奶给我的，我还是穿这件衣服回家比较好，奶奶生病，爷爷忙，回家我总得帮忙做点事，新衣服弄脏了我洗不干净，有时候跟同学一起出去玩穿穿就好了。”
“是奶奶不让你穿？我今天突然回来，看到晓孜穿得破衣烂衫的，像个叫花子，我心里好痛。想想这些年，你肯定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妈，你问我我就说了，五岁前的事我不太记得，好像是六岁那年，有一次我到喜贵家玩，喜贵和她的哥哥赶我走，说我身上臭。我哭了，回来找奶奶要换衣服，奶奶说不要听他们的，我身上不臭。后来我发现谁家里都不欢迎我，我是村子里穿得最破烂的一个，我很自卑，很怕人家嫌弃我。到学校住校之后，我懂得怎么对付奶奶了，放心，我好点的衣服都存在同学家，需要穿的时候就穿，这样也不会被人偷掉。我还是很爱美的，告诉你吧，我是班上的班花，过两年我争取成为校花。”


“耶，你在学校都学些什么啊？这么小什么班花校花的，学习好才是好花。晓彤，我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了，就想跟你爸离婚，过得没劲。你长大了，也懂得保护自己了，我带晓孜走，等我安顿好了接你到身边，好不好？”
“妈，我不知道你跟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就知道离异家庭的孩子是被人欺负的，我不想成为被人欺负的孩子，也不想让别人笑话。你就看不到我有多努力，拼命想成为好孩子，想得到你的肯定不想被你抛弃吗？”


晓彤突然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芝楠慌忙刹车回头看见晓彤抱头蹲在路上，“你这孩子，腿没受伤吧？妈这不是把你当知己才跟你说吗？好了好了，你不同意我以后不提了。唉，我来接你的路上就在想，我该怎么安排晓孜啊？”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 18:57
泌水 发表于 2020-11-30 18:39
不要为难自己，依着情理展开，主观的强加会有斧凿之迹。

您的意见非常宝贵，谢谢了。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3 18:59
很多夫妻之所以将就着过下去，就是因为有孩子拖累。
作者: 无弦风    时间: 2020-12-4 20:54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6 20:16
20
晓彤很伤心，站起来望着芝楠，忽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喜欢我？奶奶不给我穿好衣服没关系，可我知道奶奶病了，病得很厉害，是她帮我洗衣做饭，是她忍着疼痛挑起这个家，我想长大了当个医生，给奶奶治病。爷爷喜欢欢儿也没关系，每个星期都是他给我送米，只要不忙，家里有好吃的，是他接我回家。他们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我都能接受，可是从他们嘴里没有说过不要我，是他们陪我长大的。你不同，已经不止一次说不要爸，不要我，好啊，你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不要后悔。”


芝楠没想到晓彤的反应这么强烈，暗骂自己该死，“晓彤，妈收回刚才说的话，小小年纪，不要动不动什么死呀死的，我这不就随口说说吗，你没错，是妈不好。你都快成校花了，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妈妈，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我的。我真的很努力，我学会开朗阳光，我学会好好学习。其实，我不聪明，在功课上我必须比别人花的时间长，我想好好读书，成为你的骄傲。可上次你回来说要跟爸离婚，不要我，我就想，我是不是读完小学就下学，跟你一起出去打工，这样就可以减轻你们的负担，我能养活自己，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晓彤，是妈妈不好，你原谅妈妈胡说八道。你才多大，那边的工厂不收童工。再说了，像我们这种打工族，正在淘汰，人家都要有学历，懂技术的人才。你可要争气，好好上学。妈妈死要面子，就等你和妹妹给我把面子挣回来。”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静下心，我经常担心你和爸爸吵架，也担心爸爸出轨……”
“晓彤，你不要乱说话，什么出轨啊，这种话你是哪里学的？”


“妈妈，你不要把我当小孩了，同学之间相互父母的问题都是我们私底下谈论的问题，书上、社会上、电视上说的事情，我们不能理解，可明白是什么意思。妈，你说，我爸是不是背叛你了？”
“没有哦，我的小祖宗。那些事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知道的事，我们之间就是一些小事，你看看你妈，班花的妈也不是很差的，你爸眼睛又不瞎，好了，好了，以后我们不要说这事了。”
“不要喊我小祖宗，小祖宗是欢儿，喊我美少女！”


“好，我家的美少女。你说这样好不好，我送晓孜去你小姨家，让她帮我带，我跟你爸再努力几年，争取在晓孜上学的时候可以回来做房子，以后就不离开你们了。”
“这个我同意，我跟老师请个假，明天跟你一起到小姨妈家玩一天。妈妈，不要丢下我，你再跟我提离婚的事我就休学，到外面去打工，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你放一万个心，妈绝对不会离开家，也不会离开你。”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6 20:17
泌水 发表于 2020-12-3 18:59
很多夫妻之所以将就着过下去，就是因为有孩子拖累。

也许，这就是人类生生不息的自然法则吧。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6 20:19
无弦风 发表于 2020-12-4 20:54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6 20:34
女儿说的这些话结心不。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8 21:33
21
送走晓孜，解决好事情，芝楠又踏上打工的路途。
好景不长，经融危机，这次的危机使得广州和深圳外企集中地许多外企撤资、搬迁、而温州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关门倒闭。
芝楠所在的锁厂是外企，基本上算是已经撤资，停工两个月了，部分工人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上面在解决劳资问题，对于芝楠这种老员工，根据政策，厂里开出的条件是，愿意留下来等复工的人，每个月发四百元生活费，自己租房住，不愿意等的人，每人发八千遣散费。芝楠对于这种没有定数遥遥无期的等待是不敢相信的，决定拿钱走人，尽快找到新的出路。


木所在的电子厂正在准备搬迁，搬去越南，说那边的人工便宜，租赁费便宜，还可以免税，跟当初国内招商引资的条件差不多。木没有技术，不是不可替代的人，自然不会带他走，拿了一万遣散费，两夫妻一同回到家。
所有的重复都那么惊人的相似，工厂和家，来来回回，十几年的奋斗，手头有了七八万。


回家一看，邻居们在公路边做起了楼房，有的装修好了，有的还没有装修，做新房的家家都欠债。欠债有什么呢？怎么说在地方上扬眉吐气了。也有几户人家搬走了，留在原地的小旧房破败不堪，门前屋后杂草丛生。木问前面许家，许说他的房子花了十五万，张家的面积大一点，花了十七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村子里的人都在家，他家做房子，你帮两个工，你家做房子，他还你两个工。


现在都在外面打工，就算是亲兄弟做房子也不可能辞工回家帮忙，这一点木是明白的。
想建房就得回家呆个一年半载，请正规的小型建筑公司，自己小工，兼顾监工，买材料，忙不完的小事都得自己上手，人们对房子的要求高了很多，结构好，外观漂亮，还要实用。
回家半个月，感觉怎么安排都不圆满，问题出在钱上面。怎么办？建房还差一半钱，找谁借？借了怎么还？这些都是问题。芝楠沉默不语，任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直到精疲力尽。


“你不要不说话啊，我实在是不敢想，借那么多钱怎么还？要不我们做生意吧，你觉得做什么好，你倒是给个回应啊。”
“你听我的话吗？我啊，不想建房，想到市里租房住，让孩子去那边上学。孩子上学的时候，我做点小买卖，你就近找个事情做，这样压力就小一点。”
“你个女人疯了吧，我不同意，晓彤都快十五了，再过一年就可以出去打工，读书读书，总要跟自己的实际情况相对称吧。”


“听你在说些什么？就这么几个钱，建房子是不可能了，投资做生意，你熟悉什么生意？镇子上哪一行你挤得进去？好，我们就说做服装生意吧，这边已经饱和，肯定要去市里才行，到市里热闹的街区找店面，这点钱刚好够押金，怎么做？谁让我们的年纪刚好就卡在这个点上呢？半年轻又不年轻，孩子没长大，经融风暴就暴到我们这些倒霉鬼身上，说建个房子吧，随便一下要十五万。话说回来，大哥的房子建了这么几年，没人住现在都烂成什么样了？房子建好之后需要人气，需要养护才不会烂。我们的孩子正是读书的时候，要钱用。反正这点钱做什么都不够，不如留在手里给孩子做长线投资。要我借钱建房子，做好了有可能会空在那里烂掉，我不干。”


“租房住，得多少钱？两个孩子不在户口所在地读书，得多少钱？就算我打工，你赚点小钱，加起来一年能赚多少钱？算一算，一年的收入能支撑家里的开支吗？”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8 21:36
泌水 发表于 2020-12-6 20:34
女儿说的这些话结心不。

肯定会，而她觉得夫妻生活在一起痛苦，面对女儿又狠不下心。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9 17:24
22
“我的哥哥姐姐都在市里给孩子们买了房子，有人脉，找关系晓彤可以转到市里的普通中学读书，普通中学比这里的重点中学教学质量要好很多，晓孜可以进小学。上次去接晓孜，不肯跟我回来，不认我，只认她小姨。要不你跟小妹夫学泥水匠吧，累一点，过段时间成为大工，一天一百五，手艺学到家每天两百，比出去打工还强。我仔细看了一下，个狗子的，市区扩大了好多倍，到处都在搞建筑，不怕没事做。脑子灵活还可以带工人，接点事情做，很不错的。”
“你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说好了在家建房子的，一下子又变卦，到市里跑一趟看人家搞建筑你眼红了？那都是有钱人的建筑，跟你有关系吗？想住市里？这点钱没两年就会打水漂，败家！”


“我喜欢城市生活，下决心要去，再难也要去，我要让孩子们都有出息，你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
“我！你！口口声声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回来就开始跟他们攀比。弟弟妹妹骗你的事就忘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糊涂虫。”
“我不是跟你说了，弟弟现在老老实实跟大哥学养鱼，结婚酒我们都没去喝，他知道错了，一次次请求原谅，最多明年会还钱给我的。至于妹夫，要不是他太软弱，明知道是被骗还配合别人把妹妹骗过去，那我们就不会跟着上当。妹妹没害人，现在比我们为难，弟弟今年还了一部分钱给他们。怎么办呢？都是我的亲人，这是事实，无法更改。老纠缠不休对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小心眼。”


“我说不过你，现实没有你想象的好，去市里生活我真的很担心，那么重的活我能做得来吗？孩子们就在镇子上读书，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喜欢折腾。”
“行了，时间会证明，我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你不要忘了，我们的是两个女孩，你舍得让她们将来跟你我一样被这该死的生活一直压在底层吗？我舍不得。我们不仅仅是搬家，是陪读，陪读你懂吗？陪在孩子身边监督她们读书。新名词，估计你没听过。我想好了，先找份工作，等熟悉之后做点本钱小时间灵活的小买卖，你就安心的赚钱。十年之后，我一定要在市里买一套属于我们的房子。那时候孩子们也长大了，晓彤都参加工作了。”


“你就幻想吧，我还不了解晓彤，她没有你期望的那么好，能不能考上高中还是个问号。口气越来越大！前几年你说我们一定要在村子上建房子，现在又吹牛要到市里买房子，你怎么不说到北京去买房子？”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她们考上清华北大，在北京工作，她们的家，就是我的家。”
“万一都读不进去，钱没了，房子没建，我们也老了，那时候怎么办？回来种田吗？十年十年，漂泊了十几年，又回到了从前，比从前还难。”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9 18:41
我认为家在农村，有三条必须盖房子：一，无栖身之所；二，看准地盘，盖好房子能利用做生意；三，手里有余钱，不至于拖账。
很多人家夫妻俩打工辛辛苦苦攒几个钱，盖起楼房不去住，院里荒草没膝，檐下的灯笼朽坏，真可惜了。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9 18:58
泌水 发表于 2020-12-9 18:41
我认为家在农村，有三条必须盖房子：一，无栖身之所；二，看准地盘，盖好房子能利用做生意；三，手里有余钱 ...

我说的地方，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只是那里的土地只适合种稻谷。或者是种棉花，这两种农作物，那里的雨水特别丰富，三年一小涝，五年一大涝，人多地少，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致富的产业链，人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外出打工，而打工吧，永远解决不了农民生活中层出不穷的灾难，当然，已经是少数人的悲剧了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0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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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怪我旧事重提啊，要不是你官瘾大，当个小屁组长天天狐假虎威跟人吃吃喝喝，怎么会只剩下这点钱？”
“你胡搅蛮缠，人生在世，不就活个脸面吗？人家看重我，难道我还黑着脸跟人家翻脸吗？”
“你就不能学大哥的，他不交朋友，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一星期跟嫂子见个面，钱交给嫂子，一个月开支不到五十。建房子，孩子上大学，哪一样比别人差？人家现在当仓库保管员，每个月的工资比背木头的时候还多。这就证明老板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值得信任，还请他吃饭，他好像比你有面子多了。你说说，这些年你送出去多少钱？谁回过一次礼吗？为什么？因为你跟他们不在一个档次，纯粹攀高结贵，所有啊，你的勤杂做得再好，也不会带你走，过后谁还认识你？”


“我也不抽烟，也没有天天喝酒，顶多打个小牌。不管以前交的朋友去了哪里，只要能见面，那份交情还在，回想的时候都觉得那些日子真快活。我哥，他多孤单，连说个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吃过一次稍微好点的餐厅吗？懂得什么是早茶吗？泡过脚吗？去过KTV吗？人活一辈子，没有条件享受，总要找机会见识一下。”


“是是是，你想得开，你见多识广，你朋友多。我问你，回家谁看得起你？哥哥回家为什么就有人请他吃饭？当个组长用得着巴结别人？就要把每个月的工资用光吗？泡脚，泡脚，烧一盆水不就可以泡脚吗？是不是花钱让别的女人摸一下你的臭脚，你的脚就成了一只高贵的香港脚啊？你说我人情太多，我送的是姊妹兄弟，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帮我，家里办事，他们也会送还。你送出去的永远都收不回来，我没说错吧？人情来往，要有来有往才有意思。在外面我奈何不了你，你就由着性子想干嘛就干嘛。回来了，要我种田是不可能的，我就要住市里。这点钱你一分都不能动。我知道，你重男轻女，觉得女孩不读书也可以，我偏偏不信，只要她们肯读书，砸锅卖铁我也要砸出两个大学生。”


“你砸，你砸好吧。我看你是铁了心自己想当城市人，孩子们读书只是借口。真奇怪你哪来的自信可以成为城里人！”
“不要吵了！我前前后后都听到你们的话了。建房子这点钱还真的不够，我支持芝楠的想法。这些年我跟你妈累死让你们都出去打工，说穿了就是想让你们逃离这片土地，它靠不住。不错，村子上四十多户人家，一共有两百多亩田，你们这代年轻人都外出的时候，我们这些老的还不是很老，头几年坚持各种各家儿子们的田，慢慢的，我们真的老了，死的死了，家里有老人的，种点自留地收点谷子维持一家人的口粮，没老人的全部租给别人。到现在，靠种田过得比较好的也就三户，你猫叔承包土地这些年，没让孩子帮他，孩子也没读书，很早就到外面打工，现在在镇子上做了一栋大楼房，做起了化肥、种子生意，孩子顺理成章的回来接手生意，他的土地去年也包给别人种了。花叔最年轻，承包土地种田时间最长，也没有让孩子们帮，没盖新房子，他坚持送孩子们读书，大的大学毕业在上海富士康上班，老二明年毕业，也会留上海工作，小的今年考上了技校，好像是学与电脑有关的搞什么程序的，毕业就会去上海表哥的公司上班，将来落脚什么地方？摆明了肯定是上海。前面张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孩子都在外面。两百亩田全部机械化，一户人家就能搞定。这年月有钱人多得是，就说前任尹镇长的儿子，就想搞几个大型农场，是上面压住了才没有搞成，这些我们不懂，可我们不愿意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宜租给他再帮他种田，这个我们还是知道的。怎么都没想到，你们出门打工这么多年，工资涨一点，医院、学校、房子涨十点，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回来。木啊，你现在学手艺年纪是大了点，学好了还是可以将手艺赚钱，比两夫妻分开好，去吧，跟芝楠到市里去吧。离家近，明年我多种两亩田，忙的时候你回来帮一把，不愁没吃的。”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1 18:43
24
木一看父亲息事宁人的态度，气哼哼的打牌去了。
芝楠的决定得到了公婆的支持，心花怒放，收拾好碗筷，进房睡觉。
晓彤躺在帘子后面的钢丝床上，听见妈妈进屋，拉开帘子有点紧张的看着她，“妈，你不要为了我搬家，我没有骗你我想读书，可是我的学习不太好，花这么大的代价进城，我怕考不上高中你会怪我的。”晓彤变了很多，性格沉稳了，不再那么咋咋乎乎，一米六五，像个大姑娘，看上去很文静。爱打扮，说得准确一点，是个很有时尚品味的小女孩，好几个男生向她表白，有点怕，都拒绝了。父母为了搬家的事发生争执，爷爷好像不得不支持妈妈的态度，她觉得有必要跟妈妈交个底。
“到城市生活是我的决定，你肯定要跟我们一起走，难道你想继续留在这边读书吗？你大了，早就要分房睡，没条件，每次我们回来都挤在一间房里，多不方便。如果在外面奔波这么多年连起码的生活条件都得不到改善，出去还有什么意思？来，到妈妈身边来，以后让爸爸睡钢丝床。晓彤，只要你尽力了，妈不怪你。”
“我没信心转学之后成绩会好起来，也不想你太辛苦，更不想爸爸那么焦虑。你说这样好不好，八万块做不起两层房子，暂时做一层还是够用的。转学，心里的包袱很重。”
“行，你可以留下来，帮爷爷奶奶种田，这样总没有包袱吧？你想想，如果种田可以活命，我们怎么会到外面去打工？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读书，下死劲读书。读书的都有好工作，没读书的累死都难安身立命。妈没文化，说不出什么人生大道理。你种田也好，不转学也好，我都能接受，去还是不去你自己选。反正我决定了，去市里谋生路。”


“妈，不要生气嘛。我跟你去，就是心里有点怕，怕跟不上班。”
“能不能跟得上，那就要看你下几层工夫。如果你告诉我，你没心思读书了，想恋爱，想好吃懒做，暂时我都不能答应。读完初三，如果你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我支持你出去打工。我是不会再出去了，留家里照顾晓孜。”
“其实我读书很用心，成绩一直不太理想，我也困扰，感觉是不是自己资质不高，也就是说不聪明。要我承认自己不太聪明其实已经很难为情了。不过，你说的爱打扮，我承认，用我们这代人的话说，我比较懂得时尚。我的衣服相比其他同学算最廉价的，你女儿我天生丽质，搭配起来穿身上就是好看。恋爱嘛，我还不懂，身边有人谈，我不羡慕，人家想找我谈，我没答应。千万不要相信别人的传言，我的同学都还没有长大，不仅仅是女大十八变，根据生理常识，男孩十八之后才能看出帅不帅。”


“你听听，整天脑子里想些什么？就你这样怎么读得进书，学习就有负担，男孩女孩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一起长大的人打打闹闹可以，谈恋爱真的太早。不过妈想提醒你，你把自己收拾得太打眼，肯定会让别人产生误会。读书的时候要心无杂念，才可以达到笨鸟先飞的效果。新学校老师水平高，方法不一样，你努力争取考到重点高中，”


“亲爱的妈妈，现在你回来了，要不你让我来个乞丐装吧，还可以把我的长头发剪短。我跟你说，不管你给我穿什么衣服，我都好看，我的闺蜜们试了很多次，她们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妈，我心里还是期待换一个环境的，我决定，全力以赴啃书本，考不上重点也要考个普通，光荣的完成你交给我的伟大任务。”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11 19:17
还是女儿能慰藉母亲。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3 23:59
25
事情就这么决定，小妹帮芝楠租好房子，两家离得很近，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晓孜。原本想租一套小一点的房子，可惜没找到。这套房子很大，一百五十多平米，四室两厅，房主是纺织厂职工，单位集资房，建好之后没有装修，一直出租，没装修的毛坯房租给进城谋生的人比较便宜。
半年押金，租金每个月四百，对于芝楠来说已经很贵，还好房东用了一间房堆放杂物，要不然更贵。贵也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搬进租房的那天晚上，在小妹家吃饭，回来木很不开心，望着家徒四壁的家，“我随便算了一下，一万块没有了吧？半年押金一个月房租，这里三千。晓彤转学到底用了多少，你吞吞吐吐，不敢说实话吧？”


“她读初三，转过来还真的花了些力气，得亏我姑妈的儿子罗表哥，他去年调教育局工作，我们跟他又没有来往，是大哥找他的，帮我开了一张字条，本来要一万的，学校只收了三千。放心哈，人家又没指望你回报，说了以后孩子的事情直接找他，他会帮我的。晓孜这里交了一千赞助费，免不了。柴米油盐，添置的这些必须用品，这里用了三千多。一个月之后两个孩子的报名费要四千左右，晓彤到了关键时刻，肯定要补课，老师昨天QQ家长群信息，可以报名选科目，这些都是马上要兑现的。算一算，是两万多没了。还有，我已经搞了一张医疗合作社的医疗卡，每个月要存钱进去，这个对我很重要。”


“你看看吧，两万多可以把房子的地基打好了。要是知道需要这么多钱，绝不会同意搬来。”
“我不这么认为，不能看眼前。你知道小妹的房子买过来才花多少钱吗？十万。妹夫一直在市里做泥水匠，接触的人多，认识了建设银行上班的朋友，单位集资房，人家集资只要四万，一家人都有单位，都有房子，卖掉一套，一口价十万块给了妹夫。你知道人家卖房干嘛吗？炒股。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他说妹夫旺财，十万现在炒出几百万了。还帮妹夫解决了户口，当然，解决户口另外算。小妹的房子跟大哥家建房是同一年，花费差不多，你说谁划得来？大哥的房烂了，小妹的房涨价了。所以说，住在城市，做个有心人，还吃得苦中苦，不怕没有咸鱼翻身的机会。我的侄儿们买的婚房也是人家多余的集资房，价格也不贵。我们来得晚了一点，不代表没有机会，就说我们住的这套房子，以前顶多十几万，现在要二十几万。”


“回来跟你小妹混了几天，我看你说起话来都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吧？住在这里很舒服吗？水泥墙，水泥地，吃根青菜也要花钱买，从农村来的穷城里人的日子我看也不好过。”
“你怎么就跟我想不到一起啊？每天打击我，本来这些事情都应该是你拿主意，你安排以后的生活。你不安排，那你就听我的安排。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以后你就不能自私自利，自顾自，不拿钱养家我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了。你又不比别人少根筋，钱是人赚的，花出去了你就不会再赚？算算算，算你个鬼。睡觉，明天要起早，好好跟小妹夫学手艺。”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4 00:01
泌水 发表于 2020-12-11 19:17
还是女儿能慰藉母亲。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就是指这个吧。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14 12:49
看起来芝楠是要赌一把了。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4 22:16
26
木三十好几的人，跟妹夫学泥瓦匠真有点吃不消，天气热，太阳大，顶着大太阳晒几个小时就会头昏眼花。要命的是下面人抛砖他站在上面接，弯着腰接，接不好砖会砸下来，就会砸烂，连砖都接不好就不能跟妹夫学砌墙，砌墙的入门工夫就是学接砖。还要眼疾手快，慢了整个团队都要受影响，就没有别人团队赚得多，就会被嫌弃。
一天下来，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收工，回到家已经精疲力尽。工地上全是泥巴，满身尘土，回家赶紧冲洗干净躺床上休息等饭吃。木十几年前干农活的时候都不觉得有这么累，也许那时候年轻，后来在工厂上班，那里留下了许多回忆，有辛酸但有快乐，体力上绝对不累。没想到跑出去转了一圈还会回到原点，能干的活都是累死人的活。


芝楠很快找到了一份服装销售员的工作，试用期一千，每个月加一百，最高可以拿一千五。上午八点上班至下午四点下班，九个小时，中午在老板那边吃。
晓彤最开心，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一张木架子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从老家搬来的能用的几样东西都给她了。衣服还放在蛇皮袋里，芝楠说马上就会带几个好纸箱回来，下面垫一张塑料布，衣服放纸箱里就不会受潮。晓彤觉得无所谓，正打算买几张明星画帖墙上，不要多久，她就会把自己的房间打扮得漂漂亮亮。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每天躲房间看书。


芝楠最忙，四点下班直接到菜场买菜，再到小妹家接晓孜回来，洗衣做饭，忙得晕头转向。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实在太多，厨房这一块最糟糕，除了一个单灶煤气灶上能放一口锅，锅碗瓢盆几乎全部用塑料盆装着摆在地上，大大的客厅里一张吃饭的小桌子还是小妹给的。弄几个菜忙得就像要摆酒席一样，一餐饭弄好，从厨房到客厅地上全是水，就得马上拖干净。
这里还没忙完，晓孜又在大声喊叫，“我就要看动画片，要你管啊，听歌听歌，你听的都是情歌，我就不听。”


芝楠压住火，“晓彤，你让让她，跟她抢什么电视？平时也没见你有多喜欢看电视。”
“妈，她一到家就看电视，这都两个多小时了，声音越来越大，我能安心看书吗？好几天了，晚上哭，半夜偷跑，她都吵了这么多天，你跟爸爸要上班，我要看书，谁受得了？再让，你就等着她无法无天吧。”
“晓彤说得对，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我看她就是欠打。今天晚上她再闹脾气，我会让她尝尝我的厉害！”
芝楠早就想扁扁晓孜，不敢打，也不想骂，怕刚建立的一点信任清零。看晓彤和木都在说她，没说话进厨房忙自己的事情。


“你们两个真不要脸，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不让我看，我也不会让你看！”
“晓孜，你有本事把遥控丢地上，不挨打不晓得痛吧。我忍了你很久，每天跟你说好话，你一句都不听，我打不死你！”
“晓孜，吃饭了。你们也过来帮忙，添饭，抽筷子。”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4 22:47
泌水 发表于 2020-12-14 12:49
看起来芝楠是要赌一把了。

某些时候，需要为母则刚。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15 20:23
一天一天拼下去，苦难总会有尽头。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5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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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孜气鼓鼓的坐到桌子边，看了一眼菜碗。桌子中间一碗豆芽，一碗青菜。晓孜挑了几粒饭到嘴里，伸筷子夹起几根豆芽，用鼻子闻了闻，“豆芽是生的，一股青味，青菜都煮烂了，菜汤里都没有油珠子，没有鱼，没有肉，这么穷，菜都买不起，为什么要搬到我爸爸妈妈这边来？你们来是为了要把我从他们身边抢走吗？”


芝楠忙了一整天，刚端起饭碗，听晓孜忽然发脾气，很生气，“晓孜，我不打你不骂你不是因为我欠你，是我希望你慢慢适应自己的家。你很小的时候，奶奶生病，我不得已把你托付给你小姨，是怕你受苦。小姨对你好，是你的福气。但是，她真的只是小姨，我才是你的妈妈。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这几天忙，还没有摸清楚菜场的规律。你嫌我做饭不好吃，我可以慢慢学。你嫌我穷，你小姨听到了，以后只怕她也不会要你。”


“你炒菜就是难吃。你骗人，我妈妈才不会不要我。你到我妈妈家去接我的时候都说你会对我好，保护我的，刚才她骂我，他要打死我，你明明听到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让他们欺负我。我受欺负你不保护我，就不是我妈妈。你偏心，你跟她买书，给她买发卡，怎么就没看到你给我买书，什么都不给我买，也不买菜。你们有一个女儿，为什么要把我从我爸妈身边抢走？”


木一看晓孜越闹越凶，一把抓住晓孜的衣服，“你个小没良心的，为了你我们搬到这里来，为了你我们租这么大的房子，你晚上吵，白天吵，吵得神鬼不安。好话跟你说尽，只当耳旁风。不是说你上过学前班吗？怎么一点话都不听啊？”
“你不是我爸，我爸爸从来不会骂我，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还有你，你不是我姐，我哥哥陪我看动画片，我陪哥哥看烧菜，我们一起听歌，他们才是我的亲人。你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们。我要回去读书，长大了当律师，打官司证明他们才是我的亲爸亲妈，你们不是！”


木忍无可忍，把晓孜拎起来，晓孜又气又怕，双脚离地乱踹，张大嘴巴，脸涨得通红，睁大眼睛看着木，说不出话。芝楠慌忙抱住晓孜，“你放她下来，衣领卡住她了。”
晓孜脚刚落地，立刻从芝楠怀里挣扎着跑客厅中间，“我恨你们，我要回去，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们。”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有人敲门，晓彤立刻开门，小妹一家人都来了。晓孜哇的一声扑到小姨怀里，哭得伤心欲绝，一刻都不肯停留，来不及说话，带晓孜走了。


木余怒未消，围着桌子打转，芝楠双手蒙住脸低声哭泣，晓彤蹲下，“妈妈，今天是我的错。暑假还有二十天，我不想补习。妈妈，你听我说，我们家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晓孜，刚才这么一闹，我已经想到了跟她接近的办法。从今晚开始，我也去小姨家住，相信我，最多一个星期我会把晓孜带回来的。她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我内向，她外向，她比我聪明，怕失去小姨，又怕得不到我们的爱护，放心，交给我。走了，你和爸好好的轻松几天吧。”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5 20:51
泌水 发表于 2020-12-15 20:23
一天一天拼下去，苦难总会有尽头。

人的适应能力非常强，已经走进低谷的人，要么沉沦，要么同化。其实，写芝楠这位女性，总让我想起张韶涵唱的《阿刁》。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6 19:02
28
芝楠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面对晓孜，有无尽的爱包容她。最初离家打工的时候，晓彤也是那么一点点大，后来送晓孜到小妹身边，所付出的费用肯定比晓彤多点，可是给她的生活环境多好啊，没想到两个孩子的脾气截然不同。
晓孜一走，家里安静极了，木气冲冲端起饭碗一口气趴了半碗饭到嘴里，噎得老半天说不出话，吃完饭，搅了一著豆芽放嘴里用力嚼，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你吃饭吧，吃了就知道这菜有多难吃。这就是你搬到城里来的结果。我早就想说你，为了搬家不惜一掷万金，炒菜吧，油舍不得放，连盐都舍不得，酱油醋舍不得买，舍不得煤气，更不要提生姜大蒜葱了，什么都舍不得，这菜能好吃吗？你可以不吃肉，我干的事情靠体力，没点油星子我还真扛不住。你不是指望晓彤考高中吗？这么个伙食，她的营养能跟上？”


“你吃饱了就开始唠叨我？你用指头算算，自从搬家到现在，我除了睡觉几个小时是闭着眼睛的，哪里有半点时间停下来了？你现在很累，拿话怼我，我不累吗？你不心疼我，还跟着找我闹，这不还剩五万多吗？搬回去！”
“搬回去？你舍得搬回去吗？不要说气话，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住在爸妈身边有多省事。没菜了园子里有现成的，没鱼没肉鸡窝里有鸡蛋。我看这里就是个无底洞，你填得满吗？”


“你！省事？偶尔回来住几天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你现在是回来安家，家里什么都没有，结婚的几样东西都成了朽木，要从头开始，你用省事两个字就可以这么混下去吗？是，我不会做饭，你做一餐给我吃不行吗？种田的时候外面的事情没比你少做，打工最后剩下的钱比你还多。结婚十几年，你做过一餐饭吗？洗过一次衣服吗？晚上给孩子换过一片尿布吗？到今天你还好意思嫌七嫌八！无底洞，无底洞，你说说，在哪里生活不是无底洞？”
“你也不要生气，我们这不是要把事情弄清楚吗？好，你口口声声你付出的多，现在又说搬家是为孩子们的前途着想。如果不搬来，把她往家里一带，关她一个月自然就乖了。话说回来，晓孜在你小妹家寄养了几年，我们不给了生活费吗？她倒好，只认他们，把我们当仇人。欠一屁股人情债，看你怎么还得清。”


“我看你是猪油扪心了吧？我们村的小学已经取消两年了，村里的孩子都在外面读书。如果不搬，要接送她两年，三年级才可以住校。你接送？我接送？还是老爸接送？酷暑寒冬，风风雨雨，不说还有一段马路车来车往，就你走到学校都要一个多小时，孩子要三个多小时，自行车接送一趟要一个半小时，不搬到市里，也要搬到镇子上住，不一样要租房？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吗？住到镇子上你找得到事做吗？恐怕你会天天坐牌场！我今天最后一次跟你说，小妹是怎么对晓孜的你应该清楚，她长这么大，我记忆里你都没有抱过她一次，小妹对她好，小妹夫比你对她好，她才这么舍不得他们。是，我们拿了生活费，那点生活费够她吃饭呢？还是够她看病？他们的生活水平多好？晓孜的衣服、很多花费都是他们两夫妻出的，更不要谈安置她吃喝。人家的钱也是做苦力赚的，也没有说要我还人情。我一辈子最怕欠人情债，小妹和罗表哥的人情债我是真没办法还了。”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7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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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小妹两夫妻对我们真是没的说，我心里感激。你不要生气了，好歹吃点饭，要不你等我一下，我肚子也没吃饱，时间还早，我到外面去买两个熟菜回来。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过过二人世界。”
木乐呵呵下楼去了，芝楠把桌子上碗里的干净饭收拾在一个大碗里，青菜和豆芽装一个碗里，用网罩盖好，进厕所冲澡。冷水从头淋到脚，脑子清醒下来，刚刚一肚子怒气、怨气、不服气都消失了。是的，无论目前有多艰难，她绝不会回到老家去。用洗脚盆洗澡的日子一定要结束，站在两块板子上蹲茅坑的日子也要结束。总有一天，他们会拥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属于自己的家，芝楠这么想的时候，泪流满面。
“快出来，我在楼下对面餐厅炒了一盘螺蛳和一个小龙虾，闻一闻又辣又香。”
芝楠从浴室出来，穿一身短衣裤睡衣，两条腿又白又长，木手里用牙签正在挑螺蛳肉，看了看芝楠，“ 你这时候还是蛮好看的，我都好久不记得你穿睡衣的样子了。”


“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以后是要想开来，苦自己，苦孩子，苦死还是穷。先顾眼前，后面的事情总是会有办法的。”
“能这么想就对了。你说晓孜怎么就这么像我？还偏偏是个女孩。刚才我差点一巴掌拍下去，我看到她那倔强的眼神，下不了手。跟我小时候一样，打死不求饶的德行，是个男孩肯定有出息。”
“你又来了，女孩怎么了？我以前不也是女孩吗？你以前不是男孩吗？我们有很大区别吗？现在都活成老男人了，你爸妈韬光了没？你看我们待过的工厂，高科技的、高层管理的，哪个行业没有女性？种田的，老爸跟老妈，你分得清他们谁做的事多吗？我现在接触的服装店，基本上都是老板娘掌握经营管理，还有装饰橱窗。”


“暂时没韬光，老了有儿子跟没儿子还是有差别的。人死了，有儿子披麻戴孝，没儿子，凄凉啊。”
“你诚心气死我吧？是我生不出儿子，还是政策不允许？还是负担不起？尽说没用的废话。晓孜都这么大了，以后说话注意一点，让她知道了不吵死你。你就不要提老了的事情，爸妈老了没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病了谁有时间在身边照顾？谁拿得出钱给他们治病？女儿嫁出去了至少没有拖累他们，三个儿子谁不是眼巴巴的希望从他们那里得点好处？少在我面前唱高调，还差别，如果五个都是女儿，绝不会让他们过得这么辛苦，信不信由你。”


“你不要认为租住在城里就不是农民，城里人不管生男生女只生一个，就算是独生女也没关系，人家有出路。有单位，单位垮了的也有补助，还有各种贷款支持他们创业。城里的房子值多少钱？农村的纯女户有几户过好了？你二姐家玮玮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唉，说起二姐两夫妻多好的人，勤劳本分，做楼房，玮玮高中毕业招那家伙做上门女婿，还生了个孙子，当时我二姐两夫妻不知道多开心。谁知道那家伙趁玮玮坐月子哄她拿钱说出门做生意，结果是跟一个女的跑市里同居，二姐喊我们一起找他，要打死他，玮玮不同意，只求离婚，那家伙不肯离，说离婚就杀全家。没办法，她满月之后一个人离家出走，那家伙趁家里没人，把二姐家的东西全部砸烂了，就剩下个空房子，报警，找村领导，在村干部的强压下他才同意离婚。离婚了他带那个女人到处找玮玮，你还记得吧，那天找到玮玮差点出事，当时要不是我们都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前几天见到二姐，老了，比大姐看上去都老好几岁，急的，问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家伙吵得玮玮不敢再婚，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人真该枪毙，留在世上害人。”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8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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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如果下面不是妹妹，是个弟弟，他敢这么欺人吗？打不死他！”
“玮玮的事怪不得别人，要不是二姐当时不让玮玮参加高考，逼她结婚，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所以啊，我一定要让我的两个宝贝读书，用知识保护自己，读成人上人。”
“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以后我不再跟你争这件事。所以啊，我有时候真烦，反正没钱，干脆我们偷生个儿子。你有结扎证，意外怀孕，谁都管不着。”


“经济条件好，哪怕有房子，手上有个二十万，我也不反对。现在的情况我绝不会跟你一起犯病，因为我本来就有病。”
“行，这也是你决定的，也好，我以后就不要纠结能不能赚到钱了，够吃，够用就行。你看这样好不好，最近你下午下班之后到菜场多买一点菜，到小妹家去做饭，你跟她学学厨艺，饭菜做的好吃，晓孜就不会嫌弃你了。”
“你不会说我用太多钱？”


“我本事不大，对于吃比你想得开。配合晓彤，让她们白天玩在一起，我们晚上只当没事人一样，吃完饭就回家，让她住，看她会不会有所改变。记得，每天两荤两素，一个汤，肯定要的。还有，生姜大蒜葱，一样都不能少。搬家都快半个月，就小妹家接风的那餐饭好吃，后来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鬼话连篇。算一下蛮贵的，一个星期下来赶上我们节约一点吃一个月了。”


“舍不得食物抓不回晓孜。我想尽快让家里安顿好。这几天我会抽时间回爸妈那边拖几块组合柜上有用的板子过来，厨房需要一个扎实的桌子放案板，客厅需要钉一个电视桌子，我会留心看有没有工友认识的人家搬家，不要的旧箱子花点钱买三口回来放衣服。你明天看家里哪几个地方必须挂窗帘的，一趟买回来，量好尺寸要小妹帮忙缝边，其他的都交给我。”
芝楠把最后一只龙虾脚上的那块骨头咬的嘎嘣响，目光怀疑的看着木，“你真的明白了我意思，不再三心二意了？”
“快把碗筷丢桌子上，明天收拾，进屋去，解放了终于解放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爬上床，迫不及待的拥抱。芝楠深吸一口气，“木，这几天不行，我好像又犯病了。”
“我！你说我们这算怎么回事？你总说自己有病，到底是哪来的病？有病不会去医院看吗？”


“去过了，医生说是子宫内膜增生，初期阶段，给我开了点药，三个月之后再去检查，如果好转了再继续吃药，如果没有好转建议去大医院动手术，是个小手术。我也没敢多问，听起来是个很严重的病，就跑中医院找敏姐，敏姐陪我找了专科大夫，人家说得很详细，怎么说，这个病分三期，我是第一期，如果到了第三期就是子宫癌了，我不敢说，说不清楚反而吓人。”


“你看上去这么健壮，怎么就得这么个病呢？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跟你说有用吗？ 我就觉得是前两次堕胎引起的，要不是你那么想儿子，这么说吧，我一个农村妇女，自己也想儿子，反正就这样了，这样也好，以后我再也怀不上了。还有，我一劳累一紧张就会闭经，这次就是因为闭经时间太久造成的。每次拒绝你，不是我性冷淡，是我有病，这下你满意了吧。”
“喂，你不要说得吓我，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省医院吧，有个病在身上终究不好。”
“还没有那么严重，不过还真的要委屈你，你要过一段在家修行的日子。”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19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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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楠知道自己有这么个病在身上的时候还是有点难过的，这次决定搬市里来生活，估算了一下手上的钱，安顿家之后还能剩下一点，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个小手术肯定要做。虽然买了医保，能报销的钱有限，什么路费、检查费、家属护理费、在外面吃住费这些开支都要自己出，费用不是一点点，是无数点。好在没什么感觉，仅仅是要么很久不来例假，一来例假经期特别长，偶尔还会感觉体力不支。要不是那次例假来了一个月还不走，她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心上，检查的结果令她感慨万千。


今晚忽然说起，芝楠就觉得十分委屈，眼泪汪汪的很想趴木的怀里哭一会，回头一看，木已经背过身子好像睡着了。
芝楠叹口气，人到中年，人未老色已衰，木正是精力旺盛期，也算他倒霉，辛苦不说，连最简单的夫妻之事都不能满足。芝楠自怨自艾了一会，想想这样也好，心里的负担反而轻了一些，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倒头睡了。




按照商量好的进行，分头行动，都是行动快速的人，晓彤跟晓孜在小姨家开心得像过节，晚上芝楠和木回到孩子们身边时，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好，木跟晓孜玩脑筋急转弯，玩数字游戏，有时猜字谜。晓孜不再反感晓彤，对她表现出来的青春气息中的美好羡慕，模仿，反而对芝楠有点冷，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看她。


第七天晚上，大家吃完晚饭，表哥跟晓彤收拾碗筷打扫厨房，晓孜跟在身边忙着整理垃圾，把茶几收拾好，摆上水果和瓜子，拿出四只茶杯，提一壶开水过来，“妈妈，哪一厅茶叶是好茶叶？”


小姨夫连忙起身从装饰柜里拿出一厅茉莉花茶，“我来，小心烫手。”
芝楠看看晓孜，“晓孜，愿意跟我们回去吗？”
“嗯，我今天晚上就跟你们回去。不过，我如果想回来我就回来。”


“当然，晓孜的房间晓孜的床一直都在这里，我们还是你的爸爸妈妈。”
“我这几天跟你小姨学会了很多炒菜的本领，以后还会继续学，不过我要跟你说一声，我们的伙食不可能每天都好。”
“知道了。妈妈，你送送我吧，顺便到广场去看他们跳舞。”


夏末的晚风吹在身上有了舒服的感觉，一块不大的水泥地，一台大型音响，《我和草原有个约会》，音乐震天，中间有四十多人，基本上都是女性，年龄不等，前面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女孩一身公主裙，男孩一身蓝色绸面衣裤，都化了妆，粉雕玉琢般。站两孩子中间的教练虽然跳得非常好，可人们的眼睛都看两个孩子，他们的灵动带动整个广场舞的节奏。


周边都是观看群众，有人路过，有人准时来看，有人三三两两闲步听到喜欢的音乐也会扭动腰肢跳起来。直到曲终人散，人们慢慢走回家。
毕竟是正在发展的地级市，房屋的建设没有多大的规矩，也没有高层次楼房，灯光在夜色下显得黯然失色，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不久的将来就会知道。这个时刻，夜市摊子上的辣食五花八门，是孩子们最喜爱的地方，大人呼喊孩子不要吃垃圾食品，还是会跟着他们的脚步走近，于是水煮、烧烤、冰淇淋，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规矩和禁忌，一起吃一起喝，算账的时候总是会感叹老板们真会赚钱。


小妹知道孩子们都想吃，答应星期天请客，为儿子送行。
小妹一家回去，晓孜很不舍的跟小姨亲了又亲，这才跟晓彤一起回这边，一家人回到家，晓彤和晓孜喜笑颜开，发现家里大变样了，温馨、整洁、虽然有点花里胡哨的俗气，却总是有了喜气，必须用品备齐，这才有了家的样子。
过完最后一个星期天孩子们就要正式上课。说好了星期天小妹请客，木找工友借了一张三轮车，一大早把两个孩子喊起来，芝楠已经把家里收拾好，早餐在桌子上，小米稀饭，两个包子、两个馒头，还有油条，一碟辣萝卜、一碟豆腐乳，晓孜看看桌子，“妈，买的不卫生，要不你哪天跟我妈妈学一学吧，省钱还好吃。”
“知道了，以后很多东西我都会学习的，给妈妈一点时间。”


“爸爸妈妈，这么早把我们喊起来吃早饭，要带我们出去玩吗？”
“今天去看爷爷奶奶，明天陪你们玩一天，搬家这么久，还没有出门转转，市里虽然不大，一家人还没有一起转过。”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2 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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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木踩着三轮车带上妻子女儿们朝父母家跑去。刚出市这段路还是蛮宽的，过了市区就成了双向马路，刚好可以来往两辆汽车，两边路旁下面是跟着马路延伸的小水渠，这样的小水渠是自然现象，似乎有土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存在，不宽，但淤泥很深，里面有田田的荷叶，有的已经枯萎，开几朵粉色莲花，也有熟透了的莲蓬被摘除了的光杆杵在荷叶当中、宽一点的地带就有次实叶子浮在水面，叶子上的尖刺密密麻麻，次实果子也露出带刺的尖角、还有菱角藤，蹲到水边仔细看，菱角已经成熟，也有很鲜嫩的。一路看来，孩子和年轻人真少，若是以前，这些沟渠里的美味早就被人采撷干净了。


美丽的花草自由自在，开得毫无章法，却无比娇艳，纵使已近荼蘼依然有着出污泥而不染的风采。晓孜和晓彤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偶尔要木停车让她们摘一朵开得漂亮的荷花，摘一片圆润的荷叶，尝一颗菱角。
水渠那边是农田，稻谷已经抽穗，在青色的禾苗中浮出一层淡黄，田埂上的草青青，青蛙从这边跳到那边，打过除草剂的稻田见不到忙碌的农民。打过杀虫剂的稻田，没有飞蛾。一旦沟渠延伸到一个较大的塘，塘中间的芦苇、蒿草郁郁葱葱，就会看到无数蜻蜓盘旋，红的、黑的、绿的、蓝的、紫的，蝴蝶也是爱热闹的，色彩斑斓飞来飞去。塘里的青蛙更多，还能看到黑鱼。这样的时刻，早已没有路人愿意停下脚步观望，花花草草，蝴蝶蜻蜓，它们的生命来了或是去了，不会有人记得，或许只有如晓彤和晓孜这样清纯的眼睛热爱过，为之欣喜过。


三轮车踩到家两个半小时，到家快中午了。父亲去田里还没回来，母亲坐在床上，听到木的声音一直喊，木没回声又喊芝楠。
两个孩子进奶奶房间，奶奶看两个孙女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笑了笑，“真好看，到城里住了一个月人都变好看了，白了。”
木进来看母亲，母亲细声说道，“木，你抱我到外面晒一会太阳，哦，你们怎么回来了，你爸还在田里，不知道有没有菜哦，要芝楠到菜园里看看什么青菜可以吃，去自己扯吧，扯的时候注意点，不要把小的兜子带起了。”


“妈，我们带了菜回来，芝楠现在炒菜还蛮好吃的，跟她妹妹学了几天。”
“木啊，我这几天很不好，骨头疼的厉害，医生开的芬必得吃了都没有效果，恐怕今年我是活不下去的。”
“妈，你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好好睡一觉就好了，要不我带你去挂盐水。”
“不去，都这个样子了还花那么多钱，划不来。木，我跟你说，我存的几个钱是用来我死了作斋的，要请道士帮我超度，来生就不会受罪了。”


“你少想这些事，按医生说的坚持吃药，痛的太厉害就去打针。”
木把母亲抱到她的专座上，那是一把特制大靠背椅，一层很厚的棉絮垫子，扶手上也绑了棉絮，前面放一条板凳，可以帮助她起来小便。她的床也是特制的，靠她睡觉的那边床垫木板都挖了一个洞，床下放一个很大的木脚盆，这样当她要大小便的时候比较方便，等父亲从外面下工回来帮她处理，洗屁股。她已经在床上过了好几个这样的冬天，今年好像特别严重，天气热得很，她都不能起来了。


芝楠把水缸清洗了很多遍，总算是清干净了里面的水垢。要晓孜接水，晓彤提水。原本厨房装个水龙头，外面装个水龙头再打个水池洗衣服，可是算一下要多花三百块。三个儿子都没在家，这钱都没有答应出，于是父亲决定把水龙头装在禾场，弄了一米左右的四方水泥板洗衣服，只是冬天、下雨天提水就有点不方便。
母亲坐在椅子上，看两个孙女在园子里看来看去，“园子里什么都没有了，连一个瓜果子都没有了。唉，不知道你们会回来，早知道就留两个甜瓜就好了。”
作者: 泌水    时间: 2020-12-22 14:06
想惹麻烦下红尘，人间烟火乱纷纷。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2 23:10
         33
        芝楠一听婆婆说这些客套话心里就烦，好像谁不知道她的个性她田地里的瓜果都是有数的，大的卖钱，小的归欢儿，“妈，街上什么都有，现在西瓜烂便宜，莲蓬、菱角、次实，就是没有家里这么新鲜的蔬菜，也没有这么好的鸡蛋。以后有什么你们自己吃，不要记挂我们。”


        “街上的再便宜哪有家里自己种的好吃，住城里还是要有钱才住的舒服。前段时间吃不完还卖掉了一些。如果菜不够，你到我房里簸箕里拿几个鸡蛋蒸得吃。”


        “你就不要担心了，有菜，我特意买了菱角米炒肉，还有藕肠，一条半干糍粑鱼，炒一碗园子里的南瓜花，打一个酸辣汤。还有几样卤菜。”芝楠一边跟婆婆说话，看木换了一套种田时穿的衣裤，穿了一双套鞋，挑一担粪从旁边过，木呵呵笑，“茅坑里一池子的粪不知道多久没有掏了，都快满了。”


        “木啊，这就太谢谢你了。你爸早就在说要挑粪，一直忙不过来。前面园子里要不了这么多。你用板车拖吧，到前面喜贵家去借两担粪桶，这样一趟就可以拖三担，来回三次就弄干净了。”


        “木，你跟我赶快挑走，会臭死，等吃了中饭再挑粪不好吗？”


        “好好好，我挑走，顺带借粪桶，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粪坑洗干净。”


        “洗干净了还是粪坑。”芝楠在后面说，木挑着粪桶飞快的朝前面走去。


        午饭吃的比较早，木把母亲抱到桌子边，大热天身上还穿着一件棉袄，皮包骨头，父亲看着桌子上的菜，“买这么多菜干嘛，吃不完就浪费了，大热天的。”


        “卤菜可以放到明天吃，用冷水镇住。”
        “晓孜长高了，今天欢儿去他外婆家了，你们还有一天玩，马上要报名上课了。”
        “就是因为孩子们要上课了才带过来跟你们聚一聚的，下次过来要等过年了。”


        “你们两个上班还习惯吧？两个人的工资养家还是有的吧？”
        “爸妈，你们不要操心，如果这份工作养不活一家人，就会想办法找一份养得活一家人的工资。”
        “你好像没有什么改变，木瘦了好多，黑了。”婆婆的话让芝楠感到不舒服，好像她在享福一样。


        “我现在做的事比以前苦，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学砌墙了，打算做杂工，工资少一点，人没有那么辛苦。”


        “我亏你想得出来，妹夫带徒弟人家都是要给学徒费的，你倒好，白教你还不想学。你说就我妹夫这么些年下来，我妹妹老早就跟在身边专门安置他们父子两的生活，侄儿马上去学厨师，又看中了一套电梯房，都交了前期押金，就是靠广场那里正在建的新房子。他比你小四五岁，看上去比你还老。人家不吃苦会有这么好的生活吗？我一看你没有一点吃苦的打算我就心急。”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2 23:24
泌水 发表于 2020-12-22 14:06
想惹麻烦下红尘，人间烟火乱纷纷。

冷雨风霜几十年，谁记红尘平凡人。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6 19:06
34
“人与人是不能比的，我毕竟年龄到了，真做不了这么吃苦的事情。你不要气，我会重新安排自己的。”
芝楠内心一下子翻江倒海的难过，眼前好像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结果被木轻描淡写给蒙上了阴影。
午饭后，木十分卖力的挖粪池，拖粪到前面田里去，忙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把事情做好。剩下一点时间把鸡栏里的鸡屎出出来，撒在前面的菜地里，从灶膛里扒了一箢箕灶灰垫好鸡栏，下次出鸡屎的时候就会方便很多。


木和孩子们都很高兴，芝楠高兴不起来，回家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到家，芝楠洗完澡早早的睡床上了，也没有看电视。木进房，坐到床边上，“我知道你不高兴，唉，没办法，我还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我要走，到大哥那边去找个事做。”
“你走？有本事把我们母女都带走，没本事就老老实实搬砖！”


“我把家里该做的事都做好了，跟以前一样，只是你在家里我在外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这口饭我实在吃不起，唯一的办法就是走，留在这边过不了多久我肯定控制不了自己，会找人打麻将。芝楠，你仔细想想，我到外面上班怎么说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就跟大哥一样，大嫂现在还不是带孩子们在家里，他继续留在深圳上班。”
“你现在跟大哥比？你拿什么比？人家是老资历，他的工资还会涨，你出去不是老员工，工资低。你怎么就不明白，外面认识的人跟你的生活扯不上多大关系，你在本地生活几年，亲戚朋友还有工友都是本地人，这就是人缘，就算是拖三轮沿街做水果买卖也比你出去好，你在那边当奴隶时间再久，老了病了还是要回来。到时候你没有社保、没有医保，一身毛病又没钱，你这不是成心想让孩子们不得翻身吗？你真狠得下心，把这么个烂摊子都丢给我。”


“话不是这么说，是你坚持要搬到这里来，坚持要把孩子砸成大学生，我一直都没有这个信心。你不要把问题复杂化，一直都在外面打工，现在出去不很正常吗？”
芝楠转身从箱子底下拿出一个大包裹，打开倒在床上，床上一大堆纸片，巴士票、火车票、公共汽车票，“你算算，这就是我们在外面打工得到的东西，我算过了，差不多三万的车票钱，里面没有一张出门玩的票，没有飞机票，打工，这就是打工，你还看不清楚，只要闭上眼睛在地方上下死力苦作几年，肯定比到外面打工强。对了，我还没有把租房子的钱算在里面，还没有算误工费被扣的钱，一堆废纸，有意思吗？”


“问题是你喜欢这里的生活，我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也想过，想好好的做点什么赚钱，可我怕啊，没有本钱，怕亏损，做事吧，没技术，做苦力吧，我不愿意。大哥答应帮我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肯定也会尽量找工资还过得去的工作。”


“你是铁了心要走？我答应晓彤了，有一句话我不说，但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想说什么。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在一起的日子有几天？现在我和孩子们都需要你的时候一个人跑外面去快活，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7 21:28
34
“人与人是不能比的，我毕竟年龄到了，真做不了这么吃苦的事情。你不要气，我会重新安排自己的。”
芝楠内心一下子翻江倒海的难过，眼前好像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结果被木轻描淡写给蒙上了阴影。
午饭后，木十分卖力的挖粪池，拖粪到前面田里去，忙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把事情做好。剩下一点时间把鸡栏里的鸡屎出出来，撒在前面的菜地里，从灶膛里扒了一箢箕灶灰垫好鸡栏，下次出鸡屎的时候就会方便很多。


木和孩子们都很高兴，芝楠高兴不起来，回家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到家，芝楠洗完澡早早的睡床上了，也没有看电视。木进房，坐到床边上，“我知道你不高兴，唉，没办法，我还是想跟你商量个事，我要走，到大哥那边去找个事做。”
“你走？有本事把我们母女都带走，没本事就老老实实搬砖！”


“我把家里该做的事都做好了，跟以前一样，只是你在家里我在外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这口饭我实在吃不起，唯一的办法就是走，留在这边过不了多久我肯定控制不了自己，会找人打麻将。芝楠，你仔细想想，我到外面上班怎么说每个月都会寄钱回来，就跟大哥一样，大嫂现在还不是带孩子们在家里，他继续留在深圳上班。”


“你现在跟大哥比？你拿什么比？人家是老资历，他的工资还会涨，你出去不是老员工，工资低。你怎么就不明白，外面认识的人跟你的生活扯不上多大关系，你在本地生活几年，亲戚朋友还有工友都是本地人，这就是人缘，就算是拖三轮沿街做水果买卖也比你出去好，你在那边当奴隶时间再久，老了病了还是要回来。到时候你没有社保、没有医保，一身毛病又没钱，你这不是成心想让孩子们不得翻身吗？你真狠得下心，把这么个烂摊子都丢给我。”


“话不是这么说，是你坚持要搬到这里来，坚持要把孩子砸成大学生，我一直都没有这个信心。你不要把问题复杂化，一直都在外面打工，现在出去不很正常吗？”
芝楠转身从箱子底下拿出一个大包裹，打开倒在床上，床上一大堆纸片，巴士票、火车票、公共汽车票，“你算算，这就是我们在外面打工得到的东西，我算过了，差不多三万的车票钱，里面没有一张出门玩的票，没有飞机票，打工，这就是打工，你还看不清楚，只要闭上眼睛在地方上下死力苦作几年，肯定比到外面打工强。对了，我还没有把租房子的钱算在里面，还没有算误工费被扣的钱，一堆废纸，有意思吗？”


“问题是你喜欢这里的生活，我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也想过，想好好的做点什么赚钱，可我怕啊，没有本钱，怕亏损，做事吧，没技术，做苦力吧，我不愿意。大哥答应帮我找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肯定也会尽量找工资还过得去的工作。”


“你是铁了心要走？我答应晓彤了，有一句话我不说，但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想说什么。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在一起的日子有几天？现在我和孩子们都需要你的时候一个人跑外面去快活，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作者: 远古乡村    时间: 2020-12-29 00:00
35
芝楠窝着一肚子火，木这几天的表现就是为了离开，买了几口破箱子就认为给老婆孩子创建了一个家，有这样做人的吗？芝楠越想越气，越气就越着急，想吵架，想骂人，爬起来到厕所冲了一把脸，两个孩子都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压低声音说道，“你跟我滚出去，我今天要跟你打架，不是你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我们中间一定要死一个！”


木本来也想发火，他知道如果要走，肯定要吵架，既然避免不了，吵就吵，再吵他也不会让步。想好之后踏上拖鞋跟芝楠一起出门，出门的时候跟晓彤说他们出去走走，要她跟妹妹早点睡。
八点多，街上的人很多，小卖部，夜市摊，小吃店，餐馆好像这个时间点正热闹，这样的夜晚，城市人的生活跟农村人的生活相差不是一点点，管他妈的什么经融危机，经济萧条，有钱人的快活从来都是任性的，没钱人谁不是在路上拼命朝钱奔啊。


木故意站到人多的地方看广场舞，音响声震耳欲聋，人声鼎沸，木凑近芝楠的耳朵，“你神经吧，我不想打死人，也不想被你打死。这是在外面，你千万不要动手，以前动手你一次便宜都没有占到，又怪我不让你。说好了有事好好商量，相互尊重个人的意见，总不能你怎么说我就要按照你的想法做吧。你心心念念想的就是眼前，只看到了如果我成了大工可以一天拿一百多块钱，我到那边去打工人家是有交保险金的，算起来那边轻松一些，钱也差不多，我为什么不去？要在这个年纪了累得半死，万一累出毛病，我不成了废人。”


“保险保险，你少跟我扯，你只怕是以为自己是国有企业工人，国家为你负担五险一金，你老了可以享受高等待遇。农村人，不管在哪里打工，级别还是农民，干最重的事，拿最少的工资，看最多的白眼，听最多侮辱的话。你以为我们在外企打工，工厂没有给工人付五险一金？哪家工厂不养几个拿高薪不干事的闲人？要不然为什么城市总是灯红酒绿？只是这些保险金不会给我们这些农民工，钱去哪里了？地方政府要政绩、地方土著要搞地方建设，这才是真正的无底洞。经济萧条人家要搬家，工人的保险金应该地方政府返回吧，人家才不会那么傻，拿钱？做梦吧。你经济萧条要搬厂我的经济损失更多，不关我的事，你不拿钱安抚工人，恐怕机器都搬不走，更何况还有这么好看的工厂，于是有人出来两面做好人调解。他们都没有损失，我们这些没有发言权的外省人得到一点补助麻溜的滚回来。回来之后地方上就鼓励买社保，交医保。医保没办法，穷死也要交，不交打个喷嚏都可以挖你五十斤猪肉的钱。社保我想交啊，可是钱在哪里啊？眼前都没有办法顾周全，还能预料能否吃得到社保？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只能顾眼前，没钱买社保，剩下的这点钱还不知道能支撑她们读多久的书，我坚决反对你出去。”


“没想到你还对保险金和社保都知道一点。是没错，要不是这边以增加工人福利为由头，然后国税、地税、增值税步步紧逼，·人家也不会走，搬工厂的损失是以上亿来计算的。不过，你不知道吧，中国的电子市场、小商品市场、服饰市场、鞋业等等，各行各业的技术平台、销售平台、出口平台都已经结成了千丝万缕的脉络，外资已经不合适我们的土壤，留着也没用。他们走了，工厂还在。剩下的就是窝里斗，窝里斗最好了，肉烂在锅里。我眼睁睁看过那些人的钱堆积如山，那只是人家玩牌的小意思。社会上有钱人说穷人仇富？我呸，这些人好像瞎了心一样，明明是富人仇穷，看到穷人就说，装可怜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要我可怜你吗？来，给爷笑一个！多变态，我再呸三口浓痰。他们不知道穷人更仇穷，拼命想活出尊严，生怕被狗眼看人低，怎么就可以颠倒是非呢？我呢，小时候在田里摘了一个香瓜吃，我妈死活不原谅，我爸拿根扁担差点把我打瘫。我只是这么跟你说，不管多穷，不要亏待孩子。我同意你的观点，我跟你一起不遗余力砸，把两个孩子砸成大学生，砸出他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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