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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翻捡旧帖】救赎——一九九七年的往事【连载】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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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7:36
标题: 【翻捡旧帖】救赎——一九九七年的往事【连载】
　　     这又是一篇旧帖，发帖时间更久远，是2012年发在六星《艺文视点》的。到今天，看过的人不多了。
　　
　　写的也是我的一段经历，趁现在有心情翻捡旧帖，拿出来整理一下。
　　
　　我挺喜欢翻捡旧帖子的，每一篇文字，都是一段经历，一份心情。
　　
　　——2018年11月22日。今日小雪·感恩节，醉笑于大连开发区。今晚好大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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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7:46
标题: 救赎——一九九七年的往事【连载结束】


　　我有一件心事，在心里翻腾了十几年，一直沉不下去，是一九九七年我在老家河北的一段经历。

　　这段经历对别人也许不重要，但对我很重要——是我生活道路的一个转折点，也是我灵魂的一次救赎。

　　去年的时候，录录问我：王老师，你写了那么多的经历，为什么不写写一九九七年？我想看看。

　　我惶恐地敷衍着：写过，收藏了。

　　她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不信。她一直关注着我的空间，看过里面的每一篇文字。

　　我隐约的觉得，她似乎特别期待我回顾九七年的那段往事。

　　前几天我问她：记得那时候我们有好多合影来的，照片呢？

　　她说我没有啊，我只有一张你送我的照片。我说你翻拍了给我，作为回报，我把九七年的往事写了。

　　她果然翻拍了那张照片，是我九七年底从河北回东北的时候，在家里照的。照片很陈旧了，翻拍的效果也不好，看不清眉目。

　　那年，我三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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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2012年6月3日于北京通州·天赐良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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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淡月梨花    时间: 2018-11-22 17:57
34很年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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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8:01


　　一、代课老师

      一九九七年七月，我因为一些私人纠葛，被迫离家去了河北沧州。那里是我的祖籍，我的老家，老家有我的舅舅，还有表哥、表弟、表姐、表妹。
　　
　　那是一个偏僻的村子，叫西镇。贫困落后，民风淳朴。过惯了喧嚣浮华的生活，一下子来到这样一个新的环境，我很不适应。
　　
　　我到老家的时候，老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洪水，夏粮颗粒无收。洪水过后，舅舅一家忙着种秋庄稼，忙了一个多月，我闲了一个多月。
　　
　　眼看到了九月中旬，表弟忙完了庄稼，带着我去表姐家。表姐嫁到赵村，离西镇三里地。姐夫也是个普通农民，为人豪爽，在当地交了很多朋友。我去的那天，他叫上了几个朋友陪我喝酒，其中一个是当地一所小学新来的校长，姓李，粱庄人。
　　
　　喝酒的时候，李校长给我讲了他们学校的事。
　　
　　他们这所学校原来的校舍是几间破房子，被春天的那场洪水冲垮了。
　　
　　香港歌星梅艳芳的祖籍是河间人，听说家乡闹洪水，梅艳芳捐了五十万善款，这笔钱最后就用在赵村的重建校舍上了。
　　
　　连盖楼再修路，五十万没够，当地电力公司又捐了二十万。学校建好了，命名为“艳芳光明中心校”，是一所小学。
　　
　　再说李校长，李校长原来是乡里中学的一名数学老师，初到这个新建的小学当校长，百废待兴，但李校长既没有当校长的经验，也没有人际关系的基础。
　　
　　赵村的情况比较特别，整个村子的人绝大部分都姓赵，往上数三代，都是亲属关系，李校长一个外来的和尚，这经就不好念了。
　　
　　全校老师里，除了一个教导主任跟李校长是同学，比较熟悉，其他领导和老师都不太待见这个新来的校长。
　　
　　有两个老师甚至公开跟他作对，特别是庆华老师，跟他死缠烂打，李校长连个正常的工作会都开不成。
　　
　　一气之下，李校长请示乡里之后，停止了庆华老师的工作。
　　
　　因为学校老师也多数姓赵，没法以姓氏称呼，就用名字来称呼。
　　
　　庆华老师是在编的教师，不上课也不少拿一分钱工资，乐得清闲，天天扛着锄头到学校转一圈，然后下地干活去了。
　　
　　李校长这下可“作了瘪子”了。
　　
　　同校老师都是一堆一块儿的，谁都不愿意得罪庆华老师，没人接他这个班的课，甚至暗地里也都巴不得把李校长挤兑走。
　　
　　连李校长的同学，教导主任国成老师都不好意思接，按照家族关系，庆华是国成老师的叔叔。
　　
　　就这样，庆华教的四年级、五年级语文课一直没人接替。
　　
　　李校长发愁了一个星期了，再找不到老师代课，学生家长快不干了，这事儿一旦反映到乡里、县里，他这个校长非下岗不可。
　　
　　机缘巧合，我正闲的难受呢，也不问问深浅，就向李校长毛遂自荐：“我去代课吧。反正我也不是当地人，六亲不认，我只冲你李校长。”
　　
　　李校长大喜过望，说我回去跟乡里打个招呼，就说你是来“支教”的志愿者，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星期咱就可以去上课了。待遇嘛，就按照“民办教师”待遇吧。
　　
　　那个年代，河北地区的民办教师工资标准是每月人民币六十元。
　　
　　我说钱我不要，我就为打发打发时间。
　　
　　九月下旬，我结束了游手好闲的生活，正式上岗，成为“艳芳光明中心校”的一名民办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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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淡月梨花    时间: 2018-11-22 18:25
你的人生够坎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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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8-11-22 18:31
这个有印象。。。醉笑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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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公孙小刀    时间: 2018-11-22 18:44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8-11-22 18:31
这个有印象。。。醉笑前传。。。

一说前传，我就想起指环王1，指环王2，指环王3。
然后又出来一个指环王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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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诗意天涯    时间: 2018-11-22 18:55
那个年代，河北地区的民办教师工资标准是每月人民币六十元
……………………
确定是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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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05
　　二，城里来的王老师
　　
　　星期一这天，我穿一件红色的休闲西服，拿着李校长给我的语文课本，走进了五年一班的教室。
　　
　　讲的第一节课是《颐和园》。
　　
　　先把课文的标题用端庄的小楷写在黑板上，然后让学生朗读课文，全体同学扯着脖子用当地的河北方言齐声朗读：
　　
　　北~京~的~颐~和~园~是~一~个~大~公~园~……
　　
　　一个个摇头晃脑，哼哼呀呀，如小和尚念经一般，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摆手叫停。
　　
　　我问他们：你们怎么不用普通话读课文啊？他们也哄笑着，说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我老家这个地方很闭塞，很传统，几乎没有人说方言之外的话。在外面打工的，哪个回来不小心说了句外乡话，会被长辈斥责“忘本”，也会被邻居笑话：学侉了！
　　
　　我虽然是师范出身，但我的普通话并不好，平翘舌不分，后鼻音很重，平时说话带有较重的东北腔。但东北话跟其他地区的方言相比，比较接近普通话，讲课的时候我再稍加注意，对于河北偏远农村的孩子们来说，这就算是普通话了。
　　
　　我问：有人会用普通话读课文吗？有几个同学举手，我先后叫了几个人，一个男生叫同欢，是班长；两个女生是班干部，一个叫晨晨，还有一个就是录录。
　　
　　这几个人，以后就成了我在学生中的死党。
　　
　　我开始跟这些孩子打交道，我用我的“东北普通话”认真的给孩子们讲课，想尽办法让课堂变得妙趣横生，笑声不断。我是学师范的，有过教学经验，知道如何活跃课堂气氛，调动孩子们的学习兴趣，每节课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讨论课后练习题，让他们自由发言，我从中启发点拨，引导他们得出结论。
　　
　　我很真诚地对待孩子们，用全部的精力教他们学习，成长。
　　
　　除了正常的课后作业，我要求他们每人每天写一页小楷。全班一共五十多名学生，每天要批改一百多份作业，我一字一句地批改，并在每一篇作业后面写上鼓励的话。
　　
　　那时候的农村小学，很不重视教学，谈不到什么质量，老师们也都是糊弄着教。一边教书，一边还要顾着家里的农活，没有教学管理，没有检查，没有硬指标。
　　
　　王老师的到来，给孩子们单调乏味的读书生活来了一丝新鲜空气。
　　
　　在孩子们眼里，我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朋友。
　　
　　我尊重他们，从来不拿他们当小孩子，不跟他们板着脸，孩子们学生成绩有好有坏，我从不歧视任何一个学生。
　　
　　录录，晨晨和同欢为首的孩子们，对我很友好，很维护我，这我很明显地感觉得到，我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尽管他们只有十岁，我仍然当他们是朋友。
　　
　　他们也很真诚地对待我这个“城里”来的王老师，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非常认真，没有调皮捣蛋的，没有不完成作业的。他们甚至很期待作业上王老师的批语。
　　
　　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得出，孩子们很接纳我。上我的课，他们都很兴奋，很开心。
　　
　　录录曾经问我：那时我太小，不知道我们所作的一切，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意味着什么？
　　
　　当初来代课，纯粹是玩心，只是为了打发自己的无聊。正是由于她，他们对我的这种接纳，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升华了自己的精神境界。
　　
　　我从录录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对我的欣赏和期待。后来所作的一切，我事先没有任何计划，都是在他们的这种单纯而真诚的目光鼓励下，想到并完成的。
　　
　　在我背井离乡，失去了家庭和事业，远离亲人和朋友的时候，在我的生活遭遇重大挫折的时候，来自孩子的信任、欣赏和需要，让我重新找回自己，彻底忘掉了自己的苦闷和失落，忘掉一切个人得失，我按照他们的期望，发挥了我所有的创造力，完成了一次内心世界的自我救赎。
　　
　　我的到来，让李校长如释重负。有一次他找我和国成老师去他家喝酒，国成哥说：现在轮到庆华老师坐立不安了。
　　
　　庆华老师原以为没人愿意趟“停课事件”这趟浑水，让李校长自食其果，最后卷铺盖滚蛋，没想到半路杀出我这个程咬金，学校的正常秩序没有受到影响，他却被彻底地晾了起来。
　　
　　庆华老师坐不住了，去了趟乡里，没几天，乡里负责教育的主任亲自到学校来找李校长，说庆华老师想恢复工作，并做了保证，以后不再捣李校长的乱，好好教课。
　　
　　李校长反客为主，卖起关子来了：哎呀，这个不好办啊，我好不容易把支教的王老师请来 ，替我们堵了抢眼，不能就这样叫人家走吧？
　　
　　中午，主任请客，代表乡教委热烈欢迎王老师义务支援家乡教育，学校领导作陪。
　　
　　我知道主任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我向主任提议叫上庆华老师，主任当时眼睛一亮，对我投来钦佩的目光。
　　
　　席间，我提出让庆华回来上课，恢复学校的正常秩序，而我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主任对校长说你们不是有个老教师身体不好么？叫她休息吧，让王老师替她上课。
　　
　　我这个局外人的突然出现，改变了这件事的走向，化解了李校长和庆华老师的对立，李校长就此在学校站住了脚，学校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秩序。
　　
　　第二天，我给录录他们上最后一课。
　　
　　这节课几乎没讲什么，我把他们的作业亲手发给每个学生，然后告诉他们：从明天起，由庆华老师继续给你们讲语文。
　　
　　录录问：王老师你要走了吗？
　　
　　我知道孩子们有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他们。
　　
　　我说我不走，我还在这个学校，我去教别的年级。
　　
　　忽然手足无措。事先没有想到我也会这么慌乱。匆忙中想起一首歌，我说今天最后一节课，我教你们唱一首歌吧。
　　
　　我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歌词：
　　
　　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
　　
　　清晨来到树下读书
　　
　　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
　　
　　也照在身旁这棵小树
　　
　　……
　　
　　这是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很喜欢并经常唱的《校园的早晨》。我一句一句地教他们唱，孩子们很快就学会了。我们一起唱着：
　　
　　……
　　
　　亲爱的伙伴亲爱的小树
　　
　　和我同享阳光雨露
　　
　　让我们记住着美好时光，
　　
　　直到长成参天大树
　　
　　……
　　
　　我们一遍一遍的唱着这首歌，直到下课。我离开教室时，我看到录录他们都趴在书桌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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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10

淡月梨花 发表于 2018-11-22 18:25
你的人生够坎坷的。

参见朴庐版曝光的醉笑事迹。
这段是跑路，我看他们一直不提，给他们提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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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11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8-11-22 18:31
这个有印象。。。醉笑前传。。。

我也有印象，那时候你刚来六星吧？好像是天晴老哥引领你来的，后来你接掌了《艺文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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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13

公孙小刀 发表于 2018-11-22 18:44
一说前传，我就想起指环王1，指环王2，指环王3。
然后又出来一个指环王前传

还有《星球大战》，星战1，星战2，星战3，然后又出来个星战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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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14

诗意天涯 发表于 2018-11-22 18:55
那个年代，河北地区的民办教师工资标准是每月人民币六十元
……………………
确定是这个数？

确定，我当时算过，一天两块钱。
后面有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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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22
欢迎宋朝，公孙某刀，天涯几位大咖来捧场。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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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使手机    时间: 2018-11-22 19:33


老师有个通病。就是认真，连吵架都认真作笔记备份，做课件分析。因为这是教师长期培养出来的习惯。不管有不有人看都得做。开学要做教学计划，考试要做试卷分析，结束要写工作总结。还什么叙职报告，听课报告……哎脑壳痛。不过久而久之，教师都锻炼出了一种职业病，就是逢事就做笔记备份，而且不厌烦，乐此不疲……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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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41

天使手机 发表于 2018-11-22 19:33
老师有个通病。就是认真，连吵架都认真作笔记备份，做课件分析。因为这是教师长期培养出来的习惯 ...

明镜也是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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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42
　　【三】组建少先队
　　
　　我只教了录录他们二十多天，就到四年级教课去了。
　　
　　给录录他们代课的时候，我给他们班级画了墙报报头。
　　
　　学校的黑板既不是玻璃的，也不是木头的，更不是现在的白板，是水泥的：在墙上抹一块长方形的水泥，凸起半寸，刷上墨汁，就算黑板了。每个教室的前后都有两块黑板，我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用彩色粉笔画了一幅少先队队旗。
　　
　　换了班级之后，我又给四年级这个班也画了墙报报头，一本打开的书，一瓶墨水，瓶口插着一支笔，下面写上“学习园地”。
　　
　　别的班级的老师说挺好看的，让我给他们班也画个墙报报头，这样我陆续把全校十几个班所有的教室里都画了个墙报报头。画过青松，长城，鲜花，彩带，节日的灯笼，彩色的气球，五花八门。
　　
　　意犹未尽，我又在教师办公室的黑板上用粉笔双钩，写了八个巨大的空心字：
　　
　　十年树木 百年树人。
　　
　　我其实并不擅长画画，书法也写的不好。包括后来为孩子们做的很多事 ，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这么多东西。


    当时做那些事的时候，如得天启，如有神助。
　　
　　精神救赎的力量如此强大，可以让一个人超越自己。
　　
　　画得最多的还是少先队队旗。对小学生来说，那是最美的一幅画。
　　
　　由此我想到一件事，我找来几个死党，录录，晨晨，同欢，还有国成老师的儿子、六年级的丑丑，我表姐家前邻的孩子、六年级的红叶，还有我后来教的四年级的欢欢，一帮孩子，跟他们商量：我们组建个少先队怎么样？
　　
　　在这之前，好像整个乡的小学没有一个成立过少先队的。孩子们只在课本里，电视上看到过少先队的红领巾。
　　
　　几个小死党欢呼雀跃，七嘴八舌议论一回，简单研究了个方案，我开始动手。
　　
　　我先去集市上卖了一大捆红布，一块白布，一块黄布。回来用照着书上的样子，把黄布剪成两个星星火炬的图案，让我表姐用缝纫机轧在一块红布的两面，再把红布剪掉一角，再用白布做个边儿，插上竹竿，一面少先队旗就做好了。
　　
　　其余的红布，我用缝纫机亲手做了一百五十多个红领巾。剩下些红布条，白布边儿，我找了个纸箱剪成小小的长方形，用白布包起来，再用缝纫机扎上红布条条，做了一百多个少先队臂章——一道杠两道杠三道杠。
　　
　　我从小就会用缝纫机，只是好多年不用了，活儿做的不是那么精致，所以少先队旗我没敢自己做，做红领巾这种粗活，我就不麻烦表姐了，亲自动手做这些东西，有一种创造的乐趣和神圣的使命感。
　　
　　做好了物质准备，再做组织准备。我让各个班主任老师都配齐班干部。学校领导和老师们也很支持我，说城里来的这个王老师就是不一样，任由我折腾。
　　
　　原来每个班都有几个班干部，但文齐武不齐的，这回我让各班完全按照少先队的编制配备。
　　
　　每班按座位分四个小队，每个小队选出一名小队长，佩一道杠的臂章；
　　
　　每班选出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委员，生活委员等五名班干部组成少先中队，佩两道杠的臂章；最后由各班主任老师推荐，选拔了五名品学兼优的学生组成少先大队，佩三道杠的臂章。
　　
　　那时候录音机在乡下也普及了，家家都有，我特地去县城买来少先队对歌的磁带。回来后我把小队长以上的“干部”召集起来，教他们唱《少先队队歌》：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继承革命先烈的光荣传统
　　
　　爱祖国爱人民
　　
　　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选了个良辰吉日，我们学校在全乡破天荒地成立了少先队，这些“干部”就是第一批少先队员，我被任命为第一支少先队的第一任辅导员。
　　
　　看到孩子们系上红领巾，带上臂章，那么庄严的表情，那么自豪的眼神。
　　
　　那一刻，非常感动。
　　
　　我还规定，其他同学想加入少先队，要写申请书，要经过少先中队考核和班主任老师参考意见通过，再由少先大队予以批准。
　　
　　从此，学校组织任何活动都以少先队的名义，孩子们变得无比听话。
　　
　　录录他们班有个学生叫东占，比同龄的孩子高一头胖两圈，很顽皮，学习不好。
　　
　　有一天放学，我走到大门口，看见他在门口等着我，我拉着他一起走，他低着头红着脸说：王老师，我学习不好，可以加入少先队不？
　　
　　我说可以。学习成绩可以慢慢来，只要你今年比去年有进步就行；但守纪律方面不能慢慢改，我看你表现，到期末放假这段时间，只要你不违反纪律，下学期开学你就可以加入少先队。
　　
　　从那以后，这小子天天早来晚走，扫地檫黑板，可积极了。没等到放假 ，我就亲手给他戴上了红领巾。
　　
　　戴上红领巾那天，他哭了。
　　
　　少先队是孩子们的光荣和梦想。
　　
　　成立伊始，就不断有老师和村民通过各种方式。各种渠道，托人说情，让自己家的孩子加入少先队。最严重的是，学生家长开始死乞白赖的请我吃饭。
　　
　　在我们老家，招待客人的最高礼节，是请客人到家里吃顿饭，不论吃什么。
　　
　　我一律拒绝。
　　
　　表姐夫的亲属，甚至村里的干部，以前也经常叫我到他们家里吃饭，这回再叫我去了之后，说着说着就说起少先队的事了。


       我笑着拦住他们说：不许在酒桌上谈这个事！利用少先队搞腐败，我简直太丢人了。
　　
　　见过敲诈勒索的，见过贪污受贿的，还没见过用红领巾敲诈勒索、贪污受贿的。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还活不活了？哈哈哈。
　　
　　十几年了，什么时候回想起这件事，无不开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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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53
　　四、升旗仪式
　　
　　少先队成立后不久，有天上午，李校长跟我在学校的操场上边散步边聊天。
　　
　　学校的院子原来是农田，只在大门到教学楼之间修了一条柏油路，操场上还有一道道的垄沟。校长说国建哥，能不能组织学生平整一下操场，我想在四周种上一排树。
　　
　　走到教学楼门前，我发现这儿有个水泥墩，上面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我说校长，怎么不挂个国旗？校长说没顾过来呢，再说也太麻烦，因为升国旗好像有好多讲究，搞不好要出问题的。
　　
　　下午我又召集几个死党密谋，说我们准备搞升旗仪式，红叶说：“王老师你花样真多。”
　　
　　我们仔细研究了升旗仪式的每个细节，开始为升旗仪式做准备和练习。
　　
　　国旗，广播喇叭，国歌录音带，学校就有；给旗杆上安上绳子，绳子上按照国旗的尺寸在相应的位置上安装两个挂钩。
　　
　　我从学生里挑四名体貌端正，品学兼优的学生做旗手，两男两女，白衣蓝裤红领巾，每人牵着国旗的一角，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走到旗杆下。
　　
　　国旗的高度要始终保持在胸前的位置，前面稍低一些。走路速度不能太快。
　　
　　红叶个子高，负责挂国旗。
　　
　　丑丑负责升国旗，确保在一首国歌播放结束的同时，不早不晚刚好把国旗升到旗杆的最高处，然后把旗绳固定在旗杆底部。
　　
　　我领着他们起早贪黑的练了一个星期，一遍一遍的走，一遍一遍的升旗，在升旗和挂钩固定旗绳的细节上反复琢磨，确保每个环节不出错，出了错就是政治问题。
　　
　　第二个星期 ，我说咱彩排一次。
　　
　　这天下午，校长召集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这一集合，发现一个问题：学生不会站排。
　　
　　老师都站在教学楼门口，挤成一小堆；全校七百多名学生在操场上挤成一大堆。升旗仪式结束，老师学生一哄而散。
　　
　　这哪是升旗啊，这是赶集。
　　
　　我开始一个班一个班的操练学生站队，行距间距，再操练他们如何在散会后，在进行曲中按班级顺序，列队走回教学楼。
　　
　　又操练了一个星期，上午练升旗，下午练列队，白天还要上课，晚上还要批作业。忙坏我了。
　　
　　我在表姐家，过着清苦的单身生活。
　　
　　学校给我这个代课老师的每月六十块钱工资，我分文不取。一大半用于我们班里一个贫困生做学费和书费，其余的在校长手里存着。
　　
　　还要自己掏腰包搞各种活动。
　　
　　那段日子，可能是我前半生中，生活最简单，工作最忙碌的，也是我活的最充实，最快乐，最崇高，活的最有价值的日子。
　　
　　一切准备就绪，又到了星期一，正式举行升旗仪式。校长事先向乡主任做了汇报，到了这一天，主任带着全乡十几所中小学校长来观摩升旗仪式。
　　
　　早上，艳芳光明小学全体学生在操场上排着整齐的队伍，老师站在学生队伍的后面。
　　
　　七点半，校长用广播喇叭宣布：升旗仪式开始！四名学生白衣蓝裤，胸前飘着红领巾，手里捧着国旗，缓缓走向操场中央的旗杆。校长宣布：升国旗，奏国歌！全体师生行注目礼！
　　
　　在庄严的国歌声中，五星红旗第一次在这个校园里升起，迎风飘扬。
　　
　　升旗仪式结束后，师生井然有序地列队走回到教学楼。
　　
　　乡教委主任开了个现场交流会，在会上把我介绍给全乡各小学校长，并使劲表扬了我一番。
　　
　　我在家乡一夜成名了。
　　
　　十几年后，我在2011年春节前回赵村帮着村书记研究修路的时候，专程到学校看了一眼，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现任的学校校长和老师提起当年的王老师，依然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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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使手机    时间: 2018-11-22 19:53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8-11-22 19:41
明镜也是老师吧？

做过两年代课。其实，教书不难，难的是做这一大堆与教书无关的形式主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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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57

天使手机 发表于 2018-11-22 19:53
做过两年代课。其实，教书不难，难的是做这一大堆与教书无关的形式主义的东西。

职业规范，不能完全以“无用的形式主义”论之。

比如军人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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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19:57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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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使手机    时间: 2018-11-22 20:00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8-11-22 19:57
职业规范，不能完全以“无用的形式主义”论之。

比如军人的被子。

那放个屁也要备份就好了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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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20:02

天使手机 发表于 2018-11-22 20:00
那放个屁也要备份就好了哦，哈哈！

明镜老师太豪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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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使手机    时间: 2018-11-22 20:08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8-11-22 20:02
明镜老师太豪放了。

这不是很有教师范啊？这个叫端着端着就成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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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天使手机    时间: 2018-11-22 20:19
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我打断了你的思路，不更了，你继续，我看着呢，这文史资料蛮丰富的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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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诗意天涯    时间: 2018-11-22 20:33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8-11-22 19:10
参见朴庐版曝光的醉笑事迹。
这段是跑路，我看他们一直不提，给他们提个醒。

你不是不去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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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2 20:38

诗意天涯 发表于 2018-11-22 20:33
你不是不去看嘛

吹牛逼呗。能不去看嘛。

看完不吱声，假装没看见。看完不生气是真的，拿小本记下来，都谁叨逼叨醉某了。逮到机会，骂死丫滴。

醉某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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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是来打酱油的    时间: 2018-11-22 21:20
1997，香港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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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耶律折腾    时间: 2018-11-23 08:53
哦，二十年前的事儿，记下来了，我跟着想一想，二十年前我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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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东湖    时间: 2018-11-23 09:21
看来当年对写小说，也下过一番苦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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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淡月梨花    时间: 2018-11-23 10:19
工资够低的，那时候我工资是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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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3 16:50

我是来打酱油的 发表于 2018-11-22 21:20
1997，香港已经回来了

就是在香港回归那天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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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3 16:51

耶律折腾 发表于 2018-11-23 08:53
哦，二十年前的事儿，记下来了，我跟着想一想，二十年前我在干嘛呢？

来说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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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3 16:53

东湖 发表于 2018-11-23 09:21
看来当年对写小说，也下过一番苦功啊。

哥还真不是为了写小说。

这都是哥的经历，放在心里总是放不下，所以回顾一下。

当然这只是当教师的一些经历。

我在河北呆了九个月，还经历了很多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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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3 16:56

淡月梨花 发表于 2018-11-23 10:19
工资够低的，那时候我工资是700。

这就是当时偏僻农村的民办教师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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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3 16:57

淡月梨花 发表于 2018-11-23 10:19
工资够低的，那时候我工资是700。

当时河北农村，在编的正式教师，工资也才300多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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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海阔天空    时间: 2018-11-23 22:42
周末得闲，关注醉笑这一段经历和一份心情。娓娓道来，满是真切生动，人生故事，故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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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素念涿涿    时间: 2018-11-24 09:16
工作够早的，97年的时候我还是个宝宝，我昨天专门问了我妈，她说那时候托儿费一个月400元，你工资是不是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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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4 09:26

素念涿涿 发表于 2018-11-24 09:16
工作够早的，97年的时候我还是个宝宝，我昨天专门问了我妈，她说那时候托儿费一个月400元，你工资是不是记 ...

那你一定是在发达城市长大的。
97年我在税务局，工资1300。但河北农村，体制外的代课老师，就是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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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素念涿涿    时间: 2018-11-24 13:47

榆园书话 发表于 2018-11-24 09:26
那你一定是在发达城市长大的。
97年我在税务局，工资1300。但河北农村，体制外的代课老师，就是60元。

北京公立一级一类幼儿园整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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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4 13:49

素念涿涿 发表于 2018-11-24 13:47
北京公立一级一类幼儿园整托

难怪这么水灵。天子脚下，一等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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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4 18:10
　　五，治理“脏乱差”
　　
　　少先队不能仅仅是一个荣誉一个摆设，得做点实事。我领着少先队首先对学校的卫生和秩序来个综合治理：治理脏乱差。
　　
　　那时候的农村学校，卫生环境很差，小孩子没有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废纸随手乱扔，放学扫走了，第二天又扔一地。教室里，走廊上，操场上到处都是废纸，白花花一片。
　　
　　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了，老师们对此视而不见。我从治理这件事下手，发挥少先队的作用。
　　
　　先建立个值日制度，把现有的少先队员编成六个组，周一到周六，每组值日一天。
　　
　　那时候每周只休息一天。
　　
　　然后我用蜡纸自己刻了个《值日生检查记录表》，油印，装订成册，又在办公室里挂上大大的一张《各班纪律卫生检查考核一览表》。然后组织了一次全校大清扫，老师领着学生在教学楼后面挖了个大坑，把扫出来的废纸烧掉掩埋。之后宣布：明天起实行出勤考核、卫生检查制度，要求学生按时到校，自带塑料袋，把废纸装在塑料袋里，放学后带出学校。绝对不许往地上扔一片废纸。
　　
　　从上早自习起，锁大门，迟到的学生扫院子一小时。少先队值日组每天四次检查教室走廊卫生，发现地上有废纸的，上自习吵闹的，即给该班级扣分，在考核表上贴个小白旗。
　　
　　这个措施立竿见影，一星期后，教室里，走廊上，再也看不到一片废纸了。


    这个效果一直保持到我离开那所学校。
　　
　　这时候已经是十月末，天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冷了，我每天早上要在七点二十之前到校，领着值日生锁大门，检查卫生，监督迟到的学生扫院子。放学后还要再次检查卫生。
　　
　　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天还没亮，而我路不熟 。村子里除了一条主街，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路，都是房子与房子之间的夹道，黑天我根本找不到去学校的路，不小心还可能掉沟里。
　　
　　从这时候开始，总有几个学生早早在表姐家门口打着手电筒，等着我，我们结伴去学校；晚上离开学校时，已经星月满天了，依然有一帮学生跟我一起，结伴回家。
　　
　　后来，跟我一起结伴上学放学的队伍越来越庞大，我不得不强行宣布：除了几个跟我住的较近的以外，别的同学不要等我了。
　　
　　那时候，农村的治安很好，夜不闭户，加上老家偏僻，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外人到村子里来。孩子们路熟，并没有什么危险。
　　
　　六，广播体操
　　
　　学校的课程表上有体育课，但没有专职的体育教师，体育课就让孩子们在操场自由活动，疯跑。也不上间操。
　　
　　我问校长为什么不上课间操？校长说我们没有专职体育老师，没人教。
　　
　　升旗仪式后，我决定教孩子们做广播体操。
　　
　　我根据各班的课程表安排我的工作，哪个班级上体育课 ，我就去教他们做广播体操。后来累不起了，改成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
　　
　　我教的是我上学的时候学的，第六套广播体操，毕业十多年了，居然还没过时，而我居然没忘。
　　
　　我已经是这些孩子的精神领袖，我说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印象最深的，是这些孩子们学习新东西很快，也非常配合我。差不多两节课下来，一套广播体操八节动作，就都学会了。
　　
　　这让我很开心。
　　
　　乡下的孩子一点也不比城市里的孩子笨。他们懂的东西比城里的孩子要少，因为没人教他们。
　　
　　这个学校六个年级，三年级三个班，其他每个年级两个班，一共十三个班，七百多名学生，我在一个星期之内，教会了每个学生做第六套广播体操。然后再教他们在操场上，按体操队形散开，按密集队形集合。
　　
　　又一个星期后，孩子们就开始做操了。
　　
　　每天下了第二节课，学校的广播喇叭里就播放出第六套广播体操的音乐，以后不管天有多冷，都坚持让学生上课间操，活动活动。学校在村西，比较空旷，学校的广播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广播体操的音乐声一度成为村民们的时钟：“学校做操了，九点半了”
　　
　　话说哥露完了脸，该现眼了，我自己多年也不运动，教完了孩子们做操，我自己连走路都走不动了，腿疼。
　　
　　我表姐夫每天早、晚骑着摩托车接送我，我自己一瘸一拐、呲牙咧嘴的上楼下楼，一个星期后才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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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4 18:21
　　七，运动会
　　
　　日子在快乐和忙碌中过的好快。一转眼，冬天过去，一九九八年的春天来了。
　　
　　我依然快乐地做着我的代课老师、少先队辅导员。跟孩子们在一起，我体会到一种境界 ，叫忘我。
　　
　　四月初，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让我到北京去。


    我要走了。
　　
　　从九七年的九月到现在，我渐渐忘了自己，每天想的就是：我还能为孩子们做点什么？忽然就面对这样的现实，我要离开老家，离开学校，离开我可爱的孩子们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表姐一家 ，告诉校长，他们为我高兴：你终于熬出头了。
　　
　　正值春天，走之前，我想最后再为孩子们做一件事。我最后一次召集几个死党，我说我们开个运动会怎么样？
　　
　　从小到大，我参加过好多次运动会，但组织运动会，这还是头一次。但我很自信，这份自信来自孩子们的信任：王老师什么都会，而上帝在孩子们的信任中注入了神奇的力量。
　　
　　他们认为你会，你就会，一定会。
　　
　　我和我的死党们——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八九岁，开始筹划“艳芳光明小学第一届学生运动会”。
　　
　　第一件事是要有个运动场，有个跑道，可是我们学校的操场还是高低不平的垄沟地。
　　
　　刚好村里在修路，我带着学生推着小车“借”工地的沙子，推了好多，铺在操场上，然后去求施工队，让他们用轧道机帮我们把操场压平。
　　
　　现在想想，这事办的够傻的。可能人家看我们是给学校铺操场，不计较我们吧，不然“借”那么多沙子，人家会不知道么？
　　
　　操场垫平了，接下来画跑道。
　　
　　学校操场不大，只够画个200米跑道，可我根本就不知道200米的跑道是怎么画的。
　　
　　晚上，我用自己只会加减乘、连除法都不过关的数学水平算计了一个晚上，终于算出了一个约等于200米的跑道。第二天，我带着几个小死党，拿着一条三米长的卷尺，两根木棍，一个麻绳，开始画跑道。
　　
　　真喜欢这些孩子，就那么傻乎乎地跟着我折腾。
　　
　　我们先画个长五十米宽三十米的长方形，然后在长方形的两端再画两个半径十五米的半圆。这肯定不是标准的200米跑道的画法。我到现在也算不出这个跑道画完到底是多长，约等于200米吧。
　　
　　画完之后，我和死党们去村里一筐一筐的捡半截砖头。捡砖头干嘛？


    回来把跑道挖个浅坑，把半截砖头埋进去，留个平面在地上——给跑道镶个边。
　　
　　我当时想的是，我走了以后，这个跑道还可以一直用下去。
　　
　　弄到最后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我也不知道几点了，只看到干活的人越来越多。
　　
　　是学生的家长来找孩子的，一看王老师在带着孩子铺跑道，也不好意思领着孩子就走，留下来帮忙了。
　　
　　2011年春天回老家，再次去那个学校的时候，我在操场上转了一圈，操场已经荒废了，依稀可见埋在地下的零零散散的半截砖头。
　　
　　做完跑道，又领着学生在操场上挖了两个长方形的坑，填上沙子，一个跳高，一个跳远。
　　
　　晚上我跟国成老师写章程，编程序，做标语。国成老师还专门去乡里刻了一枚“艳芳光明小学第一届田径运动会”的印章，中间一个大大的“奖”字，印在作业本上做奖品纪念。
　　
　　组织一场运动会要做好多事，一个大外行领着几个死党，足足忙活了十来天。
　　
　　四月十二号，艳芳光明小学第一届运动会胜利召开。乡教委主任和全乡的小学校长、体育老师都来了，义务帮我们做裁判。
　　
　　百密一疏，忘了看天气预报。运动会那天早上，忽然刮起了大风，操场上的沙子被风吹的漫天飞舞，全校师生顶着风沙，开完了这场运动会。
　　
　　运动会结束，我和老师们喝了一顿饯行酒，离开了学校。三天后，我离开了老家，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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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4 18:22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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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4 18:22
今天值班，我特地溜回家，复制粘贴两段。

原本想改写，现在看，我就这水平了，改不了多少。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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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左手刀    时间: 2018-11-25 17:33
多写写搞对象和当老师多好，耐看，吵架伤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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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5 17:39

左手刀 发表于 2018-11-25 17:33
多写写搞对象和当老师多好，耐看，吵架伤身体！

树欲静而风不止，
总有刁民想害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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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尾巴鹰    时间: 2018-11-27 07:47
好看，可以是个很好的故事。
那种摇头换脑念书的声音我听见过，几乎所有北方的学校的小学生多是这么念的。我想原因就是普通话太费劲，用这中类似歌咏的方式就减轻了负担，如果都是这样就成为了标准无所谓对错了。
也有人说这种念书的方式源于古法，古代的学生也是这么念的，因为便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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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8 18:23
　　故事讲完了，再说说故事里的那些人。
　　
　　一，表姐
　　
　　提起那段往事，不能不提到我的表姐。
　　
　　表姐比我大一岁，嫁给赵村一个普通农民。我从九七年九月到九八年四月一直吃住在她家里。我教书很忙，早出晚归，几乎没帮她做过什么。
　　
　　表姐一家对我非常非常好。在她家生活了大半年，除了一日三餐端到桌子上，她还一直给我洗衣服。
　　
　　老家那里灰土特别大，换套衣服出去走一圈，就一身的黄土，当地人习惯了，不以为意，我不习惯，总换衣服，我换一套，表姐就洗一套。我实在过意不去，常把换下来的衣服塞在褥子下面，想回来自己洗。晚上回来一看，衣服早已洗好晾干，叠的扁乎乎的放在床头上。
　　
　　我一个人离家在外，这让我倍感温暖。当我对表姐表示感谢的时候，表姐说：村里人都待见你，说你为孩子们做了好多好事。你是好样的，俺伺候你也高兴。
　　
　　我去北京后不久，找到合适的生意，就把表姐表弟表妹找来跟我们一起合伙做，大概三四年，直到他们自己可以独立做生意了，我们才分开。
　　
　　表姐现在在石家庄跟姐夫一起做生意。
　　
　　表姐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大学毕业，现在也在北京工作，我和他经常联系；小儿子前年结婚我还去参加婚礼了。
　　
　　十多年来，我用各种办法尽我最大的能力回报表姐当年的厚待，但总觉得难报万一。
　　
　　二，李校长
　　
　　李校长叫永占，是梁庄人，比我大一岁，我叫他永占哥，他叫我国建。
　　
　　永占哥高大魁梧，相貌堂堂，性格内向，言语不多，成熟稳重。他是师范毕业的，一直在中学教书，我去老家的时候，他刚当校长不久。
　　
　　我是他介绍到学校代课的，在别人眼里，我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帮助他。为此他非常感激我，也很佩服我所做的一切。
　　
　　他说：国建让我们改变了对城市人的看法。
　　
　　在乡下，人们一直认为城市人华而不实。
　　
　　也许我的这次自我救赎，客观上对他稳固校长的地位有一定帮助吧。
　　
　　我们性格差异很大，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一直是我很纳闷的事，惺惺相惜？
　　
　　他经常邀我到他家喝酒，喝到很晚，然后说“今儿咱不回去了”，我说我也没想回去。
　　
　　然后我们俩趴在被窝里聊到天明，再爬起来，嫂子做了早饭，我们吃了，永占哥骑着摩托载着我一起上学校。
　　
　　去的多了，嫂子跟我也熟了，常调侃我们：永占跟你是真投脾气了，我跟他过了半辈子了，也没见他跟我说过那么多话。
　　
　　但永占哥对我也并不是很理解，他经常问我：你为了个什么呢？当时我也解释不清。
　　
　　还有一点，我们之间虽然无话不谈，但永占哥从来没问过我：你为什么到乡下来，而且一呆就是这么长时间。
　　
　　一个城里人，有家有业的，看上去又挺有本事的，忽然就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他不问。
　　
　　不光是永占哥 ，我在老家呆了将近一年，就没有一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你来了就当你是亲人，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的家乡父老，如此淳朴厚道。
　　
　　多年来，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我每次回老家 ，除了表姐，我第一个会想到他，找他来喝酒，再去他家看看他父母。03年，我小儿子出生，永占哥和我在老家的时候几个要好的朋友还专程来北京贺喜。
　　
　　我离开老家之后不到一年，永占哥就离开了那所学校。调到乡里做个闲职。
　　
　　去年春天我回老家，表弟告诉我，永占哥负责乡里扶贫，给表弟家的危房改造补助了四千块钱。但我见到永占哥的时候，他一个字都没提。
　　
　　我说永占哥你怎么不跟我提这事？
　　
　　永占哥憨厚的笑笑：这以权谋私的事，说它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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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8 18:34
　　三，国成哥
　　
　　在学校代课的几个月里，跟当地的老师和孩子们打交道，从中得到了很多启示。
　　
　　跟国成老师的交往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国成老师跟永占哥是师范同学，我叫他“国成哥”。
　　
　　老家人很传统，认亲，礼貌。凡是比自己大的，就不许直呼其名，长辈的叫“叔叔大伯”，“舅舅姑姑”，平辈的必叫声“哥”，无一例外。
　　
　　国成哥很瘦小，比永占哥更内向，总是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同为师范毕业，同学大都在中学教书甚至当了干部，国成哥一直窝在这个小学里当个普通教员，直到永占当了校长，他当了教务主任。他不爱说话，我去学校很长一段时间，都跟他挺陌生。
　　
　　国成哥写得一手娟秀的楷书，有一天学校要写个标语，排半米大小的美术字。他拿着纸笔来找我，说王老师你帮我们写了吧，你的字拿得出手。
　　
　　我说国成哥，你写字比我漂亮多了啊？
　　
　　国成哥脸一红：真的么？我很真诚的望着他：真的。
　　
　　我指着墙上的一个表格，上面有一排十公分左右的大字，我说我真的写不出你这个水平。
　　
　　他目光有些犹疑，他并不怀疑我说的话，但依然怀疑自己的字到底写得好不好。
　　
　　我说这样，你写写试试。
　　
　　我帮他铺开纸，他用板笔很认真的写了起来，写一个字，回头看看我：行么？我点头说，不是行，是很行。
　　
　　写完，我帮他把标语贴在教学楼的外墙上，然后我们俩站在大门口看那标语。我说写的多好啊，谁写不也就这样么。
　　
　　国成哥有些兴奋，说这是我第一次写标语。
　　
　　晚上他买了一只烧鸡，拉着我到他家喝酒，我们俩第一次敞开心扉的交谈，从此我们也成了好朋友。
　　
　　我发现国成哥其实挺有才华的，就是性格太怯懦，不自信。
　　
　　他说我看你做事心里直痒痒，为什么我就做不来这些事呢？我说你不是做不来，你是不敢做，以为自己做不好，其实你每件事都能做的好，比我做得好。
　　
　　说的国成哥眼睛发亮：国建，下次你做什么事叫上我，我试巴试巴。
　　
　　以后的日子，他越来越自信了，做事也更果断更坚决，显露出他的组织能力。
　　
　　国成哥长的小鼻子小眼儿，薄嘴唇，看上去似乎是个奸诈的人，其实这是个以貌取人的误解。但这个误解几乎冤枉了国成哥一辈子。让他在成长的过程中遭遇了很多挫折，他曾经很不自信，也不信任别人。
　　
　　其实，我们见过太多浓眉大眼的人，貌似忠厚，内心却很奸诈。
　　
　　我离开后就跟他没什么联系了。前年我表姐家小二结婚，我去参加婚礼，车开到村口，一个身材消瘦的身影在招手，我们停车一看，是国成哥。
　　
　　他知道我要来，居然跑到村口去接我。
　　
　　听国成哥说，现在他在陆庄中学当了教导主任。
　　
　　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物，我一摸口袋，摸出个Zippo打火机，是我大儿子从美国带回来的夏威夷军港纪念版，送给国成哥留个纪念。
　　
　　以后我们也没有联系过，但我想，我们都不会忘记在一起的那段岁月，那份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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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督察    时间: 2018-11-28 19:52
来看看醉老师的浪荡轨迹和心路历程，先记小本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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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榆园书话    时间: 2018-11-28 19:53

督察 发表于 2018-11-28 19:52
来看看醉老师的浪荡轨迹和心路历程，先记小本本上

曾经，俺是个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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