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租房人生（七八） - 北斗六星网

甲在这里的时候，带过两个同学过来，就是乙和丙。乙和丙比甲低了一届，在学校同属于无线电爱好社的，都是一样的理工男。
乙高大斯文，戴个眼镜，白白净净，看着还挺顺眼的。丙小个子，短小精悍，虽然也戴着眼镜，但跟乙一比，一个是秀才一个是兵。
丙比较外向，见了我和桃子很会自来熟，那天甲带了乙和丙出去吃饭，丙还特意来问我们去不去。我不想去，桃子想去，就去了，结果那顿饭是丙买的单，我真看不起甲。
甲要搬家，乙和丙过来帮忙，丙来问我们能不能跟他和乙合租。我说可以，房租400，我们这套房租来是800，之前租给甲桃子只收他300。丙想了想说可以，他和乙一人200也挺便宜的。
所以，甲走了，乙和丙就搬了进来。甲这个人对同学可真不厚道，一样家具都没给他们俩留，他那折叠床又带不走，他宁可卖给收废品的。
乙和丙来了之后，没床就只能打地铺，最后丙去找收废品的买了个旧床垫回来，底下垫上一层砖块，勉强算做是床。
乙和丙大学最后一年，出来找工作，每天一大早就往人才市场里跑，带着厚厚一沓个人简历。晚上我下班到家，丙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我们了，连碗筷都摆好了。
这让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甲，乙，丙三个人里，最不出挑的就是丙，可丙还真个是讨人喜欢的性格。后来跟丙熟了，他自己说:从小就知道自己个矮，长得又丑，不受人待见，要是嘴巴不甜一点，手脚不勤快一点，那以后肯定要一辈子光棍了。但丙有的时候实在是机灵过头了，后来他娶了个很漂亮的老婆，生了一儿一女，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我可不像甲，吃白食能吃得心安理得，我主动跟丙说我们每顿饭出5块钱伙食费，水电煤气大家平摊，吃一顿算一顿钱，谁做饭谁收钱，调料公用，多退少补。
那段时间，我和丙轮流做饭，我们也自觉给钱，但乙却总是不给。我偷偷问丙，丙说他说满一个月一起结，省得天天换零钱。
要说这个乙，别看表面上雪白干净的，私底下不晓得有多邋遢。卫生间只要是他进去洗漱出来，满地水迹不说，还倒处甩得肥皂泡沫。我提醒过他几次，洗完澡顺手把地给拖干了，这样后进去的人才不会踩的一脚都是水，弄得客厅也都是水。他点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一扭头又全忘记了，真是气人。
我们没有洗衣机，衣服都是手洗，我和桃子的衣服最多两三天就会洗一次，丙也是，还用小牙刷刷衬衫领子。乙呢？自从搬过来住之后，我都没见他洗过几次衣服，但他每天又穿得不重样，真不知道他的衣服是什么时候偷偷洗好晾好的。丙后来说起乙，那时从不洗衣服，每天换一件就堆在床上，没得穿了再翻出来穿。这大概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最好诠释吧。
他们找工作找了半个来月，没什么称心如意的。大学生刚毕业都这样，还以为外面有成千上万个好工作等着他们挑呢，出来一看才知道，没工作经验这一条，就把成千上万个大学生给拒之于好工作的门外了。
丙说他是学机电应用专业的，出来只能进厂，可他不想进厂，他想干销售。乙呢，学的计算机应用，他说他这个专业更不好找工作，我不懂，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在大学混了四年，除了会些基本的办公软件，其他都不会。办公软件Wond和Excel随便学学不就会了，还犯得着去大学学四年？
没过几天，丙去一家食品公司当业务员了，天天早出晚归的。乙呢，似乎对于找工作越来越不积极了，我每天回来，他都在自己房间玩电脑，游戏声音大得隔着房门都听得见。
丙没空做饭，晚上很晚才回来，我就自己做自己吃，再做点第二天我和桃子带的午饭。很奇怪，我们的午饭天天中午打开的时候，份量似乎都缩水缩得挺厉害，像是被动过一样。我问她，她问我，我们俩都没动过，那就肯定是乙和丙。

但凭丙的为人，他不会这样，那就可能是乙。但这种小事情，总不好当面问，万一误会了，以后还怎么相处？桃子说算了，我可不愿意，要真是乙干的，那多恶心？
我有办法。
我买了鸡翅根，每个饭盒装了4个，数好了，放到冰箱抽屉里。第二天我拿饭盒的时候特意打开看，还剩两个。丙出差没回来，那肯定就是乙。
我拿着饭盒去敲乙房门，乙还在睡觉，他看到我手里的饭盒，脸刷得一下通红。我面无表情地说:连菜都偷，真不要脸！
我赶着上班，急匆匆就走了，等我挤公交车赶到单位，发现乙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他说:莫零，你以后肯定是一个女强人，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吓死我了。
呵呵呵，看来，晚上我得让他把半个月的伙食费给结了，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甲有他一衬托，至少还算个男人。
晚上我回家，他房间门关着，我一推门，灯开着，人不在，电脑还开着，停在了Word页面，我一眼就看到上面写着:爸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要干大事业的，现在找你拿点钱，是投资，不是啃老，你都不支持你儿子，以后我发达了，会赚钱给你们用吗……
毕竟是偷窥，我还是有点心虚的，赶紧离开比较好，他那天一夜都没回来。第二天，第三天也没回来。丙出差回来我问他，他说他也不知道乙去哪儿了，我们都有点忐忑不安。桃子怪我那天早上不该去质问乙，说不定人家是自尊心受不了才不好意思回来。我不以为然，教育桃子:你能不能别那么没出息？男人就都让你这样的女人给惯坏的。
第四天，乙回来了，桃子休息，丙没跑出业绩，决定不干了，我们三个难得坐在一块吃晚饭。乙一进门，就直接跑到沙发上坐下，胡碴拉茬，满脸倦容，可双眸又炯炯有神。
丙问他:你上哪儿去了？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
乙没理他，径自向我走过来，从口袋掏出了一大卷零钱往我面前一放，吓了我一大跳。
这些，伙食费和下个月房租，你点点。
我和桃子将信将疑地数着钱，听他发表惊世骇俗的演讲。
我跟你们讲，我就要发大财啦！我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的项目，我这几天就是去参加培训去了。
我们三个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等着他的下文。他从带回来的布袋子里一样一样拿出许多产品:我来给你们做产品示范，这个项目啊，不仅产品好，奖金分配制度也特别棒，还是全球知名品牌——
是安利还是玫琳凯？我冷冷地问。
乙惊讶:哎，莫零，原来你也听说过安利啊？我就说你肯定会是女强人……
他执着地要给我们做产品示范，我和桃子火速收拾碗筷撤退到厨房，丙只好配合他当观众，真是同情丙。

我早上洗脸的时候，发现我的洗脸毛巾上有黑黑的污迹。谁把我毛巾给弄地上了？也不给我搓一下？哼！
我把洗脸毛巾放在盆里搓了半天，总算搓干净了。
第二天早上，我的毛巾又黑了。
怎么回事情？我气坏了，而且我发现这毛巾上黑的污渍还很难搓，不像是地上噌的脏。我火大地敲开隔壁房门，丙说我没有用别人毛巾的习惯，你问问乙。
乙从被窝里抬头看，随口噢了一声:这是你的毛巾啊？我以为是不用了的，我拿来擦了皮鞋……
砰——我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奶奶滴，你给我起来，眼珠子抠出来瞧瞧？这块毛巾像不用了的吗？这是我的洗脸毛巾！
我伸手就要去床上拽乙的头发，丙给拦住了，帮我一起骂乙:你真是的，乱用人家东西，拿洗脸毛巾擦皮鞋，你还真干得出来——
乙吓得从床上溜下来，光着脚就跑去客厅，边跑边说:大不了我买块新的赔你，我可是要赚大钱的……
滚——
丙很快就找到了新工作，不在南京，所以他搬走了。他一走，乙一个人承担不了那么多钱房租，加上我现在已经跟他形同陌路了，他也就走了。他们搬走过后我和桃子打扫卫生，从床垫下面的砖缝里清出了好几个用过的避孕套，太恶心了。
我们俩也承担不了一个月800块的房租，必须得再找个人来合租。但那时网络不发达，租房信息也不大好散播，只能在小区附近贴一贴小纸条。
很快来了个男的要租，他看起来有三十多了，一付社会人的长相，我称他为丁。丁是做保健品生意的，租房子是为了放货，偶尔也可来住几晚。这倒挺好的，至少不用天天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丁房租很爽快就付了，说住两天再走。晚上我和桃子逛完超市回来，一开门，就看到丁在茶几上堆了一堆卤菜，靠在沙发上喝酒。看我们回来，很殷勤地招呼我们一起来吃，那我俩自然是不肯的。
我和桃子随意下了点面条，坐在餐桌上吃，丁就拎着酒瓶子过来跟我们聊天。
你们都干什么工作？丁一说话，一股子酒气。
我俩老老实实说了，他直摇头。他说这工作不行，没前途，你们应该干点别的。
干什么呢？我问。丁指了指桃子:这小妹长得挺靓的，可以跟我跑跑公关。
跑公关？我不知道跑公关是干嘛的，桃子从桌子底下拽了我一把。
丁嘿嘿一笑:就是谈谈客户嘛，很简单的，提成又高，一年能赚十来万呢。
哎呀，这么好？我使劲推推桃子:你不是想攒钱买房子吗？这工作能攒着钱啊——
桃子剜了我一眼，把我手里的空碗一抽，说了句:毛病——转身就去厨房了。
我拿眼角余光瞥见丁对着桃子伸长了脖子在看。
桃子回了房间，我也打算离开，丁显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他对我招招手:小莫，来，坐下聊会儿，我教教你赚钱的门道。
我有点心动，毕竟我生活里还没碰到过可以给我指点发财之道的革命前辈呢，万一我真的一不小心就掌握了致富的秘诀，万一我就是下一个马云……好吧，我承认，刚才都是胡说八道，我真正的目的是累积写作的素材，要不这么些年的小说都怎么憋得出来呢？
他说他是做西洋参含片的，这玩艺儿暴利，一盒卖一百多块，主要销给军属和老干部家属，他们买保健品，都不自个掏腰包，全部走公家帐户，只要搞定报销渠道，多少钱都不嫌贵。
报销渠道可不好打通，税务局，工商局，物价局都要打点，这就需要女公关出马了。他们最喜欢桃子这样脸皮薄的小姑娘，丁说:我指的不是真的脸皮薄，是装出来的脸皮薄。你这个室友是真脸皮薄，不过这个可以训练。
我问怎么训练？丁说拿钱训练啊，陪酒一杯，撂一沓寸把厚的粉红票子，你喝不喝？必须喝嘛，谁会跟钱过不去？
丁喝了一瓶白酒，跟我聊了两小时，晚上我回屋睡觉，桃子都没给我好脸色。我嬉皮笑脸:来，来，你给我也公关一下！
桃子:呸，你也喝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