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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高山仰止 [打印本页]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08:35
标题: 高山仰止
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2-23 09:22 编辑

高山仰止(散文)

东莱子

　　那是１９７０年初夏的一个夜晚，月亮很圆很亮。
　　空气中散漫着小麦成熟季节特有的干燥与香甜。

　　冀中平原上的一个小村落——饶阳县的豆店村，我和陈复庵教授站在打麦场的月光里。
　　“毕业后，准备做点什么？”他问我。
　　他问得我很温暖。因为，军宣队的头儿已经明确宣布，我们那个曾经辉煌于京华的学院已经变成河北的一所普通院校，学生分配目标也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了。一个连自己的去向都不知所终的教授，还能够想到自己的学生。
　　“当中医。”
　　“为什么？”
　　我告诉陈老师，我已经买了些中医书籍，已经自学快两年了，会背３００多首汤头歌了。而且，中医是不需要任何仪器、设备，望闻切问就可以了。
　　他点点头，觉得还行。

　　晚上，我们就睡在打麦场旁边的闲置了许久的老屋里。地铺，铺了一层厚厚的麦草。我很幸运，正好睡在两个巨人的中间。左边是陈教授，一个著名的俄语翻译家。因为他晚上会打很响亮的呼噜，只能睡在最边上。先前我们同住在县城的一个中专的教室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呼噜，行李被一个同学扔出去了，最后被迫转移到另一个教室了。右边就是刘汉鹏教授，他是当时全国唯一一个能够用英语教授国际法的教授。尽管我睡在恼人的呼噜声中，但仍然感到很幸运。因为那呼噜在我的耳边响了一生。直到今天，在我有节奏的每隔十天就会深度失眠一次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陈教授和他那雄壮得震耳欲聋的呼噜。

　　陈复庵教授有三个显著的与众不同：一，他是整个学院唯一一个没有大学学历的教授；二，他有一个非常突出的大腹便便；三，他说一口与自己的大腹便便完全不匹配的特别尖细的上海话。
　　他很自负。他知道我喜欢读小说，也读过许多苏联的小说。他就主动向我推荐自己翻译的书：看过吗？《白桦》、《白焰》、《驱魔记》、《远离莫斯科的地方》。
     他看见我正在读《暴风雨所诞生的》，打开封面后说：“去！马上去图书馆，换我翻译的那本，比这本好多了。”他的上海话尖细得让你不容执拗。
　　其实，那时候我读小说，根本就是看故事，哪里还能深入到品评翻译水准的层次上。
    我嫌麻烦，并没有遵从他的意思。   
    第二天，刚巧又被他发现了：“你怎么没换呢？记住——要读，就读最好的，懂吗？”
　　他的自负有时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的自负是有理由的。一个只读到高中的人，完全靠自学，不仅译著等身，而且还自学了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他曾经对我说过，他整天坐在沙发上背单词，汗水把沙发都浸透了。他一天能够记５００个单词。后来，我教中学的时候，试图像他那样，把自己木头椅子坐湿。椅子倒是湿了，可是，最多一天也只能记住１２５个。

     我毕业离开那个风沙弥漫的小县城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不论境遇怎么样，都要做点事。别让青春时光白白渡过。”
　　我知道，他说过我聪明的话。我们在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要下十几盘围棋。胜负率为３０％。他赢的多。在棋盘上，我们经常吵得面红耳赤，有时，我还会把棋子全都扫到地下。玻璃棋子在地上叭叭乱跳。我们怒目相向。尽管棋盘上如仇敌，下完棋，我们就和好如初了。
　　毕业后，我们天各一方，也很少联络。
　　当学院终于恢复办学时，我接到他的一封挂号信，寄来的是我的毕业证书。

　　后来，我去北京专程看过他一次，又在学院５０周年校庆时见过。那时，他也知道，我并没有去搞什么中医，而是写小说了。
　　“出书的时候，送我一本。”
　　“当然。”
　　那一年，我在北京参加中国西葡拉美文学研究会的年会时，是带了自己的小说集的，准备送给陈教授。
　　会议间隙，我去了他的家——３０７房间。
　　我轻轻地敲着门。许久，没有回应。
　　直到惊动了对门的一位女士：“您是找陈教授吗？他不在了。去年春天。”
　　他不在了。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眼睛了潮润了。
　　复庵老师不在了。

　　去年春天，我的书已经出版了。
　　为什么不马上给他送来一本呢？
　　为什么……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3 09:24
这文字里古香古色，这文字里的情深义重，文字外的余音绕梁
............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09:26
这文字里古香古色，这文字里的情深义重，文字外的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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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3 09:24
感谢云的评点.问候你!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3 09:30
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2-23 09:36 编辑

高风亮节，治学严谨，无阿谀奉承相，真耿介绝俗！
斯人已逝，高风长存！陈复庵教授不老！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3 09:34
拜访朋友们的博客，有时看到那些庞大的文集，甚至会逼仄的我眼眶湿润。
太匆忙了，时间太不够用了。

东莱子先生，请您包涵淡淡的粗略浏览，在这里能大体再说一下您的简历吗？
比如：您懂多国语言，怎么学的，工作经历，以及您出版的作品。
静候。:handshake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09:34
高风亮节，治学严谨，无阿谀奉承相，真耿介绝俗！
斯人一逝，高风长存！陈复庵教授不老！
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3 09:30
他对我的人生影响很深.问候云!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09:41
拜访朋友们的博客，有时看到那些庞大的文集，甚至会逼仄的我眼眶湿润。
太匆忙了，时间太不够用了。

东莱子先生，请您包涵淡淡的粗略浏览，在这里能大体再说一下您的简历吗？
比如：您懂多国语言，怎么学的，工 ...
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3 09:34
当过中学老师、文化馆创作员、刊物编辑、二年专业作家、漫长的记者生涯。我不懂多国语言。稍懂一点西班牙语（大学时的专业）俄语一丁点儿。英语自学过，最终放弃了。就这样。谢谢云！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3 10:08
当过中学老师、文化馆创作员、刊物编辑、二年专业作家、漫长的记者生涯。我不懂多国语言。稍懂一点西班牙语（大学时的专业）俄语一丁点儿。英语自学过，最终放弃了。就这样。谢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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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地说，一开始，感觉到版主的工作是累，渐渐的就是一种享受；
接踵是鸿儒，往来无白丁.................:handshake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10:13
当过中学老师、文化馆创作员、刊物编辑、二年专业作家、漫长的记者生涯。我不懂多国语言。稍懂一点西班牙语（大学时的专业）俄语一丁点儿。英语自学过，最终放弃了。就这样。谢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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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3 10:08
这是一个很辛苦的差事.你的职业呢?问候云!
作者: 天涯    时间: 2010-2-23 19:27
大师风范，高山仰止。
拜读好文，亮节永存。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19:30
大师风范，高山仰止。
拜读好文，亮节永存。
天涯 发表于 2010-2-23 19:27
天涯好!我们在论坛上还是第一次握手呢.希望尽快看到你的散文与诗歌.问好天涯!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3 20:07
东莱子先生，淡淡暂时无职业。:P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20:09
东莱子先生，淡淡暂时无职业。:P
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3 20:07
为什么呢?你很有才情呀!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3 20:12
为什么呢?你很有才情呀!
——————————
谢谢先生的欣赏，淡淡明天在球球给你留言吧。
天涯已经是您的旧友了，好好招待咱们的朋友。:P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20:20
为什么呢?你很有才情呀!
——————————
谢谢先生的欣赏，淡淡明天在球球给你留言吧。
天涯已经是您的旧友了，好好招待咱们的朋友。:P
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3 20:12
是的.天涯是我博客里的朋友.是我邀请她到六星来的.告诉我你的现状.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3 20:27
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2-23 20:29 编辑

是的.天涯是我博客里的朋友.是我邀请她到六星来的.告诉我你的现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先生的朋友就是淡淡的朋友，希望她尽快喜欢散文~~:handshake
不对先生言谢，因为我们是朋友，散文是咱们的一个心灵家园~~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3 20:46
是的.天涯是我博客里的朋友.是我邀请她到六星来的.告诉我你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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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朋友就是淡淡的朋友，希望她尽快喜欢散文~~:handshake
不对先生言谢，因为我们是朋友，散文是咱 ...
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3 20:27
刚刚天涯问我:你们俩谁大?我说不知道,感觉上是差不多吧.也许你小一些.我觉得,做网站,也应该是先做事,后玩才好.
作者: 心止既岸    时间: 2010-2-24 00:50
这世界，遗憾是不可避免的，问候楼主，问候已不在了的教授！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4 07:00
这世界，遗憾是不可避免的，问候楼主，问候已不在了的教授！
心止既岸 发表于 2010-2-24 00:50
是呀,人生总是有太多的遗憾.问候你!
作者: 淡淡一片云    时间: 2010-2-24 07:14
东莱子先生，起的好早啊:P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4 07:34
东莱子先生，起的好早啊:P
淡淡一片云 发表于 2010-2-24 07:14
我是习惯早睡早起的人.问候云!
作者: 玉香    时间: 2010-2-24 13:24
一个人成长的路上对自己启迪最深的人，莫过于恩师的教导，文字干净简练，学习了。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4 13:47
一个人成长的路上对自己启迪最深的人，莫过于恩师的教导，文字干净简练，学习了。
玉香 发表于 2010-2-24 13:24
谢谢玉香.能够在网站握手,感觉很好.
作者: 小叮当    时间: 2010-2-24 13:52
东莱子的文温暖、质朴，而且清新干净。读来是种享受！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4 14:25
东莱子的文温暖、质朴，而且清新干净。读来是种享受！
小叮当 发表于 2010-2-24 13:52
你的文字叮当作响,很有节奏.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4 14:26
一个人成长的路上对自己启迪最深的人，莫过于恩师的教导，文字干净简练，学习了。
玉香 发表于 2010-2-24 13:24
大道自然.返朴归真.握手玉香!
作者: 清浅一笑    时间: 2010-2-24 21:20
老师，我来问好了。梧桐（玲子）是也，呵呵。:)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4 21:22
老师，我来问好了。梧桐（玲子）是也，呵呵。:)
清浅一笑 发表于 2010-2-24 21:20
啊!你来了呀.我太高兴了.清浅一笑.我得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作者: 尚书青云    时间: 2010-2-24 23:10
高山仰止二级专业
此处甚好紫气东来
作者: 东莱子    时间: 2010-2-25 07:35
高山仰止二级专业
此处甚好紫气东来
尚书青云 发表于 2010-2-24 23:10
紫气尚云来.问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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