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六星网

标题: 乡村旧闻录(长篇连载) [打印本页]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3-21 19:07
标题: 乡村旧闻录(长篇连载)
本帖最后由 清风剑客 于 2017-3-21 19:08 编辑

               乡村旧闻录

                (序)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的心绪变得很是浮躁,与往常大相径庭,也许是我太多羁绊于凡尘之中的那些喧嚣俗事吧,人到三十,婚姻、家庭、工作,各项事宜已然渐渐稳定,而身上背负的各种压力,也是与日俱增,毕竟在我这个年龄,上有老,下有小的,做事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而不逾规矩,我每天所面临的杂物,亦是繁杂如萦,时而教人无法挣脱,身心疲惫,我也不能够像从前一样,有那一份闲情逸致,去用文字表达我的情感,每每思之,甚觉愧疚!

    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因为自己太过谦卑,性格沉默内敛,不苟言谈,当时我只身珠城,良友无多,不愿随波逐流,也无其他私心杂念,遂不敢贸然造次,感情方面,又有诸多坎坷,因与恋人异地双城,爱而不见,唯有搔首踟蹰,心思难已,而或争执离分,亦教我欲罢不能,很多时候,对于未知的将来,我又不敢坦然面对,往往有求而不得之际,最难将息,所以,工作之余,我喜欢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电脑,泡上一壶茶水,用各种文字表露心声,或喜或悲,皆有体现,这是我青葱岁月里的美好时刻!

    想起了一首老歌: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我是一个典型的双重性格,也许喜欢文学的人,都有一些这样的特征,因为这些人太擅长用文字去记录心情,所以言辞上,反而在很多时候不能达意,那个时候,我总是喜欢信手涂鸦,可能就是缘于我的孤独与寂寞吧,现在,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我深爱我的家人,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我也十分享受我现在的生活,虽然宁静平淡,也没有太多的波澜,每一天的我,也总是徘徊在那几点一线之上,单调地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轨迹,然后挣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工资,蹉跎度日,但是我很满足!

     我一直钟爱于文学创作,写作历程也久,虽文笔拙劣,亦无太多文采藻饰,语句平淡无奇,也经不起太多推敲,然而喜欢,便已然足矣,我自小生于农村,对农村体裁的文学作品也一直情有独钟,如余华的《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路遥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等;我也喜欢尝试写作一些乡村气息的小品文,如已然发表的《猫》、《孙二胡》、《徐哑巴》之类的,故事并不曲折离奇,却都是真实可循。

    少小之时,尝听闻太多乡村旧事,那些往事,曾经真实地发生在我挚爱的那一片乡土之上,故事中的主人公,大多也是我非常敬重与熟悉之人,然则事过境迁,很多事情,早已随着当事人的过世或离乡,已被后人渐渐遗忘,而这些往事,更多却是伤痕,教人不愿意再次提及,于我而言,我亦可以选择沉默,将其永远埋于尘土之下,再不掀开,我也不想重提这些事情,因为从某个方面来说,如果当事人知道我所创作的这些伤痕累累的文字,可能又会勾起他们内心深处平复已久的悲痛,我也许会沦为乡邻的指责的罪人,如果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我却总是有这样的一种意向,那些过往的人和事,如果没有人再次提及,那么,那些曾经在我们周围存在过的鲜活的生命,还有那些曾经轰轰烈烈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就会在岁月的荡涤之中日渐发黄,直至烟销云散,再无影踪,如果这样,又诚然有憾!所以我宁愿让自己背负心灵的重重枷锁,然后借用假名的方式,将那些故事演绎下去,这只是一个故事,亦真亦幻,但是这一切,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喜欢以这样的事迹为蓝本,然后用心地写下一段故事,这个故事也许很长,也许今天开了头,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最终完结,但是,我想,只要我慢慢地用心梳理,然后在我闲暇的时候,我慢慢地更新,总有一天,我会集腋成裘,将我所要表达的故事,最终完整在呈现在这里,我的文字也许并不美丽,但是,我相信,如果你读了我的故事,你一定也会为之动容,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喜欢文字和故事的人,我更喜欢阅读那些能够引起我们心理共鸣的文字,而对于那些只是哗众取宠、没有营养、阅后即忘的文字,写下来,既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其次也没有什么必要,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好好地休息一下呢!

     我喜欢乡村里的每一个纯朴而又善良的人们,我喜欢隐藏在他们背后的那些感人肺腑的真实故事,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静下心来,在这块纯文学的净土上面,尽量用我真诚的文字,把我的所知所晓,慢慢地展现到您的面前,也真诚感谢您的阅读与指正,再一次致谢!

[attach]445593[/attach]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3-21 19:07
            乡村旧闻录

        (引子)



  古语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这似乎是瞑瞑之中的一种定数,很多事情的发生,总是在出乎意料之外,却又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当这些悲天悯人的事情发生之后,谁又能够阻止得了呢?谁也不能,就像是乾坤流动,任凭你有回天之力,亦是无法逆转,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如此而已吧,还是那样一句托辞的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很多事情,既然注定会发生,那么,再怎么美好的希冀与期望,也终究是南柯一梦!

  是的,别再为难她了,就让她一个人,在流淌着潺潺溪水的小河边,静静地深思着吧!

  她仿佛是在一夜之间骤然老去,她木刻一般的脸上,已经透露不出一丝忧伤或者彷徨的神情,她大概也没有什么力量,去细细思量她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的情绪了,她的头发依稀花白,散乱地披在头上,犹如蓬松的稻草,明显是没有营养润泽的缘故,她的眼袋是耷拉着的,她的那一双曾经清澈如水的双眸,亦早已黯淡了原有的灵犀与光泽,而深深地陷在眼窝里,眼睛的表层,也蒙上了一层微薄的白翳,可能是她早就没有多余的泪水去洗刷了吧!

  她的额角,也因为岁月的无情,而深深地刻下了烙印,她的脸颊,曾经也是如同三月里的桃花,绯红一片的,而现在呢?她面部的肤质很是干涸,如秋冬季节枯水期时,河底皲裂而纵横延伸的样子,正如陕北民歌信天游里所咏唱的那样“一道道沟沟、一道道坎坎”。

  她比从前似乎更瘦弱了,她的腰姿,也是明显地佝偻着,她的手背上,青筋粗暴地隆起在外面,而她的双手,那一双曾经如此灵巧的双手,如今也只像是枯枝朽木一样,如此僵硬地曲折着,这双手已经不能够完全地握合着了。

  此刻的她,就身体倾斜地坐在河畔旁边,坐在那一面光滑的、她过去不知道在上面浣洗过多少次衣衫的青石板上,她身躯很是单薄,微微地颤抖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更像是一株的无根的草,似乎一阵轻风拂过,她就是随之倒地一样,可是风不会如此毫无缘由地将她吹倒的,一切都在为她而停留着,时间也在为她驻足,是的,这个不公道的世界,已然亏欠她太多,现在还要对她怎么样呢?

  她就坐在那里,坐在那一面青石板上,凝神静气地盯着脚下的河水发愣着,她也许是在思量着什么,抑或是在追忆着什么,谁也无从知晓,她是在回忆着自己曾经年轻时那些美好而又迷离的梦境?还是在枉自嗟呀着自己的无端虚妄的命运?

  别再去打扰她了吧?就让她静静地在那里待一会儿吧,确实,她所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

  她确实是在一夜之间老成这个样子的……

  “唉,田二嫂的命,真是太苦了哇!”河畔边不远处的田埂上,村子里的两位大姐手里正挎着篮子,里面装满了刚刚从自家菜园子里薅过来的菜,一前一后地窃窃私语着。

  “别说了,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两个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匆匆地朝着家的方向赶过去。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3-21 19:09
这篇故事,也是根据我们村子里一件真实的事情改编过来的,故事的主人公,就是田二嫂,她的一生崎岖坎坷,可以说是命运多舛,关于她的故事,我也是在纠结了许久之后,才决定慢慢地起笔的,因为对于我来说,这无疑又是残忍地翻开了一页页尘封已久的往事,这对当事人来说,更是一种心灵的伤害!

文字是一个神圣的东西,任何的夸大或者玩弄都是亵渎,我会用一颗真挚的心,去膜拜这篇文字,在写作过程中,我会尽量用更多丰富而又翔实的语言,去还原那过往的一切,这篇帖子很长,我估计完全写完,每天都不停顿的话,至少要写两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尽量吧,但愿我不会被无端的俗世喧嚣而庸扰到,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平心静气地创作了!

但愿一切安好,谨以此文,给予田二嫂最好的祝福,但愿这世间所有渐渐老去的、平凡的人们,都能恬然欢乐、颐养天年!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3-21 19:10
               乡村旧闻录


          (一)

   

   说起田二嫂,真是教人扼腕叹息,她的整个人生境地,以及发生在她身上那一连串不幸的遭遇,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我们乡里人每次在无意之间,再次提起的时候,却依然都会唏嘘不已,甚至还会黯然垂泪,确实,田二嫂的命运十分坎坷,这一切的变故,真可谓是造化弄人,这些噩运都教人始料未及,任何一件,都可以教人伤心悲痛,直到昏厥过去,然而,上天却丝毫没有垂怜田二嫂这样可怜的人,因为那些事情,还是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了,而且还是单单地降临在田二嫂的身上。

   田二嫂的家虽然与我家不在同一个村庄,但是离我的家相距也不是太远,她比我的父母年龄还要大,因此,从农村里通行的辈份上说,我应该要喊田二嫂为表姥姥,我出生的时候,田二嫂已经有四十岁了,田二嫂的丈夫早年因病去世,留下了三个幼小的子女,这三个子女自小丧父,也就由田二嫂独自一人抚养了,田二嫂有两个姑娘和一个儿小嗣,姑娘是姐姐,名字叫做小宁,小嗣比他姐姐小两岁,叫做小康,农村给的父母们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往往也都是寓意深刻的,田二嫂也不例外,她自然也是希望自己与丈夫的这两个孩子福寿康宁吧!

     田二嫂最小的孩子也是个姑娘,名字很好听,叫做月儿,月儿是个早产儿,田二嫂生她的时候,才只有四斤六两重,月儿的体质从出生下来时,就比较的差,在她三岁时候的那年冬天,月儿生了一场大病,持续发烧了六七天,等到最后体温终于降下来的时候,虽然月儿的一丝游魂小命算是保住了,但是令人感到十分惋惜的是,月儿的脑袋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月儿更像是一个低能儿,也就是我们农村里通常说的“孬子”。

    月儿一直不能够正常地说话,她只会傻笑或者是“咿咿呀呀”地说着一些含混不清的事情,月儿的眼睛一点儿也不像天上悬挂的那一轮皎洁的月亮,她只会目光定定地望着人或东西,月儿的穿着永远都是非常邋遢的,不管田二嫂给她穿上多么好看的花衣裳,不出半天,月儿身上的衣裳一定又会滚着灰尘和泥土,月儿的不幸,又能够怨得了谁呢?那个时候,农村里一般家庭的子女都很多,至少也有两三个,或者更多,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农村家庭里的营养都不能够及时地跟得上,当时的交通也十分不便,医疗条件更是极其的有限, 再加上医疗产生的高额费用,让多少家庭都只能瞠目结舌地望而却步,最后也只能听天由命,说句不好听的话,命不好的孩子,夭折的几率都很大的,月儿能够活下来,也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命了!

   我之所以对田二嫂一家如此熟稔,是因为我的小阿姥家就在田二嫂的那个村子,在我小的时候,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一般都会去小阿姥的家那边去走亲戚,小阿姥和小姑爷对我很好,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小阿姥一定会给我塞上五块左右的压岁钱,这足够让我开心好大一阵子的了,在八十年代里,五块钱对于我们来说,不亚于如今的百元大钞,当时我们在小学读书的时候,旁边的代销店里,我们用一分钱都能够买一个小糖,放在嘴里吸吮,还能甜上好半天呢!

   我的表哥表姐两个人也非常喜欢我,他们有什么玩剩下来的玩具,或者是看过的图画书、故事书,最后一定是转送给我的,即使他们不愿意送给我,我也一定会死皮赖脸地夹带着回来,所以在我小时候,每到过年的正月里,我总是会缠着爸爸带我一起,首当其冲地要去小阿姥家里去拜年,因为每次回家,我必定都是满载而归的,也就是在小阿姥的这个村庄里,我认识了田二嫂一家人,她们一家人,正好就住在小阿姥家的隔壁,所以,我能够经常性地遇见小宁和小康,还有月儿他们姐弟三人,当然,那时候的他们,小宁和小康也差不多有十几岁了,月儿要小一些,但也要比我大个两岁左右!

    田二嫂的丈夫,也就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好像是得癌症去世的,据说那个时候,月儿还不到两岁,也许正是因为要给丈夫看病,然后给他送殡、安葬,家里面该花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所以在月儿三岁那年,生病而急需就医的时候,田二嫂已经家徒四壁,分文都拿不出来了,唉,这可怜的月儿。

  在我的印象之中,小康长得很帅,怎么说呢?当时电视台里正在流行周润发和赵雅芝两人共同演绎的《上海滩》,小康的脸模子长得就有一点像那个电视上的许文强,十来岁的小康穿着也很讲究,他梳着当时特别流行的中分头,也就是农村里俗称的“二八开”,这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到了港台“四大天王”的影响。小康读书的时候,生性比较顽劣,学习成绩也不是太好,为此,田二嫂没有少打过他,但是小康就是脸皮厚,田二嫂再怎么用力打他,小康都是咯咯地笑着,田二嫂也拿他没有办法。

   田二嫂的女儿小宁对我也很好,她小时候就长得十分地清秀,圆圆的脸蛋上,总是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小宁的眼睛很大,仿佛会说话一样,很是灵性,小宁的嘴角边,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小宁的声音很甜,我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她说话时的语气和腔调,小宁的头发也很长,她扎着当时农村小姑娘普遍都会扎着的马尾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很是可爱!

    小宁自小就十分懂事,可能是农村人经常说的那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在整个家庭里,除了田二嫂,小宁也就相当于半个家长了,小宁不但长得漂亮,人也十分勤快,她也总是能够积极主动地帮助田二嫂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小宁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不错,几乎年年都能够在学校里获得待“三好学生”和“学雷锋标兵”等荣誉称号,田二嫂的这个女儿,真得让人没有话说。
 
   表哥的年龄虽然比小康要低个三四岁,却还是能玩到一起的,我也总是喜欢和表哥一起,在过年的时候,去小康家里去串门,我的表姐也很喜欢和小宁在一起玩,我记得在过年的时候,我每次和表哥表姐她们一起去田二嫂家玩的时候,小宁也总是会给我抓来一大把的瓜子来吃,我虽然和她们玩不到一起去,我也不喜欢和月儿在一起玩,但是她家里那些自家翻炒的瓜子,却总是能够让我嗑得津津有味!

  我小的时候,我每次在过年时去小阿姥家里拜年,虽然每一次我都玩得十分惬意,但是,也有一桩教我非常惧怕的事情,可能是我太过调皮捣蛋了,我的小姑爷总会半开玩笑半吓唬我地板起面孔对我说道:如果我不乖乖听话,等到我长大了,他就做媒人,把月儿讲给我做老婆,每次我听到小姑爷如此严肃认真地对我说这样的话,我都会吓得“哇哇”大哭,天呐,我就是宁愿打光棍,我也绝对不会娶月儿做老婆呀!

    那个时候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就是如此静美安好!

  说起来,这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时光也总是如此冷酷与无情,让我找不到太多的温度,而这些往事,估计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提及了吧,农村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忘性特别大,第一天是新闻,第二天还有人闲散地翻扯几句,到了第三天,再怎么重大的事情,也都要被随之抛之脑后了吧!

  后来田二嫂家里因为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事故,听村子里的人说,田二嫂好像是带着月儿一起,回到她的娘家,然后与她的娘家那边的某位亲戚一起去了外地,不管怎么说,自从田二嫂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村庄里面,她去了何处,村子里面的人也都是众说纷芸的,有人说是北京,有人说是上海,还有人说是在四川的成都,谁知道呢?无论如何,我都真诚地祝愿田二嫂,祝愿她平安吉祥,也祝愿她余生幸福!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3-21 19:11
乡村里的故事,诉说不尽,每个人都有其闪光点,这些闪光点,汇成了美好而又不平凡的人生!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3-21 19:11
关于乡村的回忆,有太多的温馨与感动~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3-21 19:14
本帖最后由 清风剑客 于 2017-3-21 19:16 编辑

             乡村旧闻录


              (二)


    童年,她是在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么?

    对于田二嫂的童年,我无从知晓,我只能在田二嫂家里陆陆续续地出事之后,从一群围着团椅而坐、懒洋洋地坐在屋前头的场基上晒着太阳聊着天的老村老太太们嘴里,零零星星地得知一些关于田二嫂的身世背景,田二嫂先前的家世很是阔绰,她的祖上也是在清朝做过官的,农村人也不晓得那个官衔究竟是个几品,但是绝对是有名望的,田二嫂的祖上还有三四房皇家册封的诰命夫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为田二嫂祖上那几块清代遗留下来的墓碑,至今依然能够很容易地找到,上面的字迹也是清晰可认。

    据村子里的老一辈们说,在浩浩荡荡的“文革”和“破四旧”中,田二嫂的家族墓受到了毁灭性地破坏,因为这些墓群是封建主义社会的产物,所以必然是逃不过一劫的,老一辈的人们回忆说,当年,也不晓得是哪个率先牵的头,说是为了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号召,誓将无产阶级的文化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与一切的旧恶反动势力作斗争,一群激情高昂、热血澎湃的“革命派”纷纷手拿铁锹和锄头聚到一起,三下五去二地,就将田二嫂家族的这座百年古墓群给铲为平地,墓碑也被无情地推倒在地,然后被那些热血分子给一锄头拦腰斩断,古墓里面挖出来的金银珠海和翡翠玉器不计其数,被装进了大木箱子,连夜被抬到了县城里,最后却也不知流落去了何方,而从墓地里被刨出来的那几具早已腐烂成了骨架的尸体,只得横七竖八躺地那里,白天里也没有几个人敢上去收拾起来,后来还是田二嫂的族长联合族人,挥着泪水,给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人间至痛,莫过如此!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农村里为了兴修水利,以便防洪灌溉,那个时候,农村里的物资应该是奇缺的,而我们那一片是属于长江中下游的平原和丘陵地带,没有什么高山可以采石,所以,这些零落在地的风吹日晒许多年的墓碑,还有那些从古宗祠和古庙宇上拆下来的长条石块,甚至是石佛,才终于算是真正地派上了用场。

    说起来也确实是两眼都是泪,我们那边的张祠村、赵祠村、蒋祠村还有不远处的陆家祠村,据说在六十年代以前,每一村庄都有一座始建于明清时期、气势恢宏的祠堂建筑群,村子里面的族人们也一直以此为傲,还有青草墩子上面那一座专门用来镇邪和祈福的武圣公庙,也至少在那里屹立了一两百年了吧,但是到了“文革”的时候,这些做工细致精美、雕栏画栋的宗祠和庙宇,也几乎都在一夜之间被人为地夷为平地,以至于最终的灰飞烟灭了!

    我们那边有一处比较著名的林家圩,因为长江的两条支流裕溪河,还有运漕河从这里流过,所以到了每一年的五六月份丰水期,林家圩这里就会发大水,那个时候,破圩也是经常性的事情,任凭村子里的人日防夜防,但还是无法避免!

    农村里几代人大概也都被这些泛滥成灾的洪水给肆虐怕了吧,所以乡政府那边一提出兴修水利和巩固防汛大堤的决定之后,村子里的青壮年们就个个撸起袖管,力争上游、鼓足干劲地将这一决定提上日程,那个时候,“人定胜天”是一句从中央到地方贯彻已久的口号,这也是一句十分响亮的口号,意思也就是说,面对困难,没有条件,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地创造条件,然后全力解决问题,因为劳动人民是怎么也难不倒的,为了修建水库和大坝,首要的问题就是石材和水泥,水泥的问题还稍微好办一些,离我们县城不远的巢湖就有许多的水泥厂,而石材呢?自然也就是那些从宗祠和庙宇上面拆散下来的长条石块了,这下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不久之后,一座大气磅礴的蓄水池便固若金汤地建立了起来,而经常破圩的林家圩一带,因为家家户户既出工,又出力,一条长长的防汛大坝也初见模型了,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集体的智慧和力量呀!

    如今,在当时兴建的那一座蓄水池的岩壁上,依然能够找到田二嫂家族墓的石碑,蓄水池的最边上有一块相对完整的墓碑,上面清晰地写正楷体雕刻着“皇清诰命正四品梅珍夫人张氏之墓”,据说就是田二嫂家族墓葬群中的一块,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么田二嫂的祖上,在清代也至少是个四品以上的官。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些岩避上面的石头刻得有字,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并不知道这些石头竟然就是古代的墓碑,这也是农村里最为忌讳的一个地方,也许是这里承载了太多农村家族的伤痕与疼痛吧,再者,这座蓄水池的岩避也十分地陡峭,光滑地一通到底,没有任何可以攀援的地方,如果站在蓄水池旁边往下看,稍微不注意,也确实容易滑溜下去,所以,我们小孩子也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到蓄水池附近玩耍的,结伴游玩更是不行,在我们小的时候,大人们总是威慑性地吓唬我们说,这个蓄水池自从建好之后,不知道里面淹死过多少的人,如果哪个敢不听话,大人们就要直接把那些调皮的、不服管教的小孩子扔到蓄水池里面,给水鬼吃,有没有水鬼,谁也不知道,但是我在十几岁的时候,也确实亲眼看到这座蓄水池里面淹死过一只黄色的大狸猫,猫的尸体就飘浮地蓄水池上面,显得很是恐怖!

    这里说一件在我看来十分有趣的事情,我们村西边有两口很大的池塘,一口是东濠,另一口便是西濠,也就是在这西濠边上,有一块非常光滑的青石板,被十分牢固地镶嵌在河岸边上,石板的中间的部分微微隆起,旁边略微下陷,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乌龟壳一样地,我们也不说不清楚,这块青石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摆放到这里的,村子里面的妇女们,一直都蹲在那里,用这块青石洗涤衣物或者是从菜园采撷的蔬菜,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村东头的一个神婆子说是被哪位神仙托了梦,说我们村子里的人们做了很多年的孽,神仙已经忍无可忍了,所以特地要求她来把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给调查清楚,否则整个村子就会不好的,会有大灾难降临云云,村子里的人一听到这个重大的消息,无异于是晴天霹雳,自然也是被吓得面色煞白,这还了得,如果在什么地方做了不合之事,得罪了天上的神仙,那还不赶紧化解呀?

    虽然改革开放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农村里许多人的封建思想依然还是存在着的,甚至是根深蒂固的,毕竟这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思想,一时半会,怎么可能彻底消除的呢?也许是那位神婆子比较的灵,平时她会给村子内外有需要的人们做“关亡”的事情,我们村子里有很多人,就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位受人敬仰的神婆子,能够凭空把一双筷子立在清水碗里,这确实是十分神奇的,并且她年龄也很大,有七十多岁了吧,这在村子里面也是德高望重的年纪,她的话,村子里的人自然也是深信不疑的!

    神婆子于是召集好村子里面的几位老人们,神秘而又庄重地说出了梦境的缘由,原来这个梦就是关于西濠边的那块青石板的,众人商议好一个黄道吉日,神婆子带好几位青壮年,买好黄表纸和鞭炮等祭品,来到西濠边上口里振振的词地,谁也不知道她在念叨着什么,礼仪过后,神婆女指使着河岸边拿铁锹的青壮年们,开始朝那一块光滑的青石板挖过去,果然人多力量大,约摸一刻钟之后,这块偌大的青石板就被那几个青壮年给挖出来 了,一番清洗干净之后,青石板的真面目才终于显现了出来,这竟然是一尊一人多高的坐佛,这尊佛像慈眉善目、双手合十,众人见状,无不目瞪口呆,纷纷就地下跪,请求佛爷的饶恕,口中连连地呼着“罪过”!

    说起来十分滑稽的是,这尊不为人们所知的坐佛,一直都是俯卧在西濠的岸边,为村子里的人们默默地服役了许多岁月,而农村里那些从外地嫁过来的、不明真相的妇女们,也一直就在这尊坐佛的脊背上面,用木制的棒槌洗涤着衣服,多年的捶打,坐佛的脊背已经光滑得像鹅卵石一样,我小的时候,也非常喜欢爬在这尊坐佛的背上玩乐,那个滋味,至今让我怀念。

    坐佛被挖出来之后,神婆很快又倡议村子里的人捐资捐物,在村东头的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小土墩子上面建了一座小庙,将坐佛恭恭敬敬地供奉地里面,享受着人间的烟火,并且村子里的人还将小庙给通了电,灯火日夜照亮,以为祈福消灾、为村子里的人排忧解难,值得庆幸的是,这座并不排场的小庙,也是那一尊被委屈了多年的坐佛,最好的归宿吧!


作者: 翰林探花    时间: 2017-3-21 19:57
欢迎清风来杂谈一续长篇。待俺有空细细看来。辛苦了,请喝茶。。。。。
作者: 向晚    时间: 2017-3-21 22:41
跟读至此,楼主辛苦了,慢慢写……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4-11 09:29
向晚 发表于 2017-3-21 22:41
跟读至此,楼主辛苦了,慢慢写……

向晚好,真没有想到,在六星又见面了,我是六星的老网友,这里最好玩的时候,不知道你在不在,后来嘛,各种原因,就没那么好玩了,红舞台也一样的,所以,现在我偶尔过来冒个泡,也不多言~~

作者: 向晚    时间: 2017-4-11 10:07
清风剑客 发表于 2017-4-11 09:29
向晚好,真没有想到,在六星又见面了,我是六星的老网友,这里最好玩的时候,不知道你在不在,后来嘛,各 ...

清风,早上好。于六星和舞台而言我都是新人,或许我错过了他们的辉煌时期,不过还好吧,有时清静一点也不错的呢,希望在这能经常见到你。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4-18 17:08
      乡村旧闻录


            (三)


   田二嫂其实并不姓田,只是她死去的丈夫姓田,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我们都称呼她为田二嫂,时间一长,乡民们也就渐渐地习惯了这个名字,而田二嫂的真实姓名,反而没几个人能够说得上来,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田二嫂一定是姓董的,因为田二嫂的娘家就在离我家不远处的董家庄,这是众所周知的!

   据村子里面的老人们讲,田二嫂娘家的祖上在绝对是声势显赫的,在我们那一带的十里八乡,也很难找到第二个家族,能够与他们老家的祖上相抗衡,当时我们老家那边就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歌谣:董家庄干倒无为县,这是董家庄最为鼎盛时期的真实写照,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董家庄的人在乡里是犯下了什么不合之孽,即便是砍头一样的死罪,也可以化险为夷,因为这整个的无为县衙也拿他们毫无办法,为什么,前面说过了,这田二嫂的祖上是在清廷当官的,而且官衔还不低,至少是个四品以上的大官,还有清朝皇帝御赐的几房诰命夫人,这些在我们当地,都是有藉可考的,决非我虚言妄语!

   旧社会的达官贵人们都有一个嗜好,倘若某个人在京城里做大官了,那么他一定会在老家购置许多田地,并且封妻荫子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意即如此,而且这府上的佣人,在级别上也要比当地的县太爷还要高上几个档次,董老爷自然也是不例外,董家的老宅子在没有完全破落之前,在我们那一带,绝对可以与《红楼梦》中荣国府大观园大观园相媲美!

   据《无为县志》、《濡须董氏族谱》及我们当地相关古籍记载:董家村,在无为城西二十里,处烟墩山北麓,山上常有霞光环绕于树林之上,氤氲蒸腾,仙雾缭绕,有祥瑞之意,因此亦称其为聚霞村。清光绪中期,整个村庄已颇具规模,进而繁衍成非常繁荣的村庄。庄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绿树成荫,有苏州园林之别致,又有沈万三周庄之精巧。因庄内居住的全是董氏一族,因而得名“董家庄”。 到清末民初,由于晚辈不思进取,坐吃山空,社会又动荡不安,董氏家族开始衰落。之后遇上日寇侵华,村庄接连被烧,环境受到严重破坏。值得庆幸的是,董家庄虽几经沧桑,目前仍存古屋一十五座,建筑面积有八千多平方米,其基本面貌仍得以保存,庄园景色,包括旧屋、围基、子孙塘、护庄河等仍清晰可见,可能是缘于保护的经费问题,还有当地文物部门模棱两可的态度,董家的老宅子直到今天,也没有得到合理的修缮,依旧废弃在那里,这反而增添了更多的历史沧桑感!

   董家庄的建筑风格统一、布局合理,据说董老爷当时在京城威望很高,亦深受皇上的器重,因此董家庄村房屋的设计,在皇上的恩准之下,均仿照京城颐和园模式,由庐州府巢湖县专门聘请的建筑师匠心建造。到清同治年,庄内的房屋建造及环境布置装饰,皆是鳞次栉比、富丽堂皇,当时共建有恢宏大屋近二十座,全部坐南向北,清一色的青砖瓦房,浓淡相宜的色调,勾勒出徽式建筑轮廓,质朴而又不失典雅,董家庄的东、西、北三面被荷花池和绿竹环抱,南边有护庄河、绿竹及四米高的围墙围住。

   董家庄内,一条小河,自东向西,转北流向子孙塘,庄外东、南边是烟墩山,山上树木葳蕤,秀美非常,野芳幽香,佳木繁荫,山间四时,亦是别有一番景致,林中又建有一座灵坛祖庙,曾经的香火也是十分地旺盛,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们接踵而至、顶礼膜拜,以祈福困厄皆消、阖家安康!

   整个董家庄,建设有东西南北中五个闸门,均有专人看管。整个庄园在青山绿水、翠竹与鲜花丛中,有如世外桃源,真可谓人间仙境,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大屋一连三间,也有一连四间、五间的同一式一厅两房,庄园前座有挡中门,有厢房和后花园,每两座建有一条青云巷,并有闸门。

   越过相隔的石板街,便是坐北向南一厅两房的书房和画廊,然而曾经的满腹经纶,诗情画意,却在一刹那间,成为静止的悠远怀想,徒留空宅引人遐思。门前院子是花厅,背后是花地,中间一条一米宽的跑马石路,一条石板街横贯全庄,当人们游走于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长道,感受着远古和现实,教人心中不免惆怅滋味。

   庄内原有一片占地面积一千多平方米的荷花池,池中有凉亭,有一艘长十四米、宽八米的石彩帘船,船身用石砌成,船面砌以青砖。船的两边有分别通往凉亭和花圃的九曲石桥,供庄上人家登船避暑,赏玩荷花。桥的一边通向花园的“花径”,一边通向文馆。走过一条长约一百米的幽幽竹径,便可到达花园,园中有各种盆栽,花繁叶茂,如若兴起闲情雅致,可移步文馆,那是供庄上人家学习文化的地方。文馆前座建有四所房间,中间一个大天阶,后座也建有四所房间。文馆的对面建有武馆,模型和文馆一样,是学习武功的地方,所有建筑物都是砖瓦杉木结构。庄后是一片葵林,金灿灿的花丛与近处的草木、远处的青山相映成趣,景色宜人。

   去董家庄的古屋进行探密,也是别样的风情,董家庄的古屋十分独特,外形设计仿照京城皇家建筑式样,室内设计布置,则充分体现董氏家族的个性和富裕,最具代表性的当属该庄光绪年间的大当家董聚雄的大屋。

   董聚雄是董家庄的第三代传人,也是最有本事的一位,娶时任安徽巡抚王之春最疼爱的小女儿为妻,其住屋建造面积六百平方米,有左、右及后花园,房屋的顶部用上百条专门从当时的爪哇国航运过来的坤甸木条横架,墙身厚度接近两尺,墙身底部采用一米多高的大理石砌成,正门框是两米五高的大理石门框,室内所有门框均为樟木门框,室外所有窗口均有中西艺术结合的灰雕,厅室分前、中、后三厅,内饰材料十分讲究,既反映了董氏家族的显赫声势,也彰显了董氏家族在京城为官时的广博见识。最为独特的是,房屋里面设有暗室,室内墙壁全部用大理石砌成,暗室铁门厚达八厘米,坚固无比,其作用一是可储藏钱财,二是可防进屋谋财害命的盗贼,三是可在发生火灾时避在其中。

   村庄外围的护庄河,也就诗情画意的写照,董家庄除了古屋和古庙堂独特外,还修有一条在两百多年前堪称庐州地区最大的私家庭院护庄河。护庄河的北面,出口连接运漕河,宽度四十米,长度三百六十米,深度三米,此河初建于清朝道光初年,按当时的生产力水平,董家庄的创始人能够组织人力挖成如此规模的护庄河,绝对是一项巨大工程,其消耗的各种人力、物力和财力,也绝对不亚于春秋时楚相孙叔敖在寿县治理安丰塘时主持修建的芍陂,只是规模上要小许多而已。护庄河连同庄园南面四米多高的围墙,共同构成了一张保护董家庄的安全网,所有人进出庄内,只能从全天有人守卫的五个闸门口进出。
 
   此外,为防止盗贼从河面偷入庄内,董家庄人也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就是用布满四角钉的木桶沉入靠近庄园边的河底,木桶内装满凝固的水泥沙,故又称为“荡桶”,令偷入庄园的人不能在河边借力而上岸进入庄园。据说在护庄河建成的第一年初夏,当时附近李家湾有一惯盗,见董家庄园的房屋富丽堂皇,气派十足,便动了贼心,此惯盗在河岸对面仔细观察一番之后,便在一天晚上游过河面想进入庄园偷盗,在游近庄园河边时脚底往下用力一撑,企图借力爬上岸,结果被河底的木桶四角钉紧紧插入脚底,当场痛得大喊救命,虽被捉住,但好歹也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此事传开后,在庄园雄盛的数十年间没有发生过一件盗窃案。护庄河至今原貌保持完好,水清草美,尽显祥和宁静,董家庄的后人,每当围坐在河边那一棵古老的樟树底下,闲谈忆起先祖当年的作为,依然非常自豪。

   不得不提的,就是董家庄的那两块“奉天诰命”碑,在如今破败已久的董家庄外围,杂草丛中,到处都散落着枯枝败叶,这与周围鲜活的绿色植物形成强烈的反差, 四周掩映的山林,让这里显得格外幽静。而那两块异常显眼的古石碑,呈现出古朴与深重,也显示着逝去的繁华与落寞。 这两块石碑,就是在董家庄村东头残存着的 “奉天诰命”碑。“奉天诰命”是皇帝的一种行文格式,即是圣旨的意思:奉天,即奉天承运,尊奉上天承袭正运,封建时期的皇帝们,都喜欢把自己鼓吹成是奉了上天的授命来统治全天下老百姓的;诰命,这就是皇帝给臣子们封功爵迹时使用的命令!
 
   这两座石碑样式相近,但雕刻装饰并不一致。一座宽而略矮,另一座窄而高,依偎相伴。第一座石碑高一百四十厘米,宽八十厘米,厚二十一厘米,于清同治元年,董氏族人采用青石碑材雕刻而成。碑体以浮雕装饰,刻成刹顶双螭望脊,左右云龙抱柱门楼形,中央为平地龛。龛壁楷书竖行阴刻“奉天诰命”,落款“诰命之宝”,“同治元年正月吉日臣董勤禄恭勒”。大约在二十多年前,其中的一块石碑,在我们当地扩建水塘,清理淤泥的时候偶然被发现,这还在我们当地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呢,奉天诰命石碑被挖出来之后,一直被存放在村委会的大院内,这毕竟是清代皇帝御赐的文物,应该还是有些值钱的,所以村里面的几位领导都不情愿归还,后来,在董氏后人的强烈要求之下,石碑才终于被搬回到了董家庄。第二座石碑形式大体一致,只是部分文字不同,这里就不多做说明了!

   再回过头来说说这董氏家族的事情,这先前是董氏是何等地威武和荣耀,后来也不晓得是什么缘由,田二嫂祖上的家道就突然地中落了,时间大约是清代光绪后期的事情,据说那位在朝廷里当官的大人性格很是耿直,好像是在无意之中得罪了一帮随八国联军进京的洋鬼子,还差一点给全家惹来了杀生之祸,说得也是,这些连太后老佛爷见了都不得不礼让三分的主儿,你一个官员还敢吆五喝六地对其指责个不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于是那位董姓大官只得连夜收拾好各种金银细软,随后连夜举家从京城迁到了老家这里,后来也未见受到什么查访,这其中也有许多事宜,一时之间也难以尽述,于是一家几十口人,便在这穷乡僻壤里忐忑不安地度日了!

   到了清代末年的时候,京城里也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乱子,先是与东亚地区弹丸之地的小日本打仗,输了不说,北洋水师全军覆没,还得凭空赔偿白银两亿两,再加上台湾岛及其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这是何等的丧权辱国?

   后来,因大清国与外国战事迭起,纷争不断,六年之后,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旧历辛丑年,清王朝与各国列强签订了又一个不平等条约《北京议定书》。因条约签订日为阳历九月七日,因此有“九七国耻”一说。《辛丑条约》是中国近代史上赔款数目最庞大、主权丧失最严重的不平等条约。条约规定:中国赔款价息合计九点八亿两白银;划定北京东交民巷为使馆界,允许各国驻兵保护,不准中国人在界内居住;清政府保证严禁人民参加反帝运动;清政府还得拆毁天津大沽口到北京沿线设防的炮台,允许列强各国派驻兵驻扎北京到山海关铁路沿线要地。该条约标志着清政府完全成为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工具,中国彻底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严重侵犯了中国的主权,给人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这一系列的变故,教整个大清王朝颜面尽失,山河大地如残风飘絮,邦国更是差一点分崩离析,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便是那位董姓大官惹下了一些祸端,谁还有几分闲心思,去给这个在清廷里不中不正的三四品官员治罪?况且他也是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为国争得合理利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况且,中堂李鸿章大人还是咱庐州府的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

   再者,各国的洋鬼子也不知道从中国掳去了多少的金银珠宝,谁还会在乎董大老爷的那一点微薄的俸禄?然而,据村子里的老人们讲,那位董姓的大老爷拖家带口地从京城回到老家之后,每一天到底还是担惊受怕的,虽然董氏祖上在家乡修建的豪宅依旧十分气派,安保措施也非常全面,董大老爷回乡之后,却一直都是蜷缩地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能这董大老爷到底还是惴惴不安地堂皇度日,回乡一年多之后,年事已高的董大老爷便因病而哀哉而去了!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4-18 17:09

乡村旧事,一时之间难以尽叙!!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4-20 15:31
       乡村旧闻录


               (四)


     那位董姓的大官或许真的是在京城里犯了什么罪恶深重的事,或许只是因为董大老爷明哲保身,所以在朝廷里选择全身而退,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但是不管怎么样,在董大老爷提老携少地回到老家避乱的一年之后,最终还是因为病入膏肓而驾鹤西归了,瘦死的骆驼总是要比马大,董大老爷殡葬时的架式,还差一点要把当地那些庸碌的村民们给吓得够呛。

    时过境迁,我们依然能够在烟墩山的南麓,很容易地找到这位董大老爷的墓地所在,但是自清末以来,乡村里也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尤其是“文革”期间,因为农村里大肆地进行“破四旧”和“大清洗”运动,董大老爷的墓地也差不多人为地被夷为平地了,墓地的大致现场及以前的壮观景象,村子里的许多老人们还是能够说得清的。

    好在,董大老爷的墓地在董氏后人的集资之下,如今已经被重新堆上了封土,虽然规模上较之以前要小很多,但依然气势恢宏,墓陵正中央的一方土堆,就是被视作董大老爷埋身之处的墓冢,墓冢上还有一些成色较新的拜祭品。每到清明或者是冬至的扫墓时分,就会时不时地有董氏家族的后人们到来里虔诚地拜祭一番,其中有些后人还会毕恭毕敬地献上祭品,在我们民间还有一种说法是,在烟墩山的周边,还有一些已经长满了荒草的山堆,相传也是董大老爷的墓冢所在地,这些分布在烟墩山四周的小山堆,以及南簏的主墓冢,据说都有可能埋葬着董大老爷的尸身,直到现在,人们其实也并不知道哪座墓才是董大老爷真正最后安息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呢?相传董大老爷出殡的时候,董大老爷家的佣人们一共从宅第里抬出了大大小小的七口棺材,就分葬在这附近七个山头之上,在出殡的七口棺材中,只有一口棺材里有董大老爷的遗体。董大老爷的后人之所以要做出这么多的疑冢,据传董大老爷的陪葬品十分地丰厚,那些土堆里面,埋得都是董大老爷在清朝做官时俸禄的银两,还有一些皇帝亲手御赐的各种精致奇巧的宝贝,随意地挖出来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不做些疑冢的话,倘若被盗墓贼光顾了怎么办呢?乡里人从来都讲究入土为安,谁愿意死后还不得安宁?是否真的如此,目前还不得而知。

    现存的这个墓冢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只是这座墓冢从规模和型制上来看,都是最大的,所以应该是真的。也有一些老人说,那些荒土堆,其实也是董氏家族墓群的一部分而已,并非是董老爷的疑冢,所谓的陪葬品一说,纯属无稽之谈,“文革”的时候,那些激情澎湃、誓将阶级斗争进行到底的红卫兵带着一大群人,在烟墩山连续挖了许多时日,几乎把整座烟墩山都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在董大老爷的主墓室里确实挖到了许多成色不错、而且也颇有价值的瓷器、翡翠玉器,还有金银器之类的陪葬品之外,其余的东西,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价值可言,据说这些琳琅满目的陪葬品被红了眼的红卫兵们装了整整三个大木箱子,当天就作为辉煌的战功,而被运到了县城里,后来,这些珠宝究竟流落何方,也是无人知晓。只是可怜了董大老爷的骨架,还有董氏家族前辈们尚未腐烂的尸身,被红卫兵七手八脚地从棺木里掏出来之后,硬是被横陈在墓地的一旁,在烈日和风雨的侵噬之下长达半个多月,最后才终于被董家的后人战战兢兢地趁着夜色给小心地拾掇了起来,真是可叹呀,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些在我们乡村里被说了近乎玄妙的传言,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但不论如何,位于烟墩山南簏的董大老爷墓地也确实是一块绝佳的安身之所,这里山环水抱,藏风聚气,树木荫翳,林壑幽美,也的确是难以复制的风水宝地,村子里稍微懂得一些风水学的老一辈都认为,这里群山起伏,气象万千,有的山脉盘旋,伏首舐尾,有如回头之龙;有的山脉耸立巍峨,似腾龙之势;有的丘陵则匍匐精深,生动活泼,如飞龙在天,俗称“生龙”;有的山势磅礴,脉理隐延,如浮排铺毡,俗称“隐龙”。烟墩山这里的山脉走势,虽谈不上高山险峻,但从古代风水学来分析,墓陵前山呈来龙高远、山峰圆润、势雄力足、如珠滚动、气脉贯注旺山之势。墓地左右各有砂山一座,应属左青龙、右白虎护卫穴区,因而有不易不被自然侵扰之意。主墓后有一环形靠山,整座墓陵有坐太师椅之韵味。

    纵观墓陵前后左右周边地理环境:似环抱有情,不逼不仄,呈现青龙蜿蜒,白虎驯顺之态。墓地前有一田冲,一泓清澈溪水自西向东南从墓前蜿蜒流淌,古代风水学说:“有东南流水葬之者富贵,祐子孙钟情作穴,开阔降势,方名玄武垂地,穴地内水与外水相接,环绕流过穴前,方名朱雀翔舞。”董大老爷墓陵的地理环境均符合古代风水中的几大要素,也许这就是东方风水文化中的最佳“灵地”之一。

  董大老爷墓陵虽屡遭破坏,但保存下来的模样仍然让后人叹为观止,墓陵内许多清代墓冢的典型建筑,这些建筑亦足以让人领略到近一百五年前的原貌。除了“功高德尚”石牌坊之外,墓室旁边的石雕马、石雕兽、石雕鹿、石雕文臣俑以外,最为突出的就是董大老爷的那一块墓神道碑。据老人们说,董大老爷墓地原本有神道碑共三座,两座在墓地前首,与中轴线偏东两米处并列而坐。另一座神道碑则以中轴线为准立于坟冢封土之前。

    据典籍记载,三座神道碑均以螭首龟驼式,俗称屃赑。古代传说屃赑是东海龙王所生九子中的四子,好负重,古代帝陵、将相王侯墓地神道碑均雕成螭首龟驼状。这也足以证明董大老爷墓葬规格及主人身份。董大老爷墓地前两座碑通高两米四,宽约十公分。神道碑上方镂雕龙形纹碑额,蛟龙腾云驾雾、昂首伸颈、突目圆瞪,竖牛耳,四足显露,雕刻精湛,神态逼真,时代特征明显。碑板上下作榫卯与碑额及龟座抖接。墓前两座碑面分别以楷书刻“大清诰封从四品中宪大夫震鲲董公之神道”和相关的铭文。从两碑的石质、规格、形制铭文字体和雕刻工艺等来看是基本一致的,显然出于同一匠工之手,这两块歌功颂德的神道碑,如今也无从寻觅,可能也是在兴修林家圩水库的时候,被垫入到河床底下了吧,谁又能够知晓呢?


   令人感到颇为惋惜的是,这些在墓冢旁边原本整齐排列的石雕、石翁仲和石象生,还有那一块两米多高的神道碑,都没有逃得过“文革”与“破四旧”的那一场浩劫,如今,当我们走进董大老爷的陵墓里,依然能够看到一些没有搬去兴修水利的石雕像,那些石雕像都被人为地拦腰截断,或者被人用锄头等利器捣成了齑粉,零星地散落在墓冢的周围,原本气势磅礴的墓冢,也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薅草,虽然董氏家族的后人们偶尔会去打理一番,但是气数远远不及从前。

   如今的董氏家庭,在我们那一带虽远远不及清代的鼎盛时期,却也依然枝叶繁茂,瓜瓞绵长,在董家庄的村东头,那一座始建于清代乾隆年间的董氏宗祠,虽早已破败不堪,却仍旧门楣上横悬一块“濡西望族”的匾额,还是民国初期时任安徽省众议院的一位议员所书,落款是“民国三年无为州卢恩泽敬题”。

   依据嵌在祠堂内壁、一块刻勒于“乾隆三十二年”的碑文推测,祠堂的建筑年代最迟也在乾隆皇帝在位的时期所建,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据守护祠堂的一位董姓族人介绍,祠堂原址是在靠近圩内河边的一个村庄,后来为避长江水道洪涝灾患而迁至这块岗地上。早年,祠堂门前曾竖立一根高大的旗杆,从那时起,祠堂所在的这个村子便改称董家庄。

   竖旗杆,在封建时代是统治者旌表有功名、功德、声望家族的一种表彰形式。按规制,官员到此,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以示敬畏。可见祠堂前的旗杆,在当时也为董氏一族增添不少荣光。在祠堂左侧不远处,当年安插旗杆的石夹和石鼓依然还能够被人们看到,可惜却早已被分作了两半,一半成为菜园的墙脚,另一半被村民们移作石凳。石鼓直径约八十厘米,围径有一米五。旗鼓相当,看来旗杆高度至少有两米开外。祠堂三进五开间,配有附属用房。屋宇高大,立山重檐;雕梁画栋,彩绘格门;粉墙黛瓦,滚水天花,地道的徽式建筑风格。解放前,祠堂被族人用作学馆;建国后,政府征用为粮库。所以,文革中得以幸免破坏。

   然而,由于年久失修、风雨侵蚀,加之粮库弃用后又少人管护,最后一进已是残破不堪,倒塌的地方草木葳蕤,小树有一人多高。所幸前进房屋及天井边厢屋还比较完好。油漆斑驳、彩绘陈旧的梁柱,仍能显示昔日的华贵。遍布门窗、房檐、梁柱的三雕图案,刀工细腻、线条流畅,非今日一些仿古建筑所能比拟。

   县里的一些文物专家在尚未见到那块碑文时,就从梁头上钩状半月草纹认定,此等雕刻工艺定是出自清代康乾盛世时期的工匠之手。祠堂门前原立有大小石狮各一对,而今,幼狮父母不知去处,只剩下一对“兄妹”在不弃不离地守望双亲归来。祠堂大门上方,双龙戏珠的石雕气势磅礴,生动传神。横亘“董氏大宗祠”门楣上的那块匾额特别引人注目,彰显董氏曾经有过的辉煌。

   文物专家对这座祠堂仔细考察后,赞叹不已,誉称其为“濡西第一家”,并建议乡政府申请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积极创造条件,力争早点修复此董氏宗祠。董氏作为濡西的名门望族,也是极有根源的,仅董氏在濡西的一支,在历史上就曾经出过许多的举人和进士。而清代文学桐城派早期的一些代表性人物,即与濡西董氏也是共祖同宗的关系,从无为州的卢恩泽为董氏宗祠题匾来看,这也在情理之中,而称董氏为“望族”,此语亦属不妄。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5-4 09:34
《乡村旧闻录》是我构思已久的一个长篇,许多的故事来自于我们当地的传说,或是我小时候道听途说而来的小故事,其中,小说后期的一些故事,确实是我亲眼见证的,这是一篇伤痕累累的故事,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文字,是否又会给当事人带来新的伤痛,所以在行文过程中,我使用了大量的化名,只是不想唤醒那些早已经被世人遗忘的痛苦回忆,伤痛已然渐渐抚慰,再去无端掀起心灵的波澜,终是无益!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5-4 09:34
继续写起!
作者: 清风剑客    时间: 2017-5-4 09:35
                乡村旧闻录
                 (五)


    常言道:树倒猢狲散,树倒了,树上的猴子自然就会散去,董大老爷作为董氏家族的一面靠山,如今因病而逝,家中原本依附于他的各类人等,也就一哄而散了。董大老爷这一死,董家庄上上下下可就真的乱了套,董氏的家道也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冷清了一大截,董大老爷有一结发妻子,还有几房年轻貌美的姨太太,可惜的是,那几个姨太太正值青春时季,韶华光景,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去为先夫守灵的呢?偌大的董宅里面,整天都是吵得不可开交,终日不得安宁,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争得董大老爷那些尚且遗留在世间的丰厚的家产!

    董大老爷在世时,县衙乡里的各路达官贵人、还有那些与董氏家族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们,隔三差五地都会来亲自登门拜访,笑容谄媚,以求依附,或有其他企图,那场面,真可以用“门庭若市”四个字来形容,董氏家族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景象,董大老爷虽无三房正妻,但是四妾确实是有的,用农村里的老话来说:哪只老牛不喜欢吃嫩草呢,何况董大老爷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这点架子都没有的话,那还配得上他的尊贵身份和地位吗?

    如今董大老爷呜呼哀哉而去,董家大宅里一下子没有了主心骨,那些争风吃醋的年轻的姨太太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可丝毫不顾忌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哪里还会为董大老爷守灵呀,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到了这样的节骨眼子上,都是一堆废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到是真的!可怜这董大老爷的尸骨未寒,这些姨太太们就在先夫的牌位前面打得结了球,衣服被扯得前襟不搭后背,精致而又娇柔的脸颊上,也是被细长的指甲抠得尽是窟窿,反正董家大宅铁门一关,更深似海,几乎与外界隔绝,谁又能窥探出这里面的状况,所以,这些姨太太们更是肆无忌惮的了,唉,总是这样的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董大老爷的结发妻子张氏,据说还与清廷的中堂大人李鸿章有一些亲戚关系,好像也是李中堂远房的外甥女吧,具体怎么样,我也说不清楚,此亦无从稽考,只是乡里的言谈而已,反正张氏恭人的架式还是很高的,据说董大老爷在清廷里因为得罪了八国联军里的洋鬼子,犯了近乎抄家灭门的死罪,就是张氏恭人亲自找中堂大人李鸿章求情,这才得已从轻发落,使得董大老爷能够拖家带口连夜从京城一路有惊无险地返回老家,从这一点上来看,张氏恭人确实是胆实过人的,原本董大老爷倒是可以安心地颐养天年,只是时乖命蹇,董大老爷命数也着实短了些,回来之后不久,就因提心吊胆而身染沉疴,留下偌大一个家世,含恨而誓!

     张氏恭人在董氏家中,也是很有权威的,整个董氏家宅,在她的精心打理之下,一切都是如此地井井有条,但是不管怎么说,张氏恭人的命还是比较苦的,毕竟年纪轻轻,夫君便已然离世,可怜可叹!张氏恭人膝下还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从此之后,母子两人也只得相依为命了,董氏的家宅,指望那些各自心有鬼胎的姨太太们,完全是不靠谱的!

     董大老爷过世之后,张氏恭人为了明哲保身,不得不遣散了家里的一大帮女仆和佣人们,只留下几个贴身侍奉的丫鬟们,其余人等,每人分发了一些银两,便教这些下人们各自安身立命而去,而那些无处寄寓的几房姨太太们,张氏恭人也是无法安置,乡里面从来就是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道理,几房姨太太怎么说,也是董大老爷在清廷做官时,明媒正娶而来的,张氏恭人想要像打发下人那些遣散她们,谈何容易?然而,这些姨太太们的行为越来越是僭越,甚至敢在董大老爷的牌位面前扭打一片,辱骂之声,更是不堪入耳,这如何是好?张氏恭人若是置之不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长此以往,也绝对不是个办法呀!毕竟她现在就是一家之主,而且几房姨太太的冷嘲热讽之中,矛头也直指向她,争来吵去,无非“家产”二字!

     终于有一天,董大老爷的结发妻子张氏恭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董大老爷的灵堂之上,张氏恭人雌威大怒,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摆放的贡品哗哗作响,姨太太正吵成一团乱麻的喧嚣声,倒也顿时就清静了下来,张氏恭人也没有多说一些什么,她从来就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那些姨个个衣衫不整地盯着张氏恭人看去,一脸茫然的样子!

     张氏恭人也没有多说一些什么,她从来就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董大老爷的那几房遗孀太太们大概也没有想到吧,所以一个个似石头雕着的怔在那里,头上的抓髻歪散在一边也顾不得去理一下,身上被扯得稀碎的衣裳,如同布片似的,一条条地披在那些姨太太们娇柔而玲珑的躯体上,姨太太们也不得法,只得睁大眼睛,诚惶诚恐地望着张氏恭人,张氏恭 人面孔十分俊毅,表情亦是非常严肃,她还是一言不发地,只是朝着家里留下来的那位六十多岁的老管家挥了一下手,老管家便带着几位张氏恭人贴身的丫鬟,领命而去。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老管家和丫鬟们抬来一具大木箱,很沉的样子,张氏恭人轻轻地吩咐着打开,只见一道祥光从箱子里面透射而出,照耀在每一位姨太太惊恐而又欣慰的脸颊上,张氏恭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款款地走到箱子面前,从里面抓出了一大把的金银首饰,朝姨太太们走过去。

     散尽珠宝,张氏恭人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便一拂衣袖,头也不回地进入到自己的闺阁之中,那几位年轻而又貌美的姨太太们,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态势,木头桩子似的愣在原地许多,这才互不搭欠地回到各自的房间里,默默地收拾好了衣物,也许是太过羞赧的缘故吧,招呼也不情愿打上一个,便趁着明光光的月亮,消失地茫茫的夜色之中,她们就在那天夜里离开了董家大宅,她们就这样走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村子里的很多老人们都说,这些姨太太们是带着钱财,连夜乘坐马车,纷纷回到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娘家,然后各安天命,终老而去;也有老人们说,这些红颜薄命的姨太太们在半路上,就被起了歹毒之心的马车夫们结果了性命,钱财刮尽了不说,甚至还受到了非人的凌辱与责难,死相极其难看,村子里还有人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他们就在离村庄不远处的某个密林深处,见到了一具被人草草掩埋的姨太太的尸身,身上的衣裳被扯得如同叶片一样,下体还是赤裸的,云云。

     反正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死个把时乖命蹇的小女子又算得了什么,话又说回来,任凭你是多么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是深宅大院里的阔太太们,只要你走出了这个大宅门,失去了原本强大的靠山,那么你的性命,就比蝼蚁还要贱上三分,谁又把你当人看呐?村子里的一些见识短浅的人说,这都是姨太太自己作死,放着那么宽敞的大屋不住,非要一天到晚地吵个没完没了,闹着争什么家产,何况自己在董家大宅的时候,连个蛋都不曾生下一个,还有脸在闹事,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那些姨太太们最终的境遇究竟如何,村子里也没有几个人真正地知晓,我倒宁愿她们每个人都能够在顺利地回到老家,然后各自得到善终,也许她们之间某些人的结局,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残酷,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时间过了这么久,很多事情已经传得玄之又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作者: 翰林探花    时间: 2017-5-4 10:02
清风剑客 发表于 2017-5-4 09:34
继续写起!

支持长篇有续,欣赏坚持写起。。。。





欢迎光临 北斗六星网 (http://bdlxbbs.top/) Powered by Discuz! X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