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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城市女子系列第三部小说连载:我叫王行知(更新至二十一/74楼) [打印本页]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2 22:49
标题: 城市女子系列第三部小说连载:我叫王行知(更新至二十一/74楼)
本帖最后由 林耳 于 2021-10-9 14:20 编辑

北北,我来交作业。嘎嘎。今天刚把故园写结束了。
看我多么勤快啊。自吹自擂一下。
当然,写字也是自娱自乐一下。


                 我叫王行知
                    碎红如绣
(一)
这天堪称王行知人生史上至悲惨一日:先是挨了营销与法务的一通斥骂——业务三部统共一台大型复印机,运营小陈同法务小郑同时前来影印合同,都宣称事态紧急,行知手头有工作,他们便自行复印了去,谁知到午后小郑气急败坏跑回来,原来众文件里有一张至关重要的补充,被小陈装订进了在册合同目录,二人七手八脚翻查找出,总算赶得及开庭。
小陈小郑一肚子火均发到行知身上:
“影印文件根本就是前台职责,我代人受过。”小陈说。
“就是就是,”小郑附和,“行知来历不明,学历低下,更兼笨手笨脚,不知怎么会混进公司。”
她们关起房门议事,声音却似梆子嘭嘭响,存心叫行知听见。
行知低头腼脸,只当寒风过耳。
她已经习惯同事们的非议。
当初姑母劝她进公司,她也徘徊犹豫,最终被母亲的高昴护理费打败。
姑母说:“行知,晨泽是本市数一数二大公司,福利好待遇好平台好,你去了保管受益匪浅。”
是,姑母没说错。晨泽福利好待遇优口碑佳,连带同事个个品质优异,不要说国内名牌高校,纽约英法归来的翘楚都比比皆是,他们绝无可能做错。
要错,只能是她王行知。
行知有自知之明,从不与人争辩。
骂自由他们骂好了。她想,每月领到的薪酬才最实际。
代表真金白银的数字短信通知上闪一闪的时刻,是王行知最开心的时候。
然后,她要将它们悉数取出:大部分上缴医院,一部分给老好外婆,交房租,所剩无几的担代自己生活。
行知自懂事以来,即知道钱比天大的道理。
受了委屈发火不是不可以,挣一份薄面,然后呢?四面树敌,又不能替她挣得多少天护理费。
是,行知一贯现实。
她低三下四,起码在没出状况的时候,不会有谁多注意一个前台。行知只求无功无过地赚取一家温饱。
也有新来同事极会做人的,张口闭口李经理王主任,一张嘴涂蜜抹油,又端茶递水,每天分享零食茶点,很快令人印象深刻。
行知从来不懂做人。于是愈加惹人生厌。
“来了一年了,从未见她做东请客。”
“行知自身十分朴素,你们可见过她采购新衣佩戴饰物?”
——大家想一想,果然如此。王行知总穿一件灰扑扑款式过时中长棉袄,似一尊水泥桩子。
“葛朗台?”
大家哧笑。“也不见她有朋友。”
“像她这样行事孤僻,怎么可能有朋友?”
是,她们又说对。王行知没朋友。她独来独往。她没时间亦没精力去结交朋友。
朋友是什么?少不得迎来送往,逛街吃茶,王行知的时间金贵,她无意在交际上耽搁。
终于有人站出来讲句公道话:“背后莫议人非,这是起码道德。”
那帮人哗一声散去。
“行知,她们只是闲聊,并无恶意。”
王行知轻轻唔一声。
即使恶言恶语,她也没有时间同她们计较。
帮她讲话的是业务三部新调来的领头羊李菁,年初自澳洲归返即被晨泽聘用,十分具有才能。
李菁人美,身段好,待部下又和善客气。王行知非常喜欢她。
但她一向不谙表达。
于是又有人说:“王行知不识好歹,李经理这样偏帮她,连屁都不知道放一个。”
行知听到,暗自笑。这群高材生如此譬喻,呵呵。
她清楚李菁才不会耿耿于怀。
母亲清醒时会同她说:行知,脾气好是好事,但不可一味忍受,叫他们越发嚣张跋扈。
行知微笑拍打母手背:“我晓得。”
——中学时候她个头弱小,站在角落毫不起眼,也是班级顽童欺侮对象。那时母亲还没患病,会得跑到学校,指住顽童鼻头训斥:
“再欺侮我家行知,我就对你不客气!”
渐渐不敢有人招惹行知,都讲王家有一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护住她。
行知回忆往事,眼眶濡湿。
她没有父亲,母亲亦是养母,自孤儿院将她领出,一向视如己出。
母亲脸庞上有烟火薰炙的一块紫黑伤痕,从左眼角一直拉到下巴,狰狞异常。
但是行知从不感觉恐怖,小小的她会得坐在母亲膝头,巴掌抚住那一块伤痕轻轻抚摸,并奶声奶气地问母亲:“妈妈疼不疼?”
行知记得母亲将脸紧贴住她的小脸,回答:“不疼,不疼,有行知妈妈一点也不疼。”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3 08:28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32 编辑

题外话:同明月玩笑,说这是城市女子系列的第三部。第一部的女主角叫李沫沫,是个大龄香水推销员; 第二部的女主角叫以玛丽,旅行社的导游。第三部便是王行知,一个大公司的小前台。
我好像对这个社会底层的寻常女子,都有特殊情感。因为折射?共鸣?不清楚。反正天生不会白富美。
嗯,期待以玛丽和王行知,都能有李沫沫那样顺利美满的结局。

(二)                              
行知服务的公司以销售房地产配套为主业,专事供应新型马赛克、瓷砖及防水涂料,近年更在郊区添置两座厂房生产家私。城市发展日新月异,新一代青年审美奇突,紧贴潮流,东西设计得简洁明快富有个性才会叫好卖座。

晨泽设有强大设计部,从生产设计至装修可谓一条龙服务。故而客似云集。每年楼盘销售旺季,亦是公司最为忙碌的时候。整个设计部夜夜灯火通明,设计师们红肿双眼挑灯夜战,时常伏在桌上盹过一宿,早晨匆忙洗漱继续战斗。

王行知身份卑微,并不用扑在沙场。可是免不得要做些服务,下班也由五点延宕至八点。

不会做人是一回事,工作尽责完成是另一回事。

行知从不把旁人的目光背在背项上。

她伸一个懒腰,收拾东西走人。

到公司楼下,才迈出一只脚,突然雷声巨震,闪电如银蛇腾起,大雨鞭似啪啪落下。

行知发呆。她没有带伞。

天气预报测算失灵,行知对它过度信任,是以手足无措。

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行知抬腕看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她心急如焚。

老好外婆昨晚跌伤了腿,刘医生嘱咐行知:“要好好照顾老人,年轻人,不要只顾潇洒,想一想将来自己老的模样。”

行知哭笑不得又不想辩解,只有频频点头称是,毕恭毕敬送仁心仁爱的刘医生出门。

外婆嗫嚅:“行知,我只是想爬到隔层拿冬菇下来,你天天加班,外婆想熬冬菇汤给你补补元气。”

行知装瞪眼:“你又不乖,连累我被刘医生劈头盖脸一通骂。快发誓你再也不干危险的活儿了。”

外婆并指发誓:“为着我乖孙女行知,我不会再做危险的事。”

外婆自然也不是亲生。行知到王家报到时,家中便只得这俩母女。那时外婆尚未年迈,早上到街口做早点贴补家用,四点即要起身准备。母亲则身兼数职:饭馆洗碗、清洁马路、承接工艺品厂手工活。

一家子吃穿用度全部由此而来,吃得多少苦也只有自己清楚。

王行知略为懂事起每一年生日的愿望只有一个:让外婆母亲安享晚年。

此刻大雨横扫,行知焦灼:时间每分每秒无比珍贵,她决心冲去公交车站。

正待付诸行动,有人招呼:“王行知,没带伞?”

行知不好意思:“李经理,你也这么晚。”

李菁笑:“公司最近货品供不应求,连工厂都轮换两批工人连夜赶工,设计部更加,人人忙至焦头烂额。我下来去替同事们买几杯咖啡提神。”

行知对李菁钦佩更添一重。

她没有丝毫高管架子,随和温柔,愿与士卒同甘共苦。

买咖啡这等小事,原可以分配到行知头上,她却亲历亲为——大概是看穿了行知不愿浪费时间做这等事。

“雨太大,我叫了朋友来接,不如先送你回去?”

行知喜出望外,忙不迭感谢:“太谢谢了。”

——换作他人,恐怕她会踟蹰,由李菁提出,简直是雪中送炭。加上担心外婆,更没有推辞的道理。

过一会儿,驰来一辆银灰色雪铁龙。

开车的是一位男士,行知坐在后座,看见李菁亲昵地靠过去替他整理一下头发。

王行知赶紧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

对不该管的闲事行知从来具备自动屏蔽功能。

她闭上双目,嗅着车厢内好闻的香水气味。

行知自己不用香水,却对香水味道比较敏感。都会不少妙龄女郎穿着摩登艳丽,个个堪可登上时尚杂志封面,但被满身廉价香水气味出卖。行知有时与她们同搭电梯,那股刺鼻香氛在电梯逼仄空间持久盘旋不散,恍如冤魂,实在叫人作呕。

李菁也搽香水,浅淡的青草香,十分自然熨帖。

他们在路口放下行知调头离开。行知只需要走一小段路程,并且雨不知何时渐作淅沥。

王行知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她大大呼出一气,小跑冲回家。

老好外婆可怜兮兮地坐在床上张望,见到行知,如同孩童看见糖果:“行知你终于回来,我好饿。”

行知诧异:“为什么不煮面?”

“煤气用完了,我一个老太婆背不动去换。”

行知恼怒,她明明一早打电话给街口阿蔡吩咐他替王家换一瓶煤气。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口口声声没声价说:王行知,由我来照顾你们祖孙三人。

她走去搂住外婆脖颈:“外婆,明天发薪,奖金会比上月多出不少。不如我打电话点街口的麻辣香锅请你吃。”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1-13 10:03
问好绣
昨天晚上睡前就看了主楼的,手机木回复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1-13 10:09
对以玛丽还印象深刻呢,原来终于写完了吗?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1-13 10:14
身边许许多多向王行知这样普普通通的人,过着这样普普通通的生活,可是一样也演绎着自己的精彩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1-13 10:14
热烈期待王行知的故事继续继续……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3 12:25
北原 发表于 2017-1-13 10:09
对以玛丽还印象深刻呢,原来终于写完了吗?

写完了。
嘻嘻。
现在是城市女子系列第三部:王行知啦。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3 15:45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33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7-1-13 12:25
写完了。
嘻嘻。
现在是城市女子系列第三部:王行知啦。

(三)
行知每天五点就必须起床起漱,六点在公交站台下等班车。
王行知的住所离公司比较远,一处在城市东南,另一处在西北,好在有直达公交。如果错过六点半的班车,行知就会迟到。迟到一次,公司会象征性地扣减十元工资。这点处罚对其他人来说不碍事,王行知不一样。行知不允许有这一类无谓支出。
公司人才良莠参差,也有人不拿这点工资当回事的,月迟到次数累积可达六次之多。行知听她不以为意地告诉别人:嗯,两次醉酒,一次堵车,还有实在恋床起不来。
王行知替她心疼白白流掉的六十块,老外婆可以买不少好菜了。
她低眉垂目,越加兢兢业业,不敢掉以轻心。
谁不愿意多睡一会儿?尤其寒冽天气,裹在被子做梦,简直是人生享受。但是多睡就意味着迟到,钱会长了脚蹭蹭跑掉。
姑母劝她搬到公司附近。行知确实也动过心,奉献了三个周末给房屋租赁公司,因为地段有别,租金是现在的四倍,行知立刻选择放弃。
姑母偷偷塞钱给行知:“姑妈补贴给你。”
行知坚辞不受:“不用姑妈,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负担一家生活。”
姑母是唯一同王家走得勤快的亲戚。照称谓,她应该是父亲的姐妹。然而王家每一位都对父亲讳莫如深。
他们从不提,行知也不好问。好在王行知情感并不过于充沛,即便连生父生母她也毫无探究兴趣,何况养父。
王行知的世界里只有老外婆、母亲同自己。
姑母是好,毕竟嫁给了别人家。行知小时见她拿一叠钞票给母亲,母亲不要,双方推来攘去,姑母身边一个男人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人家不要就不要,你瞎操什么心?
语气里的鄙夷不屑,行知永生难忘。
那回外婆生病,从夜里咳到天明,拖了一个半月不见好转,再去检查,换回一张肺炎住院通知单,使窘困的王家雪上加霜。
姑母不知打哪听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救济,被母亲婉拒过去。
王行知这点深具母亲风范:是我的,一分不可少;不是我的,一分不会要。
后来外婆没去住院,靠着刘医生及民间药方,病却奇迹般地好了。
为此行知深深感谢上天。它冥冥中有所安排,不会折断风中的芦苇,不会将苦难全部施加在同一幅肩膀。

她找个座位坐下。脑子将当天工作过滤一遍。
公司前台这个职务,事情琐碎繁杂,各种部门均可指派调用,从客户接待、项目梳理归类、直到茶水果盘的清洁、植物生长摆放……毫不起眼又不可或缺。
王知行尊重自己的工作,尽量做足十分。
尽管如此,地位使然,不免沦为别人的发泄对象。
“王行知!给我订的机票怎么不再是头等舱?”
——行知取出新出台文件指给他:公司开源节流,表格上清楚标明应该购买普通舱。
“王行知!让你叫的空调维修师傅人在哪里?”
——行知又打电话,再三赔不是:“我明白,预约的是十点,现在九点二十,天气寒冷,麻烦师傅尽早赶到。”
到处作揖,求爷爷告奶奶。
幸亏行知脾气好。换作其他人,未必能捱下来。
日复一日,一年就这么走过来了。
过年时,行知接母亲回家吃团圆饭,她破天荒买了两件价值不菲的新衣赠予外婆和母亲作新年礼物。
外婆感动得老眼盈泪。母亲笑嘻嘻一把抢去,穿着坐在饭桌前,像个喜庆孩童。
行知想:要是时间定格在这温馨一刻,该有多好。
她又想:赚得很多很多钱,置换一间大屋,一家三代其乐融融地生活,才叫痛快。
谁想得到素朴不起眼的王行知竟有这远大志向。

这一路二十几个站台,行知渐感疲乏,阖眼休息。正迷糊间,手机叮叮响起,行知听到医院护工吕阿姨急促叫喊:
“行知行知,快点来不好啦,你妈又闯祸了!”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7-1-13 17:32
上茶
作者: 苏力    时间: 2017-1-14 17:03
上花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9 08:46
虎步漫游 发表于 2017-1-13 17:32
上茶

谢谢虎兄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9 08:47
苏力 发表于 2017-1-14 17:03
上花

谢谢苏爷。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9 08:48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34 编辑

(四)

王行知急得跳脚。

她选择最近车站下车拦的士,同时向主管和人事告假,手机却如何也打不通。

无奈,行知只好致电公司,由李菁接起,行知心内暗呼:万岁。

她简短说明缘由,李菁关切地安抚她:“一定不是大事,切莫慌张,人事这边我替你请假,你处理完回来补办手续即可。”

她语气沉稳、温柔,不知怎地,行知焦躁情绪渐渐得以控制,到医院后直扑母亲病房。

母亲同另一老龄痴呆患者共居一室,此刻她惴惴不安地坐在床沿绞弄手指,像幼稚犯错的学童。吕阿姨双手叉腰,鼓着腮帮站在一旁狠狠教育:

“又抢东西又打人,你可真长进!活一把岁数,越老越糊涂!”

行知赶紧上前护住母亲。

她赔笑:“阿姨别生气,我妈怎么啦?”

“午后王阿姨孙女过来看她,你妈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看自己的电视的,忽然跑去抢人家孩子手中洋娃娃。”

行知看母亲一眼。

吕阿姨继续控诉:“人家请她归还东西,她竟同人家推搡起来,弄得鸡飞狗跳!”

行知急忙问:“张阿姨可受了伤?”

“幸好只是脚踝扭了,不然你们这回可兜不了吃着走!行知,不是我说你,知道妈妈是这种情况,就应该多抽时间来陪她或者给她转间单人病房。她这个闹法,谁吃得消看顾?”

行知一个劲点头,微笑。

她不敢得罪吕阿姨,之前为母亲请护理工,只有吕阿姨能够干满一周。除了她,没有人愿意拿雇主出的这份价钱。——她们统统看不上。

行知深知稳定军心的重要性。吕阿姨说东王行知绝不会向西。

她也不能叹苦经:我为着一头家有多忙碌,看,要付房租要赡养外祖母要支付这儿的医疗食宿护理费。

行知不期待从吕阿姨处得到同情。她不期待从任何人处搏取怜悯。

除了为经济犯愁,行知自觉深受眷顾:王行知有一颗懂得感恩的心。

时常听见别人抱怨:父母拿不出买房首付,需要自己月供还贷;爱人不够体贴,谈了三两年都挣不到一辆跑车相送;工作做得似头蛮牛,也不见加官进爵……

渐渐壮大声势,由两三人窃窃私语变作群体讨伐,没有一个人过得顺心如意,社会亏欠了他们的。

行知从不参与这种无聊讨论。

她想:父母供养成人已尽到义务,哪条法律规定房子一定要由父母出资?爱人体不体贴,不是拿钱买菜,需要称斤论两,工作有自主选择权,又没人拿绳子绑住不给调换。

她埋头做事。

于是同事又私下耻笑:“行知不知有无烦恼,木头似的一个人。”

“书上说,闷声不吭的人最阴毒。”

“一条小鲤鱼能翻多大浪?淑秋,你职场小说看太多中毒。依我看,行知就是这幅脾气个性。”

行知感激看不起她的这位同事。

叫他们看不起好了。王行知有王行知的为人处世,她又不为流言讨生活。


吕阿姨抱怨了一阵,说家中有点事要处理,匆忙走了。

每次行知到医院,都是吕阿姨解放之时。她有各式各样奇葩的理由需要回去:孙子没人管、变天了被子没收、有老朋友约好来探望且不能推辞……

行知由得她。实在是害怕吕阿姨撒手不管。

有一次吕阿姨生病,行知请三天假照顾母亲,医院家里两头跑,回到单位还被人批评对工作不负责任。

批评她的是业务二部的储经理,与李菁同级,但品性较之李菁不可同日而语。

那男经理并非针对行知,而是针对整个业务三部:三部业绩遥遥领先,惹得另两部门眼红。

行知懒得解释,只觉得亏欠李菁,愈加卖力做事。

王行知有太多的人需要顾虑。

她并不感觉疲累,许是一早已经累习惯,她只求做到能力之全部。

吕阿姨一走开,母亲立刻委屈辩解:“那是行知的娃娃,我拿回行知的娃娃有什么错。”

母亲潜意识有些畏惧李阿姨,行知鼻尖发酸,搂住母亲肩膀温语安抚:“妈妈,那是别人的娃娃,行知已经长大,不再需要洋娃娃了。”

母亲的病症越加严重,她记得从前的时候要比现在多得多。行知记得六岁那年她同母亲出门,站在街边等母亲时,就盯住橱窗里的一只洋娃娃发呆,母亲没有多问,但这一年她得到的生日礼物就是那只娃娃。

娃娃此刻还在行知书桌上,那是最叫行知感动的礼物。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9 08:48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43 编辑

(四)

王行知急得跳脚。

她选择最近车站下车拦的士,同时向主管和人事告假,手机却如何也打不通。

无奈,行知只好致电公司,由李菁接起,行知心内暗呼:万岁。

她简短说明缘由,李菁关切地安抚她:“一定不是大事,切莫慌张,人事这边我替你请假,你处理完回来补办手续即可。”

她语气沉稳、温柔,不知怎地,行知焦躁情绪渐渐得以控制,到医院后直扑母亲病房。

母亲同另一老龄痴呆患者共居一室,此刻她惴惴不安地坐在床沿绞弄手指,像幼稚犯错的学童。吕阿姨双手叉腰,鼓着腮帮站在一旁狠狠教育:

“又抢东西又打人,你可真长进!活一把岁数,越老越糊涂!”

行知赶紧上前护住母亲。

她赔笑:“阿姨别生气,我妈怎么啦?”

“午后王阿姨孙女过来看她,你妈不知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看自己的电视的,忽然跑去抢人家孩子手中洋娃娃。”

行知看母亲一眼。

吕阿姨继续控诉:“人家请她归还东西,她竟同人家推搡起来,弄得鸡飞狗跳!”

行知急忙问:“张阿姨可受了伤?”

“幸好只是脚踝扭了,不然你们这回可兜不了吃着走!行知,不是我说你,知道妈妈是这种情况,就应该多抽时间来陪她或者给她转间单人病房。她这个闹法,谁吃得消看顾?”

行知一个劲点头,微笑。

她不敢得罪吕阿姨,之前为母亲请护理工,只有吕阿姨能够干满一周。除了她,没有人愿意拿雇主出的这份价钱。——她们统统看不上。

行知深知稳定军心的重要性。吕阿姨说东王行知绝不会向西。

她也不能叹苦经:我为着一头家有多忙碌,看,要付房租要赡养外祖母要支付这儿的医疗食宿护理费。

行知不期待从吕阿姨处得到同情。她不期待从任何人处搏取怜悯。

除了为经济犯愁,行知自觉深受眷顾:王行知有一颗懂得感恩的心。

时常听见别人抱怨:父母拿不出买房首付,需要自己月供还贷;爱人不够体贴,谈了三两年都挣不到一辆跑车相送;工作做得似头蛮牛,也不见加官进爵……

渐渐壮大声势,由两三人窃窃私语变作群体讨伐,没有一个人过得顺心如意,社会亏欠了他们的。

行知从不参与这种无聊讨论。

她想:父母供养成人已尽到义务,哪条法律规定房子一定要由父母出资?爱人体不体贴,不是拿钱买菜,需要称斤论两,工作有自主选择权,没人拿绳子绑住不给调换。

她埋头做事。

于是同事又私下耻笑:“行知不知有无烦恼,木头似的一个人。”

“书上说,闷声不吭的人最阴毒。”

“一条小鲤鱼能翻多大浪?淑秋,你职场小说看太多中毒。依我看,行知就是这幅脾气个性。”

行知感激看不起她的这位同事。

叫他们看不起好了。王行知有王行知的为人处世,她又不为流言讨生活。

吕阿姨抱怨了一阵,说家中有点事要处理,匆忙走了。

每次行知到医院,都是吕阿姨解放之时。她有各式各样奇葩的理由需要回去:孙子没人管、变天了被子没收、有老朋友约好来探望且不能推辞……

行知由得她。实在是害怕吕阿姨撒手不管。

有一次吕阿姨生病,行知请三天假照顾母亲,医院家里两头跑,回到单位还被人批评对工作不负责任。

批评她的是业务二部的储经理,与李菁同级,但品性较之李菁不可同日而语。

那男经理并非针对行知,而是针对整个业务三部:三部业绩遥遥领先,惹得另两部门眼红。

行知懒得解释,只觉得亏欠李菁,愈加卖力做事。

王行知有太多的人需要顾虑。

她并不感觉疲累,许是一早已经累习惯,她只求做到能力之全部。

吕阿姨一走开,母亲立刻委屈辩解:“那是行知的娃娃,我拿回行知的娃娃有什么错。”

母亲潜意识有些畏惧李阿姨,行知鼻尖发酸,搂住母亲肩膀温语安抚:“妈妈,那是别人的娃娃,行知已经长大,不再需要洋娃娃了。”

母亲的病症越加严重,她记得从前的时候要比现在多得多。行知记得六岁那年她同母亲出门,站在街边等母亲时,就盯住橱窗里的一只洋娃娃发呆,母亲没有多问,但这一年她得到的生日礼物就是那只娃娃。

娃娃此刻还在行知书桌上,那是最叫行知感动的礼物。

作者: 幸福每一天    时间: 2017-1-19 09:54
坐等
作者: 幸福每一天    时间: 2017-1-19 09:54
第一部在哪呢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9 15:38
幸福每一天 发表于 2017-1-19 09:54
第一部在哪呢

第一部叫偷心。
我没有发。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1-19 15:39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37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7-1-19 15:38
第一部叫偷心。
我没有发。

(五)

离开医院,王行知马不停蹄地去探望“受害者”。
她打听到他们住址,提一兜水果寻上门去。门铃响了半天才出来一位女士,从猫眼里打量行知:
“你找谁?”
行知老实回答:“我叫王行知,我母亲跟张阿姨住在同一间病房。”
“原来是你。”
门遽然打开,那女士情绪激动,食指要戳到行知鼻尖上去:“我女儿吓得不轻我妈拐了脚,拜托你管好你家的神经病!”
妈妈不是神经病。行知在心底抗议。可是面对咄咄逼人的对方,她自知理亏,一味道歉认错。
张姨女儿面色有所缓和,她说:“你们王家的情况,我也听吕阿姨说过一些。你不容易。不过再怎样艰难,也不能放任你母亲伤害别人啊。”
王行知唯唯诺诺。
说得母亲似头老虎,但不管怎么说,是母亲犯了错,行知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递上水果:“张姨没事吧?”
电光火石间,房里冲出一位十二三岁小姑娘,气呼呼一把夺过果兜甩出老远。
她指着行知义愤填膺:“走!扫把星!害得我奶奶一星期下不了地!我妹妹到现在还在哭!”
然后扯过她母亲,恶狠狠“砰”一下关上门。
行知只听门内传出母女二人小声交谈,似乎大人在责备孩子不懂事,那少女低声反驳,渐而声息全无。
行知蹲下身子,一只只拾滚落在走道的水果。
她并不感觉多么委屈,行知很少腾得出时间委屈。她一面捡一面想:那么贵的水果,不要摔坏了才好,可以给外婆打打牙祭,多余的,可以请外婆制作糖水苹果、糖水桔子、糖水雪梨。
行知每月固定买两次水果,都是外婆喜欢吃的东西,刚上市的草莓、甜橙,行知从来不皱眉头,她买得数量不多,价格不菲。看外婆塞一颗草莓进嘴里细细咂啧的模样,行知只觉得满心都是阳光。
阿蔡家在街口有一档果栏,阿蔡要请客,行知知晓他的心意,笑眯眯问:
“你不是看不起我吧?”
阿蔡讪讪地收钱。
他对行知有意思,也明白行知有大志向,不会困吝于小街一辈子。
最主要的是,行知人穷志不短。不然,凭王行知的条件,像小飞她们那样去当个点唱公主,收入也好过现在十百倍。
就是这点让阿蔡更加着迷。
行知却只拿他当邻居。——连朋友都不是,行知礼貌、自信、精力充沛,就是没有时间交朋友。
对王行知来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每一寸时光都该有对应的价值。

她把水果重新装进网兜,步行去公交站。
此处位置偏僻,公交隔四十五分钟才路过一趟。
行知先打电话了解单人病房的定价,韩院长说:“行知,假如不是看在你姑妈的份上……”弦外之音,行知岂会听不出?只得再三表示感谢收了线。
姑母同韩院长是密友,故母亲的住院费用要比旁人低出两成。
看来母亲暂时是换不了单人病房了。除非自己连跳几级或业绩彪炳。——这个势利社会,做什么都要讲资历、讲成效、讲互惠互利。
行知低下头,轻微叹一口气。
班车迟迟不来,眼见天色转暗,行知颇觉浪费时间。可是为着省钱,也只有干等下去。
这时驰过一辆小车,又自前方路口调头回转。
男人摇下车窗,探问:“王行知?”
是暴雨夜陪李菁送她回家的男士。那次光线不好,行知又坐在后排;这次看得清楚,对方健硕阳光,一双漆黑闪亮眼睛,一口洁白整齐牙齿。
“我叫李健。”
行知惊讶他这么好的记性,竟记住她这无名小卒姓名。
李健笑:“你这么傻等不是办法,7路晚班车早走了。”
他拍拍车沿:“再给个让我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作者: 幸福每一天    时间: 2017-1-19 18:51
坐等坐等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1-23 20:26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7-1-19 08:48
(四)

王行知急得跳脚。

发重咯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1-23 20:31
像王行知这样的女孩子好少啊,不过我喜欢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1-23 20:31
也喜欢绣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2-3 14:44
北原 发表于 2017-1-23 20:31
像王行知这样的女孩子好少啊,不过我喜欢


我喜欢北北。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2-3 14:45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39 编辑

(六)
行知想拒绝,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迈入小车。

天色太晚,再这么等下去不明智,行知不舍得打车——古人云廉者不受嗟来食,王行知自问和品质高洁相比,还是现实比较重要。

她拍拍衣襟,缩到车后排去。

李健笑:“这样像雇佣司机。”

行知屏息凝神地看窗外。

长得帅有什么用?最讨厌就是这种纨绔子弟,仗着有钱,成日不务正业,为着新鲜,女朋友换起来一打一打。也还真有某些急功近利的少女愿意自降身段投怀送抱的。

行知是缺钱,但行知从不会走歪门斜道,妄想不劳而获。

李健转移话题:“怎么在这遇到你?”

行知简短回答:“今天请假。你呢,没去接李经理?”

“李菁今天开会,不忙到十一二点不会下班。你知道那种事业型女强人,把工作看得比谁都重要。”

他叹一口气。

来了来了。接下去就是:她丧失生活情趣,乏味无聊,我空虚寂寞满满需要人陪。

行知只装听不见。

男士偶尔从后视镜偷瞄一眼行知:第一次照面,他就感觉行知亲切。

李菁同他讲:不知为什么,公司那个娇小前台总觉熟稔。我与她十分投缘。

他那时候笑她:女人都是直觉动物。

然而现在自己也有同感,这是怎么回事?

他甩一甩头,把困惑丢开。

这一晚李菁果然十二点才回家。她蹬掉高跟鞋,一坐下就直嚷腰酸背痛,李健拿白花油给她揉擦肩颈。

“天天如蛮牛苦干,给阿姨知道要心疼死了。”

李菁瞪眼:“你不告秘她怎么会知道?”

“是是,我不告诉她。你也总该顾虑一下自己身体,晨泽目前运行良好,何必累死累活?”

“要是你愿意在晨泽坐驾,我甘愿即时环游七大洲四大洋。”

打蛇打在七寸,李健忙不迭转移话题:“今日商议什么大计?”

“能有什么,老调重弹。”李菁伸个懒腰,“行知告假,芷兰记不清楚三部各元老喝什么茶咖啡放几分糖,弄得大家怨声载道,芷兰不知张老患糖尿症,替他咖啡多加了糖,他当场黑脸。想不到前台竟如此重要。”

哗,小小一个公司前台不可或缺,若是王行知知晓,不知作何感想。

行知并不知道。她帮老好外婆清洗水果,看外婆横一刀竖一刀地进行切割,腌渍。

外婆很心疼:“真是糟蹋。”

行知笑眯眯搂住外婆:“不怕不怕,有外婆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

“行知,我和你妈累着你了。”

“外婆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家人嘛。”

外婆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倒没什么,你妈的病终究不是个办法。阿蔡是不是说他愿意照顾我们?”

行知拉下脸:“外婆,我们完全可以靠自己。”

外婆噤声。

王行知一向这个倔脾气,再说下去会惹她生气。宁缺勿滥是她奉行的原则。更何况阿蔡家虽有亓果栏,也只能勉强守住温饱,他一家五口至今缩在两方格子间内,情况较之王家并不见得好到哪去。

行知少年时便十分吸引异性,时常有愣头青式的小男生在巷口探脑张望,行知一概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那会儿她就同外婆讲:“还不晓得自己拿的是父母的血汗钱,挥霍无度,洋洋自得,简直丢人。”

阿蔡还算忠厚,面貌也讲得过去,在行知眼里,又未免小气木讷——做个好邻居是可以的。

阿蔡便规矩退一步当他的“好邻居”。

但是这日被嫉妒烧红了眼,特地跑来搬是非:“外婆,行知最近是不是交了个开越野的男朋友?”

“啊?”

“送她回来两三次了。”阿蔡好心提醒,“外婆,我不是讲人坏话,这个人同晨泽三部主管李菁——也就是行知上司是男女朋友,我怕行知行差踏错。”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2-7 21:01
只知有红花油,原来还有白花油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2-17 18:10
北原 发表于 2017-2-7 21:01
只知有红花油,原来还有白花油

有的有的。嘿嘿,功效差不多。r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3-2 15:05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42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7-2-17 18:10
有的有的。嘿嘿,功效差不多。r

(七)

次日行知提早半小时到公司。

她坐下翻查会议纪要。工作是自己的,务必要丁是丁卯是卯地一点点厘清。

芷兰的会议纪要东蹦西跳、层次不明,行知拿一只铅笔细细标注、补充。

行知十分感谢芷兰,每一次请假都由她代班,纵然芷兰内心千般抗拒,还是要遵从上司命令。她做得乱七八糟,可一点是一点的线索,行知回顾整理,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中午李健电话前来邀请:“行知,我知道城中新开一家西餐厅不错。我来接你?”

行知揉揉发酸脖颈,婉拒:“我叫了快餐。你可以约上李经理。”

她同时刻意提醒。

这种男人。行知想: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还惦着其他盘子里的。她真替李菁不值。但转念又想:李菁未必是真糊涂,那样清心明目的一双眼睛,谁能瞒得过她?她不追究,必然有她的原因。

行知并不喜欢滋生事端。

况且工作确实不少:HR着行知尽快核对打卡记录,业务部又吩咐她拿去年归档的优秀案例影印

她一鼓作气,接着处理其他琐事,直忙到腹如鸣鼓。

外卖小哥不知什么事情被耽搁了,迟迟不见踪影。

王行知拉开抽屉,替自己冲一杯麦片充饥。

“原来你的午饭是这个!”

行知吓一大跳。李健递过一只打包盒,隔着厚包装都能嗅见意面的浓郁香气。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

行知诧异:“李经理呢?”

“我为什么要和李菁在一起?”李健皱皱鼻子,“她把我打入冷宫,自己约会去了。”

——对女友态度之不羁顽劣,行知平生头一次见识。

行知坐回座位,她决意不予理睬。

李健提及李菁时的油滑轻浮,令她对此人仅存的好感又减三分。

偏偏李健仿佛一帖麦芽糖,俯到她耳朵边来:“行知,下班可有空?”

知行挑一挑眉:“没空。”

“那我送你回家?”

“我坐习惯班车。”

王行知打定主意,再也不同面前这个人有任何工作以外的相处。

李健摊开双手,看行知专注于做事,只得灰溜溜走开去。

行知有一种声张正义的快感。——世上真有这么一类人,条件略为优渥些,就满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

对待这种人,必须狠狠打他的脸才对。

午后依旧忙碌,行知忙到六点才得空喘一口气。松懈下来,又觉得饿。她抓起李健留下的食物盒,踱去茶水间加热。

如此又省下了一餐。食物无罪,要好好珍惜。

电视小说里经常有刚直不阿的女性,感情上受了欺骗,偏为着一口气,将支票砸到来人脸上去,以示不受污辱。

行知未曾感受过情爱之殇,偶尔问自己会不会做出同等举动。

很难判断。

她将意面加热,再泡一杯咖啡,听得人事部小丽向芷兰问:“王行知昨日干嘛去了?”

“我怎么知道?莫名其妙又请假。累得我够呛。你在人事部,反而问我?”

“她直接和李经理请的假。行知不在,芷兰你可悲惨了。”

“别提,简直黑色周一。张老拉下张驴脸,处处找茬,我被骂得狗血淋头。”

“那本是王行知的工作。”

“对呀!真不知上头怎么想的,说王家情况特殊。谁家没有个大事小事的?偏她王行知拥有特权,李经理又那么护着她,真想不通。她昨天会议上还为行知辩护,同二部的储经理争得红头赤面。”

“二部本来业绩不如三部,那个储连又喜欢小题大做,遇到行知不直接向人事部告假这种事,他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话说回来,行知过后有没有再向人事部请假?”

     小丽想一想,斩钉截铁回答:“没有。”

     王行知一口咖啡含在嘴里,感觉苦涩不堪。走出医院第一时间,她就打电话给人事部通知缘由,由另一人事部同仁接听,她还安抚行知:“大家正在开会,早晨李经理已经和我们部门打过招呼,你放心好了。”

     行知不愿揣度,她宁愿那善良同事记性不佳,忘记通知其他人。

     行知站在茶水间转角角落,并无人查觉。

     “今天好像李经理的男友来了?”

     芷兰掩住嘴边哧哧窃笑:“是。高大英挺,不过他今天没有找李经理。我看他赖在前台半天,好像还给行知买了午餐。”


“啊呀!竟然有这事!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去问行知呗。”

“她会说才怪。真搞不懂,李经理那么漂亮能干,又有学识,一百个王行知也顶不过啊。怎么会?嘻嘻,你说李经理发现的话,我们是不是有好戏看?”

“男人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再不见牡丹,路边的小野花也会觉得清新雅趣。”

二人闲聊一会儿八卦,回座位办公。

行知伫立了好一会儿,才收拾东西下班。临走前她站在李菁办公室窗外看她,李菁正在研究三部的新产品设计方案,她沉思的模样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7-3-2 15:10
我为什么自己编辑不了了呀?5555555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3-2 16:20
哪里都不缺八卦啊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7-3-2 16:21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7-3-2 15:10
我为什么自己编辑不了了呀?5555555

你可以吩咐的,俺随时为你服务{:4_134:}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8-8-17 15:50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27 编辑
北原 发表于 2017-3-2 16:21
你可以吩咐的,俺随时为你服务



(八)
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中,还要应对老好外婆的喋喋不休。
“行知,你最近谈了朋友?”
行知惊讶:“外婆说什么笑话?”
外婆不会撒谎:“阿蔡说,那人同你上司交朋友。行知,老人家都讲,兔子不食窝边草。”
王行知啼笑皆非,她没想到阿蔡会跑来打小报告。而且空穴来风,十分没品。
外婆又说:“行知,我知道你为了我们仨,很吃了点苦头。只怪我这个做外婆的没用。”
行知掩住外婆的嘴。
自小被收留后,暖衣饱食,无痛无碍地长大,夫复何求?——做人应该知道感恩。
她说:“外婆,不要听闲杂人等扯嘴皮。那人是我上司男友,碰巧路上遇见两次,顺便捎我回来。怎么变成我男朋友?您请放宽心,我王行知绝不在晨泽找伴侣,不要说窝边草,十里外的草我都不吃。”
老好外婆这才安心。
照行知的年纪,应该正正经经谈一个朋友。只是为了这头家她耗尽心神。阿蔡的品行倒还不错,对行知又照顾,行知偏偏看不上。
那边,王行知决定远离李健,同时疏远阿蔡。她宁可绕十分钟路到其他果摊买水果。
人言可畏。行知才无意当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阿蔡,堂堂一个大男人,制造流言,叫人看不起。
阿蔡不明所以,一日特意等她:“行知,为什么躲开我?”
行知冷冷睒他。
阿蔡想一想,冷汗浮着脑门沁出,他着急解释:“行知,我也是担心你。”
行知知道绕不过去,索性把话摊开来:“阿蔡,我明白你对我好对外婆好。但是我们绝不可能在一起,懂?你退一步,大家还是街坊邻居。还有,不要再无端吓唬我外婆。”
阿蔡自知理亏,只得一味点头。
“行知,你究竟要什么样的男朋友?”
行知笑一笑。
闲下来偶尔也会想,该找个什么样的男子相守终身。他要稳健、漂亮、幽默、体贴。有份不错的职业同薪水,可以与她共同负担起养家的责任。
很遗憾,这样的男人,如今只得钻到小说和电视剧里去找。
李健送过午餐意面后,有一阵不曾露面。等看热闹的同事也渐渐失去耐性。
“王行知?怎么可能?他不过勾搭她暧昧玩玩。”
“他与李经理才是金童玉女。”
“行知凭什么和李经理争?论人才论样貌学识能力,她们不在同一层次。”
行知的耳朵自动安装屏蔽和过滤功能。
她的镇定令大家无趣。
李菁更加潇洒,一日被她听见有人议论,索性笑吟吟拉行知走过去:“大家聊什么这么热闹?没有当事人,故事可是不完整的。”
讲是非的即时红脸,找理由逃开去。
李菁哈哈大笑。
行知愈加佩服她。李菁胸襟磊落、手段光明,她有今天的成就绝非偶然。
行知暗下决心,要好好向李菁看齐,学习。
一日李菁吩咐她订两张机票。行知才知道李健也一同去。
她犹豫片刻,回复李菁:“李经理,还有一人非我司职员。”
“啊,的确。我正在和客户谈判,这样吧,行知你先垫上机票款,我回头打给你。”
李菁一直没回公司,她从上海直接登机去澳大利亚。行知苦捱等待,这张机票对行知来讲价值不菲,打破了当月的收支计划。
终于等到李菁回程这日。行知大清早就坐阵以待,结果听说李菁又不回公司。她临时更改计划,要去拜见客户。
这天已超过医院催款期限两日,行知硬起头皮打电话,李菁的手机一直显示关机。
她想一想,鼓起勇气发信息:“李经理,李健的机票款。”
“我看见有人想我。”
行知一抬头,即见到李健一口白牙。
她松一口气。可以如期去医院缴费。
“你到澳大利亚的机票是我垫付的,五千一百元。”
李健瞪住她:“啧啧,王行知,想不到你是个葛朗台。”
行知虎视眈眈地回瞪他。
李健笑:“你急着要钱做什么?买名牌衣服包包首饰?零头都不够。我身边没这么多现金,不如我帮你去刷卡。本城几大商场的大品牌我都有金卡。”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8-8-17 15:56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26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8-8-17 15:50
(八)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中,还要应对老好外婆的喋喋不休。“行知,你最近谈了朋友?”行知 ...

(九)
行知不与他废话,摊开手。“快把钱还我。”
她一脸严肃,不似开玩笑。李健吓得乖乖闭嘴。
“行知,我真没带这么多现款。现在很少人随身携带现金的了。你活在什么时代?来,把银行卡号给我,我马上打还你。”
行知刚报出卡号,这边梁院长即刻向她最后通碟:“行知,你妈的费用你已经拖了两个礼拜。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你勿令伯伯难做。”
行知冷汗涔涔,唯唯诺诺。
她确认款项到账,拎起手袋就走。
李健寸步不离地跟住行知。
“看你着急模样,我送你去。”
行知瞟他一眼,默不做声。
现在不是争意气的时候。
到达医院,先去缴了费,随后看望母亲。王太太坐在床沿发怔,见到行知,如同孩童看见糖果,双眼晶亮。
“行知行知,你来接我?快把我带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母亲撅起嘴。
行知蹲下身,把头伏在母亲膝上:“妈妈,再忍受一阵,等行知赚够钱买了大屋就接你回去。现在不行,你在生病,得有人照顾你。”
王太太眼内的光亮黯下去。
“每次都这样说。我没有病,你看,我知道你是我的乖女行知。我还有个老母亲。我不需要人照顾。”
“在这里没有人聊天说话,我闷得要死。”
母亲清醒时即抓住机会,一刻也不松懈,要行知领她回家。
行知低叹一口气。
她哄说:“住在医院,我看你方便些。姑妈也会来陪你,是不是?”
行知心里酸楚,不好表现,只有勉力压抑情绪。
李健一直跟在身后。他看她眼眶泛红,像安慰哭闹的孩子一样对待自己母亲。
他不自觉地迈前一步,也蹲下身子,仰头看王太太,心神震荡。
哗!这副面孔,坑坑洼洼,如直击火灾现场受伤群众。
李健倒抽一口凉气。
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般丑陋面孔。感觉里,只有漫画书中才画得出这样的形象。
行知乖巧美好,个性独立。真想不到她母亲会叫人“大开眼界”。
行知紧张瞥住李健。如果他胆敢有一丝不恭敬,她一定第一时间把他碎尸万段。
却见这公子爷稍一怔忡,也捉住母亲另一只手,唤道:
“阿姨。”
“阿姨,我叫李健,是行知朋友。行知工作繁忙,你若嫌闷,不如以后我多来陪你。”
王太太瞅住李健眉开眼笑。
难得清醒时候,行知就带了朋友来。这还是行知第一回带异性来看她。
李健外形无可挑剔,言语轻柔,态度温顺,王太太再欢喜不过。
行知正要解释,李健又说:“我和行知新近认识,如果您不反对,我想追求她。”
“你眼光独到,我家行知算是百里挑一。要不是为我耽误,她应该开开心心谈恋爱。”
——行知无语。她不忍拂母亲的兴致。
上次阿蔡自作主张问外婆讨要了医院地址,被母亲赶出去。
行知听闻,扑哧笑出声。
“行知,你妈妈六亲不认。她还看着我长大呢。”阿蔡委曲。
“你以后不要去触霉头,我妈患失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母亲怎么对李健青睐有佳?他们凑在一起,倒似乎有聊不完的话。话题基本围绕行知展开,自她幼时趣闻,一直聊到公司工作。
该死的李健,满嘴跑火车:“王行知表现优异,受上司重用。马上要连跳两级到行政部当主管。”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8-8-17 16:00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26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8-8-17 15:56
(九)行知不与他废话,摊开手。“快把钱还我。”她一脸严肃,不似开玩笑。李健吓得乖乖闭嘴。“行知,我 ...

(十)
行知被冷落到一边,欲哭无泪。
她想:升官加薪谁人不想,但是也要看能力表现,论资排辈,怎么都轮不到自己。
李健不负责任。他又不在晨泽,倒好像对晨泽各部门十分熟稔,讲起来头头是道。莫非是李菁闲谈告诉?
胡思乱想间,吕阿姨了擎了饭盒进来。
“啊呀行知,你来了哇。这位是?——噢,今天十六号了。”
每月十五号是支付吕阿姨看护费用的日子。行知赶得急,一时竟然忘记了。
面对吕阿姨咄咄眼神,她嗫嚅商量:“阿姨,我来得急,工钱我明天带给你可行?”
吕阿姨有无数怪癖,坚持只收现金便是其中一例。
她悻悻然:“经常要拖一拖。要不是看到你们一家子可怜的份上……”
行知只咬牙赔笑脸。
罢了。个个都开罪不起,个个都是王行知的左膀右臂,衣食君主。
偏偏李健不识好歹,一张笑脸递过来:“阿姨好。我是行知朋友。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吕阿姨喜上心头:“哟,这就好了嘛。行知以后靠得住男朋友,自己也不必那么辛苦。”
“那是那是。”李健忙不迭掏出钱往吕姨手中塞,“阿姨您放心,以后绝对按时结算。”
这下子好,真把李某人当作王家未来佳婿了。
出了医院,她绷紧面孔:“给我账号,我欠你的钱,明天打给你。”
李健玩味地盯住行知。
行知愈发反感。
她清清嗓门:“快一点把账号给我。我外婆还在等我回家。”
“行知,你还有个外婆?”
行知哭笑不得:“人人都有外婆,我自然也有。”
“你们一家,喜宝?”
王行知诧异,李健竟然知道喜宝。她以为似他这样公子哥,成天只知吃喝玩乐,过得一日算一日。
“要有很多很多的爱。不然,有很多很多的钱。行知,你是否如此?”
行知冷笑,“对。我比她还要现实。我只要很多很多的钱,可以替我妈治病,让老外婆能住上大房子。”
李健讪然。
行知一向不抱怨,因知抱怨也解决不掉问题。然而此刻,她却只想倾吐无穷无尽的烦恼。
她瞪他一眼,继续说:“你们这帮公子哥富小姐,谁奢望你们会理解穷人?锦衣玉食,肥马轻裘,天生命中自带一个倒挂的福字。”
“你在埋怨。”
行知一愣,“不,我没有时间埋怨。同你废话什么?快把账号给我。”
翌日她将两千元工钱打还李健账户。
李菁回来公司,朝行知微笑,并无提及机票一事,想来李健已提前汇报。
她带些小礼物分发给众人,行知得到一管水红色唇膏。
王行知从不打扮,这份礼物叫她无所适从。趁午休间隙,偷偷躲进厕所涂抹,登时觉得镜中人精气神提高不少。这管水红色唇膏有提升人气色的魔力,柔美而低调。
行知不知有多么欢喜。她把唇膏收好,静静做事。
下午依旧忙碌。处处都听得人叫唤:“行知,过来一下。”“行知,这几份文档材料拿去影印装订。”“行知,明天三部有个业务招待会,你看下会场尚否有所欠缺。”
行知奔来奔去,步履轻盈。
没有人注意到她搽了唇膏,只偶尔听人低声议论:“王行知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似乎漂亮活泼了。”
“怎么回事?”
行知转过脸,朝她们璨然一笑。
“哇,行知笑起来挺漂亮。”
“习惯她木着个脸,原来也会笑。”
行知想:什么话?不会笑,那是面部肌肉僵硬症吗?
不过她无暇多作思考。工作繁杂,又扑来扑去忙到晚间八点。
此时办公室同事已离开得七七八八,行知也准备收工。
李菁端着茶杯走过,伫足望一眼行知:“这款颜色果然很配你。”
王行知脸孔发烫,“谢谢李经理。”
李菁今天穿一套白色亚麻西装,飘逸洒脱。她抬腕看表:“原来都八点了。行知你情况特殊,以后不必天天陪大家加班。有什么小事,我会嘱咐各业务自己做。”
直至到家中,王行知仍然觉得欢欣。她把那管口红展示给外婆,“我从来没遇到过如此通情达理的上司。”
老外婆说:“她待你好,你要知图报。工作上勿必更要尽心尽力。”
行知频频点头。
“对了,这个李菁,是不是阿蔡说的那个追求你男人的女朋友?”
“阿蔡就会胡编乱造,他俩金童玉女一对璧人,没我什么事。”
“那周末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吧。外婆煲个笋干老鸭汤给大家。”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8-8-17 16:02
北原 发表于 2017-1-13 10:14
热烈期待王行知的故事继续继续……

亲,新添了七到十。快帮我标题改一下。我不知道在哪改了。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8-17 23:07
我来试试
作者: 赵大狗    时间: 2018-8-17 23:08
看看 是否合意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5 19:40
赵大狗 发表于 2018-8-17 23:08
看看 是否合意

谢谢。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5 19:42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26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8-8-17 16:00
(十)行知被冷落到一边,欲哭无泪。她想:升官加薪谁人不想,但是也要看能力表现,论资排辈,怎么都轮不 ...

(十一)
  王行知捱到周五,送一页粉色卡邀请给李菁。
  她实在纠结,贺卡四元一张,这钱花费不值,然而考虑到李菁身份地位,总不能冲入她办公室直接嚷嚷:李总,请周末到我家吃鸭煲。发短信,又太古怪,她离李菁不过几十米远。
她踌躇半天,最后自己制作了一枚卡片,用的是早上打印会议通知废纸的边角料,行知将几页废料裁成长方形,用胶管粘住一边,另一边可以摊折。行知像模像样地写:兹定于本周末傍晚六点,特别邀请李菁女士来王行知家用餐。恭候光临。
行知的字体娟秀,倒弥补了卡片的粗陋。她趁空档把贺卡轻轻放在李菁桌面。
这一天行知忐忑,这还是第一次她邀请别人到家里做客。不知道李菁会不会拒绝。
她偷偷观察李菁,李菁神色自若地指挥职员,安排工作。
行知感觉有些茫然。
临下班,遇着李菁一道乘坐电梯。李菁完全不提赴约之事,行知也不便多问。
她想:李菁大概是另有安排,又不好直接拒绝自己。
——行知另有一个好处,是很擅长和一切坏的现实和解。
她预备回家向老外婆如实禀报,也让外婆好少辛苦炒两个菜。
但是李菁和行知聊的是另一件事:“行知,你在这岗位呆了多久?”
行知一怔:“自去年入司起。”
“也近两年了。照你的表现,应该可以动一动。”李菁问,“行政部这次要扩招人手,你可愿意内部自荐?”
王行知呆住。
她一瞬间想到李健的话,忽然不再镇定。
李菁笑:“到行政部再锻炼两年,应该可以再上一级台阶。行知你年纪轻,只要肯付出努力,是十分有发展潜力的。”
行知讷讷:“我现在感觉也不错。”
“不错是不错。人往高处走,坐前台能坐到人老珠黄?一辈子就替人端茶倒水打下手?”
行知心知李菁说的是事实。
“再说,你还要赡养母亲和外婆,肩上担子不小。不多赚些钱,光靠节衣缩食是没有用的。”
“李总,我的学历低。”
“学历低怎么了?我最讨厌拿文凭说事,不过趁现在多抽空学点知识也为时未晚。”李菁说,“下周公司会有个内部招聘,你回去准备一下,我想在名单里看见你的名字。”
王行知内心激动,只有连声应诺。
这时李健的车缓缓驶近。他按了按喇叭,行知不自觉避过身体。
“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我还有点事。”行知急忙推脱,老外婆讲得对,要谨言慎行,让其他人连捕风捉影的机会都没有。
李菁坐进车,突然想起来告诉行知:“对了,周末让外婆炒菜不要加辣。我和李健都吃不习惯。”
车子一转眼消失了。行知仍然沉浸在错愕中。
看来李健也不完全是胡诌,李菁确实有提拔她的意思,为什么?公司职员那么多,偏偏看中她一个没有学历没有资历没有背景的小前台?可是李菁的话非常正确,现在奋起直追,也还来得及。
不能再“他笑由他笑,我依然故我”了。她要努力赚钱,可以给母亲和外婆更好的生活。
另一面,李健倒一杯咖啡给李菁:“你要去行知家?”
李菁踢掉鞋子,仰在沙发:“行知说她外婆盛情邀请,我不好意思不去。对了,你也一道。”
“老太太会不会认出我们?”
“这么多年过去,怎么可能还记得?再说你跟我都不是小时候了。”
“倒也是,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那时王阿姨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上回同行知去医院探她,哗,吓我一跳。”
“她怎样?”
李健皱眉,“外形真的不堪入目。好在她患失忆,我告诉她我在追求行知。”
李菁挑一挑眉:“你要假戏真作?”她沉吟片刻,“行知单纯善良,我不想你伤害她。她和你之前的那些阿猫阿狗的女朋友不一样。”
“我知道。
李菁伸个懒腰换话题,“阿姨怎样?”
“老样子。富贵病。天天麻将电视购物美容还喊头痛,我同她说,去学学插花书法烹饪,少打麻将,不要餐餐燕窝翅肚,被臭骂一通,你不知道,她现在都快三高了。”
“她一直借此麻醉自己。你由她去吧。阿姨心里也够苦。”
“你呢?分手后遗症仍在继续?”
李菁笑,“我是想通了,寄情于工作。再说,我的男朋友不是你吗?我俩的关系早已街知巷闻。”
窗外突然斜刺过一道闪电,雨辟哩啪啦地砸向玻璃。此刻行知正按捺不住兴奋向老外婆汇报:“周末李总会来,外婆你别烧辣菜。我也想过了,我去试试内部应聘,如果成功了,薪水比现在多出不少呢。到时候外婆你就不用勒住裤腰带买菜啦。”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5 19:43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25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2-25 19:42
(十一)  王行知捱到周五,送一页粉色卡邀请给李菁。  她实在纠结,贺卡四元一张,这钱花费不值,然而考 ...

(十二)
这一日行知起大早同外婆去买菜。
外婆煮饭手艺堪称一流,行知在厨艺方面毫无研习,只能做些打下手的工作。
外婆嗔怨:“行知,偶尔也要学会煮饭炒菜。照你这般,以后成了家怎么办?”
行知笑嘻嘻:“不是还是好外婆在嘛。再说,我不会做饭,别人会啊。再不行,叫外卖也可以。”
外婆无奈摇头:“外婆也会发脱牙落,你母亲又这毛病,唉,叫人走都走得不安生。想当初,她的模样比你还要登样几分。”
提到母亲,行知的耳朵竖起来了。偏偏外婆不打算继续说下去,“都是命,怪不得谁。”
正午施施然过去,傍晚六点,李菁携李健准时拜访。李菁送给老人家一顶紫红色滚白流苏披肩,喜得外婆合不拢嘴。
外婆觑觑李菁,又看看李健。她话最多。
“行知年纪小又不懂事,承蒙两位领导提携照顾。”
李菁微笑回答:“外婆,行知很上进,帮到公司不少忙。”
外婆暗中吁一口气,忙不迭补充:“那倒是的。我们行知一向做事认真。”
一顿晚饭吃得其乐融融。老好外婆尤其高兴,王家至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像是托了行知的福。
李健胃口大开,最后索性捧着海碗把鸭汤吸得一干二净,还啧啧赞叹。
外婆乐开了花。行知要帮忙收拾,被她一把推开。“去去去,陪你的朋友去。无谓在外婆这里浪费时间。”
此刻,那一双璧人正在参观行知闺房。
一张旧木小床,浅蓝色床单被套,同色棉布窗帘,一面铁皮书桌,门边靠一架简易衣柜,几尺方寸,但是干净整洁。
李菁拿起桌上相框看,行知靠在外婆和一位状如夜叉的女性中间,笑奤如花。
李菁一瞬间只觉胸胀气闷,她忍不住呀一声。
“现在她更丑陋狰狞,并且精神上也有些问题。”李健补充。“我同医院主治大夫聊过,像她这种情况,恐怕恢复不容乐观。”
“李健,这都是我们的罪。”
李菁声音哽咽。这二十数年,她没有一夜不被噩梦困扰。梦里那个漂亮的女子紧紧扒住窗格子,冲她求救:“救救我。救救我!”
她轻轻抚着相片女子的面孔,心道:“王姨,对不起。”
这时行知进来,“外婆叫我带你们参观。弹丸之地让你们见笑了。”
她轻轻接过相框,放回书桌。并没有同李菁解释相中人是谁,巧妙错开话题。
但这一晚李菁忽然神思恍惚,话也极少,偶尔回复行知话题,都是答非所问。李健气色也不佳,勉强开几个玩笑,行知只当在她帮忙外婆时他们起了争执。故当二人辞行,并未挽留。
李菁走几步,回头告诉行知:“你的自荐材料人事部已收录,下周三会通知你面试。做好准备。”
行知频频点头。
她把感动盛装在心底,决意好好表现,不辜负李菁的期待。
月色冷如霜。车里二人不发一言。半晌,李菁仰天吐一口气。
“当时我们还小。根本不知道火势燎原,无力控制。”
“我离她一步之遥。眼睁睁看她被大火吞没。天哪。”李菁捂住面孔,“天哪,我竟看着她葬身火海。”
她抖动肩膀,十分激动。
“我们也是垂髻稚子,表姐,你不必事事扛上身。当年若非那男人从中挑拨何至事此?我们只是受人利用。”
“毕竟因为我们,王姨才会弄成这样。我难辞其咎。”
“所以你才拼命帮王行知上位。”
“行知仁善、自强且独立。不该呆在前台埋没青春。你呢?你这么帮护行知是为什么?”
李健垂眸:“我想我喜欢上她。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不自觉想要讨好她。”
“偏偏她不领情。”李菁停顿片刻,“李健,我劝你及早回头。行知不是你降得住的。再说,倘若叫阿姨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5 19:44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25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2-25 19:43
(十二)这一日行知起大早同外婆去买菜。外婆煮饭手艺堪称一流,行知在厨艺方面毫无研习,只能做些打下手的 ...

(十三)
很快到了周三。行知一早就在等候消息。
她穿一件白色棉布衬衣,藏青小脚裤,马尾高高束起。虽然装束落伍,但因为年轻,齐整干净,看着反而精神奕奕。
周二晚,李健出人意表地发条短信给行知:面试你的人事经理喜欢简洁作风,回答勿必有一说一,行政部经理注重细节和效率,另外,还有个李总,这个人尤其重要,万万不可怠慢,行知,祝你好运。
行知读过,不是没有感动的。没想过这位纨绔子弟认真起来还算可爱。
她打一条回复:谢谢提醒。想一想,逐字删除。
行知想:李健也有可取之处,怕当初就是凭借这个令李菁动心吧。
话说回来,他好像对晨泽内部架构了如直掌。照李菁的素养,不至于和他探讨公司八卦。
管他呢。毕竟是旁人的事。
——行知也自私。世上谁人不自私?即便是父母,也常寄愿景于孩童身上,去换取自己的童年缺憾。
下午行知刚开工,通知传到:“王行知,请你于下班后,七点至会议二室等候面试。”
王行知愕然:“下班以后?”
“说是李总的班机误点,下午五点才能赶回公司。所以内部面试全部改为下班。有问题?”
“不,没有问题。谢谢。”——本来想得美妙,下午面试,晚上到巷口带外婆最爱吃的乳蹄回去孝敬老人家,计划赶不上变化。
通知她的是人事部的小赵,平时对行知颐气颇使,突然换一副亲善面孔,弯着两道月芽眉:“行知,平素不见你如何用功,想不到是在暗地使劲,真有两下。”
行知只微笑。
“这次竞聘,递上来的材料有六七十份,最后才精挑细选了六位晋试。你赫然在列,行知,说一说有什么秘诀?”
行知摇头推说不清楚。小赵见问不出个究竟,嫣然一笑,“GOOD LUCK,行知。”
势利的人何其多。一朝飞上枝头,平素里从不待见的统统换副笑脸,称兄道弟,热情洋溢。一旦落了势,则墙倒众人推,落水狗还要多闷几棍子,恨不得打死踩扁。
然而行知并不计较。她诚恳礼貌道谢,看小赵一步三摇走开。
迎接笑脸好过冷冰冰。行知在缺乏温度的目光中停留太久,是以同事的这点变化,虽然作假,仍旧叫她暗暗暖心。
她打电话让老好外婆不必等吃饭,安心工作至六点。
期间李菁专门打个内线给她:“行知,今天我不会在。你且沉着冷静,不会有问题。”
王行知对李菁的感激,简直扬帆破浪,直上碧宵。
同事们陆续离开,行知无事,自动检查各办公室的门锁是否阖上,电源有否关闭。
这时正门拐过一道人影,行知只觉陌生,赶紧迎前一步:“你是哪位同事?哪一个部门的?”
那男人风尘仆仆,提一只蓝色公文包,剑眉星目,被行知喝得一愣,反而笑了。
“你是王行知?”
——晔。行知想,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了风云人物,受人瞩目。
她朗朗说出以下这句话来。
“本人就是王行知。你这么晚到我们公司找谁?”
私心里,她把对方看成了客户。
“我知道你,前台王行知。”男人说,“我先去办公室,七点请你准时到会议二室。”
行知这一朝吓得不轻,她倏忽明白对方是谁了。
可是想一想自己并没做错,她稳定心神等时间过去。
另一边,男人到了九楼办公室,拉开窗户猛吸一口气,俯视片刻万家灯火,然后联系李菁:“我到了。还见到王行知了。”
李菁惊讶,“小舅舅怎不通知我和李健接?你对行知感觉怎样? ”
“打个车回公司很方便,你和李健有你们的事要忙,不必管我。至于那个王行知,我不看好她。一点不懂察颜观色,太单纯。行政部同客户又和内部打交道,还是要选个心性玲珑长袖善舞的比较妥善,王行知太稚嫩。”
“小舅舅,行知很上进,勤勉。不看僧面看佛面——”
“小菁,你们同她的瓜葛,最好不要带入到工作中来。”男人皱眉,“你一向不是公私不分的,我们李家欠王家的,可以以其他形式给予补偿。”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5 19:44
标题: RE: 城市女子系列第三部小说连载:我叫王行知(新增至十四)
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24 编辑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2-25 19:44
(十三)很快到了周三。行知一早就在等候消息。她穿一件白色棉布衬衣,藏青小脚裤,马尾高高束起。虽然装 ...

(十四)
面试过程比较畅顺。行知诚诚恳恳,有一答一。
她搏取到行政及人事经理好感。
行知自我感觉不错。回家同外婆讲,外婆也快乐。
“等我再努力几年,外婆,我们就搬出这小巷子,住到好一点的地方。”
外婆微笑:“傻。外婆在这里住得蛮好。倒是你,稳定了以后,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也好叫外婆去得安心。”
行知跳起来捂住老好外婆的嘴:“呸呸,外婆会得长命百岁。”
也只有在外婆跟前,可以无拘无束地撒娇。
这一晚睡得香沉。行知梦见自己融入到新环境,同事们个个和蔼可亲,祝贺她换岗晋职。有人开启香槟替自己庆贺,窜上来的香槟泡沫泛着浓郁甜香。
次日王行知满面春风上班去,见公告栏内鲜红告示,她挤进人群。同事们自觉散开,行知觉得气氛怪异,再一抬头,上调行政部的名单内并未找到自己。
她收敛心神,仔细搜索,的确找不到王行知大名。
这时小赵拍她的肩:“行知,勿要悲伤。下次努力。”
行知勉强挤出一缕笑意。
大家都回各自岗位忙碌。行知强定心神投入到工作中。间隙去茶水间,却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在谈论自己。
一人道:“就知道王行知没戏。”
“公司为了显现公平竞争呗。不然她凭什么入围?”
“小赵,你在人事部,是否有什么内幕可挖?”
“我也感觉奇怪。之前以为她暗藏法宝,现在看来,行知凭借与李菁的关系才侥幸入围。后来没戏也实属正常。”她顿一顿,补充,“好像听说得罪了李总。”
“可怜她,估计以为自己稳赢。你们没看见行知的表情,简直可以画一幅五味图。”
“小赵你真慈悲,还跑去安慰她。”
小赵笑:“做人留一线,万事好相见。”
她不言私心。其实是怕行知将来复盘,这年头,一个高中履历生都可以击败众多佼佼者,背后有什么牵涉实在难说。再说,两个部门领导对行知赞不绝口,恐怕此次升职另有隐情,行知才落了败。
做人么,给人家机会就是自己机会。小赵是何等精刮之人。
行知轻轻咳嗽一声。同事们哄然散去。
行知习惯了被非议,唯独这一次,感觉心头沉甸甸,额上布满黑线。
她机械忙碌。之间转接错一通电话,把二部的电话错接到三部去,引起同事不满投诉。
又把推广会议日程算错一天,幸好只是通知草函,被其他职员发现尚未发给客户,饶是如此,还是引发众人手忙脚乱。
中午李健通知行知:“我五分钟后找你庆祝。”
行知想拒绝都不行。五分钟后,李健诞一张笑嘻嘻脸孔出现。
“行知行知,你想吃什么?咦,为什么愁眉苦脸?”
行知深深呼气,摇头。指一指公示。
李健蹬蹬跑开,顷时色变。
“你临场表现不佳?”
“我已拿出看家本领。技不如人,只好徒叹奈何。”行知苦笑,“李总今天还没来公司,你要么等她,要么打电话给她。我先下班。”
本以为今天会得喜讯,疏知世事难料。
王行知心情低落,去茶水间泡面。才吃几口,听得有同事疾步如风,都朝电梯涌去,有人嚷:
“快快,听说李总办公室热闹了。有人寻衅滋事。”
“哗。李总才从国外回来,什么人胆大包天?”
“你不知道?听说业务三部李经理的男朋友为前台王行知打抱不平,跑去找李总讨要说法,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你的小道消息从哪来的?”
“李总秘书说的。还说事件将有重大转折!快点儿,不然瞧不上热闹了。”
一阵“噼噼啪啪”凌乱脚步声簇拥着挤向楼梯方向。
王行知呆若木鸡。要等有人扯自己的衣襟才反应过来。
扯她的是李总秘书高雅文,高雅文平素冷俏的神情不见了,满面焦灼。
“王行知,快点跟我上去,因为你,李总那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作者: 归隐宋朝    时间: 2019-2-25 21:45
欢迎碎红如绣!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6 08:48
归隐宋朝 发表于 2019-2-25 21:45
欢迎碎红如绣!

谢谢。
我似胡汉三。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7 11:59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2-25 19:44
(十四)面试过程比较畅顺。行知诚诚恳恳,有一答一。她搏取到行政及人事经理好感。行知自我感觉不错。回 ...

(十五)
李健的寻衅已趋尾声,办公室一派狼藉,两个大男人隔一张办公桌,李健似一尊怒目金刚。
行知要呆好一会儿才觉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觉得被众人的灼灼目光压到火焰山下,连喘气都困难。
那小高何等精明利落,只待此际从背后推行知出头处理:“行知,快向李总道歉。”
行知错愕,道歉?
不及她思考,李健大步过来拖住她的手,“行知,我们走。晨泽不呆也罢。”
这一连串事件击得王行知措手不及。
她稳定心神,甩开李健:“我不用别人替我出头。”
又看住李总:“我也不会道歉。他要来滋事并不是由我授意。公司竞聘结果已经出具,我接受,不会有任何私心杂念。”
好一个王行知,不卑不亢。李总看她一眼,不怒反笑。
“怪不得李菁会喜欢你,公司有公司层面的考虑。并非针对你。”
知行回答:“我晓得。”
她也不管李健如何,径自调头走开去。
真是够了。就算李健出自好心,玩得也实在过了火。他不用讨生活,自己还必须在晨泽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工作下去。李健真是越帮越忙。
泡面已经糊掉,又失掉胃口,行知破天荒浪费一回,把整碗面倒进垃圾筒。
已经有各部门熟悉不熟悉的假意经过,眼角余光幸灾乐祸瞥过行知。
也许她们这样想:业务三部的经理男友为前台大闹晨泽,啧啧,年度最佳花边新闻都不敢这么编。
尤其王行知一直还备受李菁偏袒。
不只王行知,李菁的表现更受瞩目。大家联想起报章上常见的正室掌括小三之类消息,一堆八卦心躁动不安。
行知可以不计较李健,可以不介意李总,唯独李菁的态度,她十分在乎。
所幸下午事件不多,否则行知不敢担保会不会再出纰漏。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李菁才姗姗来迟。她仿佛不受任何情绪影响,依旧步履生风。途经前台,冲行知了解地一笑。
行知忐忑的心这才落地生根。
下班前,李健邀请行知共餐。行知道:“李经理一起么?”
李健知趣:“那我另行安排。”
——行知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李健为什么要缠住自己。她将之归结为花花公子的个性使然。
与李菁一起晚饭倒不是行知编造。行知也想趁机撇清同李健的风言风语,尤其今天出的这事,她不想被人误会。
疏料李菁反过来安慰她:“公司人多嘴杂,希望不要影响到你心情。”
“李经理,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行知鼓起勇气,“你闲下来多陪陪男朋友,工作重要,感情生活也同样重要,小心厚此失彼。”
李菁一口咖啡差点喷出。诺,倘若李家再有人问她因何帮护行知,她大可以这样说:
“王行知单纯、善良、正直且有担当,比起某些李家人来说,好出不知几千百倍。”
当然这些端倪,不可以叫行知知晓。
她说:“我有分寸。他那人就是这样子,等空了我会找他聊。”
行知想:接下来是他们情侣之间的事,自己已经表明立场,不宜追究。
这晚有同事推迟下班,恰好见到李菁与行知,拿了手机暗自摄录。当然,没有拍到理想的鸡飞狗跳,二女大打出手的场景。
行知回家时,路口遇见久违的阿蔡。
昏黄路灯下的阿蔡看起来紧张,有点颓丧。
“行知,我等你很久。”
行知惊讶:“你不守着水果摊,怎么想起等我?”
“行知,你听我的,离那个公子哥远一点儿。他接近你绝没这么简单。”
行知想:这真是绝妙的一天。酸咸苦辣,色彩斑斓,现在,连不相关的阿蔡也来搅这一趟浑水。
行知皱眉:“我从没和他靠得多近,阿蔡你多虑了。还有,我同你说过,我们之间,永远只能做好朋友。”
阿蔡耷拉一张脸:“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行知,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2-27 11:59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2-27 11:59
(十五)李健的寻衅已趋尾声,办公室一派狼藉,两个大男人隔一张办公桌,李健似一尊怒目金刚。行知要呆好 ...

(十六)
行知不知阿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也不想探究。
这一日过得兵荒马乱,刚刚略为舒缓,她不能因为阿蔡的几句话又犯了诨。
外婆那边倒无须解释,外婆从来都是乐呵呵的,她只会担心自己是否受了委屈。
王行知拿胳膊搁开阿蔡,摇一摇头。
说实话,有点儿沮丧,但是未尝不可接受。行知自认公司自有公司安排的道理。况且新晋升的同事,资历学识都的确比她优秀,人际关系也玩得十分顺溜。
她提一口气,掏出门匙。
老好外婆做了三盘行知最爱吃的菜。
她轻轻拍行知手背:“外婆眼里,我家行知最优秀。”
——外婆了然于胸,是谁通风报信?
老好外婆解疑:“李健来过,把一切都告诉我。”
行知愤愤:“别听他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最尴尬的是此后每天都得面对那位“李总”,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今日事记恨她。
王行知的左眼皮一直狂跳。不怕,她安慰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接连两周相安无事。
行知每天上下班都会遇见“李总”,他朝她颌一颌首,她向他点一点头。
行知已经知道他的名字:李诚。
李诚不失为有礼有节的绅士。王行知为之前的揣度暗自脸红。
工作照常。自李健寻衅事件过后,同事们更加避讳与行知多加交往,如非必要,他们绝不会同她多一句废话。
场合上,他们也不再过多议论。
——搞定李菁已不易,能让李菁的男朋友出面寻衅滋事,且事毕不仅安然无恙,竟还能引得“被害者”吩咐:“不要因此事影响职员正常生活工作”的,更是绝无仅有。
更更叫人咋舌的是,李菁对行知越来越为关照。心胸之宽广,常人莫及。
在众人眼内,李菁早已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再加上行知入司背景,王行知怕是有点手段,绝不能公开得罪。
对此,王行知茫然无知。她照例影印她的资料、布置会务、联系客户,忙得不可开交。
公司生意全年旺季。楼市好,相关利益产业跟着水涨船高。公司订单源源不绝。人人忙到人仰马翻。
李菁在公司的时间减少,开始到处飞。
李健也没再在公司露面。
他打过数通电话约会行知。行知声色俱厉拒绝,然而他贼心不死,竟三天两头地跑去陪外婆买菜散步,殷殷照顾。
行知劝说几回无效,只得放弃。但事先申明:“这是你个人行为,与我无关。”
李健呵呵笑:“我和外婆投缘,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王行知吃鳖,又忙得似枚陀螺,索性随得他去。
这日午后正忙着定制横幅,有快递送来一大束洁白玫瑰,99朵。
行知讶异:“你们别送错对象了。”
那小哥声若洪钟:“不可能。客户写明是晨泽前台王行知小姐签收。”——他将卡片递给她。
小小精致的卡片,幽香扑鼻,上面除了王行知三个大字,一片荒芜。
同事艳羡的目光投来,开始交头接耳。行知无奈,只得将硕大皮球般花束接下。
她只觉得那字迹似曾相识,殚精竭虑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那天加班后,王行知抱着花球,大厅碰见李诚。
他淡淡看那花球一眼:“男朋友送花?”
行知脸红:“我没有男友。不知道是谁恶作剧。”
——毕竟是年轻女子,收到花束,心里不是没有欢喜的。
突然脚底一阵打滑,行知站立不稳向前扑倒,她手疾眼快,顺势抓住身旁桌角稳住身形。那束花球骨碌碌滚到李诚足下。
李诚弯腰拾起,目光扫过卡片,蹙一蹙眉尖。
他把花球交还行知。
王行知返家已经十点,李健竟然还在,他坐床沿陪外婆玩牌。见到行知,张开双臂迎上:“哇,今天有收获!”
行知冷脸将花束砸到他胸前:“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9-2-27 12:06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2-27 11:59
(十六)行知不知阿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也不想探究。这一日过得兵荒马乱,刚刚略为舒缓,她不能因为阿 ...

佩服写长篇的选手!加油!

作者: 远去的烟云    时间: 2019-2-28 07:37
  又见绣写字了,真好!
作者: 远去的烟云    时间: 2019-2-28 07:38
  绣写小说的语言轻盈,经常由人物情绪推动情节发展,其实也是很强烈的个人风格!
作者: 远去的烟云    时间: 2019-2-28 07:40
  王行知,位卑却性烈,当然我说的性子烈在心中。外不圆而内方,好!期待更新!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9-3-1 10:58
赏读!问好!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4-18 15:41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19-2-28 07:40
王行知,位卑却性烈,当然我说的性子烈在心中。外不圆而内方,好!期待更新!

前阵子进不了六星了。

天天守店,午后困乏得要命。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4-18 15:41
井冈 发表于 2019-3-1 10:58
赏读!问好!

问好。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9-4-18 16:56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4-18 15:41
问好。


作者: 远去的烟云    时间: 2019-4-19 11:00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4-18 15:41
前阵子进不了六星了。

天天守店,午后困乏得要命。

  前一阵子六星有点故事,现在都过去了。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9-4-25 23:21
语言表达展现了作者的学识,如此的精到简洁很少见!
行文和对话再有些明显区分会更好。
作者: 泌水    时间: 2019-5-11 22:16
语言如此明快简洁,叙事如此条理清晰,真是少见!
拍拍案板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9-5-19 17:22
好看的开端必定有故事蕴藏惊喜。今后有空就过来坐下看看。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7-1 11:52
泌水 发表于 2019-5-11 22:16
语言如此明快简洁,叙事如此条理清晰,真是少见!
拍拍案板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7-1 11:53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9-5-19 17:22
好看的开端必定有故事蕴藏惊喜。今后有空就过来坐下看看。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7-1 11:54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7-1 11:52


(十七)

李健吃惊,他捧住花球:“行知,这么大顶帽子我可戴不起。”

行知冷笑:“除了你成天吃饱了没事做,谁会做这无聊事?我可警告你,李经理过两天就回来了,你搞这种小动作,是丢她的人。”

她越讲越替李菁不值。诺,月朗星稀,他还死乞白赖赖在王家是何居心。

李健想一想,忽然也笑:“我想我知道那是谁。是真不应该的。”

他的话没头没脑,行知也不同他计较,只走去推开大门。

李健转向外婆:“外婆,我过几天来找你。上次讲的老宽街口云片糕,我知道它搬去哪了。”

他耸耸肩,摊手:“行知,请不要带有色眼镜看我。也千万别以为摆出副凶神恶煞的气势就能吓退我。”

王行知不去理睬,把门重重甩到李健鼻尖去。

她不想责备外婆,但是拿了主意,去打探四周的活动室,或可掇撺外婆读老年大学。外婆一个老人家,平时必定是无聊寂寞的。

李健不及回去便在车上打通李菁电话:“你何日回来?”

“若是顺利,下周一二吧。这么晚,你仍未回家?”

“我陪外婆,被行知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次真是冤枉,替人背锅。”

李菁沉默。

“不如我们的关系同她都理理清爽。我喜欢行知,不想被她再误会下去。”

“你考虑清楚?行知毕竟姓王。还是等我回来商量。”

“李菁。”李健激动起来,“我能理解你的一切,也请你理解我。行知不同于其他人,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我也不会。”李菁叹气,“我很累,准备休息。你和小舅舅是约好了来问罪吗?就算我同意公布我们的关系,你也未必追得上行知,我看小舅舅另有打算。他不希望我们和王家走得太近。”

行知一无所知。次日照旧收到花束,她已懒得带回家。拿一只剪口可乐瓶插上摆在桌面。幽香扑面。

也听到同事们暗中讨论:“行知又招惹了哪路神仙?天天一束花,”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都土得掉了渣了。”

“白玫瑰花束可不便宜。”

叽叽喳喳,行知昂首阔步走过。

有一点小虚荣。打往!王行知,她暗自警告自己:不可因为几束花便丧失立场。

过些天李菁匆匆回来,看到行知,只朝她招呼点头,她行李都没安置,直接冲去李诚办公室。

“小舅舅,你要调行知坐小高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李诚转动手中原子笔,似笑非笑地注视李菁。

“公司安排。我想我不至于调一个前台岗位还要向你汇报。”

“不行。公司才进行人事调整,行知既然没有竞聘成功,就该仍在前台。这样做会招人耻笑。何况小健才同你翻脸。”

“李菁。”李诚正色道,“一个王家养女,让你们紧张成这样子!李健贪玩我能理解,你堂堂一个业务部门领导也跟着胡闹!我已经知会人事,下周就让王行知上我这里报道。”

他表情威严,掷地有声,不容抗议。

李菁急得粉脸刷白。小舅舅肯定不会报复行知,然而他是出了名的严苛,她只恐怕行知捱不住。

以小舅舅的工作态度,如非出差,行知要在走道支张床,以备不时通宵达旦加班之需。

并且王行知的学历始终是差一小截。虽说行知已报夜校埋头进修,始终时日嫌短。

她了解李诚说一不二的个性,这件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下班时,李菁伫在行知身旁睇她。行知朝李菁微笑。她是真心欢喜李菁回到公司。

不知怎地,李菁在行知心中已不知不觉成为长姐。她信赖她,依赖她。李菁讲的自己都会听。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7-1 11:55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7-1 11:54
(十七)
李健吃惊,他捧住花球:“行知,这么大顶帽子我可戴不起。”
行知冷笑:“除了你成天吃饱了 ...

十八
公司任命很快颁布,这无疑是晨泽又一年度新闻。
最近诸事都与行知息息相关,行知被迫成为焦点人物。等着看笑话的也不在少数。
李菁有日问她:“行知,如果换你去做李总秘书,你可乐意?”
行知这样不卑不亢地回答:“在哪一处岗位都是工作,我誓必用心学习,努力工作。”
李菁看定她,摇一摇头。
她忧心忡忡,倒是王行知反过来安抚:“李经理,我去哪都是一样做事。请不必为我担虑。假设我的表现不尽人意,自然会被打回原形。其实——”她偏过头,“我最想跟的领导是你,可是凡是公司安排,我必定服从。”
这便是行知,从容不迫,她岂明白小舅舅那个人!跟住他,固然能够受益良多,只怕工作频率强度非常人所能接受。
李健更是紧张到脸色突变:“我找爸爸提议开董事会去。”
“站住。晨泽为行知开董事会?你抽的哪门子疯?”
“可是小舅舅他——”
李菁抚额:“要不你回晨泽,直接向小舅舅要人。尚且会有一线希望。”
“想都别想。”李健撇嘴,“来晨泽做事,简直是自寻短见。”
他一副苦相,说到自寻短见时,李菁忍不住笑出声。
“说实在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这几年在外面浪得还不够?早点懂事,也好让阿姨省心。”
“晨泽有你又有小舅舅,不是很好?我才不来搀和。算了,我信行知能搞定。”
行知换岗首日即被李诚训斥一通。
他早晨吩咐四五件事,行知一一记录处理。行知这天要研究一个新文案,到会所订下包间,把季度报表先过目一遍,通知财务部提前付笔款项等。行知按紧急重要程度标注,轮流处理,到得下午四点打电话去订包厢时,对方说已被他人订下,建议换一间。那会所经理甚得生意经精髓,调给晨泽的包厢更大,同等价格。行知首次向李诚汇报,他在开会不便接听,再打,索性关了机。行知只想,这等小事,未多花费,同等场所,擅自拿了主意。结果傍晚李诚回到公司一听汇报,登时勃然大怒:
“这么大的事,为何私下做主?”
王行知目瞪口呆。
她急急忙忙,结结巴巴解释:“我有通知,但李总事务繁忙。那会所不只一间包厢,且价格合理。”
“于是你就自作聪明越殂代疱了是吧?王行知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来了晨泽就可以高枕无忧,你若表现差劲,一样开除!”
行知一腔委屈。自来到晨泽后,这是第一回她感觉到命运之不公正。
李诚狠狠瞪她一眼:“收起眼泪。我们晨泽要的是能处理解决问题的员工,不是来掉几滴眼泪混日子的人。
行知只想着老好外婆,忍气吞声。
“王行知,清不清楚你错在哪里?”
“清楚。以后如果发生类似事件,一定要等领导决定。”
“错!第一,如果你效率奇差,实在忙不过来,可以申请调回你的前台去,再不济,通知前台或其他下属去帮忙完成亦可。第二,自作聪明,擅做主张。这是职场大忌你知不知道?打工的就做好打工份内的事。告诉我,听清楚没有?”
行知稳定情绪,吸回眼泪:“听清楚了。”
“不要再有下次!”李诚恶狠狠摔门出去。行知只听他吩咐小高:“帮我联系章总,和他说时间改成明天,你把包间订下来,明天随我去。”
行知听见小高清脆朗声回答:“是!”
事情没有安排好,屁股还得擦,订下的包间又得退,行知硬起头皮找会所商量。幸好对方尚算通情达理,也没多加指责,反而关切询问:“王小姐,你的情绪不太好,没事吧?”
行知苦笑:“没事。我不知道领导非要先前那一间包间,是我工作不够细致,给你们添麻烦了。”
“呃。我多嘴问一句,晨泽这次请的是谁?”
“时代大厦的章慧。”
“噢。”对方恍然大悟,“难怪前面高小姐和我预订了明天这间房。请的是章慧,那就说得通了。”
王行知云里雾里,但是不想多事,简短致歉后挂断电话。回家去,面对老好外婆的垂询目光,还得假装出诸事如意的笑脸。这日唯一欣慰的是李菁专门问她感觉如何,这让行知觉得温暖。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19-7-1 11:55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19-7-1 11:55
十八公司任命很快颁布,这无疑是晨泽又一年度新闻。最近诸事都与行知息息相关,行知被迫成为焦点人物。等 ...

十九
翌日,行知更是忙到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起来。
午间,她才放下手头工作准备喝一口水,李诚急步走来:“王行知,给你五分钟把工作安排一下,下午跟我去见客。”
行知回答:“李总,午餐时间,我该如何交待安排?”
李诚硕大白眼丢来:“这是你的事,你问我?公司不是请你来提出问题,是请你来解决问题的。”
行知腹中战鼓雷鸣,只好想一想,寻找相应同事。
她第一次“发号”施令,心中忐忑,没想到同事们承应得非常合拍。五分钟内即把下午的事分配下去。行知以为他们会推三阻四,原来完全不必担忧。
在外谋事,身份地位会随同职务水涨船高,倘若一朝失权落势,前来痛打落水狗的想必也不会少。——行知暗自悲凉。
李诚别过脸,面泛浅笑。
这个胆怯的王行知!他想:倒是有另一类纯朴的可爱。
“你这身衣服不行。”他皱眉,“跟个大学生似的。幼稚。出发之前,我让小高先陪你去挑身合适的装束。”
王行知想要婉拒,被他一瞪眼吓得不敢吱声。
于是随同小高李诚先去精品店购买衣物,李诚十分霸道,完全不理会行知感受,他指一指行知吩咐导购:
“请找一套适合王小姐的工作标配。”
那导购心领神会,找出一套浅灰套装:白色翻领衬衫,半长西装外套,及膝裙。小高推行知换好,李诚扫一眼,直接定夺:“就这身吧。”
王行知翻一下标牌,吐舌头。
“那个,李总,我家里还有一套西服,和这款式差不多,要是不赶时间,我可以回家先换上。”
“你不会算时间成本的?”可怜行知又挨训。她很想说我平日才不会买这种又贵又不值的衣服,话到唇边硬咽了回去。食人俸禄,公司是王家的衣食父母。
李诚替她又配一双半高跟鞋,行知连看标价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蹬上那鞋子,努力挺直背脊,摇摇晃晃走几步。
李诚这才满意微笑:“可以了。我们出发吧。”
王行知起得急,早餐也没有吃,此刻饿得前心贴住后背,靠在后座死死盯住李诚背影,敢怒不敢言。
她这会有些明白李菁的意思了。李诚是鞭挞马匹的那个人。管你黑马白马,普通马还是千里马,他誓必榨取每一分劳动力。
行知不自觉腹中咕咕叫唤。
给小高听到,掩嘴笑:“行知,没吃中饭?”
“早餐也来不及吃。”行知不好意思,“有点饿。”
说话间,李诚一个急刹车,随即跳下车跑向街对面的蛋糕铺子。过三分钟,他重新回来,把一只面包一瓶热奶往行知怀里扔:“十分钟内吃完。”
王行知啼笑皆非,倒是小高神色怪异瞥她一眼。行知只顾大咀大嚼,没有注意。
午后李诚带着行知见过一刘姓客户,签好大合约,紧接着去会所风荷轩。
行知首先看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端坐在窗边,黑衣黑裤黑发黑鞋,从头黑到脚。不知怎么,行知觉得她满是忧悒。
雷厉风行的李诚这时候却安静下来。
那少妇又坐了十来分钟,方回转了脸请他们入座。
“不好意思。我一时恍惚。我们约的四点半吧?”
行知悄悄看表,四时二十分。
李诚绅士地回答:“张总客气了。是我们来早了些。令媛设计的这间雅室品味非凡,极富雅趣。难怪其他包间都翻新,唯独这一间保持风貌。”
“风荷轩是小雅最后也是最得意的一件作品。任何人无权篡改。”
“其实张总完全可以买或租下这一间。”
“我对经营饭庄不感兴趣。包间既然设计出来,也是要为大众服务的。想必小雅活着,也会赞同我这么做。李总你十分有心,每次都能订到这一间。”
“那是托令媛的福。晨泽每回在这谈事都相当顺利,风荷轩可谓晨泽的风水宝地。”
行知听得零散,不自觉感觉凄凉,她敛好心神:章小雅,想必是另外一处人生,另外一种故事。与她王行知无关。
                                          
这场会面畅谈得行云流水。晨泽拿下时代大厦设计及装修项目。
回家近八点。行知跷掉高跟鞋唉哟叫唤。老好外婆端一盆热水来,行知脱鞋袜一瞧:脚脖子红肿得厉害。
她拿一瓶红花油拼命揉搓。
老好外婆砌眉:“行知,才几天就受这罪。不如申请调回原来岗位。”
“不行,多难得才有这机会,过几个月,我便可以申请给妈妈调换单间病房。”


作者: 井冈    时间: 2019-7-3 17:24
赏读!码字辛苦。
作者: 榆钱漫天    时间: 2019-9-14 18:43
节日问好!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9-29 21:56
榆钱漫天 发表于 2019-9-14 18:43
节日问好!

19年的问候。我的天。

我这是隔了一朝一代了。

谢谢。又至国庆佳节,祝好。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9-29 21:59
(二十)
周末行知临时接到通知,要回公司开季度会议。
行知轻声反对:“可是李总——”
“没有可是。”李诚斩钉截铁,“季度会议你必须参加,刚刚调任职位就开始推三阻四?王行知,你是我看中提拔的人,你不要让我被笑话。”
军令如山。行知忍耐住不吭声。
她原本计划同老外婆一起去医院看母亲,现在只有丢下老外婆一个。
行知搂住外婆:“对不起,外婆。”
“傻丫头,工作重要,你要是放心不下你妈妈,我自己去医院。”
“不行!你独个去我不放心。”
“要不这样,你叫李健陪我去。他肯定乐意。”
外婆这一阵同李健俨然成为忘年之交。有次行知下班回家,恰好碰见李健离开,外婆倚住门槛笑盈盈挥手,那神色叫行知嫉妒。
然而她是家中唯一劳动力,赚更多的钱才是行知的永动能源,她披星戴月,想来外婆和母亲也能够理解。
李健得令,恨不得脚踏风火轮屁颠颠飞驰过来。行知扫一眼手表,来不及多作交待了,她必须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公司。
屋漏偏逢连夜雨。平素空车排队轮候的街口一辆空车也没有。
行知等了七八分钟,焦灼到无以复加。
这时候李健赶到救驾,行知顾不得考虑,跳上车子连声催促。又遇到红灯,李健看行知一张惊惶面孔,眉头紧锁:“这小舅舅真像头狼,难怪晨泽员工都害怕他。”
“李健你嘀咕什么?专心一点开车,这是我第一次开季度会议。”行知愁得要哭出来。
“什么季度会议?无聊透顶。这是剥削劳动力。”
王行知愤愤剜他:“你有本事到晨泽当老板,我们小职员必定个个乐开花。”
一路风驰电掣,总算于最后一秒踏进会议室。
饶是如此,李诚投递过来的目光也能将行知杀死一万次。
季度会议的开端便是批评与自我批评:
“有些同事,总以为霸牢位置就可以万事大吉。连最起码的守时都做不到,如果这样,麻烦你们主动递交报告,免得届时难看。别找借口,塞车不是借口,如果你连对时间的判断都做不到准确,还指望能办成什么事?趁早回家休息,你好我也好。”
行知就差把脸埋到胳肢下面去。
接着是指标完成情况、各项大工程进度、业务部门评比、人事调整、财务汇报,紧锣密鼓,一项跟着一项,中间有两次十分钟茶歇,午间二十分钟用来吃盒饭。
各个部门负责人早已习惯,茶歇时仍在畅谈工作。
行知不免想:人与人也有不同,参会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眼睛就只盯住工作,没有家长里短饶舌是非。
王行知喜欢这样的氛围。人人把心思集中在工作上,上班即是上班。
吃盒饭时,李菁坐到行知身边:“行知,可还适应?”
行知笑着点头。
“李总对属下要求比较严苛一些,但也不无益处。这几年,自他手底走出的干将,个个皆可独挡一面。行知,你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我晓得。我基础薄弱,会努力再努力,迎头赶进。”
这也是李菁与李健的不同之处。想那李健刚刚还在叫嚣率性而活的论调。他是怠惰因循的富家子,不可能体会到别人要为一份工须得竭心尽力才能获有微利。
一场季度会议直开到下午四点才散会。王行知整理形容,一只脚堪堪迈入电梯,却被李诚一把揪了回去。
“王行知,你留下。”
行知讶然:“我以为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不代表你我的工作结束。你要整理前几季度及去年同期报表,做一个汇总比较,六时前交给我。”
行知愣住,她毫无准备。
这刻小高走过来:“李总,行知是新人,不熟悉流程,不如我来汇总。”
李诚瞪着行知:“新人就有豁免特权?新人更应该积极上进,勤学苦作。”
行知深吸一口气,朝小高颌首:“谢谢你,还是我自己来。”


作者: 贾若知    时间: 2021-9-30 00:15
先给个点赞,慢慢再品读
作者: 轻言    时间: 2021-9-30 10:41
绣绣古典现代小说都拿手,厉害
作者: 死火    时间: 2021-9-30 13:58



作者: 轻言    时间: 2021-10-2 08:38
祝绣绣节日快乐,幸福!
作者: 林耳    时间: 2021-10-3 07:59
昨天下午睡饱之后,二十章全部看完。

我喜欢王行知这个人物的塑造,三观极正,性子外柔内刚。

里面的小伏笔,一个接一下铺陈开来。

有引人一口气读下去的冲动。

且听下回分解了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0-9 14:14
轻言 发表于 2021-10-2 08:38
祝绣绣节日快乐,幸福!

问好轻言。

一个小长假就在忙碌中过去了。:)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0-9 14:15
林耳 发表于 2021-10-3 07:59
昨天下午睡饱之后,二十章全部看完。

我喜欢王行知这个人物的塑造,三观极正,性子外柔内刚。

闲时写她,以慰身心倦怠。

谢谢。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0-9 14:17
(二十一)

数据庞大,王行知紧赶慢赶,掐着时间完成任务。
她塌住椅背,感觉后背已有微汗渗出。周日,硕大的楼层像一架庞然大怪物,肚子里头只剩下自己与李诚两颗镙丝钉。行知脑海忽然冒出一句《周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她不埋怨李诚,李诚为晨泽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是晨泽劳模中的楷模。
行知偷望一眼玻璃幕墙后盯着电脑的李诚,走去倒一杯温开水给他。
李诚看也不看行知:“数据做完了?”
行知回答:“希望不辱使命。”
“那你可以下班了。”李诚说,“不必等我,我估计要到十时才走得了。”
王行知暗自长舒口气。这忙碌阵仗一日总算得以完结,公交车摇摇晃晃,行知疲惫地睡去。不知多久,骤然眼前一亮,她又置身于敞亮办公室,这边一手指挥安排大型会议,那边一手捧住电话,不住同客户商讨细节,嗓子眼说得快要生烟。再一晃眼,自己坐在办公桌前,桌上的资料厚达三尺,须一份份细看过去,行知正凝神工作,耳端传来同事的悉索议论,都在耻笑她学历低阅历浅、等着看笑话。行知不觉来了气,发恨说:“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们看。”正说着,李诚叉腰瞪目向她咆哮,将一份报道恶狠狠摔到脚下:
“王行知,请你明天打辞职报告给我!”
行知满头满脑的汗:“李总,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梦境戛然而止。原来车已多行驶了两站,行知跳下车,返身走回,遥遥地看着窗口那一星暗黄灯光,像老外婆的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围拢来。
母亲的情形依旧,没有好转也暂时不至恶化,她不识得外婆,却认得出李健手提的糕点。母亲的人生至此,大概也只有食物能叫她安静。行知茫然地想:自己老了却不知会是如何境地,可会有谁同她做伴。
她最近更无闲暇考虑交男朋友。男友是奢侈品,行知无须找个人陪吃陪玩潇洒浪漫。
周一还是遭到狂风暴雨般的鞭挞。
一早即看见李诚怒目相对:“王行知,周末的数据可曾校对?”
“来不及。我六时才勉强做完。”
李诚虎视眈眈:“你不校对也敢说完成工作?知不知道你把业务二部及三部的往年同组数据对调?”
行知啊一声掩住嘴。
“又犯低级错误!王行知你是怎么混进晨泽的?这样的办事效率,工作能力,晨泽若是人人像你,岂不被竞争对手甩出十八条街去?”
他冷冷补充,“中午前把数据重新整理给我,我要精确到每一个小数点。”
行知唯唯诺诺,后颈湿透。
是她的错。怪不得李诚大发脾气。
她沉下心来重新整理制作汇总。
午间去煮泡面,听见小高笑嘻嘻同业务部同事说:“我看着行知,觉得她也可怜。”
小高一向聪明,说话十分委婉。
“李总真可怕。”
“怪王行知能力不逮。这么简单低级的错误她也敢犯。”
“小高,你也跟着李总有一段时间。可是这样捱过来?”
小高笑得高深莫测:“李总对待新人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也许行知更具潜力可被挖掘。”
行知假装听不出小高话里的明褒暗损。她自问学不会这样艰深的说话学问。王行知有一副直肚肠。
她牺牲掉午休时间补一早拉下的其他工作。其间收到李菁一条关切慰问:“行知,失败乃成功之母,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行知感觉非常温暖。在晨泽,只有李菁的每一次关怀恰到好处出现。
她将核查过几遍,确保万无一失的汇总发邮件给李诚。

作者: 林耳    时间: 2021-10-9 14:22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0-9 14:17
(二十一)

数据庞大,王行知紧赶慢赶,掐着时间完成任务。

再不甩包袱,我都会以为李菁爱上行知了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0-9 14:27
林耳 发表于 2021-10-9 14:22
再不甩包袱,我都会以为李菁爱上行知了

可李菁不是主角啊。

后面她会出现比较少。

作者: 林耳    时间: 2021-10-9 14:30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0-9 14:27
可李菁不是主角啊。

后面她会出现比较少。

嗯,你的小说你做主。

行知的情感线,很微妙

题目上,我帮你把更新,更新了。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0-9 14:31
林耳 发表于 2021-10-9 14:30
嗯,你的小说你做主。

行知的情感线,很微妙

谢谢林耳。

有劳。

作者: 林耳    时间: 2021-10-9 14:33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0-9 14:31
谢谢林耳。

有劳。

本当如此

我正好在

休班,下雨,上网。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0-11 21:10
(二十二)
然而李诚自午间出去,就不曾再到公司。
行知坐着枯等,不敢擅自下班。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想明天挟着包袱滚蛋。
想起那栩栩如生噩梦,行知仍胆战心惊。
她将所有工作再检查一遍。其间接到姑妈电话询问近况,姑妈说:行知,听说你调到李诚身边了,这么大件好事怎么不和我说?
——升职加薪,人生美事。多少人只看得见表面风光忽略掉血泪。为了迎头向上而落下的种种辛酸,当事人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行知尽力装出轻快腔调:“只是运气。姑妈你们还好?”
姑妈欲言又止,她说:“行知,照顾好外婆和妈妈。我也许要出远门一趟。”
王行知想到姑父一张扑克面孔,替姑妈委屈。
姑妈兼顾内外,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又要照顾一双子女,天天照镜子都是奢侈。每日从日出忙到星出。姑父高高兴兴当他的闲人。人前倒也会讲几句漂亮话:我福气好,讨个能干老婆。一到家就赖在沙发上喝啤酒看电视,任由姑妈无头苍蝇似团团转也不会伸手帮衬一把。每月赚得的俸禄全部贡献给啤酒。
这种家庭,一对孩子也能安康长大,品学兼优,白白净净,全是姑妈的功劳。
姑妈又说:“忙归忙,闲的时候也要记得交一两个朋友,姑妈明白你能干,但是再能干,你总归是个女人,女人到底还是要嫁人顾着一头家的。”
行知暗想:像姑父那般的男人,是地球上未进化完全的种族,并且存世数量极多,这样的男人,嫁同不嫁又有什么区别。
她只说:“外婆很惦记你和若水,若童。”
姑妈愣一下:“这一阵太忙,等我空了,来看你跟外婆。”
近六点李诚才回到公司。看见行知,意外:“等我有事?”
王行知啼笑皆非:“想等李总看过报表才走。”
李诚打开邮件,看到行知上交的数据报表,扫一眼,直接删进垃圾筒。
“OK。”他说,“我看过了,这次能打及格。”
行知怔忡。
她完全没想过是这结果。辛苦修改一上午的数据,他连仔细瞧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王行知手脚冰冷僵住。
“我一会要去见个客户。没事的话你下班吧。”
行知不知怎么回到家的。她只感觉蜷在公交车上,眼睛不断溢出热泪,自己拿袖子胡乱揩掉了。
这比大声责骂更叫行知难受。
十分意外,李菁李健都在。行知推开门,见到他俩正围住外婆聊天。
细心的李菁注意到行知泪痕,悄悄扯她进房:“发生什么事?”
——她一双清澈眼睛看住王行知。行知再也忍耐不住,掩嘴落泪。
“太过分了。”李菁抱打不平,“明天我去找他理论。”
行知摇头:“我只是一时难受。是我有错在先。好在不用扣奖金,怎么都无所谓。”
李健听说,气得鼻歪眼斜:“小舅舅直是欺人太甚!为什么总是针对行知?不行,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李菁狠狠白他:“小舅舅有他的打算。你上次还嫌闹得不够鸡飞狗跳?”
“我不管,他针对王行知就是针对我。”
李健嘟哝,一拳头恨恨砸向方向盘,倒引得李菁笑了:“可以。晨泽本来就有你的份,严格说来,我跟小舅舅都是替你打工的。现在倒好,等你小皇帝即位,是否要上演一出兔死狗烹的大戏?”
“打死我也不回晨泽。”
“你同姨夫争意气也争了许久了。什么时候放下芥蒂来同我并肩作战?”
“免了免了,”李健单手投降,“我不去找小舅舅,你身为晨泽高管,关心下属,问一问总可以吧。”


作者: 重山    时间: 2021-10-31 14:53
写得不错,欣赏。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12 22:19
重山 发表于 2021-10-31 14:53
写得不错,欣赏。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12 22:27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0-11 21:10
(二十二)
然而李诚自午间出去,就不曾再到公司。
行知坐着枯等,不敢擅自下班。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想明 ...

(二十三)
李菁为着行知去找李诚。
然而不及开口,李诚便猜中缘由:“王行知能力不够,几次犯低级错误,你这个主管是不是也该自我检讨?”
“她已经知错,并且做出弥补。”
李诚一脸轻蔑:“我看得到。否则她还能在这岗位上混下去?”
行知的尽职尽力化为李诚口中一个“混”字,李菁替她难堪。她辩解:“小舅舅,我了解你是为了行知进步,但是她底子薄弱,已经相当卖命,希望你给她些时间和空间成长。”
李诚盯着李菁,爽朗笑起来。
“什么时候变作菩萨心肠?你我十几岁就要孤身在外单打独斗,应付生活应对学习,一毕业立马赶回晨泽签下永生卖身契,谁同情过我们?旁人仰起头面:诺,那是晨泽的老总经理,天生好命,只需要吆五喝六,事实可是如此?——这个社会,做人永远不进则退。我若是今天同情了她,明朝她只会来怨憎我这个昔日上司害她蹉跎青春。王家想要改变困境,单靠王行知埋头苦做循规蹈矩是远远不够的。”
“可是你不该令行知自尊蒙受伤害。”
“她做错事,勇于担当并及时改正,我很欣赏。但错就是错,数据我自己已修改完毕,当日即提交股东会,等不急她改过,你入司时间也不算短了,别告诉我不懂得什么叫争分夺秒。计划内该完成的事,拖到计划外执行就是延宕。改正过程本身也是对她的鞭策,你们太纠结于态度和过程。这是为商大忌。”
李菁沉默,心知说不过口才超群的小舅舅。
他是李家奇葩,也只有他扛得起晨泽这面大旗。姨夫的选择不无道理。
那一面,王行知已把这件窘事抛诸脑后。
工作么,难免吃苦受屈辱,处处计较只会令自己不开心。何必。——行知风闻有家对手小企业,领导日日睡至三竿,习惯过午才做事,苦了一班员工,何人敢比老板先走?于是强振精神开晚班,个个苦不堪言。
行知想:这才叫糟糕透顶。
这周周末没有意外发生。姑妈带着若水若童来看外婆,行知陪了孩子一天。她眼见得两个娃娃见风就长,从蹒跚踱步咿呀学语的孩童呼呼拔高身段,感触颇深。当年,母亲和外婆也是这样照顾自己长大,现在理当是回报养育之恩的时刻。
王行知愈发觉着需要勤学多做,尽快跟上李诚脚步。
若水娇嗲嗲唤她:“表姐,KITTY出了款新书包,小美妈妈给她买了一只,好威风神气噢。”
行知乐呵呵:“是吗?那下次表姐给你也买一只。”
若童横胞妹一眼:“妈妈不搭这茬就来忽悠表姐?看我告诉妈妈去。”
“你敢?是谁打破妈妈的古陶花瓶冤枉在阿喵身上?”若水得意洋洋,“你有把柄在我手里。”
若童挥起拳头,若水赶紧躲到行知身后:“表姐救我。”
两个天使般的小人儿,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吃亏。行知不自觉掀起唇角。
童年是好。无忧无虑恣情纵意,不必担心钱袋子胀了瘪了,看中的东西知会一声就有人买单。梦境大概都充斥着五颜六色的香味泡泡。
姑妈与外婆关起房门窃窃,长久未见,她们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王家确实比较奇特,行知从未见过养父,但是姑妈一向同母亲外婆相处融洽。
晚餐十分丰富,行知买了酱牛肉,外婆混合一锅土豆将之炖得酥洋,香气四溢。小朋友们拿出与美味搏斗到底的架势,将之全盘歼灭。
欢快时光易消逝。转眼天色擦黑,姑妈三人告辞。
行知护送她们三个走出巷口。不知怎地,她感觉这一趟姑妈有些微妙变化。姑妈的头发去烫过,穿一件驼色风衣,里面灰格子裙,说不尽的低调风情。
从前姑妈来看她们,从来不施粉黛,穿着最素朴的蓝外套,更别谈喷洒香水。
这香水味道行知熟悉,李菁也有同款香氛,闻起来似淡淡的青草芳香。
姑妈说:“行知,我可能要出趟远门。外婆就交给你了。”她停顿须臾,“好在你长大了,又孝顺乖巧,我可以放心离开。”
王行知只点头。
她对姑妈心存感激。然而不擅表达,难免让人觉着个性生冷。幸运的是姑妈从不在意。
“你来王家那日,比若水若童还小,时光荏苒啊。”
“姑妈放心,我现在有能力照顾好妈妈和外婆。”行知回答。
若水及若童二人蹦蹦跳跳冲在前头,若水还回过头朝行知吐舌头扮一个鬼脸。姑妈眼神凄迷地望着一对子女背影。
行知只想:为人母亲,无论走去哪里,心中都少不得一份牵念。
她没料过姑妈并不是短途出差或旅行,周三下班后,行知抽空到商场替若水看书包,姑父的电话就急迫打了来。
“行知,你见过你姑妈没有?”
行知从没见过姑父慌乱。她印象里,姑父是那种天塌下来也有姑妈顶着压不着自己的大男人。
“她周末带若水若童来看过我跟外婆。”
“你姑妈她出走了!”姑父大叫,“她竟然不管我和孩子们,顾自己跑掉了!”
——姑父嗓音粗哑,暴跳如雷。行知本能反感。她按捺住性子,说:“姑妈说要出一趟远门,要不要先联系她或等几天?”
“这个贱人,她留下一张纸条,手机都没带。”姑父简直恨如头醋。


作者: 淡影    时间: 2021-11-14 19:16
看了几章就被吸引住,像女主这样年轻却难得有定力和耐力的人真不多,宠辱不惊,不一定是生活所迫出来的,更多是秉性和环境造就。
作者: 重磅企鹅    时间: 2021-11-15 13:45
碎红好像诗词也写得好。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15 21:14
淡影 发表于 2021-11-14 19:16
看了几章就被吸引住,像女主这样年轻却难得有定力和耐力的人真不多,宠辱不惊,不一定是生活所迫出来的,更 ...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15 21:15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21-11-15 13:45
碎红好像诗词也写得好。

小说散随诗词,花园烘焙音乐,什么都玩一点儿。

什么都不精通。见笑啦。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15 21:16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1-12 22:27
(二十三)李菁为着行知去找李诚。然而不及开口,李诚便猜中缘由:“王行知能力不够,几次犯低级错误,你这 ...

(二十四)
王行知实在忍受不住他对姑妈的诋毁,挂断电话。
她能想象姑父的气急败坏。诺,平素过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等到事事都要毕身躬亲,才省得姑妈是整个家的定海神针。这时心急火燎来寻人,还不懂得谦逊。
行知甚至颇为恶毒地想:要不是为了若水若童,姑妈永远躲起来才好。
她到家,见到姑父已追踪到了外婆跟前,跟外婆诉苦。外婆一脸尴尬地讪讪站着。
那大块头男人,邋里邋遢情绪激动,正口沫横飞地冲外婆比划,痛斥姑妈不告而别,他高举拳头,扬着姑妈留下的字条,仿佛要用铁证逼外婆说出姑妈下落。
老好外婆一味赔笑摇头。
行知见到,怒从心头起,她健步走去外婆跟前护住外婆:“姑妈不见,你找外婆撒什么气?姑妈是有思想的大人,她既然给你留下字条,就是想自己走开清静一下。不是我偏袒姑妈,这许多年,姑妈为了家庭牺牲甚巨,她感觉疲乏,想走开休息一阵也是正常。你何须不依不饶?待她喘一口气,休息够了,再回来为你们当牛做马,还要不满意吗?”
姑父被行知这一番抢白噎得无从辩白,只是瞪住行知呼呼直喘。半晌,他将字条丢给行知:“你自己看,你姑妈不会回来了。”
行知一惊,慌忙去瞧。留言很长,显然姑妈踌躇很久才落笔。她回忆了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最后言明让姑父好好抚养一双子女长大。看情形,果然是有了辞别不归的决心。最后几个字有少许模糊,可能是写的时候正好有泪滴落。
“这——姑妈的手机联系不到?”
姑父苦笑,掏出一只手机:“她是存心避开我,没有带走。”
他一面四方脸孔忽地黯然起来:“行知,你说我该怎么办?若水若童都还小,我怎么告诉他们:你们妈妈离家出走不要你们了。我——”
姑父一双手叉进乱发胡乱揪几把,苦恼不堪。
行知气结:“行了行了,你现在晓得少不得姑妈,早前干什么去了?我答应你,我帮你找回姑妈,你暂时不要把这消息告诉若水若童。这段日子,多陪陪他们,尽到父亲的责任。”
现在的姑父眼里,王行知就是救命稻草,他深信这一对婆孙知道姑妈的藏身轨迹。行知好说歹说,才劝他离开王家。
老外婆看姑父背影,摇头叹气。
行知关门,一把扯过外婆:“外婆,你知道姑妈去哪了是不?”
“我,我不知道。”
外婆言辞闪烁。
行知越加断定:“那晚姑妈和你在房里聊天都说了什么?外婆,我也讨厌姑父,但姑妈就这么离开未免孩子气,她总要考虑到若水若童啊。”
“你姑妈她太累了。”外婆说,“她找到对她好的人,我也替她开心。”
“什么?!”行知大叫,万万没想到,姑妈的出走是为了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行知只觉冷汗急窜。
之后行知从外婆处套出该男子联络电话,头一次接通,她在这边苦劝,姑妈就是不出声。
行知着急:“姑妈,我清楚你辛苦。但你能舍得若水若童?”
姑妈依旧不吭气。
行知苦劝:“姑父经过这次,多半也能痛改前非,姑妈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这头家你辛苦经营多年,就此撒手不管不可惜么?”
姑妈悲凉地说:“行知,我对那人已经绝望。”
换成一把温柔男声:“王行知吧?你好,我叫高哲。宛兰现在同我一起,她想开启新生活。请你体恤及成全。”
行知以为自己会破口大骂,悉料听见自己缓慢语速说:“请你照顾好姑妈,勿必让她不后悔这次选择。”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18 22:29
本帖最后由 碎红如绣 于 2021-11-18 22:33 编辑

(二十五)
行知暗骂:糟糕!话却不由大脑控制地传送出去。
她听得高某人彬彬有礼地道谢:“谢谢你,行知。”
“宛兰心情不佳,我先陪她散心,回头再来处理家事。请你放心,我二十四小时开机,有什么麻烦请及时联系我。”
行知滑坐在床沿,迷糊地想:宛兰,宛兰,自己竟不知道姑妈有这般好听的名字。
姑父平素对姑妈基本省略称谓,一律以你来指代:你去看下若水。你做饭了没有。你帮我下去买箱啤酒。
不知恁地,行知心里腾生出轻浅的快感。然而她应承过姑父会劝姑妈回心转意,只恐怕这次要失信。
接下来几日,姑父的电话源源不绝。
“行知,你姑妈搞什么名堂?”他懊恼,“学人家离家出走,她又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真是恬不知耻。”
王行知提高音量抗争:“我姑妈也需要有人关心爱护。”
“啊,行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现在家里乌七八糟,她管自己逍遥快活,却不顾我同孩子。我和你说啊行知,你姑妈这个人太自私了。”
话锋一转:“不过她肯回来好好过日子,我可以既往不咎。”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姑妈的错。姑妈不配为人妻人母。换作古代,她应该被浸猪笼,上绞刑架。
行知愤慨到只余哼哼冷笑。
她原本尚有一丝愧疚,如今荡然无存。
行知摒牢不告诉姑父已经探知姑妈的下落。奇怪造物主怎么会造出姑父这种有严重心理缺陷的男人,大概忘记帮他安装一颗良心。
一日下班,见到姑父纠缠外婆。
姑父穿一件深灰夹克,里头藏青色衬衣皱成一团,一半扎在皮带内,另一半露在外头,他的袖口污渍斑斑,头发油光可鉴,鼻孔喷出浓郁酒气。
姑妈在的时候,姑父总是一副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的模样。
姑父东倒西歪,斜眉竖目地威胁外婆 :“你肯定知道她的下落。你们王家同她一个鼻孔里出气,今天不给我交待,我不会放过你们。”
老好外婆吓得簌簌发抖。
行知捏紧拳头直冲过去,“你敢!”
她毫不畏惧地瞪住姑父:“我再说一次,我们没有姑妈的消息!你要再敢威胁我外婆我就报警。”
姑父瞬间酒醒:“啊,行知。我没有这意思,我是着急么。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有你姑妈的消息了吗?”
行知冷声回答:“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不必大老远跑来,若水若童谁照顾?”
“他们在家做作业,没关系的。”
行知替他捉急,对待一双子女,姑父真是宽心。
也难怪,自诞生起,若水若童即由姑妈一手照顾长大,不养育者不知其中艰辛。
行知觉得姑父就似一条失魂落魄的赖皮狗,理亏了依然四处吠叫。——既可怜又可恨。
她把情况告诉姑妈。一双稚童毕竟无辜,不该受到牵连。
姑妈难过得低声啜泣起来。她人在旅途,心里完全不能够丢下孩子们。
王行知听见高哲安慰姑妈:“那不如我们提早结束行程回去处理这件事。迟早总要面对的。”——行知为高的态度打CALL。这才是勇于担责的好男人。她舒一口长气。
可是接下来事态发展叫王行知措手不及。
周六,若水若童自己乘车找到王家。两个无邪的小人儿完全失却了天真神采,蔫头搭脑地手牵手颤栗着站在饭厅,身后是一只小小旅行袋和两只书包。
行知诧异,朝屋外张望,并不见姑父身影。
“表姐,求求你收留我们。”若水说。
她一张面颊苍白,眼眶里尚有晶莹泪珠打转,两只手不停地绞弄衣摆。
“发生什么事?爸爸呢?”
若童听到爸爸两个字,惊怕地躲到外婆身后。
若水鼓起勇气揭发:“表姐,爸爸说妈妈不要我们了,他也不想要我们。他喝得醉醺醺的,天天打我和若童。”
行知气得脸都泛绿。她拉过若童,撸起小人儿的袖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哇,那白嫩嫩的小胳膊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若童的胳膊像一树灼人眼球的寒梅。
她伏下腰,挽起小家伙的裤管,里面同样隐藏着姑父施暴的证据。
外婆一面去拿药酒一面举起袖子揩泪。
若水的情形一致。行知心疼到无以复加。她将孩子们一左一右地搂在怀里。暗自攥紧拳头。
若水仰脸望她:“表姐,我们能不能住在这里?我保证我和童童都会乖,不给你们添麻烦。”
姑妈才离开不过一月余,若水若童仿佛突然间懂事太多。但行知宁愿他们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享受童年。
“放心,有表姐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们。”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21 21:52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1-18 22:29
(二十五)行知暗骂:糟糕!话却不由大脑控制地传送出去。她听得高某人彬彬有礼地道谢:“谢谢你,行知。” ...

(二十六)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姑父便来踹门。
他不知去哪里练就一身武艺,把门踹得嘭嘭作响,四邻皆惊。
行知替若水若童拈好被角,青了脸去应付。她猛拉门把手,外头的男人一个趔趄跌进门槛。
姑父穿着件油渍污污的灰蓝色卡叽布外套,宿酒未醒,耀武扬威地举着胳膊。
“若水若童是不是在这里?”
“是。”王行知冷然回答。
“叫他们出来。和他们老妈一样,没有省心的东西!”——姑父眼里遍布蛛网似的血丝,凶恶如卡通片里的魔怪。
他嗓门奇大,惊醒了子女,他们只敢躲在房间透过缝隙窥视,小手紧紧相互捏紧打气。
行知眼角余光瞥到。她推姑父一把,同时右手反手带上门锁。
“姑父,在我姑妈赶回来处理事情之前,我不会把若水若童交还给你。”
“什么?”那男人咆哮起来,“王行知,你不要太过分!若水若童是我的孩子!”
姑父向行知举起拳头,怒火冲天。
行知静静望着姑父。这一霎那,姑父显得渺小可悲。他所有的威胁恐吓都是在虚张声势。
——这个男人,失去了姑妈,并且注定还要失去一对子女。
可是行知完全不能同情他。
“姑父,现在姑妈在赶回来的路上。在此之前,我会不惜代价留住若水若童,如果你执意要和我争夺监护权利,我们王家也不怕闹到警局。”
绝望在姑父眼内涌现。他慢慢蹲下身去,双臂交互抱住头颅。
行知第一时间向姑妈汇报,听见姑妈呀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她泣不成声,只好由高某人代劳回复:“宛兰伤痛欲绝,情绪十分不稳定。行知,请你放心,我们争取明天一早赶回来处理此事,在此之前,烦请你照看俩孩子。”
这时若水若童突地跑出屋子,站在行知身旁:“爸爸,我们愿意留在表姐这里。”——勇敢表明态度。
姑父抬起脸,瞪住一双子女,渐渐被他们的坚决所击溃。
他摇晃起立,悲怆地说一句:“好,很好。”佝偻着身形离开。
行知看着姑父的身影,尤同秋尽濒死的蝉,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经意气风发吆五喝六,沉睡在姑妈酿造的蜜罐而不自知。一旦发生变故就慌了阵脚,被血淋淋的现实抛弃。
行知知晓姑父对姑妈绝无二心。但是因果循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深深叹一口气。
接下去的这周异常忙碌,加班成为常态。幸好有小人儿陪住外婆,时时把外婆哄得眉开眼笑。
这样可爱精灵的孩子。行知不明白,那些虐待儿童的人怎能下得了手。
李健如常上王家报道,不仅笼络到老好外婆,且连若水若童都被他收买。
“表姐,李哥哥人很不错。”若水说。
“就是。他人帅、有钱,对外婆和我们都好。对表姐更好。”若童附和。
“表姐,考虑下?”他们总结。
王行知扳下面孔:“作业做好了吗?功课可温习了?明朝单元测试,我看谁再敢拿个倒数回来。家法伺候。”
小人儿们噤声,吐个舌头回屋温习。
若水若童的功课以前由姑妈管理,一向名列前茅,这次为了家庭变故也有所倒退。
家庭和不和睦,对孩子的影响都是深刻又深远的。
行知立志:不有所成就,绝不恋爱成家。
姑妈内火攻心,得到消息当夜就高烧病倒。由高先生通报行知:“我陪宛兰在医院,她身子相当虚弱,我们可能延迟几天抵达。行知,还请劳烦你先照顾若水若童几日。”
行知对高某人的好感日益加深。他同姑父对待姑妈的态度,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并且发自内心地关心若水若童,尤其难能可贵。


作者: 重山    时间: 2021-11-21 23:34
来读文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1-29 22:25
重山 发表于 2021-11-21 23:34
来读文



忙晕。明天抽空续一节。
问好

作者: 坡度    时间: 2021-12-1 16:38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1-29 22:25
忙晕。明天抽空续一节。
问好

呵呵。
作者: 淡影    时间: 2021-12-3 11:38
进偶像帖翻看一下,追文要勤奋!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2-6 21:42
淡影 发表于 2021-12-3 11:38
进偶像帖翻看一下,追文要勤奋!

姑娘 好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2-6 21:44
(二十七)
孰料这日回家,见外婆苍白张脸捂住胸口呼呼直喘。
行知赶忙倒热水给外婆。
外婆稍稍安定下来,指住房间:“行知,你姑父来过,抢走了若水若童。”
房内孩子的衣物箱包都还在,可见刚放学就被姑父掳走。
行知顺巷子发足狂追,终于在巷口拐角看见他们三人背影。人高马大的姑父一手提着一枚孩童衣领,小朋友则奋力不屈地扭动身体抗争。
“姑父!”王行知断喝。
姑父转过身来怒视行知。“我来接他们回家!”
才几天功夫,姑父愈见邋遢。满身洋溢酒气。
若水如见神兵,大声疾呼:“表姐救我们!”
姑父厉声斥骂:“闭嘴!我是你爸爸!”
他瞪着行知:“只有若水若童在家,我手上才有和你姑妈谈判的筹码。”
行知愤慨:“你要同姑妈谈什么?从始至终,她工作、管家、带孩子、用自己薪水努力维持生活,你扪心自问做过些什么?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虐打儿童,就算你有改过之心,我姑妈也绝不会原谅你。”
王行知的话掷地有声。然而此刻姑父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他蛮横地扯住一双子女胳臂,不再搭理行知。
若童哭出声:“表姐救命,555,爸爸,我痛——”
姑父更添一把劲:“叫你表姐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行知只得退后几步,蹙眉思量对策。
这时李健忽然赶到。
“啊,什么情况?”他笑嘻嘻,“外婆说你们在这里上演夺子恩怨录。”
——这家伙一副看热闹的嘴脸。行知没好气,“你闭嘴!”
“放心,我就是来观摩现场的。不介入你们的家庭纷争。”李健朝姑父耸肩摊手,“话说你是若水若童的父亲,第一监护人嘛。没理由让他们呆在王家的。”
姑父从未见过李健,登时感遇知音,言语哽咽:“我没有办法。自打孩子妈妈离家出走,我要应付水电煤气一日三餐他们的衣食住行,实在只有酒能给我生存下去的勇气。”
王行知听他说得冠冕堂皇,生气至极。
她正要驳斥,被李健眼色制止住。
行知纳罕,说时迟那时快,李健趁姑父自怜自艾的当儿,已摸至他的身旁,一记漂亮的锁腕,姑父吃痛,哎呀一声,若水若童借机得以解脱,急急奔向行知。李健再先发制人,用一招侧踢将姑父横扫倒地。
73路公交车同时行至,短短两分钟内驰走。
姑父爬起,怔怔地望着车辆驰走,倏然低头向李健当胸冲去。双方很快酣战在一处。一个如咆哮野兽,拳影重重,另一个似灵活的胡狼左腾右窜。
姑父曾经习武,虽无造诣,手段较之寻常人不可比拟,行知不免为李健担忧。
她紧牵住若水若童,六只眼睛盯牢战场。
两个孩子还在打战,可见这一幕又会在他们幼小心灵产生不可磨灭之影响。
此际猛然一声惊天巨响。行知恍惚间觉得眼前仿佛打开千万只电炉,耳朵嗡嗡炸响。紧跟着一阵阵灼烫热浪扑鼻,地面在浓白色的烟雾中扭曲变形。她抬眼眺望,只见那辆刚刚行驶过的73路公交不知怎地浓烟滚滚,尾部喷出长长火舌。王行知只听得那烟火中有人咳嗽有人惊叫,却都听不分明,四下奔逃溃散的人群也如裹在大雾当中,影影绰绰。行知懵懂一会儿,忽地反应过来,赶紧拉若水若童撤离。那一面,正较量的两个男子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僵滞不动。须臾,姑父方如梦初醒,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跑。——到这危险关头,他哪还有争夺若水若童的心思。行知于是越发瞧不起姑父:可见到了生死攸关时刻,他心里装的只有自己。
这轰轰烈烈阵仗过去,大家疲累不堪。晚间新闻播出,行知仍心有余悸。如若不是李健及时出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饭后行知去看姐弟俩。两人已经温习完功课,正在安静地各自读书。若童手腕上赫然还存着圈青紫色箍印,行知暗自又将姑父责骂百千遍,与若水若童闲聊了一会儿,再去安抚好老外婆,这才歇息。
她感觉眼睑沉重,正待休息,接到李诚通知:“准备好周五随我出差武汉,那边将要推出新型建筑材料展。”
行知想一想,致电李诚:“李总,这次展览能否换其他人去?我家发生重大变故。我必须等到姑妈回来。”
她十分惧怕等不及姑妈回来,姑父又来抢人。
李诚冰冷回答:“可以。那么自后天起,你回去前台工作。”
行知咬住下唇,委曲求全:“给我两天时间安排。”
李诚根本不来探问她家发生了什么。行知怀疑这个工作狂机器人是否理解什么叫母慈子孝,阖家欢乐。
王行知只得向李健求助:“我出差那几日请务必帮忙看住王家。”
李健朗笑:“自然。就算为着老好外婆我也义不容辞。”
行知犹豫片刻:“你的伤看过医生没有?”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李健得意,“你姑父并非我的对手。”
不知因何,行知的鼻犀酸胀。看来李健也不单单是个纨绔子弟。
“谢谢。”
“哈哈。等你回来,请我吃饭如何?放心,我肯定会为你的荷包着想。王行知的节俭在晨泽可是闻名遐迩的。”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1-12-16 23:01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2-6 21:44
(二十七)
孰料这日回家,见外婆苍白张脸捂住胸口呼呼直喘。
行知赶忙倒热水给外婆。

二十八)
周五行知带上简单行李,搭乘早班飞机出发。
天空晴好。蓝天上的云絮如同一团团质地舒软的棉花,形态迥异。
这是行知首次乘坐飞机。
王行知幼时,时常抬头仰望天上飞机的辙迹,小小心中充满惊异及好奇。那会儿她就同母亲立下宏愿:“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坐上飞机于云海遨游。”
今日夙愿成真。只是行知心中惦记一双孩童,无暇顾及窗外美景。
他们订的是普通座位。李诚是行知见过最不愿搞特殊化的领导。
此时他翻查文件,冷不防瞥见行知发怔:不禁多瞧了几眼。
——行知靠在窗边,一张素白面孔写满担忧。
李诚咳嗽两声。
“王行知,我们马上要约见客户,请你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要因为个人私事影响办公效率。”
行知咬牙:“我清楚。”
出机场,行知拦下的士,此次行程,分公司并不知晓。李诚借此还要搞一次突然检查。
“有些职员演技鲜活。领导眼下勤奋卖命,背过身却懒散不堪,晨泽是大公司,不可能监视到每一位员工,尤其是这帮分公司的人,仗着天高皇帝远,无视规章制度。我倒要看看,平时他们是怎样做事的。”
果然。到分公司已经九点,办公职员竟然寥寥,且有人摆弄手机,有人翻阅小说,甚至有位穿格子衫的年轻男生在打联网游戏。
李诚悄悄站在他背后,说:“你的法师级别还差一点儿。”
“是啊。点背,遇到的天灾多。还有一群猪队友。”格子男头也不抬。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就是。本来我早就炼到高段了。朋友你玩的什么?”
李诚冷哼一声。
分公司经理姓董,已经吓得冷汗涔涔。他自然认得晨泽这位雷厉风行的大领导。此刻七魂惊掉了三魂。
其他眼尖的同僚也反应过来,纷纷埋头做事。
这当儿,偏偏还有位穿着花俏的女职员踏进门坎,脆生生喊一句:“运气真差,又碰到塞车。董哥你记得帮我写个出勤啊,中午我请大家喝奶茶。”
董经理吓到两脚发软。气氛凝滞到极点。还是行知出来打圆场:“我跟李总来看展会有什么需要帮助,董经理,不如到你办公室聊聊。”
李诚却铁青了脸不挪步。
“你。”他指一指游戏男,又指一指刚进门的女子,“还有你。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出晨泽。晨泽会按所签订的合同一分不少地赔付违约金。”
众人噤声,只觉背项上冷汗迭冒。
被点到名的两名职员灰溜溜地收拾私人物品。
李诚铿锵警示:“别以为你们进了晨泽即可高枕可忧。晨泽不是混日子的地方,花高薪请你们,你们就要对得起这份工作!下次再给我知道有人工作时间无视纪律,麻烦直接给我滚蛋!”
他转向董经理,皱紧眉头:“你管理失当,毫无责任感,这次展会完毕,请你好好自我检讨。”
那董经理吓得脸面煞白,大气不敢吭,只不住点头。

诸事安排妥善,行知才敢致电李健,问询若水若童的情况。
“你放宽心,有我在你姑父不敢胡来。我看他也被吓怕。对了,韩院长刚刚说有单人间腾出,我自作主张替你预订了,明天下午就可以帮阿姨搬进单间。”
他稍事停顿:“行知,你出差还顺利?那个魔兽领导没有难为你吧?”
行知掩嘴,又感动又好笑:“没有。我没有把柄可让他抓。”
然后王行知问过高哲,得知姑妈身体渐为好转,明天即可回程,她彻底放下心来,靠住椅背,长呼一口气。
这一段日子面对姑父如同面对兵临城下的敌军,王行知确实感觉疲累。
她洗个澡,拿出课本学习。
李诚仍不放过她:“行知,打起精神同我去拜会客户。”


作者: 坡度    时间: 2021-12-17 07:35
倒是在更啊。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2-1-5 16:01
坡度 发表于 2021-12-17 07:35
倒是在更啊。

干嘛。

更就更。

作者: 碎红如绣    时间: 2022-1-5 16:04
碎红如绣 发表于 2021-12-16 23:01
(二十八)周五行知带上简单行李,搭乘早班飞机出发。天空晴好。蓝天上的云絮如同一团团质地舒软的棉花, ...

(二十九)
行知素来对宴席没有好感。
东家添丁,西家嫁女,南边的X家翁仙逝,与王家有何相关?王家清冷冷,家贫连带着人际关系也一律从简,除了偶尔婆孙三人到街口小店打个牙祭,行知很少参加各类聚会。能推能推,实在不能推却的,她也是第一个离席者。
同学、同事,行知打小即知道:大家萍水相逢,各有各的方向。并不会有一辈子的交集。既然如此,投入越多,失落便也会越多。
可是升职加薪也需要付出代价,其中一项便叫周旋。
与形形色色的客户打交道,王行知冷眼旁观,越觉得人心丑恶不一而足。
她学不会谄媚,就安静地坐在一隅,好在随李诚应酬,基本上也没她什么事儿。
行知曾经想过向李诚提议。她说:
“李总,我实在不擅交际,场面上也帮不了多少忙。你可以另外分派任务给我。”
李诚却一瞪眼。
啊,保住饭碗最要紧。万不可得罪领导,否则这尊黑面神发怒,王家就要喝西北风。
“谁告诉你这不是工作的一部分,嗯?”
王行知只得噤声。
晨泽的客户一般来讲质素高,就事议事。偶尔也有例外,比方眼下这位赵总,就硬拉着行知喝酒。
武汉人生性豪迈,不拘小节,倒并非存心为难,但仍叫行知尴尬。
据说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是当地最大的经销商之一,年年都在公司VIP客户名单前十位。
他举一大杯白酒,哈哈笑:“来,李总,王小姐,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行知不好拂兴,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辛辣的白酒一路烧到喉咙,行知差点呛出眼泪。
“哎哎,王小姐太文气啦!感情深,一口闷!”
——行知想:是祸躲不过。正准备慷慨赴义,李诚一只胳膊横来,将她挡在身后。
“赵总,我这个助理酒精过敏,万一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来,我陪你。”
他仰脖一干而尽。
行知愣愣地看住李诚: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豪饮。
酒过三巡方歇。赵总尽兴而归。行知搀着李诚打车回酒店。——李诚已然喝醉,到房间后却去浴室冲了把脸,行知听见马桶冲水声,五分钟后,李诚阔步走出,残酒渐褪。
他走去写字台旁,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公司事务。
行知呆着不知如何是好。
又过十分钟,李诚仿佛才忽然意识到行知的存在:“王行知,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六点半跟我出发去展厅。通知老董和分公司的同事直接过去。”
展会非常成功。自从李诚出现,分公司的同事个个浪子回头,办公效率急速提高。许多行知筹备的事情也被他们争相抢了去做。整间分公司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他们在武汉一共呆了三天。行知本想着四处走走逛逛,带点特产给老好外婆,奈何时间紧迫,只好作罢。
回去总部是下午五点一刻。王行知略微梳理了一遍工作,准备下班。
谁知在洗手间听见如下对话:
“喂,听说了没有?李总这次在武汉开除了两个人。”
“嗯。还听说老董这次也难逃其咎。公司让他检讨,可能会降级处理。”
“李总这个人就跟头僵尸似的。无情无义。当年老董在武汉当孺子牛打拼江山,他都还没到公司任职呢。”
“他对王行知倒不错的。”
“什么?有内幕?说来听听。”
继而一堆面孔凑近,“你们不知道?这回在武汉,他为行知挡酒。”
“那又不代表什么,只能证明他有风度。”
“岂只!我听小高说,前天半夜李总还让她调阅武汉分公司近三年的账目同客户名录,这不是应该王行知准备的吗?”
“话说回来,上回李总在路上还特别给她买面包呢。”
语气渐渐酸溜溜:“你们讲这个王行知究竟有什么手段?一再犯错被包庇,那么多大领导为她出头。”
行知怔忡。
她自以为将准备工作做到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有疏漏。
一干同事虽然言语泛酸,倒也难怪她们:在公司里克勤克俭地工作了好几年不被重用,却让一个小小前台平步青云。
行知可以理解他们。她对自己说:“王行知,你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你的表现要配得起你的地位,让别人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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