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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小说：继母来了 [打印本页]

作者: 快乐妖…… 时间: 2016-8-24 10:03
标题: 小小说：继母来了
本帖最后由令箭于 2016-8-25 08:20 编辑

     出门，下了台阶，不远，一株合欢花开的正灿烂，弯匍小河沟上。风穿山踱水，旋留耳边。听绿丛林里，鸟儿们清婉啼鸣。清晨，光芒四射，欢乐的一天开始了。

   这时候，半山岗小屋的台阶上还很阴凉。而宝蛋很是沮丧，耷拉了大脑袋。他倒拖着一根晾衣叉，拽着台阶扶栏一阶阶下去，再上来，往返来回，可真像供桌上那座老闹钟，一圈一圈转着。宝蛋的四肢粗短，漆黑油滑，跟所有孩子一样，忙乱间，短裤不停落下胯，绞了腿。他企图舞动晾衣叉，今儿的金箍棒神气不起来了。

   阶上的灰泥地上，坐着刘妈，哭的伤心欲绝，鼻涕眼泪横流。她可是宝蛋的亲亲外婆，她那么悲恸，让宝蛋慌乱不安，守着不知所措地转来转去。现在就数外婆最疼他了。外婆怨恨＼数落＼指责，不歇地哭诉，哀哀哭了都快一上午。

   不远，传来喜炮的声响，有人家在操办喜事。那是媒人来了，迎亲的要出门，一茬一茬的放炮竹以示喜庆。刘妈今天真是听不得这声响，一声接一声，如同根根刺扎心里。这会儿，宝蛋的爸爸——他也结婚，还住在那个刘妈熟悉的地方，离着三四里地。女婿春子——刘妈很快绝望地想到，他再和自己没关系了。今儿一大早跑来接宝蛋，精神神儿真好，一件簇新的红灰条纹T恤，清洁整齐，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比先前帅气多了。而么，他就要给宝蛋娶回一个后妈来，刘妈的心都碎了。多少回背地里，宝蛋的外婆恨恨地，切切地骂，完了，又骂那些女人：“都是些嫁不出去的乱货，没人要的东西，赶这大热天……”一想病逝了的女儿，仅满周年，刘妈又嚎啕大哭，她是满腔恨，剜心的疼。见了春子，恨不得撕咬他几口。“没良心的，自个儿快活了，还要接走宝蛋……”刘妈心底哼了一声，丧着脸偏不让，那模样浑是抵触出一身的蛮横劲，让春子不吭声了。两天前，春子也来接过。这会儿不声不响站着一边，乞望着，估计没什么指望，一会儿默默自去了。春子一走，刘妈坐台阶上开始哭。

   从清晨到太阳热辣辣，树叶焉了，檐下的鸟窝边，老燕子不再叫喳喳。刘妈的哭声终于一点一点小下来，最后歇了，人瘫靠在栏杆上。宝蛋阴沉站着，那个永不识疲倦的孩子，心事重重。母亲死的时候，那天，攒动的人前，宝蛋以为久病的母亲睡着了，他轻轻去摸摸母亲的鼻子，母亲消瘦的脸渐渐蜡黄蜡黄，宝蛋怔怔的望着，人们拉开了他，往母亲脸上贴了一张黄表纸。宝蛋傻懵了，他好像一下子明白，任人推来怂去，惶恐呆滞。打此后，宝蛋特别胆小，下意识的躲避，他变得怕黑屋子，绝不提母亲。宝蛋正发着呆，一声撕肺的哭，让宝蛋大恨起来，他擦擦手，额角粘糊糊，贴着一缕头发。宝蛋心中升起一股子无名火，喘不过气，举起金箍棒，到处敲敲打打。那个让外婆伤心的妖精，宝蛋抡起金箍棒，一棍下去，正中！好，打死了，随后，瞅一眼外婆，舒展口气。

　  一两只麻雀从树上飞下，凹凼灰泥地里翻滚扑腾，欢叫弹跳的洗澡。母鸡带了小鸡，踱到台阶下，一路咯咯笃唤着。宝蛋看的忘神，外婆又哭，妖精复活了！忽一棍子下去，母鸡尖叫抖立起羽毛，麻雀吓飞了。外婆不住地哭，宝蛋提着棒，百无聊赖地张望。风起，摇曳满树的合欢花，宝蛋心一动，丢掉金箍棒，胡乱扭一把短裤，撇下鞋，迳自奔向合欢树，揪着枝干，迅速地爬上，荡悠悠地，坠落了河心里。外婆哑着哭音在后面叫：“野孩子，没人要的，瞎跑！谁管你，宝……” 河水清浅，凉幽幽，仅及脚面。宝蛋顺势打个滚，抹把脸，摸着一块大石片，撬开，底下飞快地爬出一只螃蟹，慌不择路的逃窜。宝蛋追去，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外婆在说些什么。

   宝蛋要跟父亲回家了。这一早，收拾衣服，玩具，图画书……有些迫不及待，按耐不住的窃喜。要不是碍着外婆，宝蛋都想吹口哨了。刘妈叮嘱不停，宝蛋心烦的想：“外婆可真是老啰嗦，什么可怜，没娘，父亲不疼，继母无良的。从早到晚，翻来覆去光是那几句，才说过，接着又重复地说，颠三倒四从早到晚的不休。又不让瞎跑，憋死人，赶紧收拾，离了这儿。”

   公交车拐个弯，一路颠跑，很快到家。院门虚掩，宝蛋欢呼飞奔，过去抬脚蹬门，一溜烟撞入。院角处正坐着那个熟悉女人，低头洗衣。宝蛋认识，她叫大叶子，多次带他玩过。宝蛋忽然心慌起来，嘎然刹脚，忐忑的瞪着。大叶子听见响声，回头笑盈盈。宝蛋慌乱的别过脸，发狠骂着：“嫁不出去，没人要的坏东西！”话未落，拔腿逃进屋。大叶子张着嘴，一脸愕然。

   春子又匆匆走了，接了宝蛋，他急着去送货，晚饭后才回家。

   宝蛋进了家，靠自己小床上，开了电视，一声不响看着，再也没出来。

   大叶子拖地，拖到宝蛋房间。大叶子问：“宝蛋，中午包饼子吃，好吗？”大叶子的饼子里包了肉丝鸡蛋雪菜，宝蛋吃过，好吃得很。宝蛋想了一下说：“再做个汤。”大叶子快活的答应了。

   大叶子和面，剁馅，寻思多做一些，放进冰箱，吃时热热。宝蛋电视看完，下床寻着晾衣叉，从厨房舞到大厅，院子，一路吆喝，抖擞出无数精神。大叶子贴出第一锅，小饭桌上摆好汤，叫宝蛋，没回，这才发现有一阵子没听见宝蛋的动静了。寻思刚还在，大叶子洗净手，忙出来找。伸头到处望，推开自己房门，一股骚臭——门角边一滩屎尿。把个大叶子气得直跳，操起鸡毛掸乱抽，捶着宝蛋的房门叫：“宝蛋，你恶心不！你诚心！邋遢……”宝蛋开了门，悄悄从大叶子眼么前溜过去，进了厨房，坐小桌边，拿碗要吃。“洗手！”大叶子又叫。宝蛋乖乖的起身，洗手。喝汤时偷眼看，见大叶子眼圈发红，宝蛋很是得意。

   然而宝蛋还是害怕，不安的等到父亲春子回家来了。宝蛋很是谨慎，察言观色，提防着。——万一挨打，就跑。外婆说过别怕他两人，受了委屈就跑去她家。

   春子吃过饼，洗澡，去房间开空调。一进房间，使劲嗅了嗅，四下望，奇怪的说：“什么怪味！花露水也浓的刺鼻。”没人理他。宝蛋侧耳听着大叶子在洗碗，水哗哗响，她好像忘了，脸色也好看。宝蛋蹭到爸爸房前，开门探进头。春子叫，宝蛋欢呼一声，跑去扑床上，床铺真柔软，宝蛋摊开四肢趴着。从穿衣镜里见大叶子推门进来，宝蛋对着问：“我像青蛙吗？”大叶子认真瞧瞧，说：“像蛤蟆，你是小蛤蟆，你爸是大蛤蟆。”宝蛋叫了说：“你是母蛤蟆！”大叶子瞪起眼，噗嗤笑了，大家都笑。

   春子在家日子少，他总是要出车送货。宝蛋报名上一年级那天，大叶子带着去，老师看着宝蛋直夸，笑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妈妈真年轻，大叶子点头笑。宝蛋瞅瞅大叶子细嫩的脸，还甭说，是年轻，还挺漂亮。宝蛋就不断去看别的孩子，比较他们的妈妈，这一比，宝蛋由衷的高兴骄傲，小脸抬的挺高。

   黄昏，蛐蛐在小院内到处叫。一星期后要开学了，刘妈带话来，她想宝蛋，叫去玩几天。宝蛋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也不答话，忙着跑来跑去捉虫子。天黑的很快，大叶子开了灯，桌边钩织绒线拖鞋。大叶子钩织一会儿，叫一声宝蛋，听不见宝蛋的动静，又叫。灯光柔和的洒到大院门上，隐约见宝蛋在墙角根扒腾。大叶子低了头继续干活。宝蛋忽然跑进来，抓了什么，跑到桌前，松手放下。再看，桌上蠕动了一条壁虎！大叶子惊叫，拽了宝蛋就跑，牵着宝蛋，远远看着壁虎爬下桌，上墙，走了。两个人惊魂未定的看着，相互望望，爆出一阵大笑，笑的宝蛋扭着身子，笑完后，宝蛋扭捏的抽出被握出汗的手，见大叶子鼻尖上溢出可爱的小汗圆珠珠。宝蛋于是摆着手，好似孤僻，边走边是明白非明白的想：“外婆也许错了，这继母也不像她说的那么毒狠。”

   想着想着，宝蛋靠床上歪下去，睡着了，看见妈妈进来，关了电视。宝蛋赶紧叫：“妈妈别关灯，开着门。”他迷迷糊糊动了动嘴，没声。大叶子将毛巾被搭宝蛋肚子上，关掉电视和灯，开着房门，转身又开了灯，见闭着眼的宝蛋奇怪的嚅动几下嘴。大叶子站一会儿，看看没事，想他该是玩累了，于是轻轻走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8-25 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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