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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名篇阅读专栏】让那些不为人知的尾巴露出来 [打印本页]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11:26
标题: 【小说名篇阅读专栏】让那些不为人知的尾巴露出来
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5-12-27 13:3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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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11:32
懒鱼馋灯
李碧华
黄安的妻子不是人。
这是黄安的寡母,她的婆婆,在米已成炊之后方才知晓的。
她的名儿唤银婴。
银婴最初入门,决计不是这副情状。
当初,她一身细皮白肉,敏感多泪,仿似水造。上身轻软,下身袅娜,摆动时多姿多彩。还有一双美丽的圆眼珠,璨璨闪光。男人见到这样的素白佳人,莫不垂涎欲滴。
银婴是一尾鱼。
自从她跟了黄安,作归家娘,以报不啖之恩后,他确曾迷恋过好一阵子。一尾银鱼,简直是鱼水之欢。
银婴渐渐入世了。再绝色的美女,一旦无后顾之忧,养尊处优起来,肯定一“发”不可收拾:发胖。
你看她,整个都滚圆肥满,白肉中几乎滴下油脂。脸儿红彤彤粉团似的,俏丽依旧,但不再轻盈了。
记得那日初遇——才四更时分,曙色尚朦胧,官士们已经开始上早朝,马蹄达达响过京城。不久,敲着木雨,念着梵经的和尚,也上街“报晓”。
早市热闹起来。
店铺都打开了大门,等待做买卖。
京城繁华而规模,单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已叫人眼花缭乱。有卖头巾的,腰带的,绒线的,有卖字画的,裱褙的,有卖丹砂熟药的,生药的,眼药的,当然少不了吃食。
熬肉,海鲜,蜜饯,馒头……都有。
黄安是这儿比较独特的一家。
他和寡母赖以维生的是一手好鱼艺。他们不卖活泼的生鲜,而是各种加工鱼食制品,远近驰名。
那鱼酱,以好鱼破缕切丝去骨,和以调料,藏瓮子中,泥密封,勿漏气。日暴后熟了,再加好酒解之,非常美味。他们也把鱼贩捎来的小鱼腌制作(鱼乍),或风干。
一尾尾风鱼尾朝上头朝下,挂满在铺前,不失为城中景致。
——其实黄安最会吃。
他认为最美味可口的是活鱼切片生吃。只有魂断归西,难以久搁的鱼才作种种加工。用火,用料,用技术,不过因着它最好吃的阶段过去了。
黄安懂鱼。他娘亲一向以此为荣。
“黄安哥你早!”阿顺有捎来两大桶的鱼了。“一焚香,借点神力,幸一网半满。”
他检视鱼料。除了惯见的以外,有个木盆子,盛着一尾鲜蹦活跳,一身晶亮闪光的银鱼,无限焦灼地摇头摆尾。但困囿在一个网中。
“这是什么名堂的怪鱼?”
“不是怪鱼,是好比鱼。黄安哥,特地捎来与你。看,白肉,上品呀!”
对,好吃的鱼是白身,通透。刮鳞去脏后,一刀分飞,再切成薄片,蘸酱油活吃——吃时它妩媚的嘴唇犹在一张一合……
黄安谢过阿顺。
银鱼更加烦躁。尾巴一拧,企图溅起水花,但使不出力气。黄安端起木盆子到店铺后进的厨房中,笑道:“让你在人间多呆一阵,晚上我……”
银鱼用大眼睛瞪他一下。
当晚,黄安把它提起,仔细欣赏,它拼进力气扭动,挣扎下地,现出原形来。
她不想他吃了她,惟有施展浑身解数,要吃定他了。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慌乱地放下屠刀,反引颈以待。
然后黄安娶了她……
“起来!”他推推这太阳晒得满房,却连身子也懒得转动的妻:“店铺客人多,快出去帮忙。”
日子久了,黄安对她的懒惰忍无可忍。
银婴的眼珠子圆瞪着,即使她睡着了,也从不阖上——如此一来,没有人发觉她仍沉醉在梦乡里。
婆婆也不满:“门不开,店不守,油瓶推倒了也不扶!”
老人家的话日益难听“”这么好吃懒做的妻,白养活她一年。你看你看,连皱眉也懒得费劲。“除了吃,银婴对什么也不感兴趣。
她不沾店铺中同胞的尸体。最爱吃饼。香炸酥甜的糖饼,薄撒椒盐的炊饼,还有烧饼,蒸饼,和肉陷儿包子。又嗜甜,用生蜜调制的乌梅汤,桂花糖。甜得整个人都腻掉了。
镇日施朱敷白,打扮俊眉俏眼的,丰满得惹黄安的嫌。
当初爱她,是图她活泼娇俏。
但,那么懒!家当早晚被她吃光。人家的媳妇料理店务,晚上还挑灯纺织呢。
娘亲怂恿儿子:“横竖来历不明,说是鱼,不如休了她,放逐到水边便了。也算对得起她,要不终有一日她把你也给吃掉!”
想想也是,鱼的肚子填不饱。
银婴不知道背地有阴谋。
她天真无邪,胸无大城府。
说真的倒没有不是之处。河海天然,都是天生天养。几时听过鱼要做工为稻梁谋?还不是张口就吃?
化作人身,一时之间改不了习性。对比而言,人类非常不幸,得花尽心思力气,换来两餐一宿。稍具名利之心,更加处身战场刀剑阵,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银婴一生至大成就,是把自己供养得白白胖胖。生命苦短,欢娱有限,理应多作享乐,放开怀抱,方不枉来世上一趟。
她翘着胖屁股一扭一扭的,又掏蜜李子吃了。吃完到市集看百戏。
有算卦先生路过,他们都是会写字读书的人,唱道:“精通周易,善辨六壬。观天文明地理。决吉凶段祸福。”
一见银婴,啧啧称奇:“时也,命也,运也。这位娘子,是福相,寿命忒长……”
黄安一听,她长命,我折福!深恐此乃无底深潭。
还是娘亲说得对。一日,引领她至水边,情至义尽道:“银婴,你来自江湖,便回江湖去吧。我等比较营役自苦,高攀不起。添你一口,以为多双手做工,可惜见不到实际用处。”
银婴淌下滚圆的泪珠:“我不是陪你睡了?——”
休妻的男人还是休妻。
他顺势一推,她跌身水中。噗通——一夜夫妻百夜恩。但黄安只觉功德圆满。互不拖欠。
他回家去了。
过了几天,阿顺又送鱼料来。他掂起其一。
“看,有尾胖鱼!体态迟钝,泳术荒疏,痴呆不懂逃生。信手一捞,即可擒获。原来已遭浪击,昏死过去。”
黄安认得这懒得逃生的银雨。
它比当时所见更肥美更笨重,一身是脂肪。咦?也不是全无用处呀。
他把其脂膏刮下,炼为油,正好用来燃灯。
——不过这是一盏怪异的灯。
黄安的友人咸表诧异,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是这样的:每当家中请客,造饮食,或亲友喜庆,送上婚嫁礼饼甜食时,这灯馋了,照得分外光明灿烂,芳心跃动。
每当三更作酱作脍,清洗衣物,或婆婆踩动机杵织布时,它不乐意,便懒洋洋,一灯如豆,昏黯不明。
好逸恶劳,死性不改。只愿永生永世懒下去……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02
闲话易中天
野夫
一
2000年,我写过《闲话易中天》一文,发在《解放日报》,后来又被《书与人》杂志转载。那时,知道先生的人不多,所以我开篇即牢骚――京官适合外放,便于捞银子。文人应该进京,容易名天下。――以下的议论,则多是为先生鸣不平的。那时先生和我,大抵皆未料到偏安一隅的他,还会真有一步如日中天的晚运。
其实,先生执教武汉大学时,已然是校园的一道风景。1986年,我插班进中文系,那时就已经开始实行必修课和选修课制度。选修嘛,学生挑老师,景况有点残酷――有的门庭若市,有的门可罗雀。高年级的师兄则跟我们参谋――易中天的课,不管他讲什么,都该是必听的。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的态度在他帐下做了记名弟子。那门课本身,我原无多大兴趣,叫着“《文心雕龙》美学研究”。
那时的插班生,是刘道玉校长首创的恩科拔贡,在学校有点天子门生的感觉。仗着都操过社会,小有薄名,不免腹笥中空却眼高于顶。待到走进先生的教室――那是武大最大的阶梯教室,先自吃了一吓。三百多的座位早被占满,讲台下的空地也已摆满了小凳,窗台上还挤着男生。这阵仗,在我从前的大学生活中却未有过。以后便也知道,要想亲聆謦咳,那是必须提前半小时去占座的。
先生那会儿初进不惑,条纹衬衣牛仔裤,背直腰挺,用今天的话说――酷。听了几回,确实觉得有味,我这个老逃课的也就被吸引进去,竟从此构成一生的缘分,这,也真是始料未及的。能把《文心雕龙》讲得好听,即使在我今天来看,仍然认为是种大本事。
该课结业有两个学分,先生的考试却也特别――各自回去写篇文章,只要与原著相关即可。我为了博先生的青睐,斗胆用文言写了篇论文,后面还卖弄地附了一首律诗,记得有“谭龙谅必屠龙手,说美岂非解美人”一联。许多年后,与先生戏谈当初的交往,果然他是从这回考试注意到我这个姓名的――他给了个最高分,95。只是现在想来,我仍为年轻时的轻浮孟浪深感汗颜。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05
二
80年代的大学,于今天来看,确实恍若隔世。那种自由浪漫和求知欲,在眼前这个商业时代,似乎已很难重现。
先生的课,一直是人满为患。他每个学期,又都开的新课。因为怕挤,后来我只断续听过他和邓晓芒合讲的“中西比较美学”。邓是哲学系的才子,还是著名女作家残雪的哥哥。易邓当时在武大齐名,且都是78年以高中文凭直接考取武大的硕士。
真正走近先生,所谓入室,也是因为文字之缘。那时武大有个文学校刊,准备发我一篇习作。那正是一个时兴探索和实验的年代,我写的个小说,是把诗和叙事两条线并列而下的,形式上显得有点怪异。主编好意,专门拿去想请先生写个评论――那时老师在文学期刊开文评专栏的,只有他和於可训先生。先生似乎还对我略存印象,便要主编约我到他家去座谈。我未想到这竟成了敲门砖,自然,心底原是欣喜和忐忑的。他住在南三区,的确算是蜗居,主卧兼客厅,我们就在床前闲话。针对拙作,先生反倒没说几句,大意是好故事,这样就发表,有点可惜。我自然懂得先生的深意,至今也未敢贸然投出。
但自此之后,我则借梯上楼,与先生的过从渐密了。他在课堂上,原本对许多人事,都持皮里春秋的说法――这也正是他讲课的迷人之处。单独面对时,先生的嘻嘻哈哈之中,自然带着更多的机锋。那时,他还是副教授,曾经被刘校长赏识,一度做过系副主任。后来老校长下马,他也就洁身而退了。那阵子高校还比较正规,因而教授也难免捉襟见肘,先生忽然就说要戒烟了。我不忍看他连这点雅癖也要断交,故意送他一条烟一瓶酒一斤茶,并附赠了一首五古――人生有三害,俗号烟酒茶。持之呈君子,献芹复自夸。烟为百害首,灼灼芙蕖花。舶来非国粹,盛行推中华。一支燃在手,焚香熏白发。暗夜见明灭,清宵练吐纳。喷之驱蚊阵,如鹤舞云霞。个中观世相,何似雾中花。冉冉作云游,功效胜大麻。酒是万恶源,亦乃食精华。哲人千古醉,醒者皆堪杀。白眼夹醉眼,酒花掩泪花。一壶能遣闷,三杯聊解乏。飘然百病退,一梦登仙槎。谵呓皆珠玑,著书自有法。此亦属隐术,用之可避邪。茶本闲人趣,并称为一家。造化来指掌,无地入胸夹。荼蘼舌尖放,清泉齿上滑。清苦有回味,品味度生涯。三物皆有害,幸不违宪法。人不可无癖,嗜此非穷奢。劝公莫捐弃,悟道必无差。也许这首打油还真的起了点作用,以至于今天他还保有这些恶习。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08
三 先生和我,应该论得上谊兼师友。这种关系在我毕业之后,似乎更渐深浓。那时我分到琼岛,彼此尺素往还,说些非关家国的闲话。再以后,我又突然辞职回了武汉,之后是比较漫长的闭关索居生活。而此阶段的先生,在武大则也过得比较压抑。虽然著书几册,讲课最受欢迎,却由于众所周知的诸般人事,竟连正高职称也被卡着不评,住所则依旧是蜗居。于是,先生渐萌去意。
楚材难为楚用,这大抵是自古而然的可悲潜规则。好在天下尚大,自不乏人犹能于风尘中辨物色,很快厦大就来了调函。从当日的频繁通信来看,初迁海崖,风俗尽殊,不免有去国怀乡之叹。我在禁中,无以相慰,尝遥寄过一首词――念奴娇赠易师――燃烟枯坐,想先生何在?黑云遮月。望处霜风吹泪眼,又到团年时节。海岸无涯,仙踪难觅,应悔曾轻别。几回提笔,苦衷难以重说。犹记忝列门墙,谆谆垂教,常使心肝热。当年门生今孰往,护侍师尊身侧。随俗红尘,争逐蝇利,多是江湖客。夜深东望,但看云水千叠。
在那个特殊岁月,先生对我鱼雁殷勤,鼓励甚多。每次返汉省亲,也必弯到起义街55号来探视。难中相见,他给我推荐当年有哪些小说文章可以一读,说起刘震云的《新闻》,他竟能随口背出原文,并分析其中笔法的机智。师生相与禁中论文,确实每让陪侍之人跌破眼镜。至今想来,那样的画面实在温馨。
那时在厦门有个陌生女孩,经朋友介绍,与我时相笺候,有点近似今天的网恋。我托她去看望先生,一来二往,先生便多了一些了解。后来先生又来探我,很郑重地规劝,说彼此并不适合。他认为人在困境中不必盲目急于选择,来日方长,先欠人情则势必背负道义的十字架,最后使自己进退失据。想想人生所谓良师益友,云天高谊,也就莫此为过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11
四 先生学的是美学,讲的是文学,到厦大后执教的却是艺术,晚年得名的反而是史学和杂学。作为学者,他自有《艺术人类学》《文化人类学》等高头讲章摆在那里,如今更是世人皆知。但他还是作家,写得一手好小说,这却是大众不晓的。
那时先生初到厦门,心中耿然还有一些孤愤。他把高校制度的弊端及知识分子在一个变革时代的失态,写成了一个中篇小说《文火慢熬》,甫一发表,就被《中篇小说选刊》拔为头条。我是深为先生的才气折服的,那种老到的文笔,犀利的解剖,冷冷的幽默,说实话,远远胜过许多专业作家。我们今天的教授,多不如民国时代那些学者,能把创作和治学都弄得非常像样。而先生,正是具备了如此的大器。但辞章小道,于他看来,雕虫而已,偶尔玩玩,只是聊遣雅兴。任我如何进言蛊惑,他都只肯稍展鳞爪。后来,他还写过一个中篇,名叫《高高的树上》,也是讽刺当下的学术腐败,看罢无不拊掌大笑。其实,即使先生今天已经名闻天下,私心里我还是有些扼腕而惜――倘他玩创作,也必将给这个无趣的世界,留下一批足以传世的经典。
大约从94年开始,先生感于商业时代对学术出版的冲击,开始跳出专业来写一些平民化的学术随笔。95年穷愁潦倒的我开始要自谋生路准备当书商,他听说后,马上把已经签约给了上海文艺出版社的一部书稿【即后来畅销不衰的《闲话中国人》】,又要了回来给我,说你拿去做,赚了就给点稿费,赔了就给点样书。这种古道热肠,在这个日渐势利的世界,实在是不复多见。
可是,那时的我于出版还是菜鸟,加上几个朋友资助的一点钱,捉襟见肘不敢多花。结果为便宜找了个烂印厂,印出来完全是残次品。印费搭了进去,书却难于销售,一本非常好读的书,却被我砸在手里。我深感有负先生美意,他却没有半句责言。就是这本当时名为《中国,掀起你的盖头来》的书,使我懂得了出版之道。我想,这部仅仅流传了几千册的书,今天也该是人们玩收藏的珍本了。96年,一个有心的编辑读了这本书,决定重新包装,我让出版权,该书当即成为畅销书而让别人赚得盆满钵满。
先生为了帮我,见我做书也基本上道,又把他的第二部畅销书授权给我,这就是眼前还在热销的《中国的男人和女人》。也正是从这两部书开始,先生成为了当代最具人气的思想学术随笔作家之一。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15
五
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博闻强记的人之一,因而谈锋甚健。和他对话,寻章引句,信手拈来,你多半只有听的份。关键是他本性情中人,不古板,不装深沉,无论荤素都可以开谈。在酒桌上侃段子,那是他的一绝,满座人都会为之前仰后合。“百家讲坛”因是央视栏目,大众传媒难免诸多讲究――个人演讲的真正风采原是不易展现的。即便如此,他仍在其中异军突起,小露锋芒便赢得粉丝无数。
先生是重情重义之人,所以走到哪里都有朋友。95年他回汉,要我陪他去看看老校长刘道玉,这时的刘老已经去职多年,许多旧部甚至避之唯恐不及。只为若干年前的一段知遇之恩,他却不敢或忘。想想尘世中的种种缘分,总还是有些仿佛古风的东西,值得我们在心底温存和珍惜。也正是那回,我们出校时邂逅了中文系的一位领导,那位爷半真半假地说:你走了,我们还是很惋惜的,还是调回来吧。先生笑着答曰:那我确实有病。
善与人处的人,不一定没有脾气。前年我知道,他是大怒过一回的――要把长江文艺出版社和一个作者海默告到法庭,起因是该社出了该作者的一本书,其中一些文字,则直接取自先生前几年的旧著《读城记》。好玩的是,社里的法人周百易是我师兄,那也就是他的学生。而作者海默是湖北写诗的青年,与我则也算旧交。媒体生怕他们打不起来,希望这个世界多点茶余饭后的谈资,遂几面拨火,先在舆论上掰扯。冤家宜解不宜结,后来大家知道我与先生的交情,便托我私下调解。百易兄不用说,本乃他的高足,无辜成了被告,话到礼到即可。海默兄则因在媒体撺掇下,原先说过些伤人的气话,先生难免不快。我知道劝他莫过于情,他是深谙情理的,于是只在电话里说――海默跟我一样,外省人到北京,拖着老婆孩子卖文为生,您要索赔,那就是逼人讨饭了。只此一句,先生就动了恻隐。最后只象征性地要海默付了110元稿酬,我问为什么要这个数字,他说代表报警而已。就这样,官司化解,我想这就算是古人所说的恕道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19
六 其实早在央视主讲汉代风云人物之前,先生就已经是畅销书大家了。除开前面提到过的那几本,他还连续出了《品人录》《艰难的一跃》《你好,伟哥》《帝国的终结》等。在整个书业皆现萧条的现在,他这种独具个性风格的随笔体学术书,却很奇怪地一路蹿红,成为各个出版社追抢的对象。即便如此,以我对他的了解,仍认为那时的他,还是未被这个世界足够认识,依然有其寂寞不爽之处。
不可否认,电视这种强势传媒确有其巨大能量。而他这样深怀利器的人,早晚也必将要被镜头发现。一旦崭露头角,则肯定要成为公共人物,要面对无数大刊小报的评头论足。这是人生的一个两难困境,毋庸讳言,每个囊中藏锥的人,都渴望舞台,都愿意有朝一日脱颖而出小试锋芒。正如林语堂所说,即便做和尚,也愿到都市大庙去对万千僧尼讲经,而不想就在深山孤寺对一个小沙弥说法。这是因为热衷思想的人,多愿把自己的寸心所得传播给社会。人类文化的薪火相承,也正有赖于此。
但大众传媒往往也是双刃剑,能成就人也能损害人。做公众人物,没有从容面对毁誉的气度显然不行。名高则谤生,这是自古而然的。连你的收入也成为市民话题时,你就别想还有什么隐私了。更何况许多同行文人,内心难问,交相攻伐,也在事理之中。于是,许多朋友看着现在的先生,就想起前些年的余秋雨,不免为先生捏把冷汗。但我知道,以他的智慧,游走于这根钢丝绳上,应该还是优裕自如的。
我知道我在此际来写先生,难免私淑之嫌。况且以其盛名,原也无须在下的锦上添花。只是因为见到一些流言,想到二十年来与先生的交谊,自觉有必要还原一个真实的先生,让世人了解一下这个性情男人。而我所述的他那些为人品格,我相信,在如此世风的今天,肯定仍旧是许多人所稀缺和景仰的。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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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5-12-26 20:23
这篇以前初读,很惊艳。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37
李碧华的语言味儿比严歌苓的还要好
心服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5-12-26 20:40
不只语言味道好,而且构思也奇妙。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6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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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人,说什么构思啊兄弟
随手拈来
有感觉了,写将起来而已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5-12-26 20:51
那倒是,文章本天成,专待妙手摘。
作者: 虎步漫游 时间: 2015-12-26 21:00
一等一的好文章,绝非靠后天努力就可写就的,那需要天分。
作者: 锦瑟 时间: 2015-12-26 23:17
我觉得银鱼做鱼的时候很馋,做等的时候很懒~
作者: 锦瑟 时间: 2015-12-26 23:18
该叫《馋鱼懒灯》
作者: 啼妃 时间: 2015-12-27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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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14
风雨总在彩虹后————五年七班黄博浩同学文档选
须一瓜
《一件小事》
我外公每天买一份《参考信息》,有一天,他膝盖痛,叫我替他去买。我碰到小头,就一起玩他新买的滑板,那个滑板,尾部很灵活,让小头像竖起来的眼镜蛇一样,扭扭捏捏地前进。我也是。然后我肚子扭饿了,就回家。我外公一看我忘记买报纸,立刻要用手里的筷子抽我,他眦目尽裂须发怒张:又忘!又忘!你脑子里到底有没装脑浆?!
我仔细看他偷吃什么。这个很重要。外婆不喜欢那个不叫小姨夫的人,所以,在厨房煮了好料,总是贼头贼脑地招我外公和我去吃。外婆一个眼色,我们就魑魅魍魉地溜到厨房。不要有声音,如果你不蹑手蹑脚地吃里扒外,那个不叫小姨夫的人知道了,就会很不礼貌。这是他的家。我们要特别提防不叫小姨夫的那个人的两只狗,可是,小宝和小宝婆的鼻子超级灵,是我们人类的四十倍。所以,我们经常被它们捉奸在厨房。狗就大叫起来,有一次为了消除证据,我外公毅然决然地吞下滚烫的燕丸,食管都烫伤了,很多天不能喝热茶。但是,那个不叫小姨夫的人,过来牵狗只是笑笑。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也看不出他是宰相肚里能飞船,还是傻乎乎的没有感觉。
有时候,我悲天悯人起来,就说,给他吃一小碗吧,这是他的家……外婆连忙嘘我噤声:他还不是用你小姨的钱!很奇怪,我外婆獐头鼠目时,总是显得义正词严。
一阵黑风掠过耳旁,说时迟那时快,我外公的日本筷子暗器一样横扫我的头。你根本看不出这个老态龙钟的人是个孔武有力的暴力王。他原来是小学校长,我一直怀疑他杀人如麻,干掉了很多小孩。但我总是尊老爱幼地看着他,并不发功计较。外公反而怨声载道:一个男孩子!买份参考的小事都托付不了,长大有屁出息!女儿生得好有什么用,找个不成器的女婿,全部赔光!外公总是这样,我一惹了他,我妈妈就会挨骂,我离婚的老爸也会挨骂,我小姨姨会被牵连,最倒霉的是不叫小姨夫的人。我外公最喜欢对他蜚长流短,骂得大珠小珠落玉盘,飞流直下三千尺。每次都拿他总结他自己一生的愤懑。
不叫小姨夫的人,也活该挨骂。我外公请他玩回来的时候顺便在报刊亭带一张参考。他、也、忘、记、了!
可见,这真的是一件小事。
老师批语:一件小事,主题不集中。乱用成语的毛病依然严重。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16
《检讨书》
今天,我做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班长喊起立的时候,我把一只死青蛙,放在周黛诗同学的椅子上,全班全体坐下的时候,周黛诗突然发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音拖得像刮玻璃一样,刮伤了全部人的耳朵。她怎么把死青蛙的眼珠子都坐了出来啦,我看了也很恶心。然后,何婷、关冰清她们也蒙起眼睛死鬼一样地尖叫起来,此起彼伏,日月无辉。最令人发指的是,我害得奔过来看的郭老师,才看一眼就冲出教室,弯着腰拼命呕吐。她怀孕了。没想到,我差点害到祖国下一代。
我现在已经认识到,今天是我的错。虽然,周黛诗的长发总是弄到我的书本上,那么长,也不剪,整天在我的书本上溜过来滑过去,影响了我的认真学习。但是,我的行为,因小失大,影响了整个班。我影响了一个班的优美秩序,影响了同学们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信心;影响了他们为建设社会主义特色而奋斗的努力拼搏;
我今天还认识到,我有很多毛病,上课爱讲话,爱做小动作,新来乍到就爱当老大,拉帮结派。还喜欢打瞌睡、上课吃牛肉干、跳跳糖。谢谢郭老师的宽宏大量,让我光彩重生。我一定文过饰非,好好学习,不打瞌睡不吃牛肉干,不讲话不做小动作,也不再把青蛙放在周黛诗的椅子上。我一定要把自己变废为宝,浪子回头金不换,好好报答郭老师,报答张段长,报答社会,报答有社会主义特色的中国。今天,我以二附小为自豪,明天,二附小以我为骄傲!
谢谢老师,给我一个把检讨贴到墙上公开发表的机会,欢迎同学们监督举报。祝郭老师身体健康,同学们学习快乐!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19
《可爱的家》
我的家是乌合之众。四个人四个姓。我爸爸妈妈在外地。我的家,有我外公、我外婆,还有一个不叫小姨夫的人,
我外公是个喜欢随手拿起东西变刀枪的人,粉笔用得最像小李飞刀。精准。没有退休的时候,他们学校的师生,每一天的日子都像恐怖片。我小姨姨说的。
我的外婆是个骨灰级的小气鬼。听邻居说,原来不叫小姨夫的那个人单独住在这个屋子里的时候,我们家总是灯火通明。那个不叫小姨夫的人喜欢明亮。现在,我外婆到处关灯,除了不叫小姨夫的人的房间她关不到,其他每个房间都是黑摸摸的,只剩客厅一个八瓦节能灯,我的书桌上还有个作业台灯。因为黑,我们全家在晚上都摔倒磕碰过,医药费合计超过我们家一年水电费,但听说,幸好改革开放,我们家有医保卡。
不叫小姨夫的那个人,黑黑的,是个瘸子。他的左腿被车祸废了。走路一瘸一拐。不过,他很帅。听说,他原来做什么高林土生意,赚过很多钱。反正,这个房子是他买的。但我外公外婆不高兴。因为他已经多年不上班了,不务正业。玩狗。玩电脑。看书。听音乐。要不就出去和朋友喝酒、看电影、吃深海鱼火锅。我小姨到广州交换岗位两年,就变成他一个人住。我们就是这时候过来雀占鸠巢的。
我外公外婆反对非法同居,但是没办法,一是我小姨赚很多很多钱,现在有钱就是老大,外公外婆怕了她。二是,我要紧急转学。我转学有两个原因,一是我把张乾坤的大门牙打断了,其实,张乾坤的门牙谁都说偏大,打掉并没什么不好,但老师说,我的检讨书都可以出选集了,所以,我也万念俱灰,懒得在那个一般般的学校混下去了;第二,转学是为电脑派位做好准备。我现在转到这个学校,就有三分之一的可能,被电脑派到一中,到了一中,我就比别人多了三分之一上大学的机会。我外公说,转了我这辈子就有希望了。
傲骨铮铮响的我外公外婆,原来不想寄人篱下,可是,他们那里忽然楼上和楼下,一起比赛装修,就像疯人院失火一样,炒得外公心脏病高血压锥间盘突出乱箭齐发,他只好陪我转学过来借住。不叫小姨夫的人,并不欢迎我们老少三口大举进犯,可是,他只能忍气吞声。尊老爱幼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再说,我小姨姨比章子怡漂亮,所以,他基本很礼貌。
我外公外婆看人脸色地过了一个月,马上就因为恨铁不成钢而趾高气扬起来。因为,不叫小姨夫的人根本没有人生理想。他既不上班,又肄业于一个什么名牌大学,就是说,他想不上班就不上班,想不念书就不念书了。胸无大志自甘堕落的一个货。有一天,在饭桌上,他和我外公辩论,说玛雅人造纸比蔡伦早,我外公怒斥他无知,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顺势批评他游手好闲、坐吃山空、胸无大志、思想颓废。他嬉皮笑脸地说,我挣的够我自己一辈子用了。外公说,你难道不要结婚?他说,结婚也还是原来的我啊,而且我结婚只会比以前饭量小。外婆说,养小孩不费钱呀!他说,我们说好不要孩子了。
那天,我看出我外公握筷子手上的老筋直抖,他当然打不过不叫小姨夫的人了。虽然他瘸了。
所以,我外公外婆叫我不要叫他小姨夫,我就没有叫。
还有,老师,你知道那次。周黛诗的长头发,不肯剪,总是弄到后面我桌子上,害我没有办法写字,我只好在她椅子上放青蛙提醒的那次。案发后,外公外婆都不肯代表家长来学校。我外公说,他血压高不便外事活动,我外婆说,她要带三副老花眼才能出访,而现在只剩下一副看远的,也不宜外出;不叫小姨夫的人就自告奋勇地说他来。外婆说,你不能说是他姨夫啊!他说,那我说我是孩子父亲。外公说,胡闹!结婚证在哪?!
不叫小姨夫的人说,我要说是路人甲,怕老师不跟我谈。
外公外婆你看我我看你,如丧考妣。最后一个挥手一个跺脚,嚎叫说:你去!反正不能说是他小姨夫!
这就是我可爱的家。
老师点评:乱用成语的毛病,怎么一直改不了?老师圈起来的成语,按词典解释,每个抄二十遍!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22
《致贫困山区孩子的一封信》某某(老师你填吗?)同学:
你好!我是群贤附小5年7班的黄博浩。介绍一下,我是个超级帅男生。爱好广泛,滑板,电脑、音乐、摄影、足球、羽毛球我都不错。我的优点是调皮、有正义感、聪明。缺点是,有一点点粗心大意。今天,厦大支教老师给我们放了你们的DV。我们心潮澎湃、激动万分。没有想到,现在还有人一天只吃一个馍!没想到你们是用泥土堆起来的桌子,凳子长短大小不一,还都是你们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而且,你们的本子,是写满了,用橡皮擦擦掉又当新本子用。支教老师说,你们非常穷苦,可是一个个都非常想读书,渴望知识。
相比你们,我们无地自容。就说周黛诗同学吧,她有整整一个柜子的橡皮擦,有的像饼干,有的像果冻、像蔬菜、真是眼花缭乱光怪陆离神气活现。要是把她的橡皮擦寄给你们班,够你们全班人用到大学毕业。再看杨小头,他那个大波浪头、吊眼角的妈妈,已经给他买了六个滑板了,我让他借我玩一天,他还舍不得!像你们贫困地区肯定没有这样的小气鬼。这都是富裕惹得祸,完全不能志同道合。我们还有很多同学,用手机,算了算了,家丑不外扬。老师等下又无故扣我的分。如果你太有才了,在江湖上你就暗箭难防,尤其在我们富裕的地区。人心很坏。下次你来做客的时候,我会一点一点教你。
言归正传,说心里话,我们都是祖国的花朵。做你们贫困地区的花朵,就比较没有营养。我外婆说,投胎就要擦亮眼睛,要比NBA投篮还要准。投不准有钱的,就千万要投准当官的人家。现在,通过我们的“手拉手”的活动,让我们真正能感受到社会就是一个大家庭,一人有困难,大家都应该去帮助。我寄一排铅笔给你,六枝。希望你好好珍惜,头悬梁锥刺股,风餐露宿发奋读书。我外公说了,只有读书做官了,你才知道万般皆下品。就是想当贪官,也要读好书才有资格。一柜子橡皮擦算什么,六个滑板又算什么。你不要羡慕我们,等你实现了这些人生理想,你就再也不会一天吃一个馍馍充饥了,你就可以把杨小头这样的富人踩在脚下!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我愿意做你真诚的朋友。请一定回我的信!
此致,敬礼!
黄博浩
老师点评:谁说读书就是要做官?你还想做贪官?!请家长速来一趟学校!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24
《黄博浩竞选卫生委员发言稿》
各位同学,大家好。
我是黄博浩。我竞选劳动卫生委员。
我这个人最热爱劳动,不怕脏不怕累。我外婆说了,只有丢人的窝囊废,没有丢人的职业!我觉得,打扫教室、打扫卫生区、打扫走廊等等,都是劳动,尤其是打扫厕所的劳动是——最光荣的!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勤劳勇敢的民族,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中国人的勤劳创造了璀璨的华夏文明和中华文化。也正是由于中国人的勤劳,才有了今天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奇迹!
因此,同样的道理,我们小学生也应当热爱劳动、发奋学习、勤劳勇敢地健康成长。所以我们在家里只要有时间,就应该力所能及地进行家务劳动,比如扫地、擦桌子、倒垃圾、削苹果、帮老人买报纸、穿针,提东西、倒水,等等等等我都爱做。我把这些热爱劳动的好习惯也带到学校里来了。
若我能够成功当选,我会做到以下几点:一,我会保持我们的教室玻璃像没有玻璃一样透亮;黑板,在上课前一个字也没有。二,我要让我们的卫生区内没有一张废纸,成为全年段、全校最干净的地区。三,保持我们的桌椅,永远成竖状一字型。桌子间的空隙要能使一个人轻松通过。四,监督大家回家每天做一件家务劳动。
这样,我就在大家的支持重用下,逐渐成为一个热爱集体、关心同学、有责任心的人。请同学们投我一票吧!
附录:竞选失败的自我分析:我失败的原因就是好朋友背后下刀子。小头揭发说我在家从来没有帮我外婆做事,周黛诗才是热爱劳动的人,会帮她妈妈洗碗、倒垃圾,帮她妈妈涂指甲油。其实,他这是拍周黛诗的马屁!我并不反对周黛诗同学当选。我是反对为女人出卖兄弟的小人!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26
《春天来了》
今天我和不叫小姨夫的人一起去后山遛狗。我要亲自去观察春天。
春天果然到处一派生机、欣欣向荣,万象更新、道貌岸然。刚下过贵如油的春雨,很冷。地上湿拉拉的春寒料峭,两只小狗都穿着黄色雨衣,人模狗样的像下水道管里刚爬上出路面的童工。
后山坡有大片杜鹃花,白色的、红色的、粉色的,紫红色的。不叫小姨夫的人,一路走去,为很多花蕾脱帽子,真的是花的帽子,洋葱皮似的,像个铅笔套。它们自己也会脱,脱掉了才能开放。有时脱不好,小帽子就粘在花瓣上,像一小片烂枯叶。我也蹲下来脱,哇,果然是粘粘的巴着。不叫小姨夫的人,故作深沉地说,唔,你看,花要开放到最美的时候,也要摆脱麻烦的。我深沉地想了想,感慨很深:是啊,我要当劳动委员,小头和周黛诗,不就扒拉在我身上,不让我开放?
我终于找到了春天为什么发臭的原因。春天的空气里,到处都是烂黄瓜的奇怪味道,原来是一种矮灌木。不叫小姨夫的人指给我看,就是那种白色紫色合伙混开的花,比一块钱硬币大点的花。臭得人想撞墙。不过,今年肯定是枇杷大丰收。满山坡的枇杷,不管是不是人种的,都果实累累。现在它们都是暗绿色的,比可乐盖子还小。等再过一两个月熟了,就变成黄澄澄的了。不叫小姨夫的人说,每年,枇杷成熟了,他遛狗的时候,都是看到老人家在树下跳跃,要偷枇杷吃。为什么呢,不叫小姨夫的人说,因为老人家运动惯了、拼搏惯了。那为什么小孩不来偷呢,他说,小孩太忙了。等做完作业,已经是月黑风高没有力气了。
我看到了鸡蛋树。不叫小姨夫的人说,那是泰国国花。很奇怪。有点恶心。它的枝干,怎么看都像断手断脚的残端,顶端稀稀拉拉几片叶子。不叫小姨夫的人说,等夏天叶子长多了就好了,它的花是黄白色的,像炒鸡蛋。我倒想,要是不叫小姨夫的人,到了夏天,脚也能长好,那倒不错。他说那脚没用了。我顿时故作同情。他呵呵笑,说,还行啊,其他部分还挺好。上帝只是提醒我,生命是个薄胎瓷器,一不小心就碎啦。我说,所以你就把自己小心轻放,不上班了是吗?他说,不是啊,是我讨厌再赚钱啦。
有个地方,长了四五棵肉松树,春天它就下肉松。满地一撮一撮的,绿褐色、毛绒绒的。好像每个新芽孢都有一团肉松垫着,然后肉松就掉下地了。那一带的整个地面和空气,都是像绿褐色的水彩打过底。如果我们呆久点,也会变成绿人。
最后,我们看到大叶紫薇的叶子啦,叶子全部通红。春天里,当所有的树都想变得更嫩更绿的时候,它偏偏就想变红。不叫小姨夫的人说,与众不同有两种啦,一种是为了与众不同而与众不同,另一种是骨子里的天性。说完,我们就在春天的烂黄瓜味道里回家了,回家开窗也是臭,唯一改变的是,我们都知道了为什么春天的臭秘密了。
老师批语:
春天是美好的,不是臭的!你对春天没有正确的观察和理解。树上也不会掉肉松,夸张要适度,不是无中生有。罚抄“道貌岸然”100遍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26
《致台湾小朋友的信》
亲爱台湾同学:
你好!
台湾和厦门一水相隔,我很想念你们。我们要团聚在祖国妈妈的怀抱,一起感受祖国妈妈的温暖。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给你们——不知名的朋友写一封信。
今年春节,我吃到了很多个台湾水果,紫红色的大莲雾、释迦果,都很好吃,因此,我更加知道同胞情、民族义、统一理、反“独”志,是合乎历史潮流,合乎两岸人心,合乎中华民族最大利益的。我也更加想念自己的亲骨肉——台湾的父老兄弟姐妹。我知道,你们也无限怀念祖国和大陆上的亲人。这种绵延了多少岁月的相互思念之情与日俱增、与日月同辉。
春节我还吃到了很多台湾猪脚贡糖,我坚信,只要海峡两岸、海内外的中华儿女能携手共进,戮力同心,必能开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新局面,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并为全人类文明进步创造崭新的发展模式。
老师说了,我们这里和台湾地缘相近、血缘相亲、法缘相循、商缘相连、文缘相承,我们彼此有深厚的"五缘"关系。我们有个地方叫柯宅湾的,因为思念你们,都改名叫“五缘湾”了。很多人不习惯,不改,的士司机就很生气,说到时不要怪我绕路!慢慢的,全体市民都改过来了,谁不改,就是记不住海峡那边的台湾同胞。
我在我家一个不叫小姨夫的人的电脑里,看到一幅画,是你们台湾小朋友画的世界地图,说我们大陆是“黑心商品和诈骗集团出口国”这是不对的。我同意日本是“到处是A片”、韩国是“自称发明了全世界”,同意菲律宾是“很多叫玛利亚的佣人”,也同意欧洲是“每天喝下午茶,不用上班的世界”,你们画的我都同意,就是说我们大陆黑心诈骗国这点,我不同意。因为,一方面内销的更多,我们自己也是受害人,出口的真的不算多,没怎么害到别国人;另外一方面,我们这警察还经常抓到台湾诈骗犯,真的,前次,报纸上还登了个团伙的,还有照片。我听我不叫小姨夫的人说,现在,其实很多国家的骗子都到我们大陆来了。不全是我们的错。
我现在在二附小5年级7班读书。我的学校,四面都是花草树木,好像戴上了绿色的花圈。老师在培育我们茁壮成长。
远方的朋友,让我们跨越大海等着我们团聚的那一天吧。信就写到这,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就请你回信,让我们共同描画21世纪的蓝图吧!!!
此致,敬礼!
六一儿童节快乐!
黄博浩 5月30日
老师点评:
感情真挚、主题思想正确。有礼有节。
乱用成语的毛病缓解。有进步。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28
《我最欣赏的人》(博文)
第一篇博文,我决定写“杞人不忧天”。是他教我开博的,而且,他总让我用他的电脑。不小气是他最大的美德。
“杞人不忧天”是我的非法小姨夫,我外公说他,身残志不坚。但是,我非常非常欣赏他。他简直就是身残志不坚的神仙哪。
有一天半夜,大宝、小宝在冲着门乱叫,我外公外婆惊恐万状地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赶紧报警。结果,110警察和小区保安都冲到我家来,一看,杞人不忧天倒在院子墙下,呼呼大睡、酒气熏天。原来他第二趟出去喝酒,把钥匙手机都丢了,只好爬墙。瘸子翻墙多么不容易呀,加上喝多了,所以,他一翻进来就累得睡着了,吐了一地。
有一天,我抢他爱吃的最后一块烤鱼。他不干,提问说:为什么北极熊不吃帝企鹅?答对了归你。两分钟。
我说,帝企鹅毛太多,肉质不好;
错。
我说,帝企鹅总是团队作战,北极熊寡不敌众;
错。
帝企鹅会写日记,是知识分子;
错。
杞人不忧天看着钟,慢条斯理地把烤鱼塞进嘴里。我情急智生:我靠!一个南极一个北极哪嗐!杞人不忧天一听,狂吞鱼,结果,一根鱼刺卡得他呆若木鸡,后来,他把那天晚上吃进去的烤鱼全部吐出来,还是没有吐出那根刺。活该啊!最后,他十万火急狂奔医院去拔刺。
又有一天,我外公外婆去参加老人桥牌比赛。他史无前例地给我做饭。我放学回家一看,厨房做饭台前面,他围着围裙,身边左右一边一把餐椅,小宝小宝婆一人一边站在餐椅上视察做饭,他还顺手喂它们还没加盐的菜。这狗毛肯定会到锅里啊。吃饭的时候,果然是狗毛炒排骨,我在排骨上随便就看到了四根狗毛!我大嚷大叫,这个身残志不坚的家伙说,好啦,有毛的我吃。结果,他吃掉了一整盘绿笋排骨!晚上胃暴痛,奄奄一息地打电话跟我小姨姨撒娇。
最后说一个杞人不忧天的糗事。那天,他游手好闲地在小区门口碰到一个推着自行车回收家电的人,是个老阿嬷。他就跟老阿嬷聊天晒太阳。聊呀聊啊,忽然斜刺里来了一个摩托车,把阿嬷的自行车撞倒了,老阿嬷刚收到的一个旧热水器掉下来,破掉啦。摩托车跑了。老阿嬷追不到摩托车,转而要杞人不忧天赔。她说,你赔!不是你拉我拉呱,我早就走了,那我热水器不是好好的?杞人不忧天还想争辩,阿嬷说,你不赔我跟你家去吃饭!杞人不忧天只好给老太婆钱,给了一百块,阿嬷说,车前面“家电回收”的广告牌子也摔裂了,再赔二十块重做。杞人不忧天觉得没天理了,不给,老太婆说,我这么老了,因为穷,还风雨里来雨里去,你大白天不上班,就是有钱人嘛。你为什么不赔我?
杞人不忧天乖乖又掏出钱包。后来,邻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告诉我外婆,我外婆一听就抓狂了:什么?!一百二?!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家上次回收的热水器加微波炉,两样才五十块!外婆气得小腿一直抽筋。当晚吃水果的时候,外公就发火了:你就这样游手好闲地糟蹋你的大好年华?!
杞人不忧天嘿嘿笑着,一边地把芭乐一口口咬给小宝、小宝婆吃。他根本不看我气得要吐血的外公外婆。他总是那么平和、无畏、若无其事、置身事外。从他身上,我才是知道,死猪不怕开水烫,其实不是骂人啊,是神仙的境界!这个瘸子,简直酷毙啦!
成天晒最神的就是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29
《我最欣赏的人》(博文)
第一篇博文,我决定写“杞人不忧天”。是他教我开博的,而且,他总让我用他的电脑。不小气是他最大的美德。
“杞人不忧天”是我的非法小姨夫,我外公说他,身残志不坚。但是,我非常非常欣赏他。他简直就是身残志不坚的神仙哪。
有一天半夜,大宝、小宝在冲着门乱叫,我外公外婆惊恐万状地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赶紧报警。结果,110警察和小区保安都冲到我家来,一看,杞人不忧天倒在院子墙下,呼呼大睡、酒气熏天。原来他第二趟出去喝酒,把钥匙手机都丢了,只好爬墙。瘸子翻墙多么不容易呀,加上喝多了,所以,他一翻进来就累得睡着了,吐了一地。
有一天,我抢他爱吃的最后一块烤鱼。他不干,提问说:为什么北极熊不吃帝企鹅?答对了归你。两分钟。
我说,帝企鹅毛太多,肉质不好;
错。
我说,帝企鹅总是团队作战,北极熊寡不敌众;
错。
帝企鹅会写日记,是知识分子;
错。
杞人不忧天看着钟,慢条斯理地把烤鱼塞进嘴里。我情急智生:我靠!一个南极一个北极哪嗐!杞人不忧天一听,狂吞鱼,结果,一根鱼刺卡得他呆若木鸡,后来,他把那天晚上吃进去的烤鱼全部吐出来,还是没有吐出那根刺。活该啊!最后,他十万火急狂奔医院去拔刺。
又有一天,我外公外婆去参加老人桥牌比赛。他史无前例地给我做饭。我放学回家一看,厨房做饭台前面,他围着围裙,身边左右一边一把餐椅,小宝小宝婆一人一边站在餐椅上视察做饭,他还顺手喂它们还没加盐的菜。这狗毛肯定会到锅里啊。吃饭的时候,果然是狗毛炒排骨,我在排骨上随便就看到了四根狗毛!我大嚷大叫,这个身残志不坚的家伙说,好啦,有毛的我吃。结果,他吃掉了一整盘绿笋排骨!晚上胃暴痛,奄奄一息地打电话跟我小姨姨撒娇。
最后说一个杞人不忧天的糗事。那天,他游手好闲地在小区门口碰到一个推着自行车回收家电的人,是个老阿嬷。他就跟老阿嬷聊天晒太阳。聊呀聊啊,忽然斜刺里来了一个摩托车,把阿嬷的自行车撞倒了,老阿嬷刚收到的一个旧热水器掉下来,破掉啦。摩托车跑了。老阿嬷追不到摩托车,转而要杞人不忧天赔。她说,你赔!不是你拉我拉呱,我早就走了,那我热水器不是好好的?杞人不忧天还想争辩,阿嬷说,你不赔我跟你家去吃饭!杞人不忧天只好给老太婆钱,给了一百块,阿嬷说,车前面“家电回收”的广告牌子也摔裂了,再赔二十块重做。杞人不忧天觉得没天理了,不给,老太婆说,我这么老了,因为穷,还风雨里来雨里去,你大白天不上班,就是有钱人嘛。你为什么不赔我?
杞人不忧天乖乖又掏出钱包。后来,邻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告诉我外婆,我外婆一听就抓狂了:什么?!一百二?!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家上次回收的热水器加微波炉,两样才五十块!外婆气得小腿一直抽筋。当晚吃水果的时候,外公就发火了:你就这样游手好闲地糟蹋你的大好年华?!
杞人不忧天嘿嘿笑着,一边地把芭乐一口口咬给小宝、小宝婆吃。他根本不看我气得要吐血的外公外婆。他总是那么平和、无畏、若无其事、置身事外。从他身上,我才是知道,死猪不怕开水烫,其实不是骂人啊,是神仙的境界!这个瘸子,简直酷毙啦!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30
《我心目中的大海》
我心目中的大海,比我父母还亲。大海就是我的故乡我的家。
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时候,我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反正我还不会讲话。海风一下就把我的宝宝帽吹掉了,我妈妈说,那时候我还没长什么头发,怕冷。我爸爸追风逐浪去捡帽子,我自己用小手,紧紧保护我的头。大海就是这样掀起了恶的头盖来。
现在,我对大海已经爱到了生命里。我爱浩瀚无垠的蓝色大海,我爱你椰香阵阵的海风。我爱阳光下大海千帆竞发,我爱雨中的大海迷蒙幽深,我爱月光下大海深沉辽远,我爱夕阳下的大海金光闪耀;我爱大海有广阔博大的胸怀,我爱大海深沉的思想。你仿佛圆了我记忆中一个遥远而触不可及的梦。是的,满视野的蓝色。无暇、透明,纯洁、安静,足以融掉自己的一种颜色,那是自然唯一赋予海的颜色。然而大海拥有的,不仅仅是一种色彩,它所拥有的是一种精神,是生命。海风是它的诗篇,海浪是它的舞蹈。我们赞美大海的浩瀚,是否会想到江河奔流中的坎坷和执拗?啊,大海,我用我全部的热血赞美你,我把我生命的花瓣全部撒向你。
啊,大海,看着你海浪滔滔,我豪情满怀。我们勇战金融风暴、坚守报国理想。当我驾着疲惫的风帆来到你的面前,所有的煎熬都被你轻松的颠覆了。你用蓝色暗示我要有内涵,你用浪花告诉我什么是美丽,你叫海鸥提醒我在生活中应该自由的翱翔,你还说如果没有激情,心会成为死海。
大海啊!如果我离开尘世,一定把我的灵魂带到你的身边,去畅想人类的未来!
老师评语:除了第一第二自然段,都是哪里抄来的?!文品即人品!这比乱用成语还要糟!
(黄博浩辩词:上次我说春天臭,老师就批评了。现在我就不敢说大海水黄灰灰的,海面漂满了垃圾,所以我抄了一点点年度最佳散文选里的,就一点点。)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31
《家庭趣事》
我外婆和狗不共戴天。
我外公说,我外婆前辈子是根打狗棍。我看也是,因为小宝和小宝婆都极端讨厌她。小宝是黄毛拉布拉多,是个瘸子。小宝婆是个银狐,被人齐脑袋剪掉了一只耳朵。它们都是不叫小姨夫的人的朋友送他的。那个人的动物救助站有很多被人丢弃的猫狗。
狗一下子就认出我外婆是根打狗棍。我们进去它们就像看见恐怖分子似地奓毛大叫。尤其冲我外婆。我外婆长得像青蛙,鼻子扁扁的、慈眉善目。她像外交官一样,似笑非笑地跟它们两个打招呼,结果,它们一低头都扑过来咬她的手。她就不敢挥手致意了。有一次,外婆在饭桌上,津津有味地讲述他们老家怎么杀狗剥皮、怎么大锅花椒桂皮炖狗肉的往事。小宝还是小宝婆突然发飚了,它们从客厅冲进来,排山倒海,我还以为是它们抢骨头打架,可是,实际上,我外婆是战争的唯一受害人,她被小宝撞得滑倒,额头磕到了餐桌腿上。她痛得老泪纵横了。
我外公不讨厌狗,他只讨厌狗毛。银狐小宝婆好像成天在换毛,一天不清扫,我们家就像要筹备圣诞节。小宝婆害怕打狗棍,每次我外婆一声吼,它就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地满地舔食它掉一地的狗毛,像吸尘器一样,一边偷看打狗棍会不会动武。外公趁不叫小姨夫的人不在的时候,踢过它们几次,因为他的眼镜、茶杯、呢帽、绿豆饼上总是有狗毛,他说,他的肺里,肯定积攒了很多狗毛。他相信那毛吸得进呼不出。有一次,他严肃地向不叫小姨夫的人说了毛肺的事,不叫小姨夫的人呵呵大笑,说,那你不就等于多了个狗毛背心?冬天你就不怕冷嘞。外公勃然大怒:你脑子里怎么总是一点常识都没有!
所以,就这一点,外公和外婆联盟反对狗。
不叫小姨夫的人有个大懒人沙发,形状像个水滴。可以满地放。他总是半躺在上面看书、看碟、听音乐。不止一次,我看他在上面睡着了,两只狗,一只睡在他左边,一只睡在右边。三个人一起打呼噜。每一次,我外婆外公看到了,都气得要命,感同身受,觉得自己沦落到与猪狗同屋,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意外发现,外出多日回来的不叫小姨夫的人回屋子,竟然趴下身子对小宝和小宝婆说,嗨!来!亲一个!
外公外婆当晚打电话给我小姨姨。要小姨姨帮助那个人认识人和畜生的正确关系,没想到,小姨姨笑嘻嘻地说,她每次回来也亲狗。外公外婆听得七窍生烟、万念俱灰。他们互相鼓励赌咒说,迟早要让那家伙滚蛋!
老师评语:大有进步。语言比较生动,乱用辞藻得到进一步改进。但注意主题观点,人狗毕竟有别。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32
《香喷喷的女孩》(博文)
我打猪虾的时候,杨小头乐得花枝乱颤。但是,老师要我赔猪虾眼镜时,他又不肯替我分担了。我靠!这种小人忒不仗义。我是替他去教训猪虾的,是他说猪虾给Z写520(我爱你)肉麻情书的,Z根本讨厌他。小头说,Z说了,你们班,只有黄博浩对付得了猪虾,既然Z这么赏识英雄,我太低调也不对称,我当然两肋插刀了。所以,论理,猪虾眼镜是该小头和Z赔的,本来我就两袖清风,基本没有零花钱。要不是杞人不忧天暗中帮忙,我外公外婆又要大闹天空了。
杞人不忧天冒充家长,替我赔了猪虾两百块,我轻车熟路地又写了深刻检讨,打人风波就过去了。没想到,Z开始明目张胆爱我。没有办法,英雄救美,美人赖上英雄,历史从来都是这样的。
她的头发依然在我桌上扫来滑去,香喷喷得令人心碎。她到我家的笑声也是香喷喷的令人紧张。果然,我外婆外公警犬一样,很快就小题大做,审问我是不是早恋?笑死人了,现在哪个同学不是随口老公老婆地叫,谁也没有去领结婚证嘛。
我妈居然请专门假回来打我,完全受控于我外公的阴谋。这个更年期的女人,简直把我往死里打。我大喊,我又不是你私生子,怎么下手这么狠哪你!不就是这一次语数没考好吗?!我妈把电蚊拍挥舞如剑:考不好!考不好!你也知道考不好!都什么时候了!还考不好!你的心思到底在哪里?!你怎么不学那混蛋会读书,光遗传他花心大萝卜?!杞人不忧天一脸坏笑。我外公明察秋毫,立刻把他揪了出来,说,为什么你一直隐瞒这小子打架赔钱的事?!瘸子成了众矢之的。原来,外公出席开家长会时,老师告状说我卷入三角恋的斗殴。
Z居然在我遭遇家暴的时候,打进电话。外婆一接电话就对我妈狂使眼色,我妈一看就抓狂了,要扑过去骂人。我本人英雄气短、爱莫能助,千钧一发之际,杞人不忧天宛若天使拿起电话,温文尔雅地说我不在,说回头让我打过去。瘸子啊,我大恩大德的亲人,男人面子危亡时刻,是他力挽狂澜。
四个大人开了关于拯救我堕落的紧急会议。最后,我被叫进去听决议。他们伪善地看着我。杞人不忧天依然是似笑非笑。我妈问我到底有没有早恋。我还是那句话,神经病!爱我的女生多得要命!我忙得过来吗!我妈忽然眼泪哒哒地来抱我,摸我头上的包。真是个没出息的女人啊,难怪她男人会逃跑。
我外公宣布,一,他们信任我,二,我从此不许和Z往来。
看我不表态,我妈噗通一声跪下来,我外公眼明手快,一把拎直她,让她保持老妈的理性和尊严。杞人不忧天皱着眉头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别把孩子弄成大人了!我外公说,我倒看不出,你还有什么资格管教孩子?!
杞人不忧天笑傲江湖地走了。晚上,我知道杞人不忧天在电话里,和我小姨姨大吵。我在他房间玩电脑。他到阳台上接电话,但是我还是听出小姨姨在里面歇斯底里。他不断把电话挂掉,扔到床上、扔到沙包上,电话不断在床上、沙包上响起来。激励他再接着吵。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32
《一句名言的启示》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我外公的座右铭。
他说世界首名太空人加加林,就是因为一个错误的小数点,至今尸漂太空。他自己就是因为自行车钥匙随手乱放,永远失去了进步。那天省教育局负责人来学校视察,他迟到了,给对方留下恶劣印象。为什么呢,因为一直找不到自行车钥匙,他只好跑步到公交站,又苦等公交车。最后,他们副校长就因为他自行车钥匙找不到,从此平步青云了。
我一个瘸子朋友曾告诉我一个更加触目惊心的故事。1485年,英国国王查理三世在决定由谁统治英国的波斯沃司战役中被击败,而导致这次失败的根本原因是少了一枚小小的马掌钉。战前,查理的马夫去备马。这个马夫钉马掌时,少了一枚马掌钉,便勉强凑合。结果,两军交锋时,这匹战马在半途中就掉了一只马掌,国王被掀翻在地,成了俘虏。少了一枚铁钉,丢了一个马掌;丢了一个马掌,翻了一匹战马;翻了一匹战马,败了一场战役;败了一场战役,失去一个国家。
我也是这样。纵观我的考试情况,都是小数点、小马掌钉的细小错误,大不了就是自行车钥匙的失误。说起来,错误真的很小,完全可以痛加原谅,忽略不计。可是,加加林不是再也没有回地球?我外公不是郁郁不得志了一辈子?理查不是丢了一个国家?
所以,细节决定一切,细节决定成败,细节就是命运。
所以,这也就成了我的座右铭。
老师批语:
立意不错,选材精当。但是,有关自身,写的太少。这里是重点,要详写。字数也不够。退补完善。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33
博客小记
今天,小姨姨和不叫小姨夫的人又吵电话架了。他不承认。
本周测验,我的数学第一次超过Z。这是历史的胜利。最近作文得到郭老师表扬两次。第五单元测试,有望超过Z。她就是风花雪月、唐诗宋词插花多嘛。杞人不忧天说,这一类作文,基本是花拳绣腿,不怕。
博客小记
今天不叫小姨夫的人,和我小姨姨电话大吵。手机摔黑屏了,所以他承认吵架了,但是,他不承认是因为我外公外婆的事。因为,手机还没有彻底摔坏。重新开机,黑乎乎的又能接电话了。不过,他也认为,这样吵架很不低碳。他不喜欢这样的折腾。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33
《一件终生难忘的事》
我家有两只小狗。男的叫小宝,女的叫小宝婆。
小宝和小宝婆有一项游戏,让我外婆外公非常恼羞成怒,有一次我外公顺手抄起菜刀,要刀劈鸳鸯;我外婆总是借口把我揪进房间,不让我看。其实,不就是爬跨运动么,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黄片。是这样的,它们就是互相背对方啦。小宝的博美体型比小宝婆小,银狐出身的小宝婆凶悍顽劣,学富五车的小宝根本没有主动权。小宝婆一不高兴,就把小宝打到床下。嘴里经常咬下一撮撮小宝毛,都可以做几支毛笔了。
那天,我突然发现地板上有几点血迹,仔细看是小宝婆滴漏的。我一时反应迟钝,惊恐大叫,快来人哪!流血啦!我外婆从厨房里奔出来,说,去去去,去写作业!我外婆脸色古怪,充满了启迪,外公赶过来,欲语还休,也充满了不良启迪。我猛然无师自通,难道小宝婆也有了“量多的日子”?
事情就出在那天晚上。我放学回来就发现,小宝和小宝婆很坐立不安,它们时时刻刻站在一起,莫名其妙,顶来顶去,不断地步换身移,又定格发呆。有时同时起跳、闪开。我感觉它们今天要动真格了,所以,我一直借故喝水、小便、吃酸奶地观察进展。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外公外婆,猎狗一样警觉地盯视我,本来我外公每天看晚间新闻不出几分钟,必定打盹睡去如死于非命的模样;那天,他根本不许我在忙来忙去的小宝小宝婆身边停留。真是可恶之极。
在我第三次去卫生间时,我外公喝道,你再出来一次,生日那套变形金刚取消!我只好蛰回房间,这时,不叫小姨夫的人回来了,我听到他的口哨声,我非常热切地想和他交流,但是,凶神恶煞的外婆外公实在是断了我的科考念头。我听到不叫小姨夫洗澡出来的动静,我蹑手蹑脚地拉开一小条门缝,想看看瘸子的感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小宝和小宝婆在沙发后面纠结时,不叫小姨夫的人,竟然出手相助,帮助稳定了小宝婆。小宝婆忽然又调皮挣脱,一扭身又去挨小宝。事情还未重来,我外公已经像巨人一样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听到他的低声斥责:
你一个大男人,无聊不无聊?!你这让小孩子看了像什么!
瘸子声音不大,听上去有点无所谓:好不容易发情一次,成人之美、助狗为乐,应该的。
外公大怒:小孩子在长大,你懂不懂?你有没有一点责任感?
瘸子说,小孩子跟这有什么关系?
外婆生气了,说,这几天,我都害臊,不好意思跟你谈。你知道吗,博浩今天根本没心思做作业!像什么话,弄了两只不三不四的狗……
瘸子说,那我来告诉他小狗是怎么回事。我所以再领养一只母狗,就是想让小宝它们有健康的生活……
外公说,我就不明白,我女儿到底看中了你什么!
外婆说,真是瞎了眼啦!
瘸子说,我想她看中我是因为,我视力很好,对她后面有这么麻烦的老人一清二楚,还能毫不介意。
你知道我外公炮仗脾气,他被瘸子噎得说不出话来,正好小宝小宝婆大叫,外公飞起一腿,想行刺小宝。不叫小姨夫的人挡住了我外公,他像黑社会老大那样,阴沉地、一字千金地说,你要踢它们,我肯定,揍你女儿。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再也没有人说话。我也赶紧写完作业,洗洗睡了。
但这个事情,我永生难忘。
老师评语:
作文颇具生活气息,观察仔细。但是,人称男女、狗唤雌雄,不可混为一谈。
乱用成语毛病,基本改正。又:一掷千金,非一字千金。
又:你家真是这样吗?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7 14:34
致“春光乍泄”生日快乐(博客回复)
我本来打算写作业的,可是我还是打开了电脑,顺手打开了我的博。我也祝你生日快乐,乍泄。说真的,如今人心不古,过生日都没意思。我现在用的是我小姨姨给我的笔记本,原来用的电脑和它的主人,和他的两只狗都走了。这原来是他的家,现在,他不见了,不知流落到哪个女人手上,人海茫茫,我替我小姨姨忧伤失落。
生日那天,没有得到变形金刚。他们这些人经常一诺垃圾,言而无信。也不怪他们。全中国除了低龄儿童,谁还言而有信?一个二手电脑就打发我了,说是怕影响我学习。很明显,我的排名超过我老婆,他们还是叽叽歪歪的不给我买。算了。倒是生日那天,我们小区的两个保安老盯着我,还实施了一段跟踪。这就非常可疑,我迅速地回忆了一遍最近的犯罪记录,除了放了郭老师的车胎气,给邻居家的狗吃了块海棉,看了一次黄色网站,还逃过几次公共汽车票,并没再做什么。再说,并且我相信,即使那几件事,我做的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所以,我转身大喝一声:今天我生日,你们跟踪我干嘛?
两个保安大笑,恐怖片看多了吧小孩?——快读书去!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4:32
德国驻军少校克鲁伯一上任,就接到集团军参谋在李斯特将军的命令,让他到比利时威苏里的荣誉军人院枪毙一头名叫“骑士”的公牛。
此时是二战期间的1941年,德军刚刚入侵比利时,并占领了疗养胜地威苏里城。少校十分不解,将军为什么和一头牛结下冤仇。原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李斯特将军还只是个少尉,在索顿河战役中,比利时人为了突破德军的雷区,组织了六十头公牛开路,领头的公牛撞瞎了李斯特少尉的右眼,但那公牛也因踩中地雷被炸伤一条腿。就在李斯特拨枪要杀掉这头公牛时,一发炮弹飞来把他震晕倒了。李斯特由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变成了独眼龙。后来他得知那头公牛是那次战役中唯一幸存的牛,战后被送进了威苏里荣军院。
然而,当克鲁伯少校带人来到荣军院,拨出手枪要枪杀它时,被俘的比利时军人都怒吼起来,一个比利时军人走出人群,对克鲁伯说:“少校,我是比利时陆军中士约瓦克,也是这头牛的勤务兵,根据《日内瓦公约》,你不能杀害这头牛,你必须把它当作战俘对待!”
克鲁伯少校一楞:“把一头牛当作战俘?笑话!”
约瓦克郑重地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克鲁伯少校一看,是奥波彼德国王给这头牛的授勋令:“授予‘骑士’比利时王国陆军上校军衔,颁二级荣誉勋章……,1917年12月11日。”
克鲁伯少校傻眼了。这是头有军籍的牛,而且军衔比自己还高,按照《日内瓦公约》,他确实无权枪毙它。他只好把它关到战俘营里,然后把这个意外情况电话报告给李斯特将军。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4:35
李斯特将军告诉他:“那就在战俘营里合法地处理它,我不相信它在那里什么错也不犯。”
这是2010年第23期《读者》中《特别战俘》一文中所描写的故事。读到这里,我以为“骑士”死定了。对于法西斯军人来说,在战俘营里处死一头牛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比如可以让他“躲猫猫死”、“喝水死”,用“鞋带自缢死”等等……出人意料的是,德国法西斯少校克鲁伯“笨”得出奇,他偏要“依法”处之。
根据德军战俘营的有关规定,战俘严重抗命或者逃跑,是可以当场击毙的。于是克鲁伯就让骑士拉木头、干重活儿。但骑士并没有违抗命令,只是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地拼命拉车,几乎要累得倒下。战俘们开始骚动,对克鲁伯提出抗议“这头牛已经26岁了,按照牛的寿命,它已属于老年,你让一个老年军人干这样重的活合适吗?你是想累死它,你这是在犯罪!”
少校只好给骑士放假,故意让士兵把营区的大门打开,外面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在通往草地的路上密布着地雷。
骑士果然被营地大门外的青草吸引,它慢慢地走过去,可当它走到营区门口那条立有骷髅标志的白线时,却转身回到了营区。
少校没想到骑士居然明白什么是警戒线。惊讶之余,他了解到,在索顿河战役后,受伤的骑士曾被德军俘虏,在集中营被役使了三个多月。后来德军战败,骑士重新回到比利时,受到国王的册封。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4:39
少校欷虚不已,骑士居然是第二次进德军的集中营了!他不禁对骑士肃然起敬。他决定给老牛正常战俘的待遇。
一个月过去了,骑士依然活着,这让李斯特将军十分恼怒,他把克鲁伯少校叫到司令部臭骂了一顿,问他为什么不讲政治,为什么不考虑纳粹党的利益问题。少校辩解说:“我和我的士兵都是有荣誉感的军人,大家实在无法对一个有战功的动物下手。”
读到这里,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我们是法官,面对上级要求必须作出枉法裁判时,敢不敢比一个纳粹军人更有勇气向上司说出这样的话:“长官,我是一个有法律信仰的人,我实在不能让你的权力强奸我心中的法律女神。”当然,我的这个念头仅是一个幻想,我们的特色社会主义怎么与当年的纳粹德国同日而语。
听了少校的逆耳之言,将军的独眼里冒出了火:“那好!既然它是一个特殊的战俘,那就需要一个特殊的守卫来看管它。”说着,副官牵过一只德国特羊犬。将军说:“这是我的护卫犬,名叫‘野狼’,我已签发命令,授予它陆军少校军衔,从明天起,这条军犬负责看管那头蠢牛,不管它对那头牛做什么,你们都不能干涉——动物的事情交给动物去解决。”
少校只好把野狼带回集中营,把它和骑士关在一起。野狼攻击骑士,骑士奋起自卫,最终野狼败倒在地。骑士抬起前蹄,正准备给野狼致命的一击,这时,它却突然放下前蹄,放过了野狼,然后喘息地走到一边卧了下来。野狼也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很远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骑士。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4:41
令人惊奇的是,第二天,人们发现野狼居然与骑士成了莫逆之交,不管骑士走到哪儿,野狼都十分忠诚地护卫着骑士,谁若敢呵斥骑士,野狼就会龇牙冲谁狂吠。
接到报告的李斯特不能相信,自己一手训练出的野狼居然会和敌人成为朋友,他赶到集中营,下令处罚“叛徒”,把野狼当众绞死。看着士兵对野狼行刑,骑士竟挣脱看守,连续撞倒几个行刑的士兵,救出了野狼。将军气疯了,他拨出手枪,要亲手枪毙老牛。可他没想到,就在他枪响的一瞬间,野狼一跃而起,挡住了射向骑士的子弹,枪声之后,野狼鲜血迸流,一声不响地跌落在地上死了。
骑士悲吟着走上去,跪在野狼跟前,用舌头舔着朋友的尸体。
李斯特再次抬起手枪,对准了骑士,骑士毫无畏惧,默默地看着他。
五分钟后,李斯特的枪口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吩咐少校说:“按军人的标准安葬野狼,善待这头老牛。”说完,便默然离去。
三天后,比利时境内所有战俘营部都接到了李斯特将军签发的命令,严格按照《日内瓦公约》对待战俘,禁止一切虐待和虐杀战俘的行为。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4:43
战后,第六集团军的许多高级将领都被比利时政府逮捕处决,而李斯特将军因为其签发过保护战俘的命令而得到了比利时人民的谅解,他未被起诉,平静地度过了自己的晚年。
我以为,这是尚未完全泯灭的人性挽救了这个纳粹军人。
看完这篇文章,我的眼睛几度湿润。我感叹,在中国的民间,这种人生的光辉尚在闪灼发光,而在我们的一些官员的心中,为何荡然无存?刑讯逼供,虐杀访民,暴力拆迁,为了自己的一已之私或面子不惜制造大量的冤假错案,他们的人性底线究竟在哪儿……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4:44
转载的这篇作者不详
有些内容有反动之处
大家要以批判的眼光阅读之
切记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1
野夫:风住尘香花已尽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2
一
后半夜发来的短信,清晨才看见,想必是急事便赶紧打过去电话——那端一个男人哭着说,我的妹妹自杀了。我的心顿时感到了揪疼,在这个寒冷的春天,死亡几乎无处不在了。
哭着的男人是我若干年前聘用培养出来的一个编辑,一个来自湘南的农家孩子,忠厚而谦谨。我不经商之后,多年难有联系;此际能想起我,可想他在这个首都,该是怎样的绝望而无靠啊。他说希望我去参加晚上的善后商略,我立马便应承了。
当晚终于知道,他的妹妹——那个我从前见过的清纯羞怯的女孩,随他来京打工,之后与一个男孩相恋,且赁屋同居了七年。但是男方的家里是干部,因为门户之见,坚决反对儿子的婚约。男孩是爱这个女孩的,但是不敢面对父母的决裂威胁,于是女孩选择了自杀。——丧宴上,男孩及其父亲和当警察的叔叔,就坐在我的身边,他们的表情也都沉痛和尽量沉痛着。
我深知,这样的事情要是发生在乡下,那是肯定要掀起纷争的。对于这样的江湖风波,我实在无力摆平。即便我这位兄弟及其亲友如何的愤恨不平,事实上,死者长已矣,法律原本是无从还一个公道的;而其他一切,更不能换回一个鲜活的青春生命。我只能说——善后之事,以善为先;双方尽量尊重死者善待生者,不要将悲剧再次扩大。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4
二
面对随时发生在身边的不预之死,很多时候心渐木然。他们来过了,他们走了,他们给后死者留下一些伤痛、愤怒抑或遗憾,但似乎都无法减轻这个世界的恶。
我的朋友给我发来他怀念妹妹的文字——大妹脸色红润,安详地躺着,有如熟睡。我细细地察看大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稍舒的细眉,轻合的双眼,微乱的黑发... ...我似乎还能听闻那隐不可及的呼吸声,似乎她一会就会起身,然后惊喜地叫我“哥”。——我熟悉这些残酷的道别场面,我能隐隐听见那些无处不在的哭声,哭声充盈着我们的时代,是这个时代真正的主旋律。
无助的朋友说——你看看大妹的QQ空间吧,她在清明节决定了这一切,在五一实现了她的诀别。我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原本无话可说,当我读了她唯一留下的简短的十几篇日志后,突然悲从中来。我隐约看见了她二十几年的生命,活得那么委屈和纯净;她和无数被命运驱赶来此都市的寒门女孩一样,内心盛开着美丽的百合,戛然委地时往往都无人发现。正如她策划死亡之时换上的空间留言——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
这些强烈想要挣脱贫困和歧视的乡村孩子,也曾怀抱爱与生的梦想,在别人的城市盘桓挣扎。她们默默地劳作,殷勤而卑微地爱,不甘像父母辈那样将贱命再传给子孙。直至诸梦幻灭,再自己掐断自己的花茎——风住尘香花已尽,这句李清照的词,是我在她的空间看见她读李清照的文字的标题。我所熟悉的词句,似乎在此刻被她引用时,我才真正读出其中的悲哀和无奈。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4
这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农家女这样理解着李清照——只是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折磨这个女人,既给了她绝世才华,一个美好的开始,却又忍心给了她一个“国破家何在”的凄凉收场。也许是为了看她会不会被尘世的惊涛骇浪湮灭,家破人亡的哀痛会不会将她摧毁;浮生浮世,她最后会不会拔节而出。毕竟上下千年的岁月,这样出色的女文人,除了易安,再没有第二个了。
面对这样一个短命女孩的这些文字,我深感内心恻然。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5
三
这个国家对穷人的歧视由来已久,一个微吏之家都不愿与农户联姻——这,几乎不算是一个格外可以苛责的事情。尽管干预婚姻自由作为一种罪名写进了法律,但现实中这样的父母之命,却往往无从违背;即便催生了死亡,也难于问责。
大妹从小在哥哥的背上长大,他们的父母很早就开始背井离乡南下打工。长期的分开打工,导致了离异,她甚至都不熟悉自己的母亲。哥哥来北京成为了编辑,把失学而渴望自己奋斗的她也带进了这个都市。他们都不曾想过,这个祖国的首都,最后会成为她的坟场。
她那老实贫寒的爸爸来北京看病,这个第一次来京的农民党员,像所有沦陷在这个红色时代的草根一样,渴望拜见那个给他们带来“翻身解放”的蜡像。她在日志中写道——
今天中午去天安门陪老爸逛逛,刚下车,就被一穿警服样子的人给叫住,让我拿出身份证,让我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身份证在哪,想了一下,拿出给警察,警察看了一眼,用生硬的口气说,怎么还用一代身份证,过段时间不能用了,我说,没有回家办理。警察看了一眼,还给了我... ...去广场那边的都设了围,只有几个口子可以进,进去以后,先检包,检了包,再检身上... ...经过这一番检查,让人感觉怪怪的,游玩的兴致荡然无存。这一番检查让我这个经常出入地铁受到检查的人感觉有点不舒服,更何况那些初次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天安门,瞻仰无比敬爱的毛主席... ...这一番检查搞得像恐怖分子似的,真是伤害人民群众的感情。
这个可怜的姑娘一直还以为自己是人民,她无法想象,人民在这个时代,很容易被视作是恐怖分子。她的小男友的父母对她的歧视,她隐忍了数年,依旧善良地企盼着爱能融化隔膜。至于这个国家的歧视,她则已经司空见惯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7
四
理想,爱情,以及对一个国家的平等渴望,也许都有彻底幻灭之际。当真正的绝望来临时,这个春天,一些倾向恶的男人,选择了屠戮别人的孩子。而一些倾向善的女孩,则选择了扼杀自己的生命。
这个冷酷的春天,男友的父亲摊牌制止这场苦恋。大妹万念俱灰,让男友搬出了那个租来的寒舍,然后开始冷静地登陆自杀网站,悄悄地学习自杀的艺术。一念既生,便再也难得放下。萌动此念时正好是清明,小小的她忽然有了许多怅惘。她写道——
清明节到了,一些“不思量,自难忘”的愁绪,难以回避的涌了上来。想想远在在天国的亲人们,慈祥和蔼的奶奶,背影瘦削的爷,驼背的外公,以及从未谋面的外婆... ...那些永远疼爱我们的长辈,那些永远也抹不去的温馨记忆,仿佛还留在昨天... ...在这素淡的日子,在心里默默焚上一抹素香,追忆他们,追忆那些悠远而温情的记忆,希望他们在“天国”都过得快乐。
我可以想象,她独自敲打这些文字时的低泣。她已经决意要追随她那些逝去的老人了,那个她自己都略显怀疑的天国,似乎还寄存着她的一点快乐的奢望。她淡定地买来胶布,严密地封闭了所有漏风的门窗。在劳动节假日别人的笙歌中,点燃了特意买来的炭火,之后独酌人世间的悲苦。末日之夜她像卖火柴的小姑娘一样,在自己营造的温暖火焰和梦幻中,悄然入睡,在死亡的宁静中她终于完成了她尘世一行的爱与自尊。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8
五
她的QQ空间里一直播放着周杰伦谱的一首歌曲,那是一个叫容祖儿的女孩低吟浅唱着。
方文山的歌词仿佛为大妹量身定做——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等相遇的缘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过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小小的誓言还不稳,小小的泪水还在撑,稚嫩的唇在说离分。
这个因为贫穷而辍学的乡下孩子,如果生于城市,生于富贵之家,那该又是怎样一种命运呢?她在哥哥的影响下,一直在读书,毫无目的地书写着自己的感慨;她从许多名著中读出了自己的身世之叹。
她在情人节写道——《简爱》的故事我们不会忘记,这是爱的尊严的最好演绎。简在面对爱情时的独立而充满尊严的姿态震撼了我们每个读者的心灵,我们看到了尊严的价值所在。
读完《平凡的世界》,她写道——在他们患难与共的日子里,他们演绎了恬淡平静的爱情,他们应该是最幸福的人;孙少平在最后和惠英走到了一起,历经了磨难的他终于在惠英身上找到了归宿,找到了慰藉。这份爱让人为之震撼和动容。人生本就平凡,不平凡的只是一颗坚持不懈、永不退缩的心。正是因为这些不平凡的爱,让我们更加理解了爱,让这些爱变得更加的不平凡。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5-12-28 17:19
但是,安徒生的《海的女儿》,似乎给了她宿命的暗示。她在读后中说——她为了心爱的王子,喝下了能让鱼尾变成双腿的药水,忍受着每一步如走在刀尖上的疼痛,来到王子身边,但她最终也没有得到王子,得到自己的那份爱情。为了心爱的人的幸福,她又一次的牺牲了自己,宁愿自己变成泡沫也不愿去杀死王子让自己活下去。她为了爱勇于牺牲自己,来给对方幸福的爱,让我们为之流泪和哭泣。这种暗恋的情怀苦涩而美好,正如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他们的爱总能给自己留下理由和芬芳。这份爱的一缕如童话般的干净和充满阳光,但同时又洋溢着简单和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这样,幻想破灭,她成全了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和歧视,而独自远行了。她只是加入了无数个这样的悲剧,之前和之后,都肯定一直有这样卑微而纯净的死。佛经云——汝爱我心,吾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犹自缠缚。
我们都在这样的缠缚之中,历经我们各自的劫难。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6 20:21
2015年4月中旬,一位河南老师的辞职信意外击中了万千网友脆弱的心,被网友称为“史上最具情怀的辞职信”,一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实用文本意外成为2015民间语文抓手之一,一时间,诸如诗意辞职信、情怀辞职信、逗比辞职信、咆哮辞职信之类纷至沓来,它像一波巨大的文本洪流,助力“辞职信”这款“语文文本”瞬间变身为一个“社会学文本”。
或许,它是内心压力、焦虑乃至抑郁的自然外化?如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简简单单5个字,传递出一种突破自禁、挣脱被禁后的释放;
“我的胸太大,这里装不下”……据说这是一则“记者辞职信”,尽管它的内容真假莫辨,风格色眉色眼,但却传递出一种对职业狭隘、空间逼仄嬉皮笑脸式的厌恶;
“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甲方是我二大爷,公司是我后妈,而我只想找个干爹!”……据传这是一则“售房员辞职信”,其文本口语风,细节浮夸,遣词谐谑而漫画,可它传递出的那种底层劳动者心理失衡后坍塌歪斜的内心图景给人印象深刻;
“对伟大的提灯女神南丁格尔,我只能说,在你的时代,你是女神,而这是我的时代,我要回去做我的女神经病”……据称这是一封“护士辞职信”,相对传统辞职文本里对于实质因由语焉不详式的含混而言,此信文本的潜在关键词即“认输”:因职业倦怠而认输,因职业辛劳而认输……既然理想光芒四射,现实黯淡无光,那好,你们聊,我先走……
此前,“辞职信”之类的实用文本几乎无人垂顾,可在2015之后,这种“无视”或会改变——在自媒体时代,诸如辞职信这类非虚构“实用文本”,大有“重新开发”的可能:它更接地气吧?它更宜埋伏真相、隐情乃至民心密码吧?它是全民焦虑的一枚心理切片?它是情绪亚健康的一个紧急出口?它是舆情焦灼的一个信号?
而从从哲学角度说,所有“辞”都不仅是辞“职”,是一种体面优雅的逃离?一种自我建设式的诀别?它让我想起作家王佩曾在那篇题为“体制,再见”短文中写过的话:“在40岁来临的时候,我从体制内的副处级中层,成了自由撰稿人……生命如此可贵,安宁如此甜美,为了这一天,付出任何代价都不昂贵。”(黄集伟)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6 20:24
2015年9月下旬的一个周二,一夜间,名为“叶良辰”的虚拟人物在社交媒体爆红,伴随其右的是“叶良辰”语录,其代表句“你只需要记住我叫叶良辰”看似平静,可当它被镶嵌到真假莫辩原初语境中后,其“语文绑架”倾向十分显眼,众网友见多识广,称其“充满魔性”。
最开始,叶良辰事件仅仅是个语文-话语事件,吊诡的是,没隔几天,这个貌似不过是2009“贾君鹏”事件2015升级版的判断快速失效,线上线下的消息说,“叶良辰”确有其人,一时间,炒作说、企宣说、同名同姓误植说莫衷一是,甚至连“叶良辰本尊”出境受访也并非“标准答案”,而其“进军歌坛”的信誓旦旦更是让一个语文秀快速跌落为狗血剧……老大不好玩了。
从“叶良辰”想到“贾君鹏”的理据路径原本脉络清晰,简单说,在网络文化背景中,有一路“人物”乃至“人物语录”本即虚拟,细分大致有5种:
(1)像人但不是人,代表人物“李菊福”,这个貌似是个乡镇娃的“李菊福”是“有理有据使人信服”的缩略格;
(2)是人,但不是真人,代表人物即2009年诞生的“贾君鹏”;
(3)半虚拟人物,早期网红芙蓉姐姐、凤姐是也。强调她们“半”虚拟,意思是,史恒侠(芙蓉姐姐)和罗玉凤(凤姐)网络事迹中的一部分跟他们本真故事基本无关,网传的那些人生事略大多由网友创作;
(4)是真人,但其言论由网友虚拟代劳,如鲁迅、陈独秀、王朔、莫言、杨绛、白岩松、陈丹青……直至屠呦呦。如此“代言”是将名人符号化,空心化,证伪信息出现前,传播效果奇佳;
(5)是人,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拨人,早年如无名老僧、扫地老头、扫地老太等,近年如朝阳群众、西城大妈、海淀网友、赵国人之类,近年间,这拨“复数”风头最劲,“朝阳群众”妇孺皆知,“中国大妈”走向世界。
用“叶良辰法”刻录2015,最直接的感想是,日益复杂、暧昧的民间语文的源头,就是每我们的现实生活——很多虚拟其实是真相,很多真相其实是假象,回首2015大事小事,家事国事,小小不然的语文或可帮助我们从其虚虚实实的字里行间,解读上海的某个角落,天津的某种情绪,深圳那丝忧虑的眼神,或者,北京那块久医无效的心病……嗯,我想到的心病是北京挥之难去的霾,它让很多人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灾难片中。
某国外电影特技公司的业务之一,是向需要拍摄大场面的影视影剧组提供“充气人偶”——“充气人偶”(The Inflatable Crowd)又译“充气群众”……
在2015的语词搜集中,“充气群众”这个词我印象极深,我的歪想是,相对于这个飞速裂变的时代而言,朝阳群众、西城大妈、酒仙桥大姐乃至于你们我们他们,均可列入“充气群众”之列:他们有头有脸,你们有鼻子有眼,我们像模像样,可大家瓤内所蓄,不过一股空气而已;它虚得不能再虚,又实得不能再实,虚虚实实,大家的2015年已然翻篇儿。
(黄集伟)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6 20:25
冯小刚导演参演的新片《老炮儿》岁末上线,引发关注和讨论。为了写这个“炮”字,本想先看看片子再说,未遂,多家影院本周根本找不到合适时间的票……“老炮儿”口碑强劲,众说纷纭。
评家李小飞认为:“《老炮儿》是个好电影,只是导演的价值,让我惊诧……电影最后一幕揸架,以煽情的手法拍,可是它本质上不就是:让我们这些老红卫兵的青春再激情燃烧一次!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坏人老了,还不甘心”……这评里放了1个辣椒?
评家毛尖认为:“他(老炮)在戏中有一句引发全场共鸣的台词,‘我最讨厌年过半百就被称为老头了。’这个,说出了第五代的不甘,但是,怪谁呢?作为一代古惑仔,你们的江湖情义,连十万块都凑不出,冯小刚马甲袋里的十万,其中的八万,还是许晴给的。而许晴,作为大爷背后的女人,既是第五代最后的浪漫,也是最后的软肋,你懂的“……这评里放了2个辣椒?
网友RudPiG说:“北京有一条胡同叫‘炮局’,胡同里有一个市公安局下属的治安处,专管小偷、流氓、打架……这些违法治安条例的。老炮儿的意思,就是指那些经常进炮局的混混。后来这个词随着年代的更迭得到了一定的延伸,有时候老炮儿也指一些在独自领域享有威望和知名度的老手”……这里面没搁辣椒,搁的是方言和文化。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6 20:31
作家齐邦媛:““她(齐邦媛)桌上有牛皮纸袋,装着‘预立不施行心肺复苏术意向书’,靠墙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她坦然说到死亡:‘我跟医生讲,万一我被送来,请你不要拦阻。我对死亡本身不怕。怕的是缠绵病榻。我希望我还记得很多美好的事情,把自己收拾干净,穿戴整齐,不要不成人样要叫人收拾。……不要哭哭啼啼,我希望我死的时候,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6 20:32
◎不管是A罩杯还是D罩杯,能让你摸的,都是好罩杯。(这龙有点妖)
◎大半夜,东航客服电话打了半小时永远繁忙,而我急着改签机票。突然我灵机一动选择了英文服务,电话瞬间接通,我平静的问“can u speak Chinese?”对方沉默了三秒后回答“你说吧”。于是我们全程用亲切的中文完成了交流。(not_2b_or_2b)
◎点赞是一种非常高冷的表现方式,不给对方任何回复的机会,就只是默默的告诉别人:朕已阅。(cindycheahxy)
◎感情泛滥是失败者的生理缺陷。(廖美丽)
◎刚看到一个年度最操心影评(《老炮儿》):“张学军从北医三院打车回位于后海的家,路过了北四环外的慧忠路隧道,很明显是师傅绕道了。”(佚名)
◎给爸妈买了两台空气净化器之后,我家连续雾霾了三四天了,就像是我亲手安排了一批雾霾一样。(嘎子哥)
◎功利主义是学好外语的哲学基础。(文冤阁大学士)
◎华北,一个被上帝选中,打翻了烟灰缸的,区域。(老舞)
◎活得张扬,判得诡异,死得神秘。(贺卫方)
◎几个大妈大爷边晒太阳边妄议中央。一说:“习主席真厉害,没多久就抓了好多大老虎。”另一说:“胡主席才厉害,主政十年那么多大老虎也没能把他怎样!”旁边老太听不下去了:“还是毛主席最厉害。他老人家掌政41年身边人全是反革命!国家主席是反革命,习主席他爹也是反革命,和他老人家睡了几十年的老婆也是反革命!”(佚名)
◎讲真话上面不爽,讲假话下面不爽,讲笑话大家都爽!(姚申)
◎今天(151201)的北京:能出来见面的都是生死之交,能出来工作的都是亡命之徒,能出来约会的都是真爱,主动约人的都是谋杀。(佚名)
◎京城,菜市口,一个犯人跪在地上,即将被处决……“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话音刚落,蒙面的刽子手上前,扯下了犯人的口罩……史称“霾刑”。(佚名)
◎可能是为了显得有礼貌吧,看到有人把“迷你”写成了“迷您”。(斯弥的广播)
◎芈月也好,甄嬛也好,核心的东西,就是一句话:为人要狠。这才是中国几千年政治的核心。而现代政治文明的核心,则是自由宽容平等。(王福重)
◎目前为止,最有效治理雾霾的方法有三个:1、习大大来;2、强哥来;3、风不请自来。(钢板樱桃)
◎男:“晚上吃什么?”女:“随便。”男:“去吃爆肚吧。”女:“不要,有幽门螺旋杆菌!”男:“那吃炒肝吧。”女:“不要,有肝吸虫!”男:“那吃涮羊肉?”女:“不要,有弓形虫!”男:“你什么都不吃,那就喝西北风吧!”女:“不要,有PM2.5!”男:“靠,那你想吃什么!”女:“随便。”(xueshudi)
◎男生主动追女生一段时间,等女生对他们有感觉时又放弃或冷淡对待,是怎样一种心理状态?”“可能他排的另一队快轮到他了。”(知乎神回复)
◎“你能接受年龄差几岁啊?”“主要看脸,上下五千年都不是问题。”(佚名)
◎你意识到墙国青年的互联网生活已经劣化至 360 浏览器刷知乎小米机拍照传朋友圈的习惯性低贱,你怀想那个牛博公知日拱一卒、南周可以开天窗、自由门就能 Youtube 的古老时代。你掐指一算,其实不过五六年前。(佚名)
◎朋友圈罗列年度烂片,上榜的不少,我看过《道士下山》《钟馗伏魔》《王朝的女人:杨贵妃》《我们结婚吧》《剩者为王》《何以笙箫默》。我觉得《我们结婚吧》王自健刘涛的那条线不错,《杨贵妃》个别台词不错,《剩者为王》金士杰不错,《道士下山》画面不错,《钟馗》选材不错,《何以》呢,档期不错。(鹦鹉史航)
◎前两天在麦当劳点了稍微贵一点的早餐,那位大姐明显愣了两秒,看我的眼神自带弹幕:你肿莫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是受到什么打击突然变化那么大。我也用眼神回复:今天兜里有钱。(heynancy45)
◎ Q:为什么现在的手机都趋向于不可更换电池?A:因为全球消费者已经眼睁睁地、活活地、当场把手机从电器用成了耗材。(知乎神回复)
◎人生差不多就是一个饭局,既要跟相悦的人推杯,也要和厌见的人换盏。一顿饭吃下去,可以领受一颗心,也可以见识一副嘴脸。吃到最后,还能在这个言不由衷的筵席上热闹和欢笑的人,就是有承载世界能力的人。美好一天从做有承载世界能力的人开始!(佚名)
◎人生的幻觉之一:以为有半截诗句藏在心底,就差一壶酒便把她勾引出来。(夜骸)
◎人生像旅行,人生像咖啡,人生像拉屎,人生在冬至这天又像饺子了。我算是看出来了,在你们这帮文艺青年嘴里,人生除了不像人生,什么都像。(星不星)
◎ 20151206最佳楹联:上联:红尘烟花方静,下联:黄昏灯火徐明,横批:中国梦。
◎生活既已如此悲苦,鲅鱼馅饺子里为什么还放这么多肥肉?(贾行家)
◎生命中最大的悲哀是活在愿望中而没有希望。(假装不是礼物)
◎微博上央视新闻征集“最美星空”照片,结果,下面的评论笑死人:一半人说这种雾霾天到哪去照星空!另一半人说拍了好让你们盗图?(old_leopard)
◎为什么人人都爱海外代购?”“我经常给监狱的朋友送烟,监狱里的东西太贵了。”(网易网友)
◎我感觉朝鲜美女们是接到通知雾霾要来才临时回国的,再穷也得珍惜生命。(佚名)
◎我今天早上还在睡觉时,不知不觉就起床穿衣了,莫名其妙就骑上自行车到单位了,鬼使神差就喝了两杯咖啡。现在刚醒。(刘夙)
◎我妈花六千八买了个德国进口的超高级的扫地机器人,但是她最近又开始用普通吸尘器了,为什么,因为她怕地上的脏太多,把她的高级扫地机器人弄坏了。(夏老师的广播)
◎“我没时间”其实是简称,“我没兴趣花那个时间”的简称。(帮主胡子)
◎污染严重说明限行必要,污染不重说明限行有效。(东东枪)
◎无意间发现老公手机里存了一个叫39M的人,我一直很好奇这人到底是谁,问他也不说,这让我很是怀疑[]3月9号认识的MM?穿39号的MM?直到某一天,这个39M打电话过来了,只听老公一接电话:“喂,三舅妈”……艾玛!这个社会有文化太可怕了(佚名)
◎现在的女孩对包饺子只有三分之一的热情……她们喜欢包。(唐大克)
◎想起一个非常著名的论断:“无产阶级没有祖国!”当下呢,似乎是反过来,成了“有产阶级没有祖国”了!(李悔之-汪峰当爹有感)
◎一个姐们儿哀怨地说,她的鼻子小而塌,耳朵长得像木耳,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棵沙漠里挣扎的树,一点都不蓬勃。我说你鼻子耳朵都不行,总有胸吧。她沉默了一会说,我这方面也很贫瘠。我一拍桌子,上帝把你的门关了,又把窗封了,最后连通风口换气扇都给你拆了,你的人生好战栗。
◎一个体重受到挑战的姑娘,在微信群里诉苦,说她梦见了宫斗,她和其他十来个嫔妃被太后赐死。太后赐了别人二尺白绫打量了她一眼,赐了四尺。(钢板樱桃)
◎有三个人被误关进精神病院,怎么证明自己是正常人呢?甲反复说各种真理。说到第一百遍的时候,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乙反复展示记忆力。背到第一百个国家首都的名字的时候,也被打了一针镇定剂。丙什么都不说,有书就看,有饭就吃,有人帮助就说声谢谢。第 28天,成功出院。这是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故事。(武不文)
◎有时候半本书的废话,只是让你湿润地记住一个结论。但如果只给出一个结论,它跟废话没有区别。(稀饭的饭)
◎越老,可以跟陌生人说的话越少,跟自己说的话越多。(稀饭的饭)
◎再延长产假女的只有切子宫才能找到工作了。(cicilllzl)
◎在一本喜欢的书上看见错别字,真有种在蛋糕上看见苍蝇的感觉。(木头橙子)
◎只有虚构,我们才能团圆。(鹦鹉史航)
◎中国企业家的悲哀:不攀附权贵,生意做不下去;攀附权贵……前有刘汉,后有徐明。(微风清扬B)
◎足改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重要部分;蔡振华下课是实现足改的重要部分。故:蔡振华下课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重要部分。(胡淑芬)
◎昨天冬至,群里一群北方人开开心心说吃饺子,一个南方朋友插不上嘴,略郁闷。我给他支了一招:“你就问他们,什么馅儿的饺子最好吃?”一句问出,北方饺子联盟应声崩溃,瞬间分裂成十几个阵营内战不休。(佚名)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6 20:51
评家利维坦推介:“路易是一名颇有造诣的钢琴师以及小提琴师,但若想体验到听一首歌曲或音符时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并不需要那么高的门槛;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被刺激到——不论是在大教堂还是购物天街,在婚礼现场还是在视频网站上。有人说这种感觉像打寒颤或者一个激灵——但有的人的感受是极其强烈的,他们会把这种感觉叫做‘皮肤高潮(skin orgasm)’”……将熟词“鸡皮疙瘩”换称“皮肤高潮”,伪学术+伪性感的叠加不禁让人慨叹语词之魅。(黄集伟)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1
陌路人
文 莫蒂亚诺
那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都早,秋雨绵绵,枯叶凋零,上索省河畔笼罩着蒙蒙轻雾。我仍住在富尼埃尔山脚下的父母家里。我得找份工作干干。一月,克鲁瓦·帕凯广场附近的一家丝织品公司雇用我当了六个月的打字员。工资微薄,但我省吃俭用,假期我去了西班牙南部的托雷莫利诺斯度假。那年,我十八岁,生平第一次离开法国。
在托雷莫利诺斯的海滩上,我结识了一个名叫米尔·马克西莫夫的法国女人,棕发女郎,非常漂亮。她和丈夫在许多年前就定居在那儿了。我在他们经营的一家小旅店里租了一个房间。她告诉我明年秋天她将去巴黎的朋友家里呆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把她朋友的地址给了我。我也答应她,如果有机会就去巴黎看她。
回来之后,我仿佛觉得里昂显得更加阴沉。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在圣巴德勒米路上坡的右边,有一所天主教遣使会的寄宿学校。山坡上建了几幢房子, 它们外表凄凉,俯视着下面的大街。学校的大门嵌在一堵大墙之中,在我看来,那年九月的里昂仿佛是寄宿学校的那堵大墙。郁黑的围墙上,偶尔停落几缕秋日的阳光。那时,寄宿学校似乎是被人们遗弃了一般,雨中的围墙就像监狱的高墙一样,我隐约感到,它成了通往我未来道路的一道屏障。
从父母商店的一位顾客那里,我得知有一家女式服装店正在招模特儿。据她说,每月的酬劳有八百法郎,比在丝织品公司多两百法郎。她给了我服装店的地址,我决定去试一试。在电话中,一个威严的女声让我在下星期的一个傍晚去格罗雷大街四号面试。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在说服自己,必须得到这份模特的工作,而在这之前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也许这样一来,我就能为自己寻找到一个离开里昂前往巴黎的好理由了。随着面试的日子逐渐逼近,我心里变得越发不安。我的生活也可能就此赌一把。我告诉自己,如果我不被录用,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能否拥有这一线希望呢?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才能通过面试呢?其实我没有太多的选择,我惟一像样一点的衣服就是那条灰色的半截裙和那件白色的长袖衬衫。我又买了一双海蓝色的低跟鞋。
面试前的那天晚上,我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穿上了那件白色的衬衫,灰色的短裙和海蓝色的鞋子。我就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站在衣橱的镜子前,心里嘀咕着:这个女孩真的是我么?我不禁笑了,可一想到明天的面试将决定我的命运,笑容顿时消失了。
我怕面试迟到,于是提前一个小时从家里出门。走到贝勒库尔广场时,天开始下起雨来,我跑到皇家饭店的大堂里躲雨。我可不希望到服装店里的时候,头发是湿淋淋的。我对饭店的门卫谎称自己是饭店的顾客,向他借了一把雨伞。到了格罗雷大街四号,他们让我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等着。房间里装饰着灰色的细木护壁板,门窗都用同样颜色的丝绸窗帘遮掩着。一排被镀成金色的木椅摆放在墙边,座椅的软垫包裹着红色的天鹅绒。半个钟头过去了,我猜想自己已经被他们遗忘了。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听着窗外淅淅的雨声。屋顶的吊灯射下一束白色的亮光,我怀疑自己是否坐对了位置。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五十来岁,蓄着小胡子,棕色的头发梳向后脑勺,一双眼睛如鹰眼一般锐利。他身上穿着一套海蓝色的西服,深色的鹿皮皮鞋。后来有几次,我曾梦见他推门走进来,头发依旧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样乌黑。
他示意我不用站起来,并坐到了我的身边。他询问了我的年龄,是否当过模特儿?没有。他让我脱掉鞋子,从座位一直走到窗户旁边,再走回来。我按他的话向前走,心里却十分尴尬。他斜靠在椅背上,手掌托着下巴,神情十分严肃。走完一个来回后,我又重新站到他的面前,然而他一句话也没说。为了掩饰我的窘态,我的眼睛一直没从放在那张空椅下的鞋子上移开。
“坐吧,”他对我说。
我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回到他身边的空椅上。我拿不准是不是能把鞋穿上。
他指着我的头发问道:“您的头发原来就是这种颜色吗?”
我回答说,“是的。”
“我想看一下您的侧面,”
我将头转向了窗户。
“您的侧面还可以……”
他说这句话的口吻,仿佛是要向我宣布一个坏消息。
“这样漂亮的侧面实在太少见了。”
一想起这世上很难找到这样精致的倩影,他似乎感到愤怒,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如果是拍照的话,这样棒极了,但您仍不符合皮埃尔先生的要求。”
听了这话,我的身体变得僵硬。我还有一丁点儿的希望么?也许他会去问一下皮埃尔先生的意思,可能这位皮埃尔先生就是老板。他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模特儿呢?我决定要做到皮埃尔先生所要求的那样。
“我很抱歉……我们不能录取您。”
定论已下,我再也没有力量去为自己说些什么了。这个男人冷漠而又不失礼节的口吻,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已经糟糕得甚至不值得让他去征求一下皮埃尔先生的意见。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2
我穿上鞋子,站起身来。他默默地握了握我的手,领着我一直走到大门口,并亲自打开门送我出去。走到马路上我才发现把雨伞落在那儿了,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穿过桥,沿着索恩河往回走。我又来到了离我家不远的圣巴德勒米坡路上,站在遣使会学校的围墙前。
在那以后的几年里,这个情景还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已经无法将我和那堵围墙分辨清楚,它的阴影把我团团笼罩,将我也染上了与它相同的颜色。而且,永远都不会有人将我从这个阴影里拖出来。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格罗雷大街上的那个客厅,我曾在那儿等待,它沉浸在屋顶吊灯散射下的光芒之中,光线很强烈。那个穿着蓝色西装、鹿皮皮鞋的家伙似乎一直在往后倒退,但没有离开房间。所有的一切仿佛是一部正在倒放的老电影。
总是做着相同的梦。几年以后,遣使会的围墙不像从前那样灰暗了,有几个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上面。在格罗雷大街的客厅里,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线。那个拥有鹰一般眼睛的男人,他身上的蓝色西服变得暗淡,颜色已经褪去了许多。他的面孔也变得苍白,皮肤几乎成了半透明的。惟有头发还保持着黑色。他的声音嘶哑:“您原来的颜色……把您的侧面转过来……您不符合皮埃尔先生的要求……”这似乎并不是他在说话,而是一张正在转动的唱片。同样的话语无休止地重复着,却早已失去了意义。每次从梦中醒来,我都很惊奇地发现,尽管这段插曲曾带给我如此大的失望,使我觉得自己如此不幸,但它已经离我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那晚我从桥上走过的时候,我甚至想到过跳进索恩河,仅仅是为了这样的一件小事。
那时,我甚至没有勇气回家,去面对我的父母,看见我房间里那个带镜的衣橱。我重新走下楼梯,仿佛逃跑一般地朝旧城区的方向走去。我再次走在索恩河畔,走进了一家咖啡店。我一直随身带着米尔•马克西莫夫给我的小纸条,上面有她巴黎朋友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电话里铃声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听。突然,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终,我还是发出声来:“请问,米尔•马克西莫夫在么?”我胆怯,声音变得细弱,巴黎那边电话里的人大概听不清楚。那女人说她暂时不在,过些时候,今晚会回来。
第二天,我到佩拉什车站乘夜间火车。车厢浸没在一片黑暗之中。走道的最尽头,几个黑影卧在座椅上。我选择了靠近过道的位置坐下。火车还停在站上,我心想,父母真的会让我走吗?我有一种潜逃的感觉。火车开动起来,索恩河渐渐消逝在视线里,我如释重负。我想,那晚我没有睡着,朦胧间,列车不知为什么停在第戎一个荒凉的站台旁。夜里的路灯射出缕缕蓝光,我想到了米尔•马克西莫夫。她每天都会在托雷莫利诺斯的海滩上享受阳光。她告诉我,她还是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住在朗得的一个小镇上,小镇的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会考前的那个晚上,她睡得很晚,而第二天闹钟又没有响。她一直睡到中午,错过了考试。后来,她认识了艾迪•马克西莫夫,他的丈夫。他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原籍俄国,人们称他“领事”。他习惯将可口可乐与朗姆酒掺在一起喝。每次饮开胃酒时,他总想让我也尝尝那玩意儿,但我告诉他:我比较喜欢喝可乐,不加其它东西。他说的法语不带家乡的腔调。他曾在巴黎住过,可是我总是忘记问米尔•马克西莫夫,他们夫妻为什么会去西班牙。
我很早就到了里昂车站,天还没亮。况且,我以前几次到巴黎,好像都是在夜里。我的随身物只有一个很轻的旅行袋。到达的那天早上,我和米尔•马克西莫夫在托加德罗广场的一家咖啡店里见了面。我在车站的餐厅里一直等到十点钟,然后打电话给她。她当时没有马上弄清我是从哪儿给她打的电话。我是咖啡店里的第一位顾客。我很担心当我向她坦白没有地方住的时候,她会很冷漠。她微笑地向我走来,仿佛在沙滩上迎接我一般,好像我们昨晚才刚刚分开。她见了我非常高兴,不停地嘘寒问暖。我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我在服装店的面试,那个长着鹰眼的家伙和他冷冰冰的声音。昨晚上火车过了第戎后,我还在朦胧间听见这个声音:“这是您本来的颜色吗?请把您的侧面转过来……”
在她的面前,我泪如雨下。她的手抚在我的肩上,说这一切都不重要,就像她十七岁那年,因为闹钟没响而错过了会考一样。她表示非常乐意在朋友的寓所里接待我。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2
我们穿过广场,我的旅行袋拎起来的确不算太重。同里昂一样,这里也在下雨,但这雨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沉重。我住的地方位于维内兹街的尽头。头几天,我身上放着一张写着地址和电话的纸条,以免迷路。公寓的墙壁呈浅色,客厅里几乎没有摆放什么家具。米尔推开一间小房间的门,其中的一面墙上靠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书架的对面横着一张灰色天鹅绒长沙发。这里没有带镜的衣橱。窗户正对着院子。她想为我找些床单和被套,我说暂时不必弄了。她放下窗帘,我将旅行袋放在沙发旁边,没有打开它。我很快就睡着了。我听见雨水滴落在院子里,这声音抚慰着我。我不时地惊醒,每次惊醒后,又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我又回到了圣巴德勒米的上坡路。我惊奇地发现,在我右边教会学校的围墙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朝向托加德罗广场的缺口。天在下雨,而天空却十分明净,泛出淡淡的蓝色。后来的几天,米尔•马克西莫夫带着我在巴黎游逛。我们穿过塞纳河来到圣日尔曼•德普雷大街。她在马莱娜街的“彩云”酒吧找到几位朋友。我和他们坐在一起,却不敢开口说话,只是听他们聊着。有几次,米尔直到晚上七点钟才回到寓所,而我只能独自一人度过整个下午。我一直散步到布洛涅的树林。那里常常充满着明媚的阳光。淅沥的小雨在我不经意中下了起来。接着阳光会再次铺洒在橙红色的树叶上,并布满普雷•卡特朗的小径,空气中充溢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在回来的路上,天色已晚。一想起前途,我隐隐感到不安。我似乎被囚禁着,仿佛仍站在教会学校的围墙前。我努力驱赶那些悲观的念头。我可以在这座城市里找份工作。我沿着布洛涅树林走在通向托加德罗的街道上,抬起头望着那些亮着灯的窗户。每一扇窗对我似乎都是一个承诺,一个信号,预示着一切都有可能实现。尽管满地枯叶,天空飘着雨,但空气沉闷紧张。这是一个古怪的秋天,它将自己封闭起来,与我的后半生永远脱离开来。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没有秋天。这是地中海的一个小港口,时光为我在此停滞不前。每天都是阳光灿烂,直到我生命的结束。后来的几年,我很少回巴黎,我也很难相信自己是在巴黎度过了那年的秋天。确实,那个时候,一切都比现在更强烈,更神秘,那些街道、面孔、灯光,好像在做梦,又好像在吸毒一般。或者更简单地说,我那时太年轻,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那天晚上我回到维纳兹街,在大楼的楼梯上与一个褐色头发,身穿雨衣的男子擦肩而过。我想起曾在圣日尔曼•德普雷大街见过他,当时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他也认出了我,朝我微笑了一下。他刚才一定是在房间里陪米尔•马克西莫夫。我按响了门铃。米尔过了好一阵子才来给我开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的海绵浴衣,头发蓬乱,客厅里十分昏暗,没有开灯。她解释说刚才自己正在睡觉。我也没敢告诉她我刚才在楼梯上碰到了那个家伙。一丝倦怠掠过她的眼神,她拉过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问我下午做了些什么。我告诉她,我一个人到布洛涅树林散步,她对此表现得十分惊讶。
“你应该找一个爱人。”她说:“你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比爱情更好的。”
我同意她的说法,但我不敢说自己更应该找份工作,因为我不想再回里昂了。我们俩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没有开灯。对面楼房的灯光照了过来,房间透着微光。她用胳膊搂住我的肩膀,浴衣的腰带松散着,散发出一种令人眩晕的香气,可能是晚香玉的味道。我极想向她倾吐一番,然而却一直保持沉默。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是偷偷摸摸地住在这里的。她是撬开门锁才得以进入这套公寓的。我很害怕。也许我不该离开里昂。在这个空荡荡的客厅里,我感到浑身不自在。这套公寓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小偷已经搬空了家俱。米尔问我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焦虑。我努力找出些话儿来搪塞她。虽然米尔是出于好意让我来这儿住几天,但我却感觉自己是个闯入者。因一时冲动而离开里昂的行为使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房东她留我在这里住?她真的认识他们么?坦白地说,我时常怀疑我们是否有权住在那儿,担心那些房东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将我们赶走。她发出了一阵笑声。她的声音很柔和,沉着而冷静,透着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我羡慕不已,也驱散了我心中的恐慌。以前住在这里的女人是她多年的朋友。这个人性情有些古怪,曾嫁给一个阔绰的皮草商人。然而我想了解得更多,米尔•马克西莫夫也在某一天突然从波尔多开来的火车上跳下,来到了巴黎。当时她也是一个人,和我的年纪差不多。起初她住在拉丁区的一家旅馆里,看到一则广告后,来到一家皮草商店应募当售货员。这家皮草店就是这个女人的丈夫经营的。她因此结识了她的这位朋友。这位女人带她认识圣日尔曼•德普雷大街那些人,包括认识后来成为她丈夫的艾迪•马克西莫夫。每当周末的时候,她都会驾着她的美国轿车载他们去蒙福尔阿莫里或是去多维尔。那是一段美好的生活。我的担心的确是多余的。那位女人非常高兴地把公寓借给了她。可我还是鼓起勇气告诉她自己对未来的担忧。在巴黎如果没有工作,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是怎样?她望了我一会,却没有说一句话。
“我也一样,”她说,“刚到巴黎的时候,我也很害怕,但最终生活还是安顿下来了。你无法预测在这几年里,摆在你面前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不过我会帮助你的,我在巴黎认识些朋友。至少你还可以和我去西班牙。”
我这才安下心来。我能体会到她对我的好意。而我所要做的就是信任她,生活会好起来。一天晚上,我们去戏院看戏,是一位名叫帕斯卡尔的姑娘出演的。故事发生在当代一个虚构国度的城堡里,几个俊美的人物因为一场暴风雪的来临而被困在那儿。他们都穿着白色大宽领的黑色天鹅绒外套,妇人们穿着时髦,男士们也都是新贵族的打扮。羽管琴声不时响起。几座枝形烛台照亮了大厅,大厅里面摆放了一些老式家具,还有几张蜘蛛网和一部电话。在烛光中,他们一边互相攀谈,一边抽着雪茄,品尝着威士忌,举止优雅。走出剧院时,天正在下雨。我和米尔•马克西莫夫坐上了她的一位朋友的轿车去饭店找其他的朋友。过了好一阵子,这个帕斯卡尔来到我们中间。她来的时候由一个四十来岁的高大男人陪同着,他的一头金发精心地修剪成平板状。他是一位电影导演,表情十分严肃,活像一个骷髅。他想请帕斯卡尔拍一部电影。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一直在谈论这个话题。导演用了一些很深奥的词语介绍了一下剧情,我听不太懂。故事是关于几对夫妇在葡萄牙的一所别墅里聚会,然后他们又去了瑞士的滑雪木屋和布洛涅的城堡。剧中每个女人都美丽动人,而男人则英俊潇洒。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对夫妇互相交换了伴侣,按照他的说法,这就好像是空间里的几何图形。我坐在米尔•马克西莫夫身边,她看上去似乎也不明白那位导演的话,但大家都满怀敬意地聆听他的讲述。后来,他们打算去喝一杯,依旧是去老地方马莱娜街的彩云酒吧。我们又上了车,大家都沉默不语。对这样的沉寂,我感到很庆幸。车子在雨中沿着河岸行驶着。车尾红色的灯光让我觉得心中很踏实。我喜欢巴黎的夜晚,它能平抚我心中的不安。我时常在下午的时间里产生这种焦虑。我真希望他们能让我沿着河岸独自在自由的空气里走一走。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3
“你在公寓里不会觉得厌烦吧?”米尔•马克西莫夫问我。
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我去与这些人聚会。我们总是在一起待到很晚,直到我疲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谈话的喧闹声不断,充斥着装饰奇特的餐厅。在这个拱顶地窖里,一些人围坐在餐桌旁享受着烛光晚餐。另一些人则围在高大的壁炉前,品尝着串在铁扦上的烤肉。餐厅里还摆放了几个烛台、几面斜磨边的镜子,头顶的房梁也显得十分突兀。天气较好的夜晚,正如他们所说的,印第安夏季之夜,他们都会围坐在人行道上的餐桌旁边,大家都互相紧挨着。我们上了出租车,车子经过贝尔纳•帕里西大街和圣伯努瓦大街时,米尔总是会告诉司机这两个大街的名字。有时我会陪她去她朋友的住处。每到星期六的晚上,我们会前往蒙苏利公园旁的一家作坊。几乎每次都是十来个人,品尝着巴西菜肴,聊天的时候还有巴西音乐伴奏。我总是默默地坐在一旁,或常常从聚会中走开,到街上转一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我出去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独自一人在夜晚散步的感觉真是好极了。不久前我离开了里昂,现在又从喧闹的地方逃出来,况且这些人我都不认识,我们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永无止境的逃离,可是我相信我会邂逅一位与我有同样想法的男人,他也许正在巴黎的某一地方。有一个星期天晚上,我没有再回到蒙苏里公园的作坊里。可我仍能听见从那幢大楼的底部传来的巴西音乐和嘈杂的谈话声。我横穿巴黎,一直走到维诺兹大街的公寓。我再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尤其是我的未来。宽阔的林荫大通和空荡荡的马路在我面前延展开来,路边闪烁的灯光也比从前更加耀眼了。微风使树叶飒飒作响。然而,我那晚没有喝酒。当我回到公寓的时候,米尔•马克西莫夫已经在那儿了,神情十分焦虑。她问我为什么这么突然地离开她,我说自己感觉不太舒服,很想出去走走。而且,这些人让我惶恐不安。他们比我年长,比我聪明。他们中间没有我的位置。更何况,我的位置到底又在哪儿呢?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像位大姐似的抚摸着我的前额,可是,她并没有把我向她诉说的心里话当回事儿,最后,她对我说:“你一定是有点儿疯了。”
一个早期天,她带我去香榭丽舍区的一家中国餐厅吃午饭。当我们到那儿的时候,我认出了那天晚上与我在楼梯上擦肩而过的穿着雨衣的家伙。他在等我们。一个褐色头发的男人和他在一起,个子比他高,穿着鹿皮上衣,戴着黑色的卷拢领。米尔•马克西莫夫吻了吻那个我认识的家伙。我竭力搜索他的名字。是瓦尔特,一个意大利名字。陪他的那个男人和我们握了握手,并自我介绍说叫居伊•樊尚。后来我才知道这并不是他真实的姓名,而每一次我都很惊异,他与人接近时那种粗鲁的方式:他伸出手用生硬的语气对他们说:居伊•樊尚。现在我明白他用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一种防卫,是一座他想在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立刻建立的壁垒。可我好像觉得在那个星期天,当我第一次看见他,并与他握手的时候,他并没有用相同的语气告诉我他的化名。我想起来,他露出一丝讥笑,对我说话,似乎我和他之间已经有一种默契。
居伊•樊尚与我相邻,坐在软垫长椅上。大家沉默了一阵。然后瓦尔特斜过身子凑向米尔•马克西莫夫,说:
“这是居伊……,我跟你说起过的……”
她微笑说,她很高兴见到他。而我则像往常一样羞涩。没有说一句话,就我所知,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瓦尔特,是米尔•马克西莫夫的朋友,他曾经一直是一位摄影师,经常被派往一些危险的地方,并且曾在一场我不知名的战役中受过伤。他和几位摄影师常去香榭丽舍大街的一家咖啡店,在那里他结识了居伊•樊尚。
午餐刚开始时,居伊•樊尚也没有说话。米尔•马克西莫夫问了他几个无关紧要的琐碎问题,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而他却只是回答“是”或“不”。瓦尔特用手指着我问:“那位年轻姑娘呢?”
居伊•樊尚转过身来好奇地盯着我。
“她的遭遇不幸极了,”米尔边说边向我递了个眼色,几乎无人察觉。
她说我是从里昂来,还告诉了他们有关会考的故事和她自己的故事,很久以前,发生在朗德省某个地方,一个星期一的早上七点,闹钟没有响。其实她也是出于好意。她大概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亲密,我们的命运似乎也应该雷同。
瓦尔特一阵大笑,对我说:“你真幸运,是命运不想让你通过会考。”
我感到有些不自在。米尔•马克西莫夫拉着我的手。
瓦尔特说:“我希望你不要去再参加会考,那是在浪费时间。”
居伊•樊尚沉默不语,他的目光里透出好奇,而且还带着关切,好像他在努力揣测我内心的想法。
“这件事让您很伤心吗?”他用一种关切的口气问我。
我对他强露微笑。
“我不这么认为,”他边说边转向另外两个人,“会考的事仍然困扰着她……”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3
瓦尔特问他是否通过了毕业会考。居伊•樊尚回答说没有。但是他为这件事深感遗憾。他解释说:本该准备会考的时候,他正赶上战争结束的时期,他同一批与他同龄的难民从瑞士被遣送回国,又在里昂的某所寄宿学校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他们并没有上课,大部分时间里他们被差遣着干体力活。
我壮了壮胆,问他:“您在里昂待了很久吗?”
“不太久,大概六个月吧。”
那天,我不敢问他到底在里昂的哪所寄宿学校。显然,我会想像着他就在遣使会寄宿学校的黑色围墙后面。
从餐厅出来后,米尔•马克西莫夫说她会晚点儿回来。瓦尔特吻了我的双颊。他对能够进一步了解我感到很高兴,即使我并没有通过会考。他们上了车,米尔•马克西莫夫摇下车窗,向我挥手告别。
就剩下我和居伊•樊尚。他问我是不是住在这个街区。我告诉他,我住在托加德罗附近,但我对巴黎不熟悉,我还没法估计有多远的距离。
“我和您走一走吧。如果您累了,我们就去广场乘地铁去星形广场。”
当时,我有一种感觉,我终于拥有一次机遇,这是我来到巴黎后一直盼望的。那时他对我说的那句话被我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直到多年以后,我的身边还能回响起他的声音。有一天,我在港口附近散步,在这个国家我很少有机会和别人说法语。我陷入了沉思。恍惚间又听见一个带巴黎腔调的声音:“如果您累了,我们就去星形广场乘地铁去。”我转过身去。当然,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那个星期天下午,我们夹杂在散步的人群里,走在香榭丽舍大街右边的人行道上。阳光灿烂。咖啡馆在人行道上摆满了露天座,就像上次大家说的那样,又是一个美好的印第安夏日,在马莱娜的那个夜晚。但这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到了星形广场。
“您累了吗?”居伊•樊尚问我。
“不,我不累。”
“如果您愿意的话,”他说,“我们可以去布洛内树林走走。”
走到多菲娜门后,我们选择了湖边的小路。这次则是我给他领路。
“您好像对这树林很熟悉。”
的确如此。下午的时候,我经常去那儿散步。我无法一个人待在维诺兹街的公寓里。其实,我是在逃避,就同在夜晚我从米尔•马克西莫夫的那些朋友聚会中逃出来一样。而且每一次,当我悄悄从人堆中逃遁,摆脱了他们时,心里感到同样的惬意。
我们坐在湖边的长凳上。我问他是否曾经在这里散步。他说没有,很久以来都没有这样了。他比我年长十岁或十五岁。他可能从事着某种职业。他眼神专注,几乎关切地望着我,就像刚才在餐厅里那样,总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对待我。他问了我的年龄。我想把自己说的大些,但最好还是说出实话。不过我还是多加了一岁。十九岁。他显得很吃惊。他认为我应该超过二十岁了。
几家人沿着小路从我们面前走过,孩子们总是尾随在大人的身后。父母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埋怨和牢骚,又有几分威严,他们渐渐地消失在远方。有个人喊了好几声“居伊”,我才想起来,他也叫居伊。而他并没有动弹。我当时还不知道这并不是他的真名。
“实际上,我正在找工作。”我的声音不太自信。
我飞快地蹦出几个词,说出了一句实话:“我从里昂来,暂时住在米尔•马克西莫夫那里,正在找工作。”
“您的父母呢?他们对您的事怎么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4
这个问题让我很尴尬。离开里昂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想到过我的父母。我并不是不在乎他们,只是长期以来,我都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我将来还会去见他们的,只不过要等到我的生活有着落,我每天早上不再有自身不保的感觉时。总有一天,我生活中的一切都会变得明朗、稳定,到时候我会很高兴去找他们的。
我对她说:“他们也不能帮我什么忙。”
我们还走在普雷•卡特郎的小径上。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小径延伸入森林。他自己提出我们该往回走,否则我们很可能会迷路。我问他干什么职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来往于法国与瑞士之间经商。他和几个合伙人在巴黎开一间“办事处”,他在里头也算做点事,只是件极其普通的工作,谈论它只会使人觉得无聊。既然这样,我就不再坚持问下去了。
黄昏时分,我们来到布洛内树林的一家咖啡馆里。刚才经过湖边小路的那几家人正坐在桌旁。其它的桌子旁边,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正在大声地谈话。他环顾四周。我正在想他是不是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像我一样。
“真奇怪,”他对我说,“这里的女人都穿着羔羊皮大衣。”
他说话的神态总是这样心平气和,若有所思。再后来,每次当我们来到公众场合时,我都隐隐觉得他显得不自在,似乎与那里的人格格不入,像个外国人,似乎不懂这个国家的语言,时刻担心会有人找他说话。但他总是装着态度殷勤,神情镇定。也许,他想到自己稍有一丁点迟疑和困惑,人家就可能从他脸上读出来,这很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幸。于是他泰然自若,避免做出粗暴的姿态。他心不在焉地微笑着。
“我算了下,这里有十四个女人穿着卷毛羔皮大衣,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验证一下。”
我感觉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不论是我还是他,在这个地方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而他是不是在某个地方有他的位置呢?我们乘坐地铁一直来到星形广场。然后,我们换了车,在托加德罗站下了车。他想一直送我回公寓。他走在我的身边,步伐很有规律。现在,我自忖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这种节奏。这是他一种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比如说,当人家跟着你的时候,你永远都不应该转过身。而每当危险威胁到你的时候,你应当继续迈着同样平稳的步伐向前进。走到凡诺兹街的大楼前,他问我晚上有什么活动。我说没有安排,不巧的是,那天晚上他有个约会,不能请我去吃饭。但是还有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那时他住在旅馆里。他给了我旅馆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傍晚,我打电话给他。我一个人在公寓里。他告诉我如何去旅馆,我应该在星形广场站换车,在乔治五世站下车。接着他让我拿一支铅笔,记下去他旅馆的路线。从他的语气中我判断得出,他确实担心我会迷路。
贝里饭店在弗雷德里克•巴斯蒂亚大街,就在前天晚上我们去的那家中国餐厅旁边。我向门房说找居伊•樊尚先生。一个西装革履、棕色头发的女人在那儿。我想像着每一天都从这个女人面前走过,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占据我生活中很长的一段时期。但我仔细想想,差不多就只有三十天。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4
我爬上楼梯来到二楼。他站在门前等候我,生怕我会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我的确曾在刚踏上楼梯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企图逃走。
我坐在床沿,心里慌乱不安。在两扇窗户之间有一张沙发,但我似乎难以接近它。他就站在我面前。
“您的头发湿了。”
我的雨衣也湿了。走出地铁的时候,天下着小雨,就好像那年秋天经常飘着的小雨。他取来一条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我的头发。他也坐到床沿边,我的身旁。
“您应该把雨衣脱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仿佛是在对他自己说话。我想到了我们一同走进旅馆,又因为这场雨而被留在这个房间里。我想像着早上我到达巴黎,他来里昂车站接我。灯光耀眼,而我听见外面淅淅的雨声。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哪儿。他的一切我都不了解,而这些都已不重要了。他搂着我的肩膀,而我也拥抱着他。我所有的不安与羞涩都烟消云散了,他让灯亮着,这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了,我甚至喜欢更强烈刺眼的光线,以便赶去那些阴影。第二天早上,我回到维诺兹街的公寓,米尔•马克西莫夫已经醒了。她告诉我她为我的一夜未归而担心,但她什么都没有问。我则向她解释说,自己遇见了几个里昂的朋友,聚会持续得比预想的长了些。后来的几个星期,我继续说谎,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但我现在想想,当时我能说什么呢,这些事很平常,任何人都会遇到。我想起那个晚上他告诉我他不叫居伊•樊尚。他带我到了一家离宾馆很近的餐厅。他从未离开过这个街区。他对我出生在里昂感到惊奇。他在这个城市停留的时间极其短暂,仅仅是在战后的一段时期,他无法告诉我收留他和他的同伴的那所寄宿学校的具体地点,但离索恩河不远。那里有陡峭的楼梯。一些老房子。他能否记起一条有斜坡的街道,一堵黑色的墙,几幢突兀的大楼呢?他不能肯定,但有这种可能。那么,这大概是遣使会的寄宿学校。而我相信这是个巧合。
随后,他也从里昂车站来到了巴黎。一个清晨,和我到巴黎的时间一样。他那时和我差不多大。他开始在旅馆的房间里向我讲述这一切,尽管天色已经亮起来了,他也让灯一直开着。我后来习惯了这灯光,我天真地认为这纯净的光束驱散了围绕在他四周的迷雾。回到巴黎的那天早上,没有人来车站接他。他童年时生活的街区、他的亲威、朋友都已经不在了。
他告诉我所有这些,是因为我从里昂来,而这座城市令人想起他一生中经历过的一段时期,那个时候他也像我这么大。那一晚,我第一次叫他居伊,我很勉强地叫出这个名字,它使我很不自在,这名字与他本人很不相称。他大概感到我有话要说,他说:“当然,你可以叫我居伊……”他哈哈大笑。我听见他重复着:“居伊……居伊……”好像他自己也想熟悉一下这个音节,这次轮到我大笑起来。接着,他打开灯,向我解释说“居伊•樊尚”只是个化名。他认为,“居伊•樊尚”这个名字能令人感受到新鲜、春天和白色,这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名字。并且能够产生一定的距离感,“居伊•樊尚”这个名字像是存在于他和别人之间的一个复制品,一个守护神。他又一次笑了。而我也是。这狂笑很有感染性,可我是不是真的想笑?我顿时觉得灯光照亮的房间突然显得十分冰冷,仿佛没有人居住。我正陪伴一个陌生人,他隐藏在另一个人的身份之下。我发现他没有在床头柜、沙发、地毯上留下任何零乱的迹象。没有一件衣服,一个烟头,甚至没有一双鞋。当我们离开房间的时候,除了床上有些零乱外,没有留下我们停留过的任何痕迹。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勿忙地将被子的边角塞进褥子下面,并拉上床罩。他对我说,这是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养成的老习惯。他的衣服、书籍、物品和箱子都集中放在办事处的大房间里。在那儿,他和他的“合伙人们”一起工作。有几次我很晚的时候陪他去那里。办事处在蓬蒂苊大街的一幢大楼里,离旅馆很近。在那个时间,办事处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在办公室等着他,他去拿一些用品,放在旅行袋里,我们再回到旅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5
仅有一次,他用真名介绍自己。那是我们在瑞士旅行的时候。在洛桑,我们坐在马希街一家饭店的大厅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身边上坐着几位外表阔绰的绅士和太太。而几位法国人,举止有点不合时尚,服饰有些褪色。但他们容光焕发,晒得黝黑。看上去,他们相互之间都认识。在一张大桌子上,有几叠书。一个削瘦的男人,眉毛浓厚,打着领结,逐一给那些来买书的人签名。那帮人盯着我们俩看,他们的目光透着惊奇和拘束。他们大概在想我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我们在他们中间的出现很不合时宜。我努力想象我们当时的尴尬窘态。刚才,在港口的露天咖啡座,我注意到一个金发姑娘和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坐在一起。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这个女孩。她睁着大眼睛,眼神专注,宁静。她正在聆听的那个男人让我想到了居伊•樊尚,因为他的头发也是褐色的,他也有那种漫不经心的抽烟的样子和自斟自饮的样子。但是居伊——我还是应该用这个名字称呼——更壮实。但他走路的姿态优雅,步伐轻盈,像是在用脚尖走路似的。那天在洛桑,酒店的大厅里,居伊站起来,在那些重要人物中间,他也是这样走的。他茫然失措于这个富人的社交聚会之中,我担心他走过时会撞到这些男男女女。我确定他喝醉了。接着他走过来找我,他搂过我的肩膀,将我一直拉到那个带着领结正在给他的书题词的作家桌旁。他从一叠书上取了一本,书名叫做《在马德拉的生活》。这本书我保存了很久,直到我离开法国才丢失。作家坐在桌子后面,周围挤满人,居伊翻着书页。他俯下身:“您能给我题个字吗?”
对方抬起头。他的那张脸很不友善,他打着圆点花纹的领结。
“您的名字?”他冷冰冰地问道。
然后居伊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名。我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阿尔贝多•赞巴里斯特。作家皱了皱眉,听这个名字,仿佛满脸不愉快,他用一种蔑视的口吻说:
“您能为我拼读一下吗?”
居伊把翻开的书放在桌子上,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作家再也无法从他的椅子上挪开。居伊放在他的肩膀上的手压得越来越重。居伊俯下身,看着他惊慌失措。居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出他的名字。我们周围的人不安地围观着。他们随时准备干预,但因为居伊身材高大,他们又犹豫了。作家不得不决定给他签名。他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害怕极了。居伊拿起书,他的手还按着作家的肩膀。后者盯着他,目光冷酷,双唇紧闭。
“您可以松手了吗,先生?”他带着嘘声问道。
居伊冲他友好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手。那人站了起来。为了掩饰窘态,他整了整带花点的领结。他阴险地盯着我们。我害怕他会叫来警察。居伊看过书名后,微笑着问他:
“马德拉,很美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像他经常的那样,有点沮丧。在酒店的大厅里,我们也是孤零零的,就像第一天在布洛内的树林里一样,当时我们拥在人堆中,他们中有的是一家人穿着节日盛装来游逛的,还有那些裹着羔皮大衣的女人。但这次至少我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那真是他的名字吗?他在巴黎遇到的那些人看样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这个名字。他直到多大才用这个名字呢?我不敢问他。
一天下午,他开车带我到维诺兹街,因为米尔•马克西莫夫已经三天没有我的消息,大概非常着急,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忧。他对我说:“我等下指给你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他说“小时候”时带着巴黎口音。
“很近,就在布洛内树林旁边。”
他把车停在拉那拉格的花园前,他说“小时候”的发音方式与这个街区并不相称。
我们漫步在小径上。太阳被遮住了,一切都沉浸在橙红色的光芒之中。我们走在一层枯叶上。
“你瞧,每个早期四和星期天我都在这个花园里玩耍……”
我避免向他提问题。我太年轻,还不了解男人,但我很快懂得,他不是一个喜欢回答问题的男人。
我们来到花园尽头的街上。我们在人行道上走了一段,在大街的第一幢大楼前他停了下来。
“我以前住在那儿,三楼。”
他指了指一扇窗户。
“那儿,那儿就是我的房间。
他推开那扇能通车辆的大门,把我拉进入口的大厅。他敲了敲门房的玻璃门。门开了,一个秃顶的男人从门缝探出头来。
他对他说:“我来打听一下一个叫卡庞蒂埃的先生”。
我很偶然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卡庞蒂埃。那个人告诉他:自从他接任了门房的工作,而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卡庞蒂埃先生就不在那儿住了,居伊耸了耸肩膀。
“您没有他的地址吗?”他问道。
“没有。”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6
我们又回到街上,沿着拉那拉格的花园走着。他向我解释说,卡庞蒂埃先生是大楼从前的门房。那个时候,他一人和父亲住在一套很大的公寓里。他父亲是贝鲁的领事。接着战争爆发了,他的父亲回到了他的家乡,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托卡庞蒂埃先生照顾他。他父亲似乎把他给遗忘了,因为他再也没有他父亲的消息。他跟我说的是实话吗?那天下午,我和他在托加德罗广场告了别。我不想让米尔•马克西莫夫看见我们俩在一起。贝鲁的领事。人们也叫米尔•马克西莫夫的丈夫“艾迪领事”。这是别人给他起的一个绰号,是小说里一个跟他相像的人物的外号,那个人和他一样喝很多的酒。几年后,我有时会在夜里惊醒,辗转难眠直到清晨。那些痛苦的细节在我的脑子里翻来覆去。我心想:也许有一天,你应该试着去证实所有他告诉你的事。但我最终还是听从于理智,重新获得了平静。这的确毫无用处。因为已经太迟了。
贝鲁的领事。风吹落的枯叶洒满了石子路,飒飒的树叶声越来越尖厉,我听得心也冻结了。如果他对我撒谎,我也不会怨恨他。毕竟,这些谎言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只要它们能遮住心里的空虚就行了。正是他这种心里的空虚吸引着我。他的目光经常茫然失神。我真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努力在猜测它。我觉得他很神秘,难以捉摸。当他打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当你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他从未对我这样做过,但在旅馆附近的咖啡馆里和办事处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他悄悄地消失了,这也成了他们中间开玩笑的话题。有些事我也记不牢,但我仍记得在瑞士的旅行过程中,他在日内瓦罗纳河旅馆大厅里碰上的一帮古怪的家伙。在过边境之前,我们乘车路过安马斯。安马斯的街道阻塞了,一支铜管乐队穿越而过。当乐队队员奏《来吧,宝贝儿》的乐曲时,我们狂笑起来。音乐声渐渐远去,直到最后消失,很快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在边境时,海关人员甚至没有要求我们出示护照。然后他向我讲述,他十六岁那年,适逢战争,他曾两次试图进入瑞士。每一次他都偷渡越境,但第一次企图通过的时候,瑞士海关逮捕了他,并将他交给了法国宪兵。因为那时的身材和体重已经和现在差不多了,所以他们尤为慎重地给他戴上了手铐,将他带回安马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次的冒险。从那时起,他就总在梦里看见自己带着手铐,步行了几个小时,坐在地铁上,走了没完没了的行程,想找到某个有钥匙的人将手铐打开。后来到了安马斯,一个宪兵放他走了。他第二次再做冒险,结果成功了。在日内瓦,他寻找贝鲁的领事,找了很久,但是没有找到。
我们住在罗纳河旅店,他在大厅里安排下午的约会。约会经常会持续到晚餐时间。他怕我会无聊。他从旅行袋里拿出一沓钞票,塞到我手里。他让我去商店买些鞋、手表和珠宝。我徒劳地推却了许久,向他解释说我习惯呆在房间里看书,可他还是坚持。他在我这个年龄的时候,第一次漫步日内瓦,被琳琅满目的橱窗和耀眼夺目的路灯所吸引。他真想把所有东西都买来,尤其是鞋子。穿着那些不沾水的新鞋子走路是一种乐趣。同样可以享乐一下。生命是如此的短暂。他最终说服了我。我走出旅店,穿过桥,沿着罗纳河街走。但我不敢进商店。第一天,天起了雾,我担心会下雪。我沿着码头走着。我感觉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我是如此孤独。当他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大概也感受过这种孤独,在一条大街的尽头,我看见了火车站。也许最好还是坐上火车去巴黎,再去找米尔•马克西莫夫,向她解释一切。她会给我什么样的建议呢?我改变方向,向一条小弄走去,在那儿我见到了一家电影院。那个时间,电影放映厅里只有我一人。正在上映一部动画片。
后来的那几天,天气转晴,阳光明媚,我们可能会想到印第安夏天——在巴黎有人这么说过,我还是为自己买了一块手表。还买了一双鞋。脚上那双服装店那个卑鄙家伙曾让我脱下过的海蓝色的鞋子我已经穿腻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6
我得到他的允许在他约会的时候,留在大厅里,呆在一旁。我偷偷地观察着他。我心想,坐在他周围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总是同样的人。绝大部分是阿尔及利亚人。他们带着皮公文包,但有一个是例外的,他的微笑和他那件海蓝色的雨衣,引起我的注意。有时谈话快结束的时候,他会来大厅的尽头找我,让我坐在他们边上。
我想,他们小声谈论的是有关钱的事。他们对我都彬彬有礼。我本想知道更多的事,但我从不搀和进那些与我无关的事。晚上,我们和两个与他一起在巴黎工作的同事去意大利餐厅吃饭。一个胖家伙和他差不多一样年纪,人很好,总是气喘吁吁的样子,在办事处工作。另外一个人五十来岁。这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他说的法语略带口音,乌黑发亮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他也总是很有礼貌,但他让我恐惧。有时他的目光十分敏锐。在巴黎,他住在阿尔多瓦街的公寓里,离旅馆很近。我应该重新回忆他们的名字。这用了我好几个下午的时间。正好有天下午,居伊和我在日内瓦散步。他带我去看一个地方,他第一次到这座城市里的时候经常躲在这个地方。罗纳河广场中心的小公园。我们走过门廊,来到一个大花园,四周都是高楼。那儿一个人也没有。花园的中间,几张长椅横在树荫下。他第一次来这里坐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找不到贝鲁领事了。巴黎的夜晚,在旅馆的房间里,他总是让灯亮着。他曾失眠过。他没有离开过旅馆所在的街区。我们经常单独在一起。下午我陪他去办事处。我坐在尽头,像在罗纳河旅馆的大厅里那样。我边看杂志边等他,他和那个喘着气的胖家伙说话。他们不停地打电话。胖子坐在皮沙发里,而他则坐在办公桌的边缘。他们互相传递着电话听筒。或者,胖子一个人说,而他拿着听筒。有的时候,胖子也把他在办公桌后的位子让给那个头发乌黑、风度翩翩的男人。
居伊消失在他摆放衣服和箱子的房间里,当其他两个人互相交换听筒和电话机的时候,他向我走来。他递给我一沓钞票,像在日内瓦那样。他说,我不应该在那儿等他,这样很无聊。我应该去商店为自己买一些裙子和大衣。确实,冬天快到了,我甚至连件大衣都没有。我的确是个奇怪的女孩,他说,我是个冒失鬼,但我本该听他的话。快点,快去买一件御寒的厚大衣。
于是,我离开办事处,来到福布尔•圣奥诺雷大街,却不敢走进商店,像在日内瓦那样。然而,一天下午,我为自己买了一件雨衣和一双鞋。
晚上在旅馆的房间里,他问起了我的童年和家庭。但是我和他一样,将许多往事都搅在一起。我心里想:像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只有一个名,一个姓,从里昂来,怎么会引起别人的兴趣呢?
一个星期一,我像往常一样去找他。十一月里,天黑得很早。然而,当我走到弗雷德里克•巴斯蒂亚街的时候,我以为天还亮着。我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旅馆门口,一群男人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像是警察的样子。我走了进去。一位女人坐在门房的桌子后面,手撑在桌面上,还有那位穿着蓝色雨衣的阿尔及利亚人,我在热内夫见过他。
他也认出了我。他看上去很不自然。我还在猜测他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他以生硬的语气对我说:
“没必要上去了,那儿没有人了。”
我还是想上去。他挡住了我的去路,重复道:“那儿没有人。”
那女人在门房的桌后一动也不动。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却没有丝毫神色。他轻轻地把我推到外面。他低声对我说:
“快走吧。他们还不知道你是谁。现在,你还是个尚未查明身份的金发姑娘。”
他很仓促地说着,他想告诉我其它的事,却已经来不及了。我呆滞地站在人行道上。我穿过马路,向他们那帮人走去。我问其中的一人旅馆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问答我说: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小姐。”
他们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我。如果我留在他们身边,他们会给我带上手铐。可是我很想大声喊叫,大吵大闹,好让他们告诉我真相。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7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区的马路上。阿尔多瓦大街。贝里大街。蓬蒂瓦大街。我经过办事处,天已经黑了。我又一次经过旅馆,他们还在那儿,成群结队,站在人行道上。两辆轿车没有移动位置。他死了?或者他们用手铐将他带走了?晚上,在房间里,他总是让灯亮着。
应该是第二天,我没有离开在维诺兹街的房间。我对米尔•马克西莫夫说,我病了。那天晚上她想和瓦尔特一起去用晚餐。我想他也许知道些什么。我得到她的允许和她一同去。我怕她带我去中国餐厅,但是没有,一个人来接我们,坐着一辆宽敞的轿车,经过很长一段路我们来到一个我不熟悉的街区。在餐厅里,我坐在米尔•马克西莫夫和瓦尔特的对面。玻璃窗映着我的脸——一个溺水者的脑袋。其他人应该也发现了。他们给我倒了一杯酒,但我什么也咽不下去。他们谈着话,我害怕自己会昏倒,于是尽力打起精神来,听他们说话,坚持住,不倒下,耳朵聆听他们的话,眼睛盯着他的翕动的嘴唇。瓦尔特说,他想写一份关于在巴黎失踪的人的报道。他晚上曾试着去警察局拍些照片。但是在拘留所,警察让我感到恶心。我害怕昏厥过去,站起来。
我下楼梯,去了洗手间,我呕吐了。我再也不愿意上楼,想离开这个地下餐厅,独自行走在街上,寻找一个逃难的出口。正如那位阿尔及利亚人所说的,我还是一个没有查明身份的金发姑娘。在索恩河和塞内河救起的溺水姑娘中,人们常说她们是不知其名的人或没有查明身份的人。而我,我希望自己永远是一个不知其名的陌路人。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8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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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情深以待 时间: 2016-1-8 11:32
这篇我很早就看了,非常有意思。
作者: 情深以待 时间: 2016-1-8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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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情深以待 时间: 2016-1-8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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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9 13:04
这个片子的编剧应该被绑起来,连续枪毙十分钟
(文化名人张立宪著文谈对各类大片的“失望”。这句话是张引用朋友的话,其时,他们一起看完《蜘蛛侠3》,说这话的,原本脾气最好。这个“脾气最好”的定语为潜修辞,它让失望后的愤怒火势更猛。)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9 13:05
学者吴稼祥撰文忆旧。文中介绍当年反右,每个地区下分右派名额指标。西北某地质研究所无法完成定额,万分苦恼。张工程师尿急多时,这时起身急赴厕所,瞬间即回。没想到此时已散会,书记脸上也已卸下方才和谐笑容:“你是本所最后一名右派,请你服从。”吴就此点评:“现在有人讲细节决定成败,也有人讲态度决定成败,都对,但在某些时候,决定成败的东西更简单,比如膀胱。那个张工的膀胱如果容量再大一点,右派帽子就会落在别人头上……如果你的膀胱不够大,开会时少喝些水,这总不是一条坏的建议。”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9 13:07
艾本斯坦著
1.“停止比较”是终止势利的惟一办法,可这很难做到。“有两个事实是人们最不愿意接受的,一是无知,一是无名。”19世纪的诗人吉奥科莫-利欧帕迪早就这样说过。
2.“我再也不会拿名人的名字来说事了!这话我前些天跟伊丽莎白女王和教皇也都说过。”这是关于名人势利综合症的最有趣的一个段子。它可以无限扩容,变成“……这话我前些天跟于丹、晓强、艺谋、小峰、中天、德华、小刚、老六也说过。”在中文里,省略名人姓氏,是最委曲的势利眼修辞。在汉语中,当一个大名鼎鼎名人的三字名从我们草根十足粉嘟嘟嘴唇里吐出时变成了两个字后,一种亲昵熟稔的修辞效果就此达成。它分明就是谬托知己的诈,可它春风拂面不着痕迹……我们巴不得自己攀得上关系的名人都取三字名,以供我们把玩、亵渎、故作亲昵……于丹的名字就不好攀附,她应改名于丹红。
3.作者创造了“势利民主”这一概念。虽然这个概念有争议,可它真是一个好概念,一个让人绝望后可能开始尝试清醒的好概念。
4.势利甚至是一种重要的商业资源。说到在美国声名赫赫的桑塔格,以色列作家约拿米-卡纽克说:“苏珊把美国用到了极致。”这是一句需注解的评论。“桑塔格的出版商用深邃的美丽、先锋派、法国式、冷静严肃等符号对她的形象进行了仔细的包装。正好她的形象也符合既激进又雅致的卖点:在年轻的时候,她确实融漂亮的美国女性形象与优雅的欧洲知识分子形象于一体。”这分析当然尖刻而到位,可势利书商的得逞毕竟需要土壤。如果没有“对欧洲文化有着势利的兴趣和被文化自卑感萦绕和支配”这样一种美国文化的孵化,十个桑塔格也不过十个终老一生普通文青。
5.手表是首饰,座驾是身份,房子是成就,门球、宠物、打火机、手机、服装等等所有物质,在它们变成商品后,无一例外都具备了势利性。为什么韩寒赛车服和徐静蕾的裙子的拍价只升不降?因为势利土壤太肥沃,因为它是双重叠加的势利。价格翻一番?便宜你。
6.“势利是一种绝症,但它基本被本土化了。故而不会彻底摧毁人的灵魂。”假使普鲁斯特这话果然为真,就好。万一他说错了,也没办法。只有“当善良和慷慨、勇气和荣耀都得到尊敬,势利眼就会消失;但直到那一天到来之前——不要期待这一天会很快到来——势利眼仍将存在下
(黄集伟)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9 13:12
学者熊培云撰文探讨世界格局中民主进化史上的诸多细节。其中一节说到公民权的普及在人权与人道主义故乡法国曾遭遇坎坷命运:“1791年法国宪法仅赋予450万人以选举权,不到当时法国人口的五分之一。尽管该宪法以《人权宣言》为序,名义上取消了等级,却又采取政治隔离政策将公民分为‘积极公民’和‘消极公民’:凡不符合财产规定的消极公民都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这个荒谬的逻辑,对于生活在几百年后的中国人来说或许并不难理解——2004年湖南人事厅对女公务员提出‘双乳对称’的要求,何尝不是将妇女的天乳分成了‘消极乳房’和‘积极乳房’,并在此基础上宣告‘有奶便是公务员’,正如‘有奶便有选举权’?”这段奇论文气丰沛生动,古今现实纵横勾连,妙笔生花。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9 13:14
我支持C杯以上之女生当领导,上主席台
倘若会议枯燥,也可以观赏某个地方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9 13:16
凤凰周刊就xm网络实名制一事采访作家连岳。连岳说:这个草稿“是无知的、愚蠢的、缺乏基本现代文明社会常识的举动”,这个草稿“违反了法律精神”,这个草稿是“洋洋得意地自取其辱”……说得好啊。鼓掌。去年,我读齐泽克的《有人说过集权主义吗?》一书,说到哈姆雷特,齐泽克说:“一个儿子替他的父亲向谋杀哥哥、篡夺王位的叔叔复仇、句句真理地装疯卖傻以勉强生活在叔父的淫威之下”……其中“句句真理地装疯卖傻”一句,与连岳所谓“洋洋得意地自取其辱”宛如孪生。借花献佛,送给连岳备用。
(黄集伟)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9 13:17
中戏的校花,最后嫁了一个胸口没毛的屠户——————作家王元涛著文谈对汉城某些人工景点的失望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10 09:51
一讨粤匪檄曾国藩
为传檄事: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於今五年矣。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五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男子日给米一合,驱之临阵向前,驱之筑城濬濠。妇人日给米一合,驱之登陴守夜,驱之运米挑煤。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船户而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粤匪自处於安富尊荣,而视我两湖三江被胁之人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惨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买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祗。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官,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朝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於冥冥之中者也。
本部堂奉天子命,统师二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救我被掳之船只,找出被胁之民人。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而且慰孔孟人伦之隐痛。不特为百万生灵报枉杀之仇,而且为上下神祗雪被辱之憾。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倘有仗义仁人,捐银助饷者,千金以内,给予实收部照,千金以上,专摺奏请优叙。倘有久陷贼中,自找来归,杀其头目,以城来降者,本部堂收之帐下,奏受官爵。倘有被胁经年,发长数寸,临阵弃械,徒手归诚者,一概免死,资遣回藉。在昔汉唐元明之末,群盗如毛,皆由主昏政乱,莫能削平。今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大兵一压,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本部堂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10 09:52
二北伐檄朱升(朱元璋发布)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宋祚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国,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彼时君明臣良,足以纲维天下,然达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叹。自是以后,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泰定以臣弑君,天历以弟鸠兄,至于弟收兄妻,子征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伦,渎乱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根本,礼仪者御世之大防,其所为如彼,岂可为训于天下后世哉!
及其后嗣沉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专权,宪台抱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乃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方今河、洛、关、陕,虽有数雄:忘中国祖宗之姓,反就胡虏禽兽之名,以为美称,假元号以济私,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遥制朝权,此河洛之徒也;或众少力微,阻兵据险,贿诱名爵,志在养力,以俟衅隙,此关陕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为名,乃得兵权。及妖人已灭,兵权已得,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为生民之巨害,皆非华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率师渡江,居金陵形式之地,得长江天塹之险,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湖、湘、汉、丐,两淮、徐、邳,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10 09:52
三讨武曌檄骆宾王
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jì)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huī)翟,陷吾君于聚麀(yōu)。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鸣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yàn)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chí)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微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汉地,或叶(xié)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10 09:53
四讨曹操檄 陈琳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曩者,强秦弱主,赵高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及臻吕后季年,产禄专政,内兼二军,外统赵梁;擅断万机,决事省禁;下陵上替,海内寒心。于是绛侯朱虚兴兵奋怒,诛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王道兴隆,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
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犭票狡锋协,好乱乐祸。
幕府董统鹰扬,扫除凶逆;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夏,收罗英雄,弃瑕取用;故遂与操同谘合谋,授以裨师,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略,轻进易退,伤夷折衄,数丧师徒;幕府辄复分兵命锐,修完补辑,表行东郡,领兖州刺史,被以虎文,奖戚威柄,冀获秦师一克之报。而操遂承资跋扈,恣行凶忒,割剥元元,残贤害善。
故九江太守边让,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谄;身首被枭悬之诛,妻孥受灰灭之咎。自是士林愤痛,民怨弥重;一夫奋臂,举州同声。故躬破于徐方,地夺于吕布;彷徨东裔,蹈据无所。幕府惟强干弱枝之义,且不登叛人之党,故复援旌擐甲,席卷起征,金鼓响振,布众奔沮;拯其死亡之患,复其方伯之位:则幕府无德于兖土之民,而有大造于操也。
后会銮驾返旆,群虏寇攻。时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离局;故使从事中郎徐勋,就发遣操,使缮修郊庙,翊卫幼主。操便放志:专行胁迁,当御省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弄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道路以目;尚书记朝会,公卿充员品而已。
故太尉杨彪,典历二司,享国极位。操因缘眦睚,被以非罪;榜楚参并,五毒备至;触情任忒,不顾宪纲。又议郎赵彦,忠谏直言,义有可纳,是以圣朝含听,改容加饰。操欲迷夺时明,杜绝言路,擅收立杀,不俟报国。又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肃恭。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
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身处三公之位,而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加其细致惨苛,科防互设;罾缴充蹊,坑阱塞路;举手挂网罗,动足触机陷:是以兖、豫有无聊之民,帝都有吁嗟之怨。历观载籍,无道之臣,贪残酷烈,于操为甚!
幕府方诘外奸,未及整训;加绪含容,冀可弥缝。而操豺狼野心,潜包祸谋,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袅雄。往者伐鼓北征公孙瓚,强寇桀逆,拒围一年。操因其未破,阴交书命,外助王师,内相掩袭。会其行人发露,瓚亦枭夷,故使锋芒挫缩,厥图不果。
今乃屯据敷仓,阻河为固,欲以螳螂之斧,御隆车之隧。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弓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济漯;大军泛黄河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雷震虎步,若举炎火以焫飞蓬,覆沧海以沃票炭,有何不灭者哉?
又操军吏士,其可战者,皆出自幽冀,或故营部曲,咸怨旷思归,流涕北顾。其余兖豫之民,及吕布张杨之余众,覆亡迫胁,权时苟从;各被创夷,人为仇敌。若回旆方徂,登高冈而击鼓吹,扬素挥以启降路,必土崩瓦解,不俟血刃。
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一介之辅,股肱无折冲之势。方畿之内,简练之臣,皆垂头搨翼,莫所凭恃;虽有忠义之佐,胁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节?
又操持部曲精兵七百,围守宫阙,外托宿卫,内实拘执。惧其篡逆之萌,因斯而作。此乃忠臣肝脑涂地之秋,烈士立功之会,可不勖哉!
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
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便勒现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则非常之功于是乎著。
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6-1-10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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