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是十月游走的灵魂
每一滴清凉
都有它慎密的思考和主张
岁月斑驳，曾经茂盛的原野匍匐下来
聆听一场雨水的训诫
稻粟荣归仓廪
荞麦奔赴筛箩
蚁族们隐身巢穴，从此深居简出
马鞭草退尽残绿，早已无路可走
蒲公英引颈自宫
马齿笕削足适履
它们在一寸寸低矮的光阴里
忍住雨水带来的疼痛和告慰
奔赴季节锐利的刀口
这绝不是降服而是顺从
有时候，隐退就是存在
苟且意味着消亡
雨水的劝导
全面、深刻而透彻
二
河床低矮，裸露干瘪的乳房
堤岸曲线清瘦
凸出私处
狗尾草蓬松着胡须
像一位鳏夫
极不安分地窥视河流的隐秘
荻花披一头麻乱的须发
像一位怨妇
迷惘地瞅紧每一只偶尔飞过的水鸟
鱼腥草着一身猩红的风衣
像一位招摇的富婆
无聊地挥霍大把大把的光阴
它们必须在黄昏到来之前
交出猥亵的目光
和肮脏的欲望
然后在凉夜里
闭目思过
痛改前非
法度严明的雨水
让它们懂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三
叶子在弥留中挣扎
它抱紧枝条
不愿轻易放弃那片锦绣前程
它看到了色彩的兴亡
却读不懂命运的弛张
雨水循序而进
它抚摸叶子的额头
叙述花朵的前生、芳香的后世
成败的因果和生死的轮回
然后轻轻一句：随了我吧
叶子应声而落
嶙峋的树杆
已是老泪纵横
四
菊花是田埂上唯一的贵族
一场雨水的临幸
让她妖娆得似一个华美的少妇
不在东篱前
不在把盏后
也不奢望那道暧昧的袖口
她只懂雨水，只读清秀
让一缕芳魂把相思浸透
纵使阅尽徙途，身单影疏
纵使涉遍严霜，黄肥绿瘦
她从容汲取凋零的教训
用感恩，把一瓣瓣心香预留
为自己、也为别人
把开放的信念和不泯的希望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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