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亚的风——尼泊尔散记之“三个杜巴” - 北斗六星网

自由行的美妙之处，便是自由。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汇入了加德满都的熙攘、流连于帕坦的广场、游荡于巴德冈的小巷，充分地享受着这份自由的乐趣。
以我有限的见识，我以为加德满都应该是世界上极少数现存的古老而落后的都城。即使是在遥远的肯尼亚，让人瞠目的现代建筑也比比皆是，或是中国随处可见的小镇，似乎也要强它几分。
　　没有哪一个都城是这样地灰暗、狭窄和拥挤。从天空俯瞰，旱季的加德满都几乎没有一丝亮色，几乎没有高楼、没有河流、没有马路，没有绿树。当踩上这片土地，香料味扑面而来，尘土也开始包裹着全身。极小的奥拓在拥挤的泥沙路面上与人群周旋，左冲右突，扬起一路沙尘，却总能在即将撞上行人的前一秒钟溜身而过。受着这样的惊吓，我们进入了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的房屋以暗红色为主调，紧密相连。房屋多数带天台，虽低矮破旧，却有女主人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在灰暗中摇曳着生机。路旁的电线缠绕得密密麻麻，几乎要坠落的感觉。电线下，街角里，小巷中，各类神庙随处可见，而神庙旁，是遍地的垃圾。永不停息的行人在几米宽的小街上来回穿梭，还有小奥拓忙着突围。人都是黝黑的，男人们上身穿着棉袄，却光脚趿着拖鞋，女人们裹着各式毛毡或纱丽，鼻子上的金环闪闪发光。因为停电的缘故，白天街边的小店铺看上去都是比较黑，很不起眼，却售卖着世界上最高档最轻软的羊绒披肩。入夜，发电机的声音此起彼伏，有钱人在楼顶的天台用着西餐，而穷人却在街头烧起木柴，聊着天。火光忽明忽暗，照着轮廓分明的脸。
可是，在这样烟熏火燎的闹市中，居然隐藏着享誉世界的文化遗产——“杜巴广场（Durbar Square）”。它们分属于加德满都、帕坦、巴德冈这三个紧密相联的城市，为中世纪马拉王朝时代的三个王子兴建，由规模宏大的王宫和寺庙组成。
杜巴，尼泊尔语，意为王宫。既是王宫，自然都精美辉煌的。这三个杜巴都建于城市的中心地带，没有围墙，完全开放。每一个杜巴无一例外地拥有宏大的广场，以供议事、休憩、表演甚至交易。其建筑以石造和木制为主，佐以繁复精美的木雕、石刻和彩绘。广场里不仅有王宫王城，还分布着形状各异、规模不等的寺庙和佛塔，供不同信仰的教徒参拜。寺庙及塔的基底大抵上都是由石头及砖混合建造，以台阶的形式建成，四面都可落座休息。参拜的民众或拿着酥油，或提着鲜花，还有藏人的转经筒。印度教徒则不论男女，额头都点着各色砂粉，口中念念有词，见庙即拜，虔诚庄严。广场上也有三五成群的民众，大概是完成了仪式，聚在一起晒太阳，聊着天。人们或于高台，或席地而坐，脸上满是闲适满足。
三个广场中，以加德满都杜巴广场名气最为响亮。它是传统的方形布局，中央为著名的独木庙，庙高三层，共20米，据说是用一根独木建成，实在不可思议。环着独木庙，分布着五十多座寺庙和宫殿。而其中的“库马丽神庙”，仅尼泊尔独有。庙里面供奉着的是世界上唯一的活女神“库马丽”。“库马丽”其实是个小姑娘，大概五六岁时便在精挑细选后入住神庙，每日接受信众的供奉和瞻仰。若青春期到来，女孩便将重返世俗，又以新的小女孩以代之。
帕坦的杜巴广场是长形的，南北长，东西短，精美的皇宫占据了广场的整个东部，由一系列相互连接的庭院和三座供奉着谷地内主神的寺庙组成。而马拉国王的寝宫，则在重新修缮后被打造成了南亚最好的博物馆。众多的印度教寺庙由纽瓦丽人建成，分别供奉着贸易和商业之神、湿婆神、克利须那神等。广场上，随处可见的鸽子在快乐地嬉戏，或飞往蓝色的天空，旋即又停在发黑的庙顶。披着纱丽的女子，涂红了嘴唇，袅袅娜娜地走过。苦修的印度教徒褴褛着衣衫，正独自冥想，偶尔睁开的眼睛空灵而神秘。泛灰的庙宇，年久的木窗、穿梭的信众，置身这个广场，仿佛走入一条通往中世纪的时光遂道。
巴德冈是马拉王朝的首都，是尼泊尔中世纪建筑和艺术的发源地。作为一个长达500年王朝的王宫，广场上的宫殿、庭院、寺庙、雕像等都极尽华美，被誉为中世纪尼泊尔艺术的精华和宝库。走在这样的广场里，满目皆是宝贝，所看尽是精华，尤其是其精美细腻的木雕艺术，实在达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中区一座印度神庙的二楼和三楼之间，斜撑着几十根巨大的木柱，每根木柱上均雕有威武高大的天神，或牵着神兽，或拿着武器，瞪大了眼睛看着人间。而每位天神的脚下，总有一对男女在忙着交媾，表情极尽陶醉。其笔法之大胆、场景之奔放、画面之细腻，令人瞠目，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春宫图。这春宫图下，老人正晒着太阳，眼睛静静地凝望着远方，空灵而澄净。身旁的小狗懒懒地躺着，偶尔翻个身。重逢的朋友在热情拥抱，广场角落的小集市上，人们忙着讨价还价。哦，繁衍着的人间烟火。
按照中国古人观点，人生无非由饮食和男女两件事构成，但我国人又却偏偏爱活在道学里，总喜欢一边喊着“存天理，灭人欲”，一边在心底里将人剥个精光。鲁迅说得好——“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何曾活得这般磊落坦荡、理直气壮！
还是让我们回到世俗吧。此刻，这中世纪的杜巴广场，正沐浴着宗教的光辉。佛教徒转动着手中的经筒，印度教徒喃喃地诵经，讲经的僧侣争得面红耳赤，朝拜的人流有序地前行，女儿奔跑于其间，快乐地摄影。而眼前的虎兄，居然也有几分庄严与虔诚。
哦，美丽、祥和、幸福、生动，几欲使人忘记这里极度的贫困和匮乏，以及未曾来得及散尽的的硝烟气息。
这，或许就是宗教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