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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令箭小说十题 [打印本页]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3 18:22
标题: 令箭小说十题
    
   如果这是小说,你就当成诗歌看;

    如果这是诗歌,你当成小说看;
    若果这都是真的,你可以手舞足蹈,当做新闻看吧。




  
  【一】   你总会忘的
  
  菜贩子都说,卖菠菜的老妪很烦人啊,来的最晚,走的最早。
  
  边上几个菜贩子都咬牙切齿嘀咕,明儿撵了她走。只是,第二天老妪又来摆摊,一群婆子大眼瞪小眼,没人开这个头说两句。看看老妪的菠菜叶肥根红,再看看自己进的,心里不免恼男人没眼头子。或者肚子不舒服,就呛声了。男人反而有理了,那是我种的?人家有啥我进啥,啰嗦个屁呀。
  
  老妪卖菜有十来天了。每天日上三竿晃晃悠悠来的,送她的是一个老汉。人力三轮,不见一点闪光物件。夸奖车子就一个字,破。不卖别的,只卖菠菜。卖的也稀罕,不上秤,抓一大把塞进塑料袋里。收了钱,还瘪着嘴笑笑。遇到有些人还矫情,拎出来一些说,婆婆,多了,别赔了。老妪坚持塞进去说,自家种的,赔些力气,不算赔。菜贩子都挤眉弄眼看看老妪那脸,到底没说啥。
  
  小巷子里没有划定摊位。附近人烟稠密,周围住的都是买不起新房子的人。说农村吧,周围高楼大厦的。说城市吧,破墙烂院的。城管都不愿来。几个菜贩子没事就啰嗦,喝着城里雾霾,当着村子鬼魂,卖着谁也不要那贱货。哈哈哈,说高兴了也笑,没把持好尿了裤子的也有。突然来了个老妪,一群子老娘儿们顿感年轻灿烂了。却没想,老妪抢了生意,嘴上不说心里郁闷。
  
  有人看出门道,就尾随了。在哪儿进不是进,找找老妪。眼尖的女人心思重,就拽了上夜班男人起来。男人不耐烦倒头还睡。女人就说了一句要命话,明儿分开睡。男人赶紧起来,傻笑穿衣服。女人一交代,男人赶紧笑,好咧。
  
  男人蹬三轮跟了十五里就烦了,这事真不是人干的。想是这样想,不敢不跟着。蹬着轮子也想,就为卖十来块钱跑这么远,这俩老家伙真不值。
  
  到了家里,男人推开大门就嚷,谁在家呢?
  
  老汉迎出门来,身板挺硬那样子,笑着问,找谁捏?
  
  男人说,听说你家菠菜好,批发不?
  
  老妪出门来说,大侄子,自家种的,你想吃,自己去割点,不要钱。
  
  男人说,我是卖菜的,量大,你给优惠点,哪能不给钱呢。
  
  老汉说,咱不批发,自己吃点,吃不完卖点。
  
  男人去看了菜地,啥也不说就想走。老汉拉住他说去家里坐坐。男人蹬了一路,夜班的困乏也上来了,就笑了说,嗯。
  
  进了屋,喝了水,男人看着屋里老家具老物件挺稀罕。还有墙上的照片,鸡一嘴鸭一嘴,东一棒子西一锤,问了不少。老汉不多说,只说去添锅烧水。老妪有话,说是他,当然是他。说他那时候真俊,眼下老脸老皮不中看了。
  
  喝了水要走,老汉端上来一大碗鸡蛋捞面。男人摸摸口袋就吃上了,呼噜呼噜吃得过瘾。吃完,抹抹嘴说,婶,好吃,跟我妈做的一模一样。老妪说再盛点。男人赶紧说不了。老妪问你妈可好。男人眼一吧嗒说不在了。老妪叹口气说,天主会在天堂保佑她。
  
  男人掏出钱告辞,老妪老汉看着钱很惊讶,说,大侄子,你这是干啥,不就是一顿饭,你咋见外了呢。拿起钱就塞给男人,就像给顾客塞回菠菜样儿不容置疑。男人收起钱,看墙上的老照片看了好久,那是一张穿着飞行服在一个飞机边上的照片。扭脸,啥也不说走了。
  
  老妪一直卖菜,大家都不再说啥了。菠菜是时令鲜蔬,总有卖完的时候。都是苦命人,何必斤斤计较呢。后来,老妪终于不来了,大概是菠菜卖完了。
  
  某天,男人下了白班,帮老婆收摊。
  
  车子弄好了,老婆说,婆婆老伴死了。
  
  男人一愣,说,啥时候?
  
  老婆说,不知道,问起婆婆咋没让当家的来出摊,婆婆说埋了三天了,就两把油菜,好弄。
  
  男人急了,说,你咋不早说呢?
  
  老婆也愣了,说,我哪知道,也是刚知道的,你急啥啊?
  
  男人停住车想,是啊,我急啥呢……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3 19:39
看了真不会忘的!{:soso_e179:}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3 19:40
待会换个眼镜继续仔细看!
作者: 水样活泼    时间: 2014-4-3 20:02
心儿跑这么快,十题呢,才出来一,还有九题没出来呢。我耐心地等。
作者: 水样活泼    时间: 2014-4-3 20:03
不过,这第一篇就很不错。把两个老人都写活了。
作者: 老年狂    时间: 2014-4-3 21:11
老妪的菜还没上化肥!{:soso_e113:}
作者: 老年狂    时间: 2014-4-3 21:14
男人急了,说,你咋不早说呢?
良知不泯{:soso_e179:}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3 22:09
谢谢诸位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3 22:10


  【二】那是一面墙
  









  进了老县衙,觉得还是办公楼好,到处逼仄逼仄的,也没有铁树空调。
  
  老张说,先转悠一下,还是去看那面墙?
  
  我说,先转转吧,看大家面红耳赤的,直接去看太孟浪。
  
  老张转身说,小王,你陪陪田书记来。
  
  怀着孕,走路蛮小心,这小表妹。
  
  我一看说,换个人吧,这啥重要呢,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老张没笑,表妹笑了,说,表哥,我没事,算是运动锻炼。
  
  我说那好吧。
  
  就从大门口开始看,过莲池,过牌坊,进了一厅。表妹说,这地方是审理民事案件,布置简单。从到后门,两边有小房子。表妹说,这是衙役休息地方。到了二厅,表妹说这是处理刑事地方。表妹笑着说屈打成招就是这地方,后门这儿是皂隶们居住地方。我看了看,说好地方,两边跨院呢?表妹说东边是小戏院,西边是牢房。我说,就是说,一边关押犯人,一边唱戏庆贺。表妹说就是。到了第三进,表妹说,这是接待上级的地方,喝茶吃酒,一般都在这儿,东跨院是住所,相当于政府接待地方。西跨院是吃饭地方。师爷家眷都住这个地方。第四进是后花园,东厢房是银库,西厢房是粮库,正堂是存放印玺机要文件的地方。表妹说,所有机密大事都是在这儿商量妥当的。
  
  我扶着表妹坐下歇息,表妹说,你看,我不累。
  
  我手搭凉棚看了看说,我看着屋脊上很有讲究啊。
  
  表妹站起来说,五脊六兽,只是以前官衙和达人豪绅府邸才有的装饰,祁吉祥、装饰美和保护建筑。县衙这种地方没有琉璃瓦,只有砖雕瓦。你看历代京城建筑上的仙人、龙、凤、狮子、天马、海马,这小地方就没有。砖雕瓦屋脊是一个正脊和四条垂脊。正脊两端有龙吻,又叫吞兽。四条垂脊排列着五个蹲兽。统称“五脊六兽”。古建筑多为木结构,以兽镇脊,避火消灾。于两坡瓦垅交汇点,以吞兽严密封固,防止雨水渗漏,既收装饰美,又收护脊之实效。五个蹲兽是狻猊、斗牛、獬豸、凤、押鱼。
  
  我看到了老张的焦躁,就不问了。
  
  老张是主拆派,但他一个副县长到底是势单力薄了点。常委会上,大家矛头对准他,一个最焦点的问题是,几十年了,都没人去拆,为啥要去拆?我说那就现场看看吧,不就是一堵墙嘛,留下就留下,拆掉就拆掉,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老张到了我办公室说,这都是啥意见嘛,一个县衙,后花园起个砖墙,写为人民服务,和整个院落极不协调,几十年的东西和几百年的东西放在一起,怎来看怎么别扭。
  
  我说,若是不拆,能不能换几个字,比如清正廉明之类的。
  
  老张一挥手说,不行,这面墙若是在闲院,放着就放着了。在一个主要地方弄这么个不伦不类东西,不说没价值,甚至是破坏价值。
  
  我说,那就现场办公,去看看吧。
  
  老张说,都去?还是你去?
  
  我说我去,有点感官刺激再说。
  
  后花园的那面墙矗立在眼前,高且宽,很威武。
  
  站在正堂台阶上看了看,走到粮库门前看了看,有去了银库门前看了看,觉得这面墙的设计很不一般。从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出这面墙的有意识,那就是总想堵住人们的视线。我真佩服这个墙的设计师,不得了啊。
  
  三个月后,开了全体老县衙旅游开放综合整治会议。
  
  会前,老张独自见我。我建议投票解决。老张说这算是抓阄啊。我问他你说咋弄。他不吭声了。
  
  最后的投票是不拆,保留。我看见老张再也不说啥了,好像还笑了笑。
  
  散了会,有人请我吃饭,直接拍了马屁,说我为了革命传统立下不朽功勋。
  
  我回电话说,我表妹生了孩子,按我老家规矩过了十二天,要送红糖的。她表嫂不在家,我得亲自去,谢谢了。
  
  

作者: 虾壳有梦    时间: 2014-4-4 09:20
那老人是个老英雄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4 09:50
  【三】那些日子
  
  姜戈辉12岁那年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姜小兵。
  
  她是班长,班主任拿着她的小本子看了看笑了,说,这句话可以改一下。你看“小缸福子贵子和邢睿柯睡觉”说法混乱。可以改成“小缸富子贵子邢睿柯四人在上课时打瞌睡”,这样就很准确。姜戈辉一心不高兴,她本来是想让老师表扬的,却被老师改正了毛病。姜戈辉说不对,睡觉是睡着了趴在课桌上,打瞌睡是半醒半睡还支着脑袋。老师笑了,说好,可是谁和谁睡觉,这个和字用的不好,可以用顿号。姜戈辉坚持说没错。班主任说,那好吧。后来,有白发的姜戈辉和班主任见面聊起这事,姜戈辉笑了,说,我哪知道谁和谁睡觉这话有问题呢,我才12岁。
  
  那次汇报,小缸福子贵子邢睿柯比罚站了,几个人都不和姜戈辉玩了,都说她不好玩。一起长大的交情没有了,姜戈辉说她没错。后来几个人聚会,姜戈辉喝多了,仍然说她没错。几个人也都默然。
  
  高三那年,可能是姜戈辉最出名的一年,她被三个男同学强奸了。那是一片麦地,据说麦苗被踩塌了。那究竟是怎样的过程,只是些传说。姜戈辉没说,公安局不能说,三个男同学出狱后也没说。流传很广的说法是,姜戈辉下自习路上被夜袭了。这个好像不重要,据当时见过姜戈辉的人说姜戈辉去报案跟没事人一样。后来三个男同学家长去求了姜戈辉爸妈,送了重礼,却被姜戈辉撂出门外。姜戈辉说,做错事了必须承担责任。话语是学生腔调,但很硬,
  
  姜戈辉考上了大学,都说考上走了就对了。她要是呆在这地方会嫁不出去的,残花败柳的,谁肯要她当老婆。
  
  姜戈辉学的是工科机械制造专业,毕业分到了江南机械厂。然后就恋爱了,结婚了。厂长暗示几次,姜戈辉不答应,说不喜欢你儿子。后来姜戈辉当技术员当了十年,学弟们都当了工程师,她仍是原地踏步。男人有时候会劝劝老婆说圆滑点好。姜戈辉给男人说,咱们不要身外之物,你少给我啰嗦。男人只好闭嘴。
  
  孩子长大了要择校,姜戈辉去找了当小学校长的前男友。校长很客气,拉着姜戈辉的手说没问题。临走,校长说你在学校不舍得给我,现在结婚了生孩子了,总得给我一次吧。姜戈辉说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校长只好说开玩笑。孩子顺利进了学校。
  
  下岗大潮拉开序幕,有好多女工都想了办法。姜戈辉不齿那些做法,她让男人做了一辆手推车,说下岗了去卖臭豆腐。后来果然下岗,名字排在第一位。姜戈辉站在光荣榜前冷笑三声,她每年的先进工作者和三八红旗手照片贴在这里,她是排在第一位的,下岗名单也可以,这没什么不妥。
  
  卖臭豆腐红火了很长时间,还有电视台来拍了专题片。要姜戈辉说两句,姜戈辉翻着臭豆腐说,下岗了总不能饿死,有啥可说的。有人说你说点别的。姜戈辉说从头再来吧,刘欢不是都唱了嘛,咱们工人有力量。后来那片子播出了,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看了电视的人都说这娘儿们挺漂亮的,不可能下岗啊。
  
  姜戈辉好长时间没有出摊子,有人就念叨了,说这边上几家做的不好吃。有人说嘿嘿,回娘家和娘家兄弟争财产去了。有人太不像话了,出了门子就是泼出去的水,回去争不到到手,亲戚也当不成了,咋有脸回娘家门。也有人不大服气,说,老人们一有病一有事,你们看看差不多都是姑娘家回去照顾,姑娘们跑的最快,到了分家产倒没有闺女们的,这合理?
  
  姜戈辉回来了,有人试探着问,她就随口说,那有啥,总得有规矩吧,婚姻法继承法不是都说男女平等嘛,这有啥呢。
  
  继续卖臭豆腐。
  
  摆摊子挣钱,少不了卫生监督城管税务来说事。姜戈辉该缴费就缴费,该掏钱就掏钱,但不额外给谁吃免费的臭豆腐。被城管呵斥也就习以为常,她当然不知道儿子看在了眼里。
  
  这片街上,姜戈辉硬气出了名,但也有暗自哭泣的时候,只不过没人发现。
  
  晚上到了家,老公给姜戈辉洗脚揉搓,姜戈辉却在看儿子的作文。作文题是有一个梦想。儿子写到,长大了要当一个城管……姜戈辉看着看着嚎啕大哭起来。
  
  老公不知道怎么了,停住湿漉漉的手发呆。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4 10:42
五脊六兽,原来真的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今天和帅哥学会了!{:soso_e183:}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4 10:44
哎,老的东西现在存下的真的不多了!都被拆了,拆了就没了!可惜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啊!{:soso_e115:}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4 10:46
女人太有棱角不好!哎,我就是这样啊!学会圆滑才能生存!{:soso_e115:}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4 10:48
说句实话,我没有姜戈辉的胆量,下岗去卖臭豆腐!因为放不下架子啊!
作者: 菲儿    时间: 2014-4-4 10:54
现在的国人,以钱为信仰,老人的行为让人自惭。
作者: 菲儿    时间: 2014-4-4 10:54
祖宗留给我们的,为什么好好保存?!那是多少年智慧的结晶!
作者: 菲儿    时间: 2014-4-4 10:55
做人必须挺直了脊梁~~~~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4 16:03
  【四】岁月
  
  王庄岭上有个大坟包,百十颗柏树围着,旅人们从大巴车上看到,小导游就说,那是王家老坟,不是景点。旅人中也有知道的,但不吭声,只管假寐,装作不知道。
  据说王家人绝了,坟上的那些白纸是本家挂的,给点假象,算积德吧。没人会想到王家会绝后的,但真的绝后了。听说有一脉人在台湾,干脆就不回来,他们想去美国,大陆没啥感情了。那些柏树是台湾那一脉人里一个老者临死前回来张置的,后来再也无人来。看坟的一个本家嘟囔说,答应给点,咋就不回来了呢。后来坟就荒了,柏树也就疯长。
  民国十二年,王老一在岭上朔风里指指点点,对骑着马的赵参谋长说,凡是你能看见的,那都是我的地。赵参谋长点点头说,看来这军粮得仰仗您老人家了。王老一说,全包我身上,就算三年灾荒也饿不死我王老一。于是,王庄庄内兵丁点卯,胶皮车齐备,装了一百大车麦子拉往前线。银钱入库,王老一吩咐到城里找金银匠打造金碗银筷子。账房隔几天拿了回来金碗银筷子,王老一盛了一碗长面说,天下人饿死一半,也饿不死我王老一。账房先生赶紧说那是那是。
  可能老天爷听见了这话,王老一第二年死了。
  不是饿死的,是淹死的。
  那年发大水,王家大宅灌满了洪水。后来人说那雨很蹊跷,停不住下了七天七夜。后来民国气象学者现场踏勘并查了气象资料,说这是千年一遇的洪水,摇摇头走了。请来学者的是王老一的大儿子王老二,在德国当工程师,唯一幸存的王家人。能找到尸首的埋了,没找到的就算了。坟包就那样起了个大堆,但没有柏树。该有的过程有了,县长问咋整?王老二说,慢慢来吧。
  王老二在老坟也埋进了赖家一家人,当自家人供奉起来。说是老赖把最后一个玉米窝头给了老爹也没有续命,也算是饿死了。重振家风,王老二这一手笼络了人心。
  家眷从德国接回来,生了几个男娃女娃,王家依然是王庄第一家人。
  民国三十一年,王家再次遭到灭顶之灾。地里没了粮食,仓里存粮被当兵的强征。王老二对天长叹,难道王家真该灭了吗?去陕西的路上,几乎饿死完了。王老二死时候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在南京当兵的老二算是王家唯一的根苗了。
  民国三十七年,王老三回来看了。一身戎装骑着马,一只胳膊袖是空的,甩来甩去的。大宅院住了很多陌生的人,眼神空洞洞的。王老三问陪同的人说,能不能找到点东西。陪同的人也是县城本家人,摇摇头说该带走的都拿上了。王老三最后在老宅挖了一袋子土驮在马身上,走了。
  打那以后,王家再无人回来看看。斗地主分田地,王庄却静悄悄的。每家每户早就分了地,悄悄种着,也都没说啥。就是王老三的堂叔伯们心里紧张,穷则穷也,到底近门子。到底无事,求个心安。
  1960年那年,王庄的榆钱柳芽也都吃完了。实在没啥吃了,也就埋怨起王老一当年话来,遭天谴啊。浮肿病也来越多,上了年纪的也就慢慢开始死了。后来,老天爷恶狠狠下了几场透雨,王庄总算缓过来了。
  1985年,有个老头子回来了,上海轿子开到岭上就不走了。
  都说是王老三回来了,闲汉婆子年轻媳妇们抱着孩子就去看热闹,围了一群又一群。王老三给了每家每户一袋白面,算是见面礼。出工修坟,一个工十块钱,栽了柏树,拢了坟包。
  坟包很壮观,王老三跪了跪,走了。
  那以后,王家再也没人回来上坟,大概人死绝了吧。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4 21:54
一篇比一篇精彩!{:soso_e179:}
作者: 我是花花    时间: 2014-4-4 23:07
我等你发完了在来瞅瞅{:soso_e113:}
作者: 雁南一飞    时间: 2014-4-5 07:26
值得看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5 08:43
{:soso_e160:}
作者: 老年狂    时间: 2014-4-5 19:44
{:soso_e179:}
作者: 竹兰朵    时间: 2014-4-5 19:44
好文章,值得一读{:soso_e142:}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5 22:13
  
  【五】狂澜渡口

  说起编纂地方志,老胡挺来劲儿。
  我说你都堕落成这样了,有啥兴奋的。
  老胡嘿嘿笑,说,你不懂,我觉得有意思。比如那个渡口吧,各说各的道理,挺来劲儿的。
  我不想听,老胡说有艳情啊。
  他说完冲我眨巴眼睛,类似于挤眉弄眼,我只好笑了。
  老胡说了老赵,这人有钱。找别人吧都是陪着笑脸,老赵没有。拿着好烟来说非得让我听听,他爷爷老说当年渡口那事,他其实挺烦的。后来他爷爷托梦给他,他觉得这成了事。给他爹爹一说,他爹说那你找人写本书吧,又不是没钱。老赵没找人写书,觉得不值当,但心里就记下这事了。听说老胡来写地方志,老赵说写吧,纯粹就是为了爷的托梦。老胡说好吧,不一定采用,可以听听。
  老赵说,他爷爷当年是日军翻译官,过河指挥官小野中佐是他名古屋的同学。爷爷说过河死了不少兵,都是镇守河南岸那些兵打死的。淹死的也有。那是21师一个营,营长后来被俘了。我爷说,小野杀他时候做了一桌子好菜,还敬了三杯酒。尸首还被小野派兵埋在了后山山坳里。
  老胡说,是那个乱坟岗?
  老赵说听爷爷说,当时小野还给那个营长还立了碑。
  老胡说小日本就会这一套,太虚假。
  老赵说,管他呢,反正我爷说小野看了河防布置图大为感慨,说若不是他们起内讧,还要死很多武士。占了渡口,驻守山西的第一军坂田联队过了河直插向南布防,截住洛阳的蒋鼎文守军退路,跟第十二军形成合围……老胡说,这有啥呢,没法写啊这。
  老赵说,你写不写是你,我说不说是我,我不是准备花点钱嘛。
  老胡说,这不是钱的事,我记下了。
  老胡对我说,你看,还没进入正题,先来这么一下子,都懵了,幸亏是我。
  我说,艳情在哪儿?
  老胡就笑了,抽了一只黄鹤楼点上喷出一口烟,说,你看,老赵送的,挺醇。
  老胡说,渡口村那个村长有意思,啥也不想说。我拿了老赵给的一条烟说,亲家,说说也不丢你老脸,不是给后辈人留点记忆嘛。老刘说,你要不记录我就说,反正你就当评书,好啵?老胡说我就当放了一屁。亲家老刘就笑了。
  我说你们咋能是亲家啊。
  老胡说这乡村事儿就得找找血缘亲戚,比拿点东西管用,反正一论,老刘也就喊了亲家。你不懂这道行,别乱打岔。
  老刘呢,他爷当年可是响当当的反动派,黄埔八期的。当年渡口守军副营长就是他。老刘说眼看河防日军攻势猛烈,后山游击队又来抢粮,营长派他去渑池找救兵。老刘说,听爷爷说他还没回到渡口就听说渡口失手了。带来的那半个连一听就回头走了,本来就不情愿来,急着往潼关去。老刘说,他爷爷孤身一人就进了渡口村。他说老赵说的没错,驻军指挥官没有滥杀无辜,还出了告示安抚百姓,单单杀了营长。老刘说,想想来救援的那些国军,想想那些游击队,他爷爷哪儿也不想去了,借了钱做了小买卖。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了。老刘说,他爷爷幸亏没跑路,要不然这刘家不定在哪个阴魂之路上溜达呢。
  我说就这黄埔精神?
  老胡说,不是,那是后来,每次批斗老刘他爷爷,就是不松口,被打了也不说现在很好。
  我说艳情呢。
  老胡说,嗯,老姜说的,别急。后山游击队没粮食了,来借粮。据守渡口那营长不借,说了好钢刀刃之类的话。游击队长也是狂澜渡口人,急了,就说营长霸占他表妹。营长反口相讥说喝喜酒那会儿咋不说霸占这事儿。游击队长拉着表妹走,表妹不走,说嫁人了哪能随便就走。就那样,没过几天,后山游击队就撤走了。那日本军官趁虚而入,从后山游击队据守的那个河防点突击成功,从后面包抄了渡口。营长死的时候,好多人都觉得他太不值。 
  我说这就是艳情?
  老胡说,你要是写小说,就可以重点渲染那个表妹,你比我厉害,我看好你。
  我说,尼玛,圈套啊。
  老胡大笑,你妹,还没完呢。
  正式记载是,1944年9月1日,由于河防国军据守失当,被日军攻占渡口。
  我突然有了点兴趣,说,那渡口在哪儿,去看看。
  老胡大笑,说,没了,高峡出平湖,修了水库,那地方淹没了。
  我说,原住民也死的死散的散,那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挺好。
  老胡突然很严肃说,我不会让日本军国主义和那些同情国民党反动派的人得逞,放心。
  我鄙视老胡,这内容没有一点艳情价值。
      

作者: 河边草    时间: 2014-4-5 23:02
不错哪{:soso_e179:}

作者: 河边草    时间: 2014-4-5 23:03
一个勤快的高手啊{:soso_e179:}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6 09:20
帅哥,感谢你给我们带来的精彩小说,这几日我德国老板到北京了,我要忙活他,这几天我会抓紧时间拜读你的小说的!{:soso_e183:}
作者: 快人快语    时间: 2014-4-6 16:35
一篇比一篇精彩,尤其喜欢三!{:soso_e179:}
作者: 快人快语    时间: 2014-4-6 16:36
那些日子,尤其一个女人,能上能下干啥都行,很不简单呢。{:soso_e179:}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7 22:27
{:soso_e160:}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8 17:00
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4-4-8 17:02 编辑

                    【六】下乡
  
  
  一
  
  一说要下乡,我迫不及待举了手,喊:我去羊头村。
  大家都笑了,说我喜欢吃羊头。
  反正我是不管不顾了,羊头村必须我去。
  副局长说,你上次带回来的问题不少,这次去落实一下也好。还有谁去?
  李苗苗犹犹豫豫举起来了手,大家又笑了,李苗苗呼一下收回了小手。
  副局长说,嗯,去吧,那地方太穷,锻炼人,大家笑什么?对农村工作要有一种敬畏态度,咱们老坐在办公室,哪能知道群众疾苦?
  副局长喜欢开玩笑,突然一严肃,大家又笑了。
  副局长也笑了,说,你们这些同志啊,该严肃的时候要严肃,那谁,继续报名,谁去哪儿?
  
  二
  
  回家收拾行李,老婆说,又去下乡?哪儿不会有俩妞儿吧?这么热心?
  我说,农村没啥妞儿,都跑到城里让城里人糟蹋。
  老婆说那倒也是,不知道你沾边没有。
  我说,想沾边,不是你碍眼嘛。
  老婆说,那我腾地方,这又不是啥难事,你给闺女找个小妈,我没意见。
  我停住手说,你咋这么混乱呢,寻花问柳都得搞成小妈?这社会会是啥样子?唵?
  老婆捧着茶杯笑眯眯看我,眼镜边上溜出一双大眼睛似笑非笑,很暧昧。
  我一把薅住她摸了摸,老婆哎哎哎说茶杯子。反正有时候就那么激情,穿着衣服也那么轻车熟路,更主要是某个东西它认识路。灯盏一晃,窗纱一摆,粉红色的情绪窜进窗外的风里。迷迷糊糊的,我说老婆,我去下乡你可以让你们校长来家里,外面不安全。老婆迷迷糊糊说嗯嗯。不到五秒钟,老婆伸出白骨爪掐了我。嘴贱是会疼的,但老婆也太狠了。
  
  三
  
  住在老赵家里,她家是村里最破的,但有一样东西全村是最好的————赵婶烙的葱花油馍最好吃。
  赵婶看见我来,张着大嘴就笑了。正在地头除草,她出了地说走走走回家去。她看着李苗苗说咋多来一个呢,也是干部?不是你老婆吧。我瞅眼看李苗苗,李苗苗瞅见我看她,脚一顿说,大婶,你看你,咋说这个。赵婶赶紧说哦哦,嘿嘿就笑了。
  我拎了地边的农具说,要不再干一会吧,早着哩。
  赵婶一听就笑了,说你想干咱就干,不怕你小手起水泡。
  赵婶这个人爱开玩笑,这是我愿意住在她家里的原因。守寡好几年了,没舍得走,俩孩子上城赚钱去了。我偷偷问过咋能不嫁呢,这么能干。赵婶说没人要了,给孩子当个看门狗吧。
  我锄地不行,做做样子,给赵婶一点陪伴而已。李苗苗在地边找野菜,看着来这丫头也是苦出身。她找的那些野菜都是能吃的。城里丫头不趁这个。
  赵婶问我乡干部咋没来引个路,不怕你俩让狼叼了。
  我说,走到山口,我让他们回了,这路不是么来过。
  走到半道,李苗苗要洗手洗脸洗脚,她看见了很清澈的小溪。我停住等她。赵婶说我先回去烙油饼,拎着我带来的两壶油前头走了。
  我问李苗苗,你家没有小溪,咋这么稀罕呢。
  李苗苗说,我老家在平原,都成了厂子,早没有小溪了。
  我默然。第一次来,我也是这样。很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小溪呢。还有山羊叫唤,还有狗叫,牛也叫,早上有公鸡打鸣。我记得我洗着脸那会儿还哭了一本子。这穷地方,怎么能有小溪呢,能吃能喝能洗脚的小溪。
  
  
  四
  
  村长是瘸子,来叫我吃饭那脚步在赵婶家门外一响,我就笑了。
  进了屋,村长不等着坐下就说少吃点,给你赵婶省点。
  赵婶忙着打招呼,李苗苗也停下嘴,我继续吧嗒,那个香啊,任凭谁也不能挡住我吃。生炒土鸡蛋,腌香椿,韭菜拌木耳,黄瓜丝,玉米糁汤,葱花油馍。赵婶这饭味儿,城里没有。叫我怎能停下来呢。
  村长是请我去喝酒的,我对赵婶说那我去了,赵婶挥挥手说,早点回来。
  李苗苗也去了。她说不会喝酒,但她寸步不离我,这算是她防身之道吧。在蛮荒之地被人收拾了是不大可能的,只是一点恐惧而已。后来和她探讨一个问题,说在城里,好多女孩子被一些甜言蜜语很轻易就收拾了,反而是在蛮荒之地怕被收拾,那个更野蛮一些呢。李苗苗掩着樱桃小口说不知道。我甚至在某天张牙舞爪说要收拾她,她咯咯笑,说哥才不会呢。我记得我当时蹲在地边上大哭起来。李苗苗拉着我的手说,哥,那边来人了。我赶紧站起来笑了。
  酒是村长家私酿的。可能糖分没驱离分析出来,有点甜头,都不像酒了。记得说过一次,村长问我酒本该是啥样子,我当时就愣了。是呀,酒应该是啥样子。装在瓶子里是酒,装在坛子里就不是了?
  村长老婆不爱言语,甚至会莫名其妙瞪我一眼,但她做得下酒菜太地道了。我曾经吹嘘说我最有口福。都说什么。我说十花汤,十花菜。哪十花?我说能吃出来的有桃花槐花菊花杏花枣花山药花梨花苹果花南瓜花丝瓜花。都笑我傻蛋,说都不是一个季节,胡扯淡。我于是沉默。傻蛋这个词汇太有意思了。只是看着这群就要淹死在茅台里的可怜虫,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们是傻蛋。
  村长说,那路怕没指望了吧,临死前能看见修通也不枉我这辈子心愿了。
  我说,尽人事,听天命吧。该有的立项报告,兄弟我都弄上去了。需要钱,需要时间。要是能一个人干得了,我自己就干了,不求别人。
  村长说,喝,啥也不能说。
  村长老婆说,喝,啥也不说。
  我想谢谢村长老婆,但她瞪了我一眼。
  
  五
  公鸡打鸣,我醒了。听见赵婶在院里吆喝猪崽吃食,能想到黑狗轻轻绕着赵婶腿脚蹭来蹭去。
  甜丝丝的土腥气从窗户里沁浸入屋,天色也映射进来,小虫子和微尘似乎也活泛了,我明白我该起床了。我不是因为劳作的羞愧,而是肚子咕咕叫了。
  赵婶烧火做饭用的是柴火棒子,噼噼啪啪烧起的是一种宁静心态。或许那种面香和菜香不仅仅是原始出身,烹制的淡然也可能是香甜的来源。我说给赵婶换个风箱,可惜这东西找不到新的。我甚至都想到去订做一个。赵婶笑了,说,现在这木匠都懒了,哪会做风箱。
  我饿了,我饿了。
  赵婶一听下手就快了,她怕我饿着。
  我大嘴吃了她的葱花油馍,微微烫嘴也顾不上了,吃相拙劣,挤鼻子弄眼的。赵婶手不停歇,只说烫着烫着,慢点慢点。赵婶烙一个,我吃一个。她在灶边烙,我在灶边吃。后来我和老婆在金碧辉煌的某个地方吃大餐,想着赵婶和我吃饭那样子,吃着吃着我就哭了。老婆说少喝点吧。我说好。
  赵婶问我那事儿咋样了。
  我说这次回城跟我去,先去看看再说。
  赵婶的大儿子带回来一个云南小妮儿,住在老家时候已经怀孕了。后来被打拐的公安解救,赵婶的儿子被认定是犯罪。赵婶埋怨自己说其实人家已经网开一面了,说叫五千块钱就放人了,可就是急的弄不来钱啊。我没话可说。只能帮着赵婶去探望一下判了刑的大儿子。
  上城去看儿子前一天,赵婶眼神很慌乱。晚上,我和李苗苗去其他农户说事儿。嘴干舌燥的,急着想喝点赵婶的蜂蜜水儿。看见了赵婶屋里有灯光。一推门,门开了,看见赵婶正在大木盆里洗身子。我一惊,赶紧退出来。李苗苗说咋了?我说你去带上门。李苗苗进屋看了看,没有带上门,而是进去上了门插。
  后来赵婶说,你也是我儿子,怕什么呢。
  我自己给自己点点头,突然又想吃葱花油馍了。
  
  六
  
  送赵婶上了车子,转身回家。
  老婆接了电话说等着,马上回来。老婆很狡猾,装作很急那样子其实就是给我看。哼哼。但她真要是玉体横陈,叫唤出我俩才熟悉的音调,我也会不计前嫌晕掉的。
  老婆很爽快,知道她需要什么,我需要什么。不等太阳落进湖泊,那些该有的晚霞早早就进了满眼。她最后懒洋洋地说,亲爱的,去吃西餐吧,我挺累的。我说想吃葱花油馍。老婆扑哧就笑了。我问笑啥呢。老婆大笑起来,蹬着被子笑,浑身光着颤动着,有一段甚至都没了气息,然后又爆发出来。我有点不高兴,三下五除二就给了她一个还击,老婆嘟囔着说轻点轻点,太野蛮了你。
  性爱也是有氧运动,肚子马上就饿了。
  老天爷啊,想吃个葱花烙饼就那么难吗。
  
  七
  
  副局长没升迁,但到文联去当了常务副主席,下乡这事没人管了。
  李苗苗升了副科,很多人撇嘴,说太不像话了。
  我心里当然也失落,但不能说什么。
  李苗苗给我打电话,说请我吃饭,我说有事就挂了电话。
  电话又打来,李苗苗说她烙了葱花油饼,请我尝尝。
  我说老吃也吃腻了。
  李苗苗说,哥,你来尝尝,要是不好吃,咱们下乡去,求赵婶教我。
  我放下电话略略眩晕,忘了刚才是说了去,还是说了不去。












作者: 水样活泼    时间: 2014-4-8 19:57
来看故事。每一个都不错。
作者: 水样活泼    时间: 2014-4-8 19:59
楼主用心写,我认真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9 08:42
{:soso_e160:}
作者: 快人快语    时间: 2014-4-9 13:24
一篇篇都写得很精彩,俺认真看。{:soso_e179:}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0 14:51
我比较痛恨日本人!{:soso_e120:}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0 14:55
我真的服了你,写小说需要题材,你怎么能提笔就可以写出这么精彩的小说呢?{:soso_e179:}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0 14:56

帅哥请喝茶!{:soso_e183:}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4 15:15
还等着看下面四篇小说呢!{:soso_e120:}
作者: 偶是来看热闹的    时间: 2014-4-14 16:29
{:soso_e179:}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15 15:12
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4-4-15 15:27 编辑


【七】桃花盛开的小镇
   
  一
  
  桃花盛开时节,桃花源小站才像个样子。一改冬日里萧索冷冰冰的站台,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有了桃花的模样。打算上城的姑娘,拎着包袱的农妇,叼着烟卷的闲汉,带着袖标的站长老秦,领子竖着怕见人的异乡人,这时候,脸上仿佛都有了桃花气息。那些桃花有了这些人,有了这个小站,才有了些鲜红理由。
  小站台不长,稀稀拉拉总有人在等火车。桃花盛开在小站的周围土岭和展台闲地上,云蒸霞蔚,有着星星点点暧昧味道。透过铁栅栏伸进来的桃枝被折断休整,到了来年,这桃花又倔强伸进来诱惑站台。老秦面无表情挥舞着花剪子,也不说那么多。相熟的站前商贩去城里进货,就说老秦不知道怜花惜玉。老秦笑笑,也不答话,嚓嚓嚓手里不停歇。
  老秦知道今天有新员工要来,心里却嘟哝。小站早没有了此前的繁华,站前小街破败肮脏,房子窗户都烂了玻璃,像一双双盲目的鬼眼。不是几个小摊还在半死不活支撑着,小街都成了鬼界了。两天过一趟机车,早就听说要关闭,却一直没关闭。老秦原来提心吊胆的,窝在这小站几十年,就像守着自己憨傻的女儿一样,随时想逃离却又时时不舍得撒手。后来也就释然了。关了就关了吧,憨傻女儿也是要嫁人的。
  老秦早早离婚了,那是他看见老婆赤身裸体和陌生男人的那一刻就决定了的。老婆去和他办离婚说,那不怨我,谁让你一直不回来呢。老秦在当街就大吼,别人日你,你就嫩光荣,我给你带上大红花要不要?老婆急了说你要是再说我现在就当街脱裤子。老秦一听要气死,啥也不说直接去了街道民政办领了证。
  老秦有些话是有保留的。后来他爬在小琴身上使劲儿,就说了离婚那天的这些事。小琴呻吟了之后就说这女人不像女人,不守妇道。老秦穿上裤子嘿嘿笑。小琴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说我这样也是要下地狱的。
  小琴比老秦小几岁,早就认识但一直没敢下手勾引老秦。在小街上摆着水果摊子,生意落寞却一直不肯撤了。一直到老秦有天去买橘子,小琴说屋里有新鲜的。两个人在屋里喘息挣扎了好久,小琴才脱了裤子让老秦射进去点东西。摊子不用看,门子不用关,老秦买橘子又不是做别的。
  小琴那以后就去了老秦屋里,收拾一下杂乱无章的家具摆设,做一顿可口饭菜,然后躺下给老秦舒服一下。有时候,老秦也去小琴屋里,但总是急急忙忙的,射完就走。他怕小琴儿子突然闯进来,那样最不好。老秦摸着小琴奶头就会问,你儿子去哪儿了?小琴就说,不是王大头卤肉摊,就是去老张家看打牌了。你赶紧的。别让他撞见。然后,俩人就匆匆忙忙热合。末了,小琴说,你别来吧,我去你屋里,你随便张置。来这儿跟偷东西样儿,没个安稳心气儿。老秦说好。
  那以后,小琴就去了老秦屋里,一点都不慌张。
  
  
  二
  
  新员工叫蒋涵,穿一身新制服下了车,眼睛四处溜达,看见老秦就笑了。
  老秦心里叹息,这么好身条,这么俊脸盘,咋能来这儿呢。脸上却挂着笑说,欢迎欢迎副站长。刚要接过行李,来送她的那人抢过去说,老秦,我来吧。
  小琴做了八盘菜,笑吟吟等在桌子边上。酒瓶子也打开了,一一斟上酒。蒋涵说不会喝酒。小琴说少喝点,都是自己人怕啥呢。蒋涵只好喝了一点,沾沾唇就放下了。老秦说了很多客气话,蒋涵也说了很多客气话。小琴说赶紧吃点压压肚子,走了那么远,都饿了。于是呼呼辘辘都吃上了。吃得差不多了,小琴自己倒了酒,也给蒋涵老秦和送蒋涵的司机倒了酒。司机说不能喝酒,要回城去。小琴起了身,搬过来两箱苹果梨子说,你赶紧回吧,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司机笑着搓手,说那好吧。司机就那样走了。
  老秦后来觉得不对劲儿,但当时只是觉得奇怪,小琴反客为主做了他当站长才做的事情,还擅自决定给别人礼物,这不像小琴了。老秦想这娘们儿不把自己当外人,俨然以站长夫人自居,也能理解。
  后来蒋涵被人醉奸了,老秦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后来想想,小琴一直给蒋涵劝酒很可疑,但真没啥道理能摆出来。
  蒋涵说不会喝酒,小琴却越劝越来劲儿。蒋涵只好喝了一下又一下。老秦说米莱不用急着上班,先熟悉一下业务。小琴说你看站长都给你放假了,喝吧。蒋涵就那样醉了。最后,老秦和小琴架着蒋涵去了安排好的住室。老秦埋怨小琴说不该让小蒋喝呢么多。小琴吐着酒气说指着新被单说,你看多好看。老秦上前摸了摸蒋涵额头说,别喝出毛病了。小琴笑嘻嘻拉着老秦手去摸蒋涵胸口,说摸额头有屁用,摸摸心脏才管用,没事的。老秦缩回手说你别这样弄,小蒋年轻,别祸害了。小琴说,那你摸我的就不是祸害?老秦嘿嘿一笑,转手出屋。看着夕阳余晖,老秦叹口气。
  过了一会儿,小琴出来悄悄说,我脱光了她,你看不看去?
  老秦生气了,说,你想干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贱?
  小琴说,脱光了加快血液流通,你跟我急啥呢?
  小琴说完扭着屁股走了。
  老秦锁了门,也走了。
  
  三
  
  
  晚上十二点,老秦从值班室出来去看了看蒋涵的屋子。想了想小琴说蒋涵脱光了,进屋去不合适,就在窗户上瞅了一眼。光线很暗,但蒋涵盖着被子酣睡,还是看到了。老秦蹑手蹑脚走出好远,才吧嗒吧嗒踩出声音来。
  半夜下雨了,老秦听见雨声,但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忙了一会儿,老秦就去看蒋涵。
  还没到门前,老秦发现蒋涵的门开着,心想到底是酒醒了。老秦喊着小蒋就进了门,但屋里的状况下了老秦一跳,赶紧又退出屋子。他看见了小蒋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光屁股冲着门口。想了想是不是喊一下小琴,但他下了决心自己处理。又进了屋,走近小蒋身边,他才发现被褥上有血污。老秦用手试了试小蒋鼻息,小蒋还在酣睡,酒气弥漫整个屋子。老秦拉过被子给小蒋盖上,又锁了门。
  出了门,老秦去找小琴,小琴的门却锁上了。
  又走了几步,问了卖肉的老王,老王说进城了吧,没看见。
  走了几步,问了问摆着麻将机的老张,老张看了看没别人,悄声说,你从后窗看看。老秦说,这有啥个分别呢。老张嘿嘿笑,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老秦没去看。他知道老张嘴里吐不出象牙。有次喝酒,老张说你要防着小琴。老秦说小琴那儿难道有牙。老张说,我没看见,只是听说,小琴和她儿子有那个。老秦说滚滚滚。老张急了说,她儿子是个混球,找不下媳妇,只好去日他妈,你不信?不信算了。老秦当然不信,心说你老张算啥东西,入赘就入赘了,搞大媳妇肚子这没啥,暗地里还把人家闺女肚子搞大了,无德行就不配说别人。
  老秦忍不住还是去了小琴后窗。
  没敢看,听了很久,小琴那声音是真确的,跟他在床上那会儿一个声音。
  老秦走了,他觉得自己也是个无德行之人。
  回到站台,小蒋已经起来了,制服也穿得很整齐。老秦给小蒋做了酸辣鸡蛋汤,小蒋喝了,说头疼。老秦就说,你先回去歇歇,慢慢来,不急。老秦就要出门,小蒋说,站长,我以为这儿能买到卫生巾就没带,哪儿能买到?老秦说,嗯,我去给你买。
  
  四
  
  
  老秦去给小蒋买卫生巾,小琴笑话他太殷勤。老秦拿过卫生巾摸摸就要走开。小琴说,小蒋咋样了?老秦说她说头疼。小琴说,就没别的?老秦说,你想咋样?
  小琴看了看门外,门外啥人也没有,只是虚心的人一直是这个习惯。
  小琴说,昨天晚上王胖子去日弄小蒋了,王胖子说她喝醉了,啥也不知道,弄着很舒服。
  老秦说别乱说,来例假了,你没有过?
  小琴咯咯就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秦说,你笑啥?
  小琴说你知道很多嘛,放假也知道。说老实话,是我给王胖子透露的。还说了,喝醉了,窗户也是活的,去就行了。
  老秦说王胖子是啥人你不知道?
  小琴说我当然知道,除了卖肉就是日老婆,日小姨子,不是好人。
  老秦说,你这是作孽。
  小琴说,你傻啊,我不是为你好啊,小蒋来者不善,就是顶替你当站长来的。屁大一个小站,使劲也蹦不出几个人来,就这个老秦你还干不成了。你妹妹我看不下去。
  老秦嘿嘿笑了,声音却像老鸹那么刺耳。
  小琴说,这小站也就是你略微好点,其他哪有好人。我将来是要下地狱的,让你日来日去,我啥也不图,就图让你高兴。老王想来,我换不愿意呢,是啥东西,一个老婆日了不行,还霸占两个小姨子。老张混账透顶,后爹也是爹,搞大闺女肚子就是畜生。
  老秦说,我听见你和你儿子那事了……
  小琴顿时噤声了,捂着脸大哭起来。
  老秦听见背后小琴骂声,你个没良心羔子,良心让狗吃了……
  
  五
  
  老秦说,蒋涵,下午有一趟货运,你执勤吧。
  蒋涵穿戴整齐,带上袖标说,站长放心吧。
       老秦拿着钉锤修了蒋涵的住室窗户,说这样好一些。临走还用手使扳了扳。吃饭时候,老秦吃完一抹嘴,递给蒋涵一把水果刀。蒋涵看了看没接,说我有。老秦说拿着,削苹果切鱼顺手,你拿个不锈钢的中看不中用。蒋涵勉勉强强接了。
  车就那样来了,呜呜呜。
  蒋涵做好了所有准备,老秦就放心了,他很放心地跃入轨道中间,然后被咔哒咔哒的铁轮子吱吱轧着……
  很多人后来看到老秦的死相很难看:飘落的肮脏的桃花粘在他脸上,那双曾经如鹰隼的眼睛没有了,那张见人就笑的脸变得僵硬,脖子被压断了只留着一点皮肉和躯体相连。头颅像一个滑稽的干葫芦在站台上被腐败肮脏的随处飘落的桃花瓣包围,细微的春风一吹,左摆一下,右摆一下。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5 15:18
艾玛,刚发完桃花,奏有桃花事!{:soso_e120:}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5 15:19
[attach]265077[/attach]
这桃花送给楼主!{:soso_e120:}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5 15:20
这个女人够楞的,我还真不信她敢当街脱衣服,也就是吓唬爷们吧!{:soso_e120:}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5 15:23
老秦也走桃花了!{:soso_e120:}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16 16:48
  【八】柴科夫将军
  
  洛城南有个花郎街,隔两条马路有条巷子叫青石巷,巷口有两颗大杨树,据说树龄很神秘。上点年纪的老住户都说,反正我小时候它俩都一搂粗了。当地人不太喜欢叫青石巷,一般都叫大杨树。生了小孩,该上户口了才想起来,这地原来有个外号叫青石巷。
  
  青石巷一直很繁华,据说不止一拨开放商来看过,可能价钱落差太大,一直没人下手。倒是市政工程处马屁精多,早早修了路,换了路灯,铺了草坪。到青石巷的人总感觉这路道和两边这建筑不配,就像女乞丐穿双白丝袜绣花鞋,糟践了。
  
  巷子里的生意很庞杂,收头发收旧书的和卖包子的夹杂在一起,美发洗脚的和糖烟酒小超市混搭在一起,网吧鞋店和黑诊所比邻而居。不停地有人关门开门转让招租,不停地装修开业放鞭炮,不停的叫卖声音箱歌声浪笑声总在嘶喊,小巷没法不热闹。生意人忙碌的时候都在忙,闲暇的时候都会问,咦,好久不见柴将军了。遇到卖闲嘴的,都会说不会死了吧。遇到美发妹子们问,就有人说又想柴将军那杆枪了?美发妹子有时候就吐着瓜子皮大笑,有时候遇上生意不好就会变了脸色骂两句。柴将军这事,得看谁问,得看问谁,是点学问。
  
  下雨了,闲杂人都躲起来喝酒打牌看书日男人了,呆在路上的大都神经不正常。这时候,有人发一声喊,柴将军,这儿有水滩,赶紧来踩踩!柴将军啪啪跑过来,笑嘻嘻看着水摊猛踩,溅起的肮脏水花就像死在地上的柳絮一样给人兴奋。柴将军踩着踩着就会发起怒来,然后看水滩没水了就哭。柴将军身材高大,衣衫褴褛,哭起来很壮观,比牛叫声大。
  
  柴将军好多天没在街上游荡,周围的看摊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较远的摊子看不过瘾还打了雨伞过来。其实大家不是看柴将军踩水,主要想看柴将军兴奋了舞起大枪。看热闹的女人居多,半老婆子骚情又装矜持,柴将军是最合适的观摩人。果然,柴将军掏出大枪,很长很硬那样子,像一根红竹竿。女人们都不躲,笑嘻嘻盯着看。柴将军跑来跑去专门对准哪个女人了,哪个女人才骂一声死鬼,掏五块钱给柴将军说,去去去,让她们都看看。柴将军拿过钱就去给别的女人看,有人也惊叫,但都知道那是装,这街上哪个没见过自己男人的那杆枪。于是都笑,说都流口水了,捏啥紧绷绷呢。遇上过路小姑娘,柴将军也会跑过去,小姑娘就会吓得脸色发白,不知道进退。这时候就有婆子吆喝,柴将军,过来给嫂子看看。柴将军很听话,就放过小姑娘,啪啪跑过去给嫂子看。
  
  柴将军的大枪很大,这让好多婆子搂着男人感慨,这人啊,总有一点长处。男人们心情好了也乱说,去给柴将军洗洗白,你跟他尝尝鲜,柴将军挺可怜的。婆子们就会掐男人或者把屁股对准男人装生气。男人们也就改了口气说,你要坚持原则,非自家火炮严禁入内。或者强行闯入禁地,说你就当是柴将军,思想有多长,它就有多长。
  
  没人知道柴将军家是哪里的,只知道他是跟着他爹来到这个巷子的。他爹是个磨刀的异乡人,一声异乡口音极重“磨剪子来戗菜刀哦——”,喊醒了十来年小巷人。磨剪子戗菜刀都是一块钱,有好心婆子说两块吧,这物价涨成啥了。柴将军他爹不笑也不多说,只收一块钱。柴将军跟在后面,笑着说声谢谢。那时候柴将军还是个半大孩子,听说在上学。星期天了才跟着爹出来转街。时间长了,这小巷人就早早准备了菜刀剪子等着柴将军的爹来。后来柴将军的爹死了,这小巷最响亮的是两声“收——破烂!”,或是“卖——豆腐!”小巷人就惦记起柴将军他爹那声抑扬顿挫却乡音极重的“磨剪子来戗菜刀哦————”。
  
  据说,柴将军又一次出现在小巷是某个秋夜,一个外出喝酒的小巷人回到铺子一看有人缩在家门口,酒忽一下醒了。走近了才好不容易认出柴将军。那人回到屋里给柴将军吃了冷馒头,还给他找了一身衣服。怎么问都问不出来柴将军是怎么回来的。柴将军只是点头摇头。大家都知道柴将军他爹姓柴,收旧书的半大老头子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柴可夫。有人随即就喊了柴可夫斯基将军同志,还啪立正敬了礼。就这样,柴将军就叫开了。卖包子的给几个包子,买豆汁的给碗豆汁,自己做饭的婆子们就多蒸几个馒头。都感叹着磨刀人不幸,却没人敢出面问问孩子是不是该上学,谁的钱也都不富裕,给两口吃的饿不死也就心安了。当初收留柴将军的那个老板喝酒喝死了,生意铺子转给了其他人,柴将军的来历也就成了疑问。有人闲问但并没打算深管,有人没问只是在嘴边留下一点吃的给柴将军。
  
  柴将军个子见长,眼神却越来越散,甚至在某日露出长枪,吓得好些婆子花容失色。有人报告了社区街道,来了若干人就拉走了柴将军。有人后来问送去了哪里。说送到外乡了。说这些人影响市容。后来有些婆子就想起了磨刀人的好,就说这孩子饿死了咋办。他要是在别处露出长枪指定非被打死不可。有了这些怜悯之情,后来柴将军又回到青石巷,婆子们都买了肉包子给柴将军吃。都说狗记千猫记万,小鸡也记二里半,能摸回来太不容易啊。
  
  柴将军起初露长枪时间不长,后来就经常露出来。有婆子私下就问野大夫,你说这天天硬着不嫌累,是很厉害啊,比你那些药可管用啊。野大夫说年轻呗,这有啥呢,我能叫他软下来,你信不信?婆子一听撇撇嘴,看把你能哩,眼红吃醋也不是这样。但后来,柴将军确实软了几天。野大夫正在和俩婆子吹嘘,柴将军拎根棍子就来了。他不打人,野大夫屋里的小瓶子都被打烂了。打完就走,野大夫傻了眼。没过几天,野大夫卷铺盖走人了。路边看了看柴将军,长枪又硬起来。野大夫啥也不说,扭脸走了。
  
  青石巷有一景,远到花郎街的那些婆子也来看稀罕。看了就说,说了就有人慕名前来,青石巷竟然生意火爆起来。婆子们也不嫌害臊了,习惯了。
  
  倒是有一天,某个酒楼的人生气了,一梆子打在柴将军的长枪上,街尽头的那些婆子也听见了柴将军的惨叫。都说这家酒楼有背景,是某个街道财政所的主任司机开的。婆子们也就是看看,酒楼的人说,这疯子太不像话了,露出家伙吓走很多客人,敢再来打折他腿竿子。你们捎个信给他。有些生气的一个人说,你们也太狗仗人势了,他是傻子,给他咋捎信?唵?说说,咋捎信?酒店台阶上那人走下台子逼近说话那人叔,你再说一遍?唵?再说一遍?这时候,十几个婆子一起发声了,话很多很不好听。后来,小巷里那些洗脚妹那些做传销的那些贩卖假货的也都说话了,都在为柴将军鸣不平。那人一看,只好拎着棒子回了酒店,再也不出来。
  
  柴将军又回来就是冬天了,穿着簇新的军大衣,头发也理了。有人就说他,别露出来了,冻坏了不好。柴将军接过热包子不小也不说话。发廊妹也在买包子,笑眯眯伸出手去摸了柴将军裤裆,随即大叫,我靠,还是长枪哦!卖包子的老板敲着锅盖说,换个地方好啵?这可都是进嘴东西。发廊妹说,好啊,柴将军跟我走,今晚上我让你开开荤,气死别人。
  
  卖包子的等发廊妹走了才说,卖逼啥光彩,还想气人,切!
  
  那天晚上下了大雪,小巷人都知道了柴将军住在发廊妹的温暖小屋里。心里都不是滋味,想想磨刀人,想想柴将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管他呢,今晚上冻不死再说,明天再说明天事。
  
  那天晚上,小巷的婆子们差不多都脱光自己折磨了男人。有些婆子不可遏止把男人当成了柴将军。有些婆子甚至喊了将军同志。反正挺热闹的,这雪下在青石巷,真好。
  
  
作者: 快人快语    时间: 2014-4-16 17:06
妈哟,这帮娘们惹不起!{:soso_e120:}
作者: 快人快语    时间: 2014-4-16 17:06
又有两篇新小说看啦?{:soso_e183:}
作者: 竹兰朵    时间: 2014-4-16 17:38
{:soso_e142:}
作者: 姐ㄛ就是拽    时间: 2014-4-17 16:00
{:soso_e163:}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17 22:45
{:soso_e160:}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8 15:01
磨剪子嘞戗菜刀!多熟悉老北京的吆喝声!{:soso_e179:}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8 15:02
这要是在北京,柴将军早被当盲流收了!{:soso_e120:}
作者: 快人快语    时间: 2014-4-18 15:33
暴露狂是一种病态,是值得人们同情的!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19 11:08
  【九】青花瓷
  
  当年考上学,我的名字在村里不啻是一声惊雷。带着惊雷的余音到了城市,到了校园,发现我的名字不过是蟋蟀的一声低吟,还得夜深人静别人沉睡时候才能听见。这是很令人沮丧的。
  
  这个城市以青花瓷闻名于世界,到处是青花瓷的身影,我当然也拥有一支青花瓷笔筒。没有什么可以插入笔筒,去买了一把2B铅笔放进去,显得有些高雅。室友们看了说,哦,2B啊。以至于后来去街上游行示威声援北京学生,学生会那个领头的学长看见我说,嗨,那谁,2B同学,你去打横幅。我一听很不爽,但想想我的绰号居然流毒甚广,也就勉强答应了。
  
  据说那时候松下日立摄像机很清晰,后来我被请到公安局看录像,鼻子都气歪了。我很清晰出现在镜头里,脸部特写却是扭曲的,这不像我,我有那么丑?我很不悦,说了一些什么话不大记得了,我这素质估计没有骂人,最多也就是学生那点事那点道理,但公安局的两个女警很不客气扇了我耳光。其实不疼,香蚊子叮咬一样,但我感觉到了侮辱。我上前就攥住了某个女警的奶头,她哇一声就哭了,大概她也感觉到了侮辱。后来我就被上拷上镣了,另一个女警看看没人就挺着胸脯对我说,来抓啊,来摸啊。气死我了。
  
  后来我被放了,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是两个女警审问我。我很喜欢男人之间对话,我对如此轻视我感到十分不满。舅舅坐在一辆红旗轿车里一声不吭,到了他家也没多说话。还是妗子悄声告诉我,你舅舅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芭蕉纹梅瓶送人,还有一个玉壶春瓶,才放了你。我当时哪懂这个,以为两个瓶子还珍藏多年有点大惊小怪。我说去街上买一箱瓶子还他。妗子吧砸吧砸嘴再也没多说,只吩咐我赶紧吃饭。
  
  分配工作时候,我抱着人事档案果然碰壁了。
  
  一个标准的词汇,你们这些问题学生,还没有安排政策。
  
  妈找了舅舅,舅舅无动于衷,我心里有点鄙视,他大概还有瓶瓶罐罐的就是不舍得。舅舅打了若干电话,我觉得是演戏。回家路上,我把一些想法给妈说了,妈呵斥我不准那样想舅舅,说他是正派人,他也有难处。我很不情愿点点头。妈说我不好好上学闹什么闹。我就想吵架。妈却叹口气搂住我说,听说死了不少人,你这小混蛋活着就好,没工作就没工作吧。
  
  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据妗子说舅舅拿了一对成化梵文碗送人,人家嫌品相不好。末了,舅舅一狠心送了人家松竹梅纹罐,人家才吐口了。舅舅一直阴沉着脸,我很怕他。妈说我小时候总爱哭,见了舅舅嘎就歇了。我反正没啥印象了,但怕了舅舅是真的。妗子说好好干,要不然你舅的松竹梅纹罐白搭了。人事调令上写的工作单位是人民法院。
  
  工没没着落时候,我没敢去联系邢睿柯,听说她已经去了农行会计科。等参与审理了两个案件,我去见了邢睿柯。很不巧,我去她家的时候,她屋里有个男人。那也不算她家,算是农行的临时休息室。我后来问那是谁,邢睿柯略感尴尬说那是副行长,并强调说谈点工作。我说谈工作,你的纽扣都扣错了?邢睿柯不说什么了,说急了就说我不愿意,他非要脱我衣服,我能咋办,刚好又遇上你了。我说直接说吧,得手没有。邢睿柯想了半天哭起来。我明白了。副行长强奸她了,但她反抗之后又接受了,只能是这样。
  
  一个结束必然会有一个开始,我和丫丫结婚了。
  
  邻家有女初长成,胖墩墩的,看见我就笑,我没法拒绝。妈不大满意,她希望我找个有单位的女人当媳妇。我就把某个弯月之夜的故事说了,丫丫估计怀孕了,妈只好不说了。丫丫过门时候嫁妆不多,但该有的家具被子都有。新婚之夜,丫丫给我看了两样东西,说是爷爷送的。我看了看是一个青花瓷的水壶和托盘,就急着去脱丫丫裤子。丫丫推开我手说,我爷说了这水壶叫龙纹提梁壶,这托盘叫兔纹花口盘,是他爷爷传给他的。我说怎么可能呢,真是好东西传男不传女,哪有你的份儿。丫丫说,你不懂,我爷爷最喜欢我了,一点也不喜欢我老弟。我又去脱丫丫衣服,丫丫哗就笑了,说,你呀,又不是租来的媳妇,急啥呢。然后,她就自己脱了。然后,她就大呼我滴妈呀。然后,就睡着了。
  
  两年之后,我去了舅舅家,说不干了,想辞职。
  
  舅舅喝了口茶不说话,妗子说为啥呢为啥呢,我说太黑暗了太黑暗了。然后说了很多案件事情。妗子说别急别急。舅舅听了,亲自给我斟茶,好不容易说话了。我印象里,舅舅似乎就是喜欢听不喜欢说。舅舅说,你是好样的,但你要记住,原则是需要灵活性来把握的。你现在不懂,二十年以后你会懂。你现在需要做的,若是不能改变,就先做到洁身自好。你若是实在憋不住,就找一个爱好转移心情,比如鉴赏青花瓷。
  
  我那时候才明白,舅舅喜好青花瓷是有原因的,而且青花瓷在我人生的节点起了比青花瓷本身更重要的作用。于是,我也喜欢了青花瓷。舅舅后来给我讲了帝王士人百姓用具的高雅粗俗,说了官窑次品和民窑精品的优劣,也说了青花瓷尊、钟、炉、壶、瓶、觚、罐、碗、盘、盒以及笔架笔筒瓷枕瓷画的各种妙处。我心情恶劣的时候,总会跑到舅舅家里去释放点心情。
  
  我说,你送的那些好东西,是不是行贿?
  
  舅舅说,送人礼物,没像你妗子说的那样功能巨大。我送了,办不办是别人的事情。
  
  我笑了,舅舅其实是老狐狸,深藏不露。
  
  我后来当副庭长,然后是庭长,舅舅总会有些礼物送出的,比如访友图梅瓶,比如缠枝花棱瓶,比如婴戏纹碗,比如莲纹葫芦瓶。当然,我渐渐知道了什么人送什么瓶,都是一些雅好而已。
  
  后来当了副院长,又当了院长,那不是舅舅的礼物,而是我送出了自己鉴赏过的东西。实际上在这方面,我也是个准专家了。比如一只青花人物花纹缸,我能准确指出赝品之假究竟在哪里。比如一只青花四方角甁,我能说出它的好在哪儿。送出去的礼物一旦被鉴定是赝品,那效果反而不如坐在家里独自喝茶。
  
  后来我想运动运动去市里,实在挑不出好东西,就看上了老婆的龙纹提梁壶。老婆一听脸都白了。我一想算了,只好去找了别的东西。但我明知道效果不好,拐回来又和老婆商量。老婆想了一夜同意了,只说太对不起爷爷了。
  
  刚要出门,有个人打电话里说,你别去了,昨晚那个人双规了,绝密消息。
  
  我心里惊慌万分,我以前送的那些不会出问题吧?
  
  恍惚中我手里的盒子掉在地上,老婆惊叫一声赶紧去打开盒子,龙纹提梁壶的提梁断了。老婆大哭起来,说对不起爷爷。他让我好好保管的,你咋这么不小心啊。
  
  我看着断了提梁的青花瓷,心里突然有了厌恶。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19 11:15
谢谢诸位来读
奉茶
{:soso_e160:}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9 15:37
一般能折腾得人都是有本事的人,都可以成大事!{:soso_e179:}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9 15:38
令箭 发表于 2014-4-19 11:15
谢谢诸位来读
奉茶


小说一篇篇都很精彩,楼主辛苦了!请喝茶!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19 15:38
我肿么感觉女警察没那么强悍?{:soso_e120:}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20 09:11
本帖最后由 令箭 于 2014-4-20 09:15 编辑

{:soso_e160:}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20 09:14
  【十】泪水有毒
  
  
  一
  
  
  和老总见了面,会就散了。
  出来门去了文印室,我想悄悄处理掉一些文件。
  潇潇见了我赶紧站起来,手足无措那样子很可怜,手里的半个苹果也是发抖的。我其实很清楚,若不是在这场合,潇潇会抱住我说两句。回手关上门,我闻见潇潇身上那股青柠檬味儿,很亲切很舒服。说她,那份文件赶紧销毁了吧。
  潇潇眼圈一红,似乎摇晃她一下,泪水就会像熟透的樱桃掉在地上。她打开抽屉锁,取出厚厚一打红头文件。我去打开碎纸机,潇潇却抱着不肯松开那些文件。我笑了说她,没盖章就不是法定文件,你可惜什么呢。
  碎纸机嘶嘶作响,文件碎成了白色瀑布,就像我失望的心,也像我愤恨的心。
  我转身出了文印室,心想这孩子心思重,慢慢适应吧。她老爹是董事长,听说我被董事会审议提升总经理,早早就打好了文件。我说潇潇有些事太乐观了反而会更悲伤的。潇潇大概在啃苹果,回话含含混混的但很快乐。突然来了新老总,我心里略略有些失望,但最失望的反而是潇潇,这孩子到底年轻啊。
  
  二
  
  新老总是个女人,叫邢睿柯,眼神里都是干练细胞,眼圈里都是精明基因。
  据说是职业经理人,能引进国企来,看来国资委那帮孙子开窍了。只是我疑惑,煤炭涨成这样,这是哪个人能扭转局面的?发改委煤炭局电业局都没想出好办法,一个女人来顶缸,能有多大用处呢。我或许只能笑,不是冷笑,也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真诚的微笑,当了几年副总,这个功夫还是有的。
  第一天正式上班,简单开了例会,简单说了没两句,邢总点名要我陪同去各部门看看,我的背上立刻有若干激光一样的东西照射起来。我说了好。陪着老总先去发电技术部,然后去了经营企划部,再到财务部,然后到了基建处。吃饭去了食堂,我犹豫着是不是开个小门,邢总一说给我找个碗筷,我马上答应了。
  邢总把安全帽放在餐桌上,完全不看职工们的惊叹表情,声线很响地吃了牛肉烩面。我冲大家摆摆手,工人们都散了。邢总吃饭速度很快,我还没吃到一半,她已经连汤带汁吃完了。我停住筷子,她说,不急,我等你。我第一次感觉不好意思了。
  吃了饭走出餐厅,外面下起了雨。
  我说下午去哪儿?
  她看了看天说,去燃料分厂。
  我说找个车吧,那地方太脏了。
  她说,不怕脏,就怕没人惦记着让它干净起来,走!
  
  
  三
  
  其实一眼之缘能看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都做了多年副总了,好多事情都没看明白。一个扫堂腿能看出多高功夫还真难说。反正我是怀疑的。
  下雨天煤炭难进厂子,除了煤炭专用线那点可怜的配给,绝大部分燃料需要汽运。价格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运营部和财务部里整天都是骂人的人进进出出。下了雨,那些加不上油和翻了车的零碎事也让车队长们加入骂人行列。邢总简单听听简单问问并不发言,然后和我去了锅炉分厂、汽机分厂和电气处理中心。
  笑脸很多。你可以不高兴,但不能不笑,是个态度问题。
  超负荷运转早就不是啥秘密,邢总也很清楚。她问的那些话摆在那儿。问题是汽机锅炉检修的周期和发电淡季如何吻合起来,这在燃料是买方市场的时候很好把握,如今真的不好说了。邢总问的问题不多,但每句话都切中要害,这让我很心惊。我照例是要记下笔记的,这只能说明我记性不好,不能说明别的。
  去看了热工分厂和化学分厂,邢总只是看看,话也没有了。翻翻值班日志和检验记录,临走的时候问化学分厂老凯煤耗为何那么高,老凯赶紧说这得问运营部。他们拉回来的煤都是这个,我们照单分析。
  转了一天,邢总说我累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那话,天都黑了,雨也没停歇。
  潇潇打电话说,请你喝酒吧,老地方。
  我说,就你一个人?别再弄一帮小女生,我受不了。
  潇潇咯咯笑说,就我一人,够刺激吧。
  我说那好吧。
  
  四
  
  
  邢总宣布停建职工宿舍楼,基建处资金全拿出来交给运营部。
  沉闷了好久,基建处老牛说,停了,银行那儿没法交代吧。
  邢总说,银行那儿,财务部去处理,限你三天立即转出资金。
  老牛嘿嘿一笑说,好好,我今天辞职,你找人来吧。
  邢总说,职工宿舍楼究竟是干啥的,你们比我清楚。拿着这个立项又盖了个对外酒店,还四星级。你们别忘了你们是发电公司基建处,不是开发商。不干走人,写了辞职报告,我现在就批。
  老牛站起来,啥也不说走了。
  邢总说,运营企划部三天内拿出个报告,买两个煤矿,说个最高限,不超过两个亿。你们先去谈,我最后去压价。化学分厂配合运营部取样,含硫低热值高灰分少的最好。希望你们勉为其难。行政部给运营部配给瓶装水火腿肠方便面,要多少给多少,鲍鱼海蜇先免了吧。等煤矿说下来,我给大家斟酒。财务部融资办公室去银行该续约续约,该争取新贷款就争取,承兑汇票也可以,总比担保公司的钱好用。发电部不用顾虑太多,发不出电,所有的前期工作白做。该检修检修,错开送电峰谷就行。办公室行政部裁减七成人员去运营部和化学分厂,没任何技术的去燃料分厂卫生队,干净总比肮脏好看,我问问大家谁愿意没事去燃料分厂转悠一下?三天给名单。各分管副总督促各部门,别到月底数据难看,咱们可都不好看。
  邢总下楼去了银行,运营部财务部的人跟着。
  很多人骂起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都涉及裤裆了。
  潇潇没骂,只是悄悄跟我说,她完了,跟被抓走的刘总一样,太张狂了。
  我没多说,只是想来潇潇这儿坐一会儿,只是坐一会儿。
  潇潇一捅我说,你咋不吭声呢?问你呢。
  我说,什么?
  潇潇看了看关上的门说,我爸妈去看我姥姥了,不在家。
  我说哦。
  潇潇说来嘛。
  我叹口气说,我老婆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
  潇潇笑了,说,她那么远,咱们偷偷的,天知地知。
  
  五
  
  邢总就是一条鲶鱼,沙丁鱼们不得不慌张起来。
  她没有板起脸说话,但语气却不容人质疑。短发素颜,却像拎着一把大砍刀,见魔杀魔,见佛杀佛,气场很大。她曾经给我笑过一下,那是去煤矿谈判的路上。她问我是不是她不来,我就是老总了。我说没有这事。她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啊,影响你前程了。我也笑笑,说,你刀快,至少比我的快。
  超过预算二千万买了煤矿,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若是提前两年,可能两个煤矿五千万不到就买了。眼下煤炭暴涨,谁肯舍了能生金娃娃的老母鸡啊。但居然说成了。若是换成我,我宁愿辞职,也不去和那俩难缠煤老板打交道。只不过谁也没想到,多出来这两千万预算最后成了定时炸弹,炸飞了很多人。
  后来的某个雨天,邢总请我喝茶,我去了。
  邢总说,你原来想买两个煤矿确实有先见之明,只可惜没人赏识你。结果多花那么多钱才办成,真让我心里不痛快。听说你买矿那事,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了。要不然你跟我干吧,听说你辞职了。
  我说我想抱抱你。
  她显然愣了一下,很羞涩地笑了。
  她大大方方站起来抱了我,抱得很紧,不像是敷衍。
  她还说起了潇潇,说起了自己的女儿,说起了自己的婚姻,说起了自己的理想。
  我问了是怎么搞定煤矿的。
  她说,我给了他们长远理想,说煤炭市场早晚会平静下来,到时候就卖不出这个价钱了。
  她笑起来也很好看,只是平常不笑,可惜了。
  那天其实不是喝茶,是喝了酒,我和她都晕了,没有醉掉,只是微醺。
  
  六
  
  邢总在公司数据最好看的时候突然被撤职了。
  是撤职,而不是免职,汉字确实有学问。
  传言最多的是基建处老牛到处告状,甚至北京都有人知道这事儿了。处分的程序是纪检委来的,说邢总有作风问题和受贿嫌疑,于是就有了规定动作。
  后来邢总跟我说了是如何受贿的。
  煤矿矿主在邢总母亲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套金饰,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链金脚链金表。邢总说不知道这事儿,办案的人说还有那些是不知道的。传说的事情很难说清楚。后来就放了邢睿柯,但公司是回不去了。
  我辞职的时候,潇潇哭了一场,但还是辞了。
  潇潇说是不是因为她不够好。
  我说傻孩子,与你没关系。
  我跟了邢睿柯做起其他生意来,但与煤电生意杜绝往来。
  后来不到两年,听说发电公司破产了,邢睿柯说请我喝茶。
  我揣测她可能是要庆祝一下发电公司破产。
  坐定了,说了很多话。她喝着酒突然就流下泪,到最后撇着嘴哭得不像样子,一点不像端庄雅致的新中国妇女。
  那是一个黄昏,介于白天和黑夜的那段绚丽时光,我和邢睿柯没有喝茶,喝的是酒。
  我也说了酒话,说姐啊,泪水有毒,不好。
  邢睿柯破涕为笑,喝了一口酒说,真好,你终于叫我姐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20 09:19
截止今天,十篇小说全部登录完毕
小说不是很好,但这是我对知己家园的一点心意
可能我的交流少了点,但无话有时候也是一种敬意吧
我有时候不喜欢多说,可能需要慢慢适应知己家园的环境
我爱你们,家园的姐妹们,兄弟们
{:soso_e152:}
作者: 菲儿    时间: 2014-4-20 19:09
写的真好,只要有时间就会前来拜读。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21 08:53
{:soso_e160:}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21 12:33
令箭 发表于 2014-4-20 09:19
截止今天,十篇小说全部登录完毕
小说不是很好,但这是我对知己家园的一点心意
可能我的交流少了点,但无 ...

我们真心喜欢你的小说,每篇必读!只要有时间都是第一个打开你的帖子!{:soso_e183:}
作者: 心娣.    时间: 2014-4-21 12:35
我喜欢你的小说的人物刻画的那么栩栩如生的!{:soso_e179:}
作者: 快人快语    时间: 2014-4-21 15:24
精彩小说一篇一篇,终于落下帷幕了!{:soso_e183:}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22 08:58
{:soso_e160:}
作者: 无轨电车    时间: 2014-4-23 08:58
写的真好{:soso_e163:}{:soso_e142:}
作者: 雁南一飞    时间: 2014-4-23 09:07
来读过,但没全部看完{:soso_e113:}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4-25 18:33
看不看都无所谓
来发帖只是图个心情
{: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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