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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七世单传 [打印本页]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0
标题: 七世单传
    
                                    一
  
  狂澜村祝姓只一家,却是老户人家。贾史王薛几个大家族差不多都是后来迁入的,家家人丁兴旺,能人也多,差不多都忽略了祝姓人家的存在。祝家丫头有嫁入几大家族的,但嫁出去的女是飞入花丛的蝶儿,日子上略有帮衬,但祝家七世单传靠唯一的男丁支撑门户,亲眷们无论如何帮助不了这个。
  
  祝家之前那些老户人家人丁凋敝,祝家略略显眼一些。说话跑风漏吐沫的老家伙们说起祝家,有刺激的记忆不多,单说起祝凤河有些精神头。
  
  民国三十一年,祝凤河是黄河河船上最彪悍的水手,凭着一身疙瘩膘养家,日子过得有些模样。但有那么一天这货却穿着一身黄皮子站在船帮上,腰里系着宽牛皮带。狂野傻笑那张脸透着煞气,都嘀咕这小子怕是魔怔了。不拿篙子拿着枪筒,想干啥呢?
  
  都没想到他更魔怔的日子还在后面。河边人家被枪声吓得捂头盖脸破了胆那样子,不敢出门下河。尿一泡也不敢东张西望,抖擞完赶紧钻屋子。等没了乱子,都小心翼翼探出头来,才发现船上坐着一个魔怔,不是祝凤河是谁。胆大的去揪揪他衣角,他眼一瞪,说:“你们都没死,干嘛骗我?”都被说得愣怔,答不上话。祝凤河从哪儿来,都不知道。干嘛坐在船上,也不知道。他这副德行却都被记住了,这小子怕是中邪丢了魂魄。
  
  船主叫来了凤河媳妇。祝凤河一见老婆拉扯着俩闺女露头,不叫了,也不唱了,低眉顺眼跟着老婆走。都看见祝凤河老婆抱着他哭,却没想到这傻子一点也不傻。
  
  后来,祝凤河老婆到街上染坊染布,眼尖的人看见她肚子大了不少,揣谁家一个冬瓜似的。染坊掌柜收钱时候闲撂一句:“小菊,谁的?”祝凤河老婆笑笑说:“叔,脑子有毛病不耽搁家伙硬。我婶子要稀罕,我让凤河上门去顶杠子。”掌柜的嘬嘬嘴唇哑然一笑。论起来,两家有老亲戚,掌柜的吃口泥巴装鳖。
  
  小菊要生没生那两天,街上开药铺那俩大夫上了门,摸摸肚子说:太大,怕不好生。街坊们听见小菊哭叫,抬起手又放下,没人有法子。这时候,路上磕磕绊绊来了一辆小车。车停下,跳下来一位穿绿皮的的人,带着大檐帽。走近前打问祝凤河,街坊们都赶紧伸手指路道。小菊就这样被拉走了。小菊和儿子回来时候,那个官厮跟着也到了狂澜村。送小菊回了家,军官直接去了保长家。随车同他去的还有镇长,都认识。这凶神恶煞一样的楞种陪了笑脸,闲人们都寻思这军官比他横。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2
  


    第二天,祝凤河家响起铁铳声。挨着祝家近的邻居们耳朵眼发麻。保长一吆喝,都去祝家门口看热闹。祝凤河披着大红花傻笑,也不魔怔了,看来真是扫把星遇到托塔李靖了。军官在门前嚷了很多话,带点川音。有人给翻译,说了祝凤河乃国家功臣,于中条山大战奋勇杀敌,立下赫赫战功,战区长官部特予以嘉奖,并授予二级青天白日勋章。村人都看见军官给祝凤河胸口带了东西,日头照着晃耀眼。这个回忆,很多人都说不假。二十年后祝凤河又疯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很难说,反正祝家当时那风光,恨不得月亮只给祝家独独照着。记忆好的人还记得,军官给小菊的儿子起了个名字,叫祝国民。这事可能是小菊几年后挨打的原因,但当时都觉得那是御笔亲提门楣匾额的荣耀。其实五年后,小菊已经给国民改了名字,叫祝建国。可记忆这东西一旦有了顺嘴的理由,任谁也无法辩白国民和建国的差别。军官红口白牙那话,村人对工作组都没有说谎,都点了下颌。
  
  祝家怎么来的狂澜村,贾史王薛没一家人能说清。祝家人丁单薄却突然冒出个能人,贾史王薛几家人都不免有些悻悻。两个甲长都姓贾,税官和几个船主都姓史,保长姓王,镇长姓薛,祝家算老几?在军官某一时的威慑下,都不敢呲牙鼓眼泡,这有辱贾史王薛家族脸面的心绪记在了心里。
  
  后来农会成立,牌子还没挂稳当,农会主席王二蛋背着枪去巡街。不等贾史王薛出来揭发,王二蛋和俩民兵给祝凤河和小菊五花大绑弄上了。
  
  教书先生王云生在路上碰上王二蛋,说:“长能耐了,才不穿开档裤子几天,会绑人了?”
  
  王二蛋挠挠头说:“小叔你不知道,这叫阶级斗争。”
  
  王云生说:”你脑子里几根筋我数不过来?你只管听那几个老糊涂虫咬舌根子,早晚犯着狗吃屎别后悔。”
  
  王二蛋张张嘴没话说,脖子一梗,走了农会大院。
  
  农会大院里,王二蛋吩咐民兵点亮俩马灯,说,你俩离门口远点,单独审问小菊,看她咋说。
  
  等俩人了屋,王二蛋说:”你跟国民党军官睡没睡?”
  
  小菊眼一翻,没搭理。
  
  王二蛋走近前说:”说吧,说了给你松两绳,优待。”
  
  小菊说:“当我稀罕?有能耐吊死我!”
  
  王二蛋笑了,说:“你看你,话真难听。守活寡啥滋味?摸摸你奶子错了?不领情算了,攥住我老弟不松手想害性命?我心疼你,你生娃子松了,我也不嫌弃。赶紧应承我耍一下,今晚你回家睡安稳觉。”
  
  小菊说:“想瞎你猪眼。你来世托生也是驴,看扁你了。自己不看看自己是啥畜生,薛家小剪子,贾小毛,,你当老天爷眼瞎了?你堂妹子也敢日弄,等着八月雷劈死你!”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3
  


   王二蛋笑不出来,上前一把抓住小菊奶头捏了一下。小菊一疼,叫出声。王二蛋说:“叫唤啥?隔着褂子也知道疼?说!你为啥同意你儿子叫国民?为啥不叫革命?为啥不叫共产?改成建国,是不是想等蒋介石回来建国?”
  
  小菊一口唾沫吐在王二蛋脸上,王二蛋也不擦,伸手解开小菊裤腰带。裤子没管教,齐刷刷落在脚脖子上。拉扯下裤衩,王二蛋一把揪住毛说:“你黑你旺啥稀罕,我薅我揪,一会儿就是光葫芦信不信?”
  
  小菊闭着眼睛喘息,眉间皱纹揪在一起。
  
  王二蛋松开手,在屋里找了根木棍,手分开小菊的腿说:“信不信我拿木棍捅进去?”
  
  小菊不吭声不睁眼,却实在忍不住下身疼痛,大哭起来。哭声传到屋外,两个民兵呼一下站起来。一个说去看看?一个说别管,二蛋这货正日弄人。你不知道吧?小菊没开脸那会儿,二蛋家伙早硬了好几圈。谁知道因为啥,硬是没得手。小菊嫁到祝家,二蛋没少钻门子,家伙都脱皮了也没沾住红。这次犯到他手里,不定犯不犯太白金星哩。一个说:不会吧,都松成面糕了,有啥弄?一个说:打个输赢?一个说:打就打,十万咋样?中中!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4
  隔了几天,黄河滩开公审大会枪决人犯,王二蛋临时勾掉了祝凤河。
  
  几个农会干部极其不满意勾掉。王二蛋满不在乎说了一句“咱们谁是主席?”,都不再说啥。
  
  王二蛋清楚小菊嘴硬,但到底还是那句话硬,这女人不会让祝家绝后的。给她眼儿里挤点东西,她也得当做甘霖。早听说小菊那玩意吸引人,都没法下手,其实就是一句话的威吓,“我让你们祝家绝户信不信?”。
  
  那晚,王二蛋一耸一耸,就像麦地的狗。王二蛋送一下问一声:美不美?小菊不吭声。王二蛋说:“实话给你说,这次枪毙地主恶霸反党分子,你家祝凤河活不成。”看见小菊浑身发抖,王二蛋继续说:“你要是心甘情愿叫我日弄,我能救活你家凤河,信不信?”小菊抬起头说:“咋救?”王二蛋一看有门,说:“你别管,给我吸两口。”说完,王二蛋抽出来送到小菊嘴边。小菊看看丑陋不堪的玩意,这玩意能救凤河?王二蛋等着,这女人已经叉开腿了,三十下和五十下有啥分别。小菊果然开始吸,王二蛋赶紧拿手送进去。王二蛋说:“我划了他名字,他就死不了,权力你信不信?你不知道老贾和老薛那俩老杂毛肯定翻白眼,小菊我给你赌咒,我说了算,你信不信?你好好伺候我,天上掉下星星,也分你一疙瘩。”
  
  老贾老薛不满意王二蛋朝秦暮楚出尔反尔,却在收到县政府司法科的一封公函后对王二蛋刮目相看。公函上说:同意处决名单,但不同意处决祝凤河。他在抗日战争中有过功勋。解放战争中查无恶行,属于可以改造好的对象。
  
  王二蛋看了公函,问:“啥是功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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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7
                                   二
  
  祝家宅院很破落,不该长草的地方都长草了。那草怪怪的,好多人说那种草叫象牙草,好多人也说了不懂。据说略懂风水的人看了都啧啧称奇,据说极有声名的阴阳先儿都沉默不语。贾史王薛家族里颇有势力和银钱的人都有过非分之念,想据为己有。可能是天数,也可能是凑巧了,那些动了念头的人不是掉了脑袋就是被怪病折磨,剩下些胳膊腿不疼不痒的都悄悄更弦易张死了心。恻隐之心是没有的,对单门独户有怜悯不符合元宝聚集的天道,只不过命在很多时候比钱厉害而已。据说这个宅子只有十八个姓可以辟邪镇宅,贾史王薛都不在其列。深谙这个奥秘的狂澜本地人都不禁对祝家先人折服,符咒魔圈就像看不见的机关天幕罩着祝家小院。妄人的传说也很多,有鼻子有眼,都说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
  
  小菊嫁进祝家那年,好多人都回忆不起来了。小户人家婚丧嫁娶不是啥大事。一匹骡子牵着进屋,三拜九叩入了洞房,急不可耐摘下红盖头,小菊第一眼看见祝凤河,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老爹总算没把缺德事做绝,到底给自个找了个好人。早先大姐二姐出门子,回家来哭哭啼啼,埋怨爹眼珠子发黄。小菊听了,心揪着都怕嫁人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8
  掌灯时分,小菊舒舒服服给凤河洗脚上床。吹灭灯盏那一瞬间,心里并没有大慌张。脱了大襟,除掉贴身小褂,露着一个红兜肚伺候夫婿,小菊的脸渐渐热起来。心一慌,手不听使唤,扣钮就像死结一样。凤河推开她,自己脱衣服。光着身碰到一起,小菊不知道该咋办了。大姐二姐没交代这个,只好像死鱼样动也不动,小肚子抽着筋颤动。等凤河压在身上,等凤河搬开两腿,等凤河粗糙的玉米杆挂住身子,小菊明白了。怪不得大姐二姐只笑不说,像两只呱呱叫的水鸭子。二姐说:哎呀,像驾云。小菊果然神仙一样,身子都轻了。弄到稀里哗啦没法呼气了,小菊像无人能懂的一个小哑巴,没法给谁比划明白,只敢哭出来。
  
  小菊一夜没睡好。兴奋一夜,大姐还交代了,得早起。不能让夫家看不起。凤河呵呵大睡,小菊紧偎着他醒眼迷离。窗外没有亮色,神经却不敢放松。听见公鸡叫五更,小菊才发现自己睡迷瞪了。趁着忽忽明天色,小菊摸索着穿衣服。点了灯盏,洗了脸,坐着梳洗打扮。姐教的发髻盘法没忘,今儿起是小媳妇了,不敢不精神点。弄好了,端着尿盆去倒掉,捎带尿了一泡。去敲公婆门,门开了。公公已经坐在屋里,没见婆婆。
  
  “爹呀,我来端尿盆。”
  
  “小菊,你坐下。咱家没这俗道子。以后你不用来端尿盆,也不用磕头。爹只说一件事,你过门来是给咱祝家添丁来了。过了年能生下孩子,这最合适。我和你婆子年轻,凤河也能干,好好养活一家没问题。有啥小灾小难的,还有凤河他几个姐帮衬。你记好添人这事,其它不用管。”
  
  小菊没说话,点点头。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49
  “小菊,我想让你婆母说这事。为啥我说了,你不知道祝家四代单传,到了凤河这一辈,糊口没啥难。能在第五辈儿生个十个八个的,少不了你成全祝家心意。”
  
  小菊赶紧说:“爹,我记住了。”
  
  小菊知道嫁过来是公爹拿两晌水地换的。明知道爹是无底洞,早晚得让骰子吃了魂魄,可公爹狠心给了地。糟践就糟践了,自己进门来不能再糟践。去地里干活,公爹婆母都不让干重活,比起大姐二姐那些骡马活,天上地下的分别。越是这样,推磨拉碾子,小菊一点也不惜力。凤河天天跑船,回到家都累瘫了。肚子大了好多,小菊还是给凤河洗脚。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不会亏待自己的。
  
  生孩子顺,小菊不疼不痒就生了。送走接生婆,给了红包,婆子赶紧回屋里忙。小菊躺床上,婆母给小菊身下撂草灰和灶灰。婆母喜色满脸说:“菊呀,是个儿子。”小菊听见孩子哭得山崩地裂,心想就是个男丁。公爹端来下奶药,小菊咕咕咚咚喝了。不到两个时辰,小菊觉得两个奶子发胀。抱过孩子一吸,还是不行。公爹婆母看着孩子哭,急得团团转,说要是凤河在家就好了。公爹说婆母:“你去吸两口,孙子没奶咋办?”婆母去关上门,上了门插,回转身说:“菊呀,刚开怀都这样。我那时候,是你爷爷吸的。你让你公公吸两口,爷们儿劲儿大,奶水出来,你就不憋得慌了。”
  
  小菊说好。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50
  公爹犹豫半天说:“这,怕不好吧?”
  
  小菊说:“爹,我为儿子,你为孙子,啥也别说。”
  
  奶汁像箭一样喷射出来,溅了公爹一脸,小菊赶紧按住奶头。婆母抱过孩子塞怀里,小嘴吮住奶头。小菊看婆婆一眼,抿嘴笑了。
  
  婆母一拍公爹说:“赶紧去洗洗,你家这都是啥风俗,公公给儿媳妇吸奶。啥时候续家谱,兴不兴写这个?”
  
  婆母背过身给小菊挤挤眼,说出去熬汤。早早准备了猪骨头,一炖就好。烙好了煎饼果子,一咬喷喷香。
  
  公爹按规矩不能进儿媳妇房,尤其是生孩子时候。四仰八叉的,啥都在外面露着,眼珠子受累。这些忌讳,婆母说祝家不兴这个,说,“人生人,吓死人,母子平安最安慰,啥规矩不规矩。”
  
  公爹进来门说:“小菊,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祝贺,字展公。凤河回来,你给他说一声。我现在去申报人丁。”
  
  儿子不停吮吸,小菊感觉浑身麻酥酥的。听见公爹唱着出门,小菊心里一直在乐,生孩子也像驾云。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51
  第二年生了祝小麦。第三年生了祝小豆。不隔年,三年三个。小菊已经给老三摘了奶,躺下掰开腿等凤河进来,凤河却没影了。一家人都急了,四处打听。都说没见,公婆都唉声叹气。小菊说他跑不到天外头,咱等他。有天晚上,有人捎信说凤河在河北山上当兵,不用牵挂。一家人听了,白眼对青眼,都无话说。枪炮不长眼,不牵挂咋中?干活累了,山尖上瞭望一眼河北云雾,惆怅没有尽头。
  
  木木的小菊听人说凤河在河边,小菊兔子一样跑到河边看,当真是凤河。不管傻不傻,活着就好。啥也不说,拉进家院子。钻进屋里,上了门插,小菊最需要这个。被褥软死了,凤河滚烫的热河水放进小菊枯井里,小菊偷偷笑河边那群傻子们,谁傻?俺凤河一点也不傻。
  
  第二年,小菊又生了个男孩,叫祝国民。小菊说是凤河起的名,很多人摇头。其实都听见了,是那个开小车的军官当众宣布的,相当于官赐开光,谁不知道。开着车送到军官医院生的,村里的老鼠都知道这贼娃子个头太大。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4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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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北原    时间: 2014-3-14 21:42
咱哥开始晒宝了{:soso_e142:}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05
北原 发表于 2014-3-14 21:42
咱哥开始晒宝了

修改了一下,你对付着看一眼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07
                                  三
  
  王二蛋饶了祝凤河,小菊亲眼所见。
  
  那天晚上,在农会办公室,王二蛋拿盖了红大印的一张纸给小菊看。油灯暗,小菊看得却清楚,男人的名字被划掉。没划掉的那几个,脑瓜子都烂在河滩了。王二蛋挤扛住小菊,手在小菊屁股蛋上划拉。想着那几个烂脑瓜,小菊被那张纸吓着了。一张纸能要了一个人小命,小菊腿都软了。想想自己以前对王二蛋的冷脸,被他写上这张纸怕是天大的麻缠。
  
  王二蛋的手已经攥住奶头。小菊索性解开褂子,说:“二蛋,吸两口,有水儿。”二蛋嘴伸过去衔住奶头。吸了两口,王二蛋说:“不吸了,吸干,你家儿子该闹了,我想那样。”小菊知道哪样。她看了看屋里说:“没床,咋弄?”王二蛋说:“你爬桌子上,我从后面进去。”小菊挪了挪灯盏,趴下。王二蛋说:“你自己脱裤子,我要是脱不好看,好像我多不地道。你来报恩,愿打愿挨的,我不强人所难。”
  
  小菊身子被王二蛋抓着不停耸动。王二蛋说了谁家谁家媳妇被他弄,这时候会轻浅一点。一说到谁家丫头被占了身子,王二蛋突然用力,小菊觉到了疼。小菊不信谁家小姑娘会跟他上床。王二蛋停下说:“你信不信?”小菊没吭声。王二蛋说:“张麻子家闺女今年该十三了吧?弄一下哭一声,到底眼儿太细。她妈想保住张麻子,给我送鸡蛋,我哪稀罕这个。我给她明说了。她当场脱了裤子。我吆喝她穿上,张麻子都戳透了,叫我吃剩饭?她问那咋弄。我说小妮也不小了,我看看奶头拱出来没有。张麻子老婆鼻涕都哭出来了,说小妮太小。她说弄她吧,咋弄都中,啥时候想弄,一喊赶紧跑来。你都不知道,张麻子老婆掰开腿那姿势真恶心人。我说小妮来不来都行,不勉强。搁了三天,小妮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让她妈在那边办公室等着,小妮还想反抗,你想想有啥用。我说,妮呀,你想救活你爹,不脱裤子会中?妮到底是脱了,小屁股蛋还没长圆。奶头刚拱出来,跟个算盘珠子一样。眼儿细,我是硬捅进去的。”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08
  小菊忍不住说:“猪!畜生!狼崽子!”
  
  王二蛋听了,狠劲儿往里扎,小菊妈呀叫了两声。
  
  王二蛋说:“搁往常,你敢骂我,你是反革命。我捆了你信不信?你现在骂我,是给我刺激,不算反革命。”
  
  “小妮都跳河了,你咋还编排她?”
  
  “可惜小妮了,水灵灵的。那不能怨我,他爹民愤太大。我给县里汇报,县长还骂了我糊涂,没有阶级斗争观念。你男人活下来了,这就对了。我问你美不美?”
  
  小菊不言声。
  
  王二蛋又是一阵猛劲儿,还说:“凤河不在家,我敲你门,你咋不开?”
  
  小菊说不想开。
  
  “那你现在咋心甘情愿让我日你哩?”
  
  小菊不言声,身子被王二蛋摇得像一条小船,在洪水的浪尖上忽上忽下,随时都会翻掉。感觉到一股热水冲进来,王二蛋疯了一样揪住小菊的奶头,嘴里吆喝着船工号子,哎幺幺,哎幺幺。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08
  跟着又有了几次,小菊怀上了王二蛋的孩子。王二蛋知道了,说:”别吭声,给你家多分三亩地,我说了算。”公爹从农会回来,给小菊说:“王二蛋说给咱多分三亩地,我咋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哩,凭啥多分?”小菊指指门槛上发呆的凤河说:“县里说了,凤河有功勋。”公爹没说啥,想走又回头说:“我晌午去看看地界,你在家看着凤河。”小菊说:“好。”
  
  又怀上了,凤河一来劲儿,小菊赶紧躲。好歹是一条命。这条命还牵涉祝家以后的平平安安,可不是儿戏。真要是流了,还得让王二蛋日两次,肚子还得大起来。有些日子了,小菊摸着凤河头说:“你来吧,轻点啊乖乖。凤河很听话,很轻,很乖。”
  
  过小年,王二蛋派几个民兵送来一扇子猪肉和一条羊腿,说是慰问功勋。公爹说了很多客气话,转头给小菊说:“王二蛋越客气,我咋越觉得不对味儿。新社会就是不一样?”小菊说:“爹呀,谁给咱东西,咱都要。管他好心孬心,先混肚子圆再说。活着,比啥都有道理。”
  
  公爹摇头,说:“我咋觉得心烦,眼皮子也跳。”
  
  小菊说:“过了年,你给芸生先生说说,小麦小豆都送去学吧。祝贺书包也破了,没法补了,扯二尺布给做个新的。”
  
  公爹说:“不能过了年,趁年下掂两包点心坐坐去。”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09
  年节不是穷人的年节,讲究不起来。陈谢大军过河前,祝家有十几亩地,水田坡地都有。眼看着要变天,凤河的爹赶紧拿地换了一间临街的破房子。农会一成立,房子没有收,又分了二亩地。凤河的爹心里敲鼓,怕这被人记恨。凤河差点被枪毙,凤河的爹七窍淌水。贵人搭救,又给了三亩地,凤河的爹觉得这社会主义就是好。
  
  腊月二十六那天,民兵抬进来一扇子猪肉和一条羊腿,交代说是王主席吩咐的。凤河的爹高兴成啥样不知道,看见过他的人都能听见他挤着嗓子像鸭子一样哼咛,陈素贞的大戏《宇宙锋》都知道。小菊拎起菜刀,给大姐二姐一家砍了一块肋条肉,想了想,给老爹也砍了一块。不管咋说,娘家人说起来,自个不能是没良心羔子。剩下肥的全切块榨油,油渣子和瘦肉全腌起来,装了满满三个大瓦罐。
  
  灶房炒肉,凤河依在门口。小菊找个焦脆的油渣子伸过去塞他嘴里,凤河含着跑了。祝贺起劲儿拉着风箱呼扇呼扇。小菊知道儿子懂事了,说:“乖,你爸过两天会好,咱不刺挠他,慢慢会好。”祝贺不看小菊,说:“就知道吃,不干活。”小菊摸摸儿子头没说话。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10
  小麦小豆子跑进来说:“真香,妈,俺们饿了。”小菊笑眯眯一人夹了一块塞进她们嘴里,都嘴里乌拉着说嗯嗯,香,香。婆母抱着国民进来说:“给俺狗蛋吃点。”小菊又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国民眼眨巴眨巴,吃了一下拿出来在手里玩。
  
  祝贺大喊:“走走走,没过年,都吃完了!”
  
  小麦小豆给哥哥吐舌头,跑出去了。
  
  小菊说:“儿子,你吃一块。”
  
  “我不吃。”
  
  “乖,都咽吐沫了,吃一块吧。”
  
  “妈,我想等年三十晚上吃,那才香。你没吃,我也不吃。”
  
  小菊听了心酸,说:“乖儿,你吃一块,妈才觉得香。”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11
  年三十,天不黑,小菊去了农会办公室。她知道王二蛋啥意思。给他一次,让他过个年。另外给他说一声,肚子里这个怕是要过了三月三能生出来。
  
  进了门,王二蛋笑了,说:“就知道你会来,啥也不做,摸摸肚子。”王二蛋摸摸小菊肚子,也摸了其他软和地方,嘿嘿笑。
  
  这个场景,小菊记了一辈子。那是她和王二蛋最后一次接触。过了年初六,王二蛋突然死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8:12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9:58
                                  四
  
  河边人家那社火不喜欢耍龙耍狮子,喜欢上老杆。破五一过,船家和吃水上饭的跪拜河神后,也不急于收拾绳索桨舵,等好玩闹的家伙们撺掇社火。
  
  正月初八,一查是黄道吉日。有人敲锣,有人击鼓,有人捂铙,有人拍镲,一根龙旗牵了头,静等着老杆头上起彩球,算是热闹。攒缀社火不讲究身份,只要玩伴们打心眼儿喜欢,你踢拉着破鞋耍宝也有人叫好。上老杆是狂澜绝活,光有胆大心细不行,还要磕头拜师学精细。一只脚套在顶端的绳套里,全身的重量都悬在那里,看都看晕了,别说上杆子。
  
  上老杆好手首推张麻子,可惜被毙了。那也活该,欺男霸女,贩鸦片,抽赌头,关键是几个过路共产党干部被他认出来抓了最后死在河滩,他不死谁死?第一把手张麻子毙了,第二把手祝凤河憨了,该第三把手王二蛋出场了,总不能让薛蛮子上吧。三个人都是薛蛮子的徒弟,喝过鸡血汤的。别人怕是不中。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09:59
  枪毙张麻子那时候,有人嘀咕这王二蛋怕是嫉妒张麻子上老杆那利索劲儿。啪地打了枪,张麻子脑浆迸裂,很多人都不敢说啥了。张麻子死前说碗大的疤那种话被风刮跑了,谁拎着枪那才是厉害角色。领头的几个花白胡子上农会请示,王二蛋二话不说答应了,还给了五百万中原票说给置点红绸子,喜庆点好。
  
  小菊知道王二蛋兴致一来,劲儿太猛,话太多。
  
  铁铳一响,太阳升了起来。听见河边锣鼓喧天,小麦小豆等不及了,嚷着妈快点。小菊吆喝祝贺拉着妹妹弟弟先走,祝贺问小菊:“妈,你咋弄?”小菊说:“你别管我,看好他们仨,别让人踩了,别去河边,让人挤到河里。”
  
  祝贺应了声,几个人欢天喜地奔河边去了,一人手里举着一支红糖果子。
  
  小菊给婆母熬了药,端在床前。
  
  婆母说,赶紧去吧,他们太小,防不住身。
  
  公爹早早去敲锣,剩下凤河在家。
  
  小菊说:“凤河,咱去看看?”凤河说看看。出了门,凤河扶着小菊胳膊。凤河傻了,气力还有。大肚子不便,凤河在就好。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10:00
  到了河边,顾不上看热闹,小菊瞅孩子们在哪儿。远远看祝贺领着弟弟妹妹朝这边走,小菊给凤河说:“去,接接娃们。”凤河下了坡,抱起国民和小豆上坡,祝贺和小麦跟着。聚在一块,小菊低下头给娃们拍打裤子上的沙土,就在这时,好多人都惊叫起来,哎呀呀————小菊抬头看,看见一个人从桅杆上坠落,像大鹞子一样俯冲下来。小菊觉得是演把戏,人却实腾腾摔在船板上,小菊耳朵里听见了响声。
  
  人群忽地散了,锣鼓也不敲了,有十几个人围向船板。
  
  小菊说都回家去。祝贺拉着国民走,国民不走,小菊在国民脑袋上拍一下说:“看啥?小心做梦鸡叨蛋!”
  
  回到家不久,公爹也回来了。
  
  “晦气,真晦气,薛先儿说没救了,五脏都碎成糨子,没法活。”
  
  小菊说:“王二蛋咋毛糙成这了,也不看看绳套拴紧没有?”
  
  听说县里派人来察看,抓走了卖绳贾掌柜的。没几天,贾掌柜的放回来了,却再也不卖绳了。一盘点,连店带货转手给薛蛮子。又过了几天,县里派人来宣布王二蛋为烈士,并任命原来的民兵队长王一枪为农会主席。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10:02
  小菊一直担心自己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等没了动静,小菊怜惜起肚里的孩子。听说王二蛋已经和贾大炮家的老二闺女换了帖子,好日子定在正月十六。这下好了,谁也不欠谁的。又听说那闺女吃了一副药,想打下肚里的孩子,却不料一直流红水,最后竟然死了。都说王二蛋可恶,死也不甘心,非拉着一个。小菊给自己宽心,谁也不知道这孩子是王二蛋的,就当是凤河的,好好养着。
  
  王一枪派人来说收回三亩地。等麦子收了,地亩交回来重新分配。
  
  小菊的公爹问:“王主席给的,有手续,咋说不行就不行了?”
  
  来人笑笑说:“这王主席不是那王主席,你那三亩地不符合上级要求精神。”那人很诡秘地看了小菊一眼又说:“谁家缸里有几颗米,能不清楚?你们还是等着重新划个成分?想划个富农,还是中农,还是下中农?地多有啥好处?”
  
  晚上睡以前,小菊给公爹说:“收就收了吧,你想法子转卖掉街面房子,划上富农那才抓疙瘩。”
  
  公爹没吭声,那是几代人的荫德,咋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10:03
  小菊生孩子就像拉屎一样方便,接生婆子说这话不耽误干活。一拍小家伙屁股,哇哇哭起来。小被子裹住递到小菊怀里,小菊的奶水哇哇往外冲。小儿子吃不及,还呛了一下。小菊说:“乖,乖,慢点吃,不急,多着哩,多着哩。”
  
  麦稍黄,去瞧娘。
  
  小菊抱着小儿子,㧟着一篮子麻糖,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地垄上。山清水秀的,看也看不够。原来那样憎恨老爹不正干,现在想想人活着都不容易。爹妈也不容易。小菊没让凤河跟着,她心里有盘算谁也没说。
  
  过年时候给她家送猪肉羊腿,王一枪偷偷捏过她屁股。小菊轻声骂他死鬼。王一枪轻声说早晚日一回。小菊手指甲一掐,王一枪赶紧走了。小菊趁着回娘家,想托人给王一枪捎信,在娘家的山上水洞里给他一次。手下留情给个下中农成分不说,能保住街面房子最合适,他要是答应了,日几次都行。
  
  婆家也在狂澜的三杏最合适,从小一块长大,最要好的小伙伴。果然,小菊在水洞等没多久,王一枪背着枪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笑,啥也不说。王一枪凑过脸吸了小菊的奶水。
  
  小菊说:“别吸了,你嘴大喉咙粗,我儿子饿了没东西吃。”
  
  王一枪看了看草窝里的小家伙说:“那你赶紧脱裤子,早想收拾你,没机会。别人说你屁股白,跟雪一样白,我看看。”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10:04
  小菊身子白,屁股也白,王一枪的手没地方放了。草窝铺上王一枪的粗布大衫,小菊跪在上面。王一枪进来以后,小菊觉得比王二蛋厉害,盛满了。王一枪自己使劲儿,小菊也习惯了。男人们都这样,见了女人光屁股,神仙也不当,非进不可。王一枪花样子多,小菊直叹凤河太可怜,就会四仰八叉。王一枪喷射后躺在草窝里喘气,小菊慢慢穿衣服。
  
  看着王一枪,话也慢条斯理:“一枪,你咋看上姐了?”
  
  一枪没搭腔。
  
  “你说美不美?要是美,姐天天给你。”
  
  王一枪说美。
  
  “姐担心划了中农,以后没空子亲热了。”
  
  “不会,我说了算。”
  
  “还有街面房子,是不是要收?”
  
  “要是做买卖,肯定收。要是住家过日子,不能收。我给你想办法。你抓紧住进去。”
  
  小菊心说看来和拎枪的多亲近没啥坏处。小菊衣服穿好了,又被王一枪脱了个精光。小菊躺在草窝里,身上压着王一枪。可能心里舒坦多了,小菊从来没有的水汽在屁股下面弥漫,湿润黏糊。王一枪像邻居家骚情的狗一下比一下快。小菊等王一枪软下来说:“你这算不算二枪?别叫王一枪了。”
  
  王一枪大笑,笑得很酣畅。小菊却大哭起来,大声尖叫:“一枪,一枪,蝎子蜇住姐了!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5 10:04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6 16:16
  五
  
  小菊盘算着王一枪能抬抬手,就算没白白给他日弄。没想到王一枪上瘾了。王一枪饿死鬼样搂着她不松手,小菊越来越害怕。流言像刀子,小菊提心吊胆过日子。农会撤销了,狂澜村成立村委会,王一枪当了支部书记兼着村长。小菊越发惊慌失措,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1954年秋天,中原票早换成了飞机轮船钱币。王一枪塞给小菊5块钱,小菊忍不住接了。看看玉米个也不低,小菊丢下镰刀说:“得快点,让别人看见才糟。”褪下裤子,弯下腰,白屁股对着王一枪。


    王一枪拍了一下小菊屁股说:“看见也不怕,谁看见一块放倒。”轻车熟路,该有的滋润都还有。
    王一枪送着力说:“我那老婆黑不溜秋,有你一半白,也不恶心。”
    小菊说:“我碰见她,脸发烧,像贼。”
    王一枪说:“姐呀,你说我咋就专门喜欢你,别人看看咋都恶心哩?”
    小菊说:“你贱呗,大闺女家的紧绷绷不耍,挑姐的,也不嫌。”
    王一枪说:“不松,真不松。我也想不透,姐都生了四个了,咋不松。”
    小菊说:“要是再过两年,姐松了你咋办?”
    王一枪说:“不会,要是真松了,也是我搞松的。”
    小菊说:“姐做了好几天恶梦,姐都害怕了。咱们这不清不白的,我怕出啥事。”
    王一枪说:“你不想我日,想让谁日?”
    小菊赶紧说:“姐这样想,怕见你又想见你,不见你心慌,见了你真忍不住。你说咋弄?”
    王一枪说:“放外边吧?”
    小菊说:“别别,弄裤子上不好,放里边吧。”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6 16:17
  王一枪走了。
  
  放倒了一大片玉米杆,小菊坐上面喘口气。看着刚才弯腰的地方,小菊忍不住笑了。择着身上的玉米缨子和乱七八糟的虫丝,甩手也甩不脱,腻了好久才脱落。这东西真好玩,粘住自己不走了。蟋蟀成群结队蹦跶,换地方准备小夜曲。远远看见婆母拎着饭罐来,小菊赶紧跑去接住婆母怀里的小儿子。
  
  搂开褂子,小儿子扑腾儿笑了。
  
  小菊说:“笑啥笑?赶紧吃。”
  
  儿子嘬着奶,小菊问婆母:“我爹轻点没有?”
  
  婆母手不闲着,掰着玉米棒子说:“还那样,他干不了活,连累着凤河也干不了。凤河不会说话,小贺还得跟着。这家呀,我不害,他害。都不害,凤河犯病。好歹这两年,小的们没啥大碍。要是都来加浆,这家真过不成了。”
  
  小菊说:“不怕,有我在,怕啥?”
  
  婆母笑了:“你脑瓜屁股全是铁能捻几根钉?”
  
  小菊说:“今年上冬,给你跟我爹做身新棉衣,都成补丁大会了。”
  
  婆母说:“菊呀,有这份心就行了。有了钱攒着,不定谁头疼脑热又得填补上去,树大窟窿多。”
  
  小菊说:“我问你件事,妈说你那回让我爹给我吸奶,你心里咋想?”
  
  婆母说:“能咋想?娃子嗷嗷叫,着急呗。”
  
  小菊说:“我当时看你脸上不大悦意,看出来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6 16:18
  婆母顿下手,撂下玉米棒子,拍了拍说:“你别装糊涂,男人们啥样你能不清楚?你爹是身份在哪儿放着,他不敢动你。要是换了人,他不揭了你皮才怪。闺女们给娃子喂奶,他还看,你是媳妇能饶了?他去吸就吸吧,又不是大事。”
  
  “那,啥是大事?”
  
  “大事?他要是趁我不在扒灰,那才丢了祝家先人脸面。”
  
  “不会,我爹不是那种人。”
  
  婆母笑了,笑得嘎嘎的,就像吃饱谷粒的灰鸦。婆母走了,抱着孩子,拎着罐子。婆母身上可能也有很多不知道的秘密存着,不能打听,只能等机会让她说。
  
  太阳一落山,潮气上来了。小菊知道不敢坐着,沾了湿气会做下病。老远看见凤河拉着辆平板车过来,后面跟着祝贺。小菊赶紧吆喝:“这儿!这儿!”凤河往这边张望,小菊扬起胳膊喊:“凤河!凤河!”祝贺拉着爸爸指过来,凤河奔这块地来,小菊才放下胳膊。
  
  拉了三车,才拉完。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小菊洗了一把脸,不大想吃饭,躺在床歇了一会。祝贺端着饭进来说:“妈,你腰酸不酸,我给你喂吧?”小菊翻身起来说:“乖,妈躺会再吃。”祝贺说:“吃吧妈,一会儿凉了不好吃。”小菊接过碗筷放在床柜上,搂过来儿子抱抱。小身板没长成,跟着凤河推车,累了也不嫌累,忙着给妈端饭。生在好人家多好,跟着妈操心。心里太多话没法跟孩子说,小菊松开祝贺说:“我吃,给妈拿块咸菜。”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6 16:18
  小菊烫了脚,准备睡。明儿早上还得割毛豆,不敢耽误觉。门一响,油灯一忽闪,王一枪进来了。小菊一看这咋还跑家里来弄了,心里突突的,眼余光瞅了凤河一眼。王一枪坐下,递给凤河一支烟,点着,说:“领导要求推广好经验,成立互助组。我来说说,你家愿意和谁家弄一个组。”
  
  小菊好奇说:“咋互助?你来我家睡觉?”
  
  王一枪笑了:“我睡你家,凤河睡哪儿?”
  
  小菊也笑了。说了半天,小菊明白了,邻居们农忙时候互相帮衬一下。小菊说:“你看我家没啥劳力,别人帮我我没啥说,我给人家帮忙帮不了啥忙,别人会不说啥?”
  
  王一枪说:“这是社会主义优越性,不是旧社会那种劳动关系。”
  
  小菊说:“我没啥说,我愿意,和谁一组?”
  
  王一枪拿出一张纸念了名单,小菊听了。有几户人家厚道,比如借给架子车的王义家,有些人家尖酸刻薄会怕吃亏。十五户人家,人太多,先干谁家活合适?怕不好说。
  
  王一枪拿出印台让小菊按指印,小菊按了。王一枪说:“这都是先来着,我去外地参观过,将来还要成立高级互助社,像你家这种劳力少的人家也能过上好日子。领导说了,互助组里,党员带头帮助,不取报酬,不吃招待,是不是好事?当然是好事。”
  
  送王一枪出门,小菊送了好远。过了大槐树没停下,过了井台没停下,王一枪说你准备给我送回家?看看没啥人,小菊说:“你来我家,吓我一跳。”
  
  王一枪说:“我又不是猪。”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6 16:19
  小菊说那万一你忍不住咋办?
  
  王一枪说:“我又不是狗,这才几个时辰,又发情了?”
  
  小菊忍不住摸了摸,王一枪说:“别动,摸硬了才难看。”
  
  小菊吃吃笑起来,说:“俺一枪到底有官派。”
  
  王一枪说:“咋弄?你送我这么远,我给你再送回去?黑灯瞎火的。”
  
  小菊说:“摔不倒,你走吧。”
  
  看着王一枪走远,小菊回头走。都是熟路,哪里有坑都心知肚明。过了井台,过了大槐树,小菊突然被一条黑影抱住了。两个奶子被紧紧攥住,小菊拿手去抠。那人一只手像个老鼠一样忽地钻进裤裆里,手指头插进要紧地方。小菊急了,嚷嚷:“你是谁?”那人不吭声,臂膀像硬弓勒住了小菊。小菊喊了半句,那人捂住小菊嘴说:“再喊,给你撂井里!”小菊不怕这个,倒是怕了这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声音变了音调,还是能听出来很熟,谁呢?
  
  小菊不知道他为啥,但知道他干了啥。躺在床上总觉得不舒服,披着衣服到灶房拿水瓢,哗地冲了冲。洗着洗着,小菊偷偷哭起来。上辈子做的什么孽,这辈子没边没沿给男人弄来弄去。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16 16:19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15
                                        六
  
  互助组开会,都不想和小菊家搭伙。干脆不客气,直接说那不中。小菊心里发颤,她没想到就连王义这样木讷的人也说了不中。缺劳力是真的,更主要是祝家单门独户,往来上没啥勾连。小菊忍着不说话,等着王一枪咋交代。
  
  王一枪等着都说了意见,看了看王义说:“二叔,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王义伸伸脖子想说话,王义老婆拿胳膊肘杵了王义一下,王义赶紧咽了一口吐沫说:“祝家都是病秧子,老的老,小的小,合伙了,明摆着背憨,谁吃这亏?”
  
  王一枪又问贾明珠:“老贾,你是党员,表个态呗。”
  
  贾明珠已经说很清楚,被王一枪点出党员身份,脸上一红,嘴砸吧两下说不出话。
  
  王一枪说:“我从县里要回点苏联化肥,想给你们组多分点。看你们这样自顾自个顾个,还是给别的组吧。不同意祝家入组的,你们举个手我看看,做个记录。要是祝家没人要,我要了,分到我那一组。举手吧。”
  
  话说到这份上,仍有九户人家没举手。王一枪做了记录,拿手点着没举手的人家说:“你们下午别到村委大院领化肥,解散!”没人说啥。那九户人家还撇嘴,几百辈子不上那啥肥,地还不长谷子了?当谁稀罕。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16
  秋风一起,上了化肥的庄稼黑油发绿,愣是比上了猪粪的庄稼粗壮浑实。还有人说,叶子肥有啥了不起,穗大籽多才管用。等谷子玉米进了院子,看笑话的人家绑嘴杀驴,都不吭声了。气在心里憋着,当家的人受不了家人絮叨,出了门子找王一枪论理。
  
  祝家舍近取远,进了王一枪指定的互助组。王一枪站着,都对小菊客气。有不情不愿的,和小菊在一块干活久了,也服气了。这女人不惜力,不偷奸把滑,遇到活上的冲突,小菊愿意退让。让来让去,都觉得小菊这人真不简单,是得高看两眼。王一枪给好几个互助组发放了化肥,落地玉米穗又粗又长,芝麻谷子抖落一大堆,都说这东西真不孬。
  
  眼尖人看出王一枪有心照顾祝家,都来抢小菊入伙。小菊谁也不答应,说:“我听王一枪咋说。”都找王一枪,王一枪大笑,却说不着边际的话。都说王一枪记仇,却没法子。
  
  冬闲了,王一枪弄了几个老人,贾史王薛几大家都有人。说是弄开老窑口,都说中。选了几个地方,最后定下祝家边上的一个山坳。有人说祝家太近,得说说。有人说,他一家要啥没啥,有啥说?开了口子,他家能撩起啥被子角?王一枪说:“礼多人不怪,总得说说。炸药崩石头天天有,那又不是社火铁铳有两声没两声的。我去。”
  
  小菊听了,没言声,两眼盯着王一枪不是柔情。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17
  王一枪说:“你看这船都烂了,没好木石修补。听说上游修水库,船上生意怕是难了。全村千八百口子不能吃饱喝足就完事,得弄点闲钱花花。琢磨一下,弄个煤窑中,也符合中央政策。你公公知道,咱狂澜这下面都让老辈儿们挖空了,一勺一勺挖的。都回忆回忆,说就你家边上这地方可能有存货。就算是鸡窝团子,挖出来也省得跑几十里担煤挑子。你要答应,我保证你家烧煤不用掏钱,另外安排你家一个人,你看中不中?”
  
  小菊说中。
  
  王一枪瞅瞅屋里没别人,拉起小菊抱住说:“我就知道姐是明白人。”
  
  小菊挣脱王一枪说:“凤河在里屋,你干啥?”
  
  王一枪定睛一看,门帘里面,凤河果然在床上躺着,像只吃饱的猫,静默无声。走到门外,王一枪说:“姐这日子不好过,我多来几回。”小菊说:“姐知道你心好,要不咋会看见你,老是心慌。你今晚有空没空?”
  
  王一枪说:“怕不中,再找空儿。”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18
  小菊笑自己拎着猪头送不进庙门,心里骂了好几声笨。又想想王一枪跑事儿,脸都瘦成丝瓜条了,啥时候做碗羊肉面给他补补。
  
  煤窑开口子这事儿是大事儿,贾史王薛家族里有点脸面的都到了。北山的老窑匠扛着家伙也到了。王一枪本来想简单一下,熬不住大家七嘴八舌。算算也花不了几个钱,就笑了。不出事很好,出了事要是埋怨仪式简陋,埋怨没拜山神,划不来。刘半仙定了时辰,两只活鸡割了脖子。刘半仙念叨了阴阳怪气的神仙语,手一招,王一枪领着几个村里当家的跪下了。对着虚无的山神财神太上老君三拜九叩,王一枪说:“初一十五给大神们上供,求诸位大仙保佑煤窑平安,保佑早点出煤。”
  
  窑匠们也跪了,然后起来开挖。煤窑开口子和打窑住家不一样,一个平巷,一个是斜巷。刚上手都是白土草疙瘩,碎石头也不多。等遇到连山石,那得炸药雷管开路。放炮的人不好找,王一枪专门请了县里的技术员来帮忙。好吃好支应,技术员还是嫌条件太差劲,一直想走。王一枪让人天天去河里下网,专捉横须鲤鱼。天天葱花油馍烧鲤鱼,鸡蛋捞面香椿菜,隔两天炖只老母鸡。技术员技术好,窑匠们私下里都给王一枪说过。嚷嚷着走,王一枪总是笑。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18
  瞅住一个空子,王一枪问技术员:“我跟领导们求情,派你来了。别说走,你只说咋样才不走,说吧。”
  
  技术员鼻子上粘着黑土沫子,刚从巷里出来坐在土堆上抽烟。听王一枪这样说,他勾勾手。王一枪近前一点,技术员说:“我这儿急,你能不知道?我看做饭那女人顺眼,眼像狐媚子,身条像城里人。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咱这命不好。”
  
  王一枪心说,你命不好?咱们他妈都是这命。话说出来却简短:“不行。”
  
  两个人在土坡上说话,土坡下的小菊却听得很清楚。手里端着一碗羊肉面,不知道是上坡,还是转身走。垫着碗底的抹布也烫手,小菊想了半天回头走了。
  
  过了好几天,王一枪没听技术员发牢骚,纳了闷。到了窑上,他啥也不怕,就怕技术员发牢骚,还不能瞪眼吐噜噜,还得笑着。打了照脸,技术员也不说啥了,王一枪倒不适应了。天天唱戏那样,没了梆子敲着,王一枪想不起啥词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19
  技术员被问了一愣,说:“不是你跟小菊说陪了我两晚?”
  
  王一枪明白了,啥也不说了,只说:“好好干,好好干。”
  
  跑到小菊家,小菊正蹲着杀鱼。王一枪说:“蹲地杀鱼,剖开两半。”听王一枪这样说,小菊知道他逗自己玩,说:两半就两半,你又不是没囫囵过。”
  
  王一枪也蹲下,说:“谁在家?”
  
  小菊说:“都去地了,娃们去学了,他奶奶背着小的去街上溜眼,咋了?来阵儿了?”小菊说完哈哈大笑。王一枪有很多话却说不出来了。以前觉得这个女人心善,现在觉得这个女人不止是心善。王一枪抱住小菊进了屋子说:“还没在你家过,新鲜一下。”
  
  “死鬼,我洗洗手去,你不嫌腥我嫌腥!”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20
  裤子去掉很利索,俩人都开始上发条。一个怕家里人回来,一个怕窑上人来找水喝碰见,都不多说,像风箱样一推一抽,风就这样吹出来了。穿上裤子也很利索,俩人没事人一样出了门,坐院子里,小菊继续杀鱼。
  
  王一枪说:“技术员咋样?”
  
  小菊啥也不说,低着头杀鱼。半天,小菊说:“你看,技术员在我家吃饭,有鱼有鸡,我知道你老想着照顾我。娃们这几天都过年了。我有啥酬谢你哩,给你帮点忙,又不会少啥。他能不走,咱早点能出煤,比啥都强。”
  
  王一枪说:“你仰脸我看看。”
  
  小菊扬起脸说:“看长胡子没有?”
  
  小菊的脸越来越像狐媚子,怪不道技术员发骚家伙硬,搁谁都忍不住噌裤裆。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0 08:21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0:53
                                   七
  
  小菊又怀孕了。都说小菊肚子像癞蛤蟆肚子,能挤出一窝子蝌蚪。也有人说从小菊身子边走一趟,小菊都能怀上。尤其贾史王薛几大家子的大肚子们嫉恨小菊,说她压住贾史王薛家风头了。小菊肚子和肚子上面的奶头和肚子下面那地方的窝窝能吸住一大帮人眼头,这典故没法记载,但都记得。
  
  小菊这次有点糊涂,不知道谁的。技术员的肯定不是。小菊只想给他甜头,不想给他发芽机会。过一年半载他走了,撂下一个谁养活?小菊明白射电那会最舒服,一个东西瞬间变粗变长,凤河给了多少回了。技术员不行,小菊等他放毒一瞬间赶紧掏出来,挤哪儿都行,就是不能放进肚子里。这界限和机会只有小菊拿捏极准。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0:54
  


   小菊怀孕不呕吐,没事人一样。说怀孕就是不来月经了。只是闹不清是凤河的,还是王一枪的。白天和王一枪闹了半个时辰,满心欢喜回家了。晚上凤河爬上身子,小菊不想推开这可怜人,由着性子让他弄。凤河啊啊打进一腔子东西,小菊能感觉到。白天和王一枪闹,王一枪嘶嘶打进一腔子东西。王一枪放完了说可别怀上。小菊说我愿意给你养一个。王一枪笑说要是长成我这熊样,全村人都能认出来。小菊说熊样不熊样,多吃二斤粮。
  
  小菊出身了,照样挑着水桶往家里蓄水。路上每一个凹凸坑洼疙瘩都长有眼睛,看见小菊都会避开。菜地里剜菜薅草,小菊也不避讳别人的眼睛,岔开两腿就蹲下了。眼尖的人能看见小菊裤裆里隔着薄薄一层布的轮廓,平滑之处如煎饼,凹凸之处像花卷。尤其是吃食堂饭那时候,闲人们吃了饭愿意看小菊吃饭。呼噜呼噜没啥蹊跷之处,薄褂子里涨起的奶头太诱人,还有煎饼花卷摆着,比吃啥都香。时不常有筷子硬邦邦敲在男人的头上,想要恼,一看老婆怒目,赶紧溜掉。小菊也笑,跟没事人一样。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0:55
  祝贺长了个子,王一枪联系好去县里上初中。
  
  小菊告诉儿子说:“你到了学校就叫展公,大名好听点。”
  
  祝贺笑着跟妈商量说:“我想改个名字。”
  
  小菊说“好啊”。
  
  祝贺说“我想叫祝跃进。”
  
  小菊说:“儿子,这名字真不如展公。”
  
  祝贺说:”妈,我听你的。”
  
  小麦和小豆也找妈妈改名字,说叫红霞和海霞。小菊捏捏她们小脸蛋说:“你们咋都想起改名字呢?”她俩叽叽喳喳说:“同学们都改了。”小菊说:“咱不改,肚子饿了有麦子小豆,多好。”祝贺搂住俩妹妹说:“听妈话,有糖吃,来,一人一颗。”后来小麦小豆到底改了名字,叫红卫和卫东。小菊当时劝了很多话无用,想让祝贺去劝他妹妹那一瞬间,才想起儿子是那样的好,扑簌簌掉下泪来。国民递给妈妈湿毛巾,小菊突然抱住国民说“乖乖儿你可不敢再走了。”小菊一哭,吓得坐地上玩的小花也哭起来。国民弯腰抱起妹妹说:“不哭不哭,咱出去看老疯子。”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0:56
  小菊生下了女儿叫小花,王一枪叫人从食堂给小菊松了肉菜炖粉条,大白馒头。送菜的司务长回去给王一枪说看不出来,脸上轮廓看不大像凤河。王一枪舒一口气说:“你下午去给小菊送二斤红糖,再去买俩猪蹄子两包点心果子,就说是煤矿慰问。”
  
  1982年,小菊坐在窑里看秋雨,想起1958年那年的秋雨也是那样舒心。隔四五天下一场,白天日头晒着,谷子玉米芝麻南瓜疯了一样长个子。棉花疙瘩花生果,谁见谁稀罕,哪见过这阵势,老天爷真是个好老天爷呀。可是,好和坏咋就那样明显啊,说能说得清好是什么东西,坏是什么东西。小花从雨中跑回屋说:“妈,饿死我了。”小菊赶紧给闺女去做饭。等坐上锅回到屋,小花头发也擦干了。小花脱了湿褂子,小奶头也是湿的。小菊说:“去里屋换,不怕邻居来串门撞见?”小花咯咯笑着说:“不怕不怕!”小菊想起了祝贺下着雨回家来的那种依赖撒娇又独立坚决的鲜活影子,可是1982年的小菊哪敢再想1959年的小菊是个什么样子。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0:57
  祝贺说放假了。小菊问啥时候去。祝贺说临时通知。小菊赶紧去给儿子偷偷做酸汤面条。都去食堂吃饭回来,公婆都说这食堂饭越来越难吃了。祝贺抱着小妹妹玩,偷偷打着饱嗝。儿子说在学校老是吃不饱。小菊看着儿子的脸无话说。凤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小菊心疼他却也无话可说。早早睡了,听着窗外干干的风声,想着五十三场雨的诅咒,明年这麦子就像悬在头上的铡刀,系着一根细麻绳,断不断要看老天爷给红脸还是给白脸。
  
  多少年冬天的北风呼号再没有1959年腊月那样干瘪,小菊顶着风去见王一枪。说是去下河沿换粮食刚到家,不知道咋样了。小菊捂着棉袄上山,知道那里有一个痒痒的山洞。小菊不想痒,却忍不住要心痒,只好迁就自己。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0:59
  看见有烟,小菊知道王一枪已经在了。进了山洞,小菊突然被抱在怀里,小菊叫了一声。正脸看王一枪,胡子拉碴的像高尔基。两只奶头在王一枪手里舞蹈,小菊也攥住了王一枪的铁棒子唱歌。王一枪瘦了,麻杆一样会被风拔地吹起。疼痛比麻酥难过,小菊却不忍推开王一枪。王一枪说不射了。小菊说好。心已经饿了却只能忍着。临走,王一枪说换了粮食,不多,家家都分点。他塞给小菊一个布口袋。小菊不问不看,攥住布袋下山。
  
  小菊回了家不敢歇脚,又赶紧去了大队部仓库。
  
  王一枪不让在屋里点灯,粮食分到手的人背着口袋在大队粮仓门口签字按手印。都不说话,都不咳嗽,都像做贼。小菊挪着步子排在队伍里也不说话。啥都说过了,也没啥可说了。这麦子过了年是指望不上了。幸亏王一枪守着一堆煤炭,连夜修补大船,连夜下了下河沿。换回这粮食能吃多长时间,墙角的老鼠也能估摸透。只不过心里都想骗自己,看,俺缸里有粮食。小菊分到了四十五斤小麦,布口袋刚要系上口子,王一枪窜过来用手往袋子里捧了三捧麦子,说:“我承许过给她家煤窑补助,一直没给,给三捧麦子吧。”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1:01
  都没言声,有人却记在了心里。
  
  小菊听说王一枪被抓了,身子一歪差点切了手指头。丢下糠心萝卜,一阵儿风跑到村口。一大群人不让公社民兵带人,民兵拉起了枪栓,贾史王薛族人一看再也没说话。小菊突然跑出来,紧紧抱住公安员刘瞎子大腿喊:“刘瞎子你有枪,你毙了我吧,我不活了!”公社民兵要来抠手,刘瞎子摆摆手,低头说:“小菊,不是你们大队社员来告发,公社长了千里眼?王一枪扰乱粮食秩序,给三面红旗抹黑,公社总得问问清楚吧?按规定,你们分掉的粮食要收回来,不是还没决定要收嘛。”
  
  小菊说:“吃进肚子变成屎尿了,等俺们屙下来,你们来收。”
  
  刘瞎子笑了笑说:“公社考虑你们困难,根本没打算收。王一枪必须带回去,党员干部要处理,你们要跟公社党委保持一致。小缸你说呢?”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1:02
  王一枪说:“小菊,你们回吧,我相信咱们公社领导不会委屈我,为人民服务是毛主席说的,咱们都记住毛主席的话,跟他老人家走。”
  
  小菊提心吊胆三天后,王一枪回来了。不能去家里慰问,只能在村里街角听别人说。说是被撤了大队党支部书记和大队长职务,留党察看一年。小菊问挨打没有。好多人说不知道。小菊问那谁当家?都说是白胜利。贾史王薛家族的人都讪笑,狂澜村有稀罕,单门独户出好汉。小菊知道白姓人家有两家,也是外迁来的。白胜利不是在煤窑当会计吗?他能出卖王一枪?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1:04
  1960年春节,狂澜村人都忘记是不是谁家放过鞭炮了。家家春联差不多都是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要不然就是更新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串亲戚也串得生疏起来,关紧亲戚少不了来往,平常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都到处串亲戚。不为别的,就为一个吃。两盒点心换两顿饱饭,走时候回一盒。有人想多吃一顿,赖着不走。这家人就打开点心盒子,掏空回的点心重新扎好。都不愿意在新年里撕破老亲戚面皮,都在用智慧给自己省点粮食。
  
  小菊也是这样弄。平常不认识的亲戚都上门了,小菊笑着让他们吃好,也动了点心盒子。小麦小豆想吃糖角和江米条,国民也眼巴巴看着,小菊狠狠心包好放箱子里。祝贺抱着小妹妹也偷偷往这边看。小菊想大哭一场。我的孩子吃不上,留着让别人吃,这算啥道理。小菊好几次忍不住想打开箱子,最后都下了狠心锁上。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1:04
  杏花没开,桃花扭了,三月给了人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滴雨也没落下来。瞧着黄巴巴麦苗,小菊和村人们的嘴唇更干了。挑着水桶灌麦苗,屁股大一坨地能喝干两担水,越挑越泄气。好歹人渴不死,守着黄河哪能渴死。小菊在夜里不停喝水,不停去尿。听声音,公公婆子也在喝水,好像祝贺也蹑手蹑脚去喝了水。安排好了似的,都没在厕所遇上。
  
  小菊奶水少,小花饿得哇哇哭。小花一哭,明明跟着哭,小麦小豆咬着牙没哭。看看没法子,小菊跟公爹商量给孩子找个活路。
  
  小菊说:“你看送哪个合适?”
  
  公爹说,送小花吧。
  
  小菊说:“她太小了,怕没人要。”
  
  公爹说,你想送明明?
  
  小菊说:“太大了,有记性了,怕没人要。”
  
  公爹说,那送小花吧。
  
  小菊说:“小花太可怜。”
  
  公爹说,那送明明吧。
  
  小菊说:“咱是单传,爹舍得?”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1:06
本帖最后由 红粉 于 2014-3-21 11:08 编辑

  公爹说,留下能活,我不舍得。送走能活,我舍得。小菊托付人找了下河沿人家,那人跟着王一枪来了。走那天明明没哭,那人拿了两张大饼。他只顾吃,跟着那人就走了。那人问,送死,送活?小菊吓一跳,问:“咋送死?”那人说,送死,从今以后再也不能有来往,不打听不追究。小菊一听就知道那人是典当铺伙计出身,一迭声说送死。看着明明跟着那人走没影了,小菊坐在地上哭着骂明明没良心羔子,头也不回,咋就走了呢?
    柳芽吃了,榆钱吃了,槐叶吃了,马齿笕白蒿吃了,宿草猪毛菜吃了,能吃的都吃了。后来,小花陪着小菊逛街时候看见橱窗上有野菜供应,说:“妈,记不记得吃野菜?”小菊的老脸马上变成了丑菊花,啥也不说,慢慢坐在街边长椅上才开口:“小花,你看现在多好,想吃啥都有。海参鲍鱼都吃腻了,想吃野菜了。要是那时候吃野菜吃腻了,想起能吃点海参鲍鱼该多好。”小花看小菊难过,说:“妈,怨我,你又想起我哥了吧?”小菊说:“你哥呀,太可惜了。要是他活着,你们姐弟几个加一起也不一定比你哥过得好。你小时候一直是你哥背着玩,你怕是没啥印象了。”
   小花知道妈难过,低着头啥也不说。
  
  不能说祝贺饿极了,只能说他命薄。他领着妹妹弟弟到处找野菜,每一样吃了没事,才给弟妹们吃,结果出事了。等祝贺抬进家门,已经没气了。几个弟妹吓傻了,小菊也傻了。


作者: 红粉    时间: 2014-3-21 11:08
  薛先儿搭搭脉然后摇头,说:“埋了吧。”
  
  小菊早拿出箱子里的几个江米条说:“儿子,你吃一口。”送到祝贺乌青的嘴边好久没动静,小菊抱住祝贺冷不丁嚎啕大哭:“儿呀,你咋就一口也不吃啊!”
  
  南山上一块荒地,一个土丘,那是祝贺的去处。小菊给几个儿女说,你们去给你哥磕头,记住你哥叫祝跃进。姐弟几个记住了,哥叫祝跃进。姐弟几个也记住了,妈说哥命薄。若干年后,小豆在硕士论文草稿里说:我哥哥祝跃进死在1960年的秋天,他的命,我妈说太薄。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4-3-22 16:58
看了几段,没全看,比上一稿顺溜了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4-3-22 16:58
这么长的东西,修改也很费精力的,真心敬佩{:soso_e160:}
作者: 令箭    时间: 2014-3-22 17:00
北原 发表于 2014-3-22 16:58
这么长的东西,修改也很费精力的,真心敬佩

你这一客气,我咋冷飕飕的?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4-3-22 17:02
令箭 发表于 2014-3-22 17:00
你这一客气,我咋冷飕飕的?

唉,这年头,说点真心话就这么难吗?

作者: 北原    时间: 2014-3-22 17:03
我随机选了几段,对照着看的,信不信由你{:soso_e113:}
作者: 北斗第八颗星    时间: 2015-1-4 22:09
很有味道,继续跟进。
作者: 秋枫赋    时间: 2015-1-6 20:17
好文笔,有时代气息。回头再来接着读!
作者: 泪黑    时间: 2015-1-24 15:53
黑爷我正看的有兴致,你居然下边就没了。。。。你大爷的。
作者: 莫冉    时间: 2015-1-24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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