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歌声
多年以后,我站在雾气蒙蒙的浴室镜子前,总会回想起学校那个阴暗的地下浴室。
近来传说马尔克斯先生很生气,截至上个月以前,我们曾经所读的《百年孤独》全是未经他老人家授权的东东。为了平复他的怒火,我最后滥用一次上述句式,以示敬意。
真的想不到,二十年前,我那个漂亮的文青老师送给我的居然是一本盗版书。不过,想想全年级89名学生,她唯独只送了我一本这样当初读不懂的书,无论后事如何,我都应该努力回忆起她。毕竟,回忆一位长发飘飘蛾眉淡扫唇红齿白身材凹凸长裙曳地吐气如兰的美女算是一件幸福的事,对吧。
不幸的是,想起她,总会与浴室有关。
一帮18、9岁的少壮派,在寝室热闹讨论老师在课堂上的每个动作,竞猜她碎花小棉袄下穿了几层衣,然后,我们集体一阵嚎叫:“洗澡去咯!”
十月。大雪纷飞。
岳阳。青年路。
仓库地下室。
昏暗浴室。
一群赤裸的小青年,用刺骨的冷水浇在他们的身上。咬紧牙关其实并不能抵抗寒冷,我(我们?)发明的方法是一边强烈回忆老师的风情,一边唱歌。或者,同时回忆巩俐倒在高粱地的咋乎场景。
我那时唱得最多的就是“妹妹你大胆往前走”。你可能会鄙视我,难道你还妄想美女会走到你们那破烂的浴室来不成?是的,我知道这是妄想。因此,我也常常换曲目,比如“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或者,“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光辉岁月”......
隆冬的浴室里,我们想唱就唱,唱得响亮。
再美的女人,也会有老的一天;再牛叉的嗓音,也会有嘶哑的时候。如今,我站在这潮湿而温暖的浴室里,唱的尽是一些平和的调调。没办法,那些诸如“我要飞翔”,“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等,一到高音部分,嗓子就自然哑下来。毕竟是浴室,不可能装修成隔音,不要打扰邻居,包括街上那些不明身份的路人。
有时受主流的影响,我也会唱“祖国,我的母亲”。不过,一个大男人,赤身裸体在浴室里歌颂母亲,似乎也有些不妥。想到这里,只好掐断歌声,安心洗澡。
浴室里的歌声,就这样没了。
剩下的只是雾气缭绕。
还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