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的胡思乱想过后,她骂自己色心不改。他的笑容里的慈爱,不是爱,不可能是爱,永远都不会是了。
她这样想的时候,心安了许多。她还是喜欢看他镜片后面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还是喜欢看他挺拔的身姿,还是喜欢听到他的清朗的声音。但只是喜欢而已,就像她喜欢的那些影视明星。她看到之后会感觉心情愉悦。
他跟她说,昨晚和老同学们玩了一宿麻将,凌晨三点才睡,五点多又醒了。还说他的睡眠和上学时候一样,少得可怜。有段时间搞得他经常想死了算了,就能睡着了。
她说回去帮他打听一下单位那几个有失眠症的同事,问问在哪里看好的这病。她觉得他经常的忧郁表情,和他的失眠症有关系。
她问他冷不冷。他只穿了一件薄的休闲外套。他说冷得很。在她身边慢跑起来。
骑友们也慢慢聚齐了。同事小优朝她挤眉弄眼,偷偷耳语,那个帅哥就是你那个同学呀?真的很帅。以我多年骑行群里混,还真没见过几个比他帅的。
她假装提醒小优,别爱上他啊!有家有业的人。碰不得哦!
骑行途中,她奋力追赶骑在前面的他。他也情绪高涨,一会儿骑在前面一会儿骑在后面,当巡航,组织队伍的秩序。
她觉得那天的天空特别蓝,耳边吹过的风特别温柔。车子蹬起来特别轻快。她也像男人一样呐喊着,哦吼吼哦吼吼,跟着骑友自带的音响里的音乐哼着跑调的流行歌曲。骑友们都笑她说,疯姐真疯了。
返回的时候,他跟她说,叫上她的同事小优,还有几个比较熟的骑友,他请客喝酒去。
她答应了。不顾骑行的疲劳,不顾也许会玩得很晚回家,她今天一定要疯个彻底。
在他找的饭店里,几个风尘仆仆归来的男人女人,坐在了一起。
稳健的他,点了一桌菜,要了白酒和啤酒,逐一斟满。她兴致勃勃,大大咧咧地让他给她的酒杯里也斟满白酒。她问大家,今天敢不敢一醉方休。几个骑行疯子异口同声拍桌大喊,敢!
她跟骑友们说,上学时候,总是比不过他,今天酒量上一定要跟他拼一下。
掌声雷动啊!一杯杯酒被一饮而尽,同事小优开始拦她。他跟小优说,让她喝个痛快吧!
她就真的喝到了痛快。她自己也不知道灌进去多少酒。她只觉得酒真他妈好喝。可平时没人陪她喝。这次不喝痛快简直是个傻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男骑友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她有点眼冒金星头重脚轻,心情却好得无法形容。她只记得那几个男人聊了很多骑行西藏的趣事见闻。她也只看得清对面他的脸,还是你那么镇静,那么英俊。他永远是那样,世人皆醉他独醒。
喝到实在不能再喝,小优提议各自回家醒酒。她大着舌头坚定地说,绝不回家。几个人说,也好,去唱歌吧,去去酒味再回家。她开心得大叫,好呀好呀!
她坐上他的车,确切说,是被小优扶上车。她望着车窗外的夜空,月亮就在她可以看到的上方。她觉得和多年前的那轮冷月一样的形状,一样的触不可及。
卡拉OK厅里,昏暗的灯光,让她觉得更加放松。五颜六色的旋转彩灯让她更加觉得美得像梦境。
骑友们大多都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人才济济。小优和男骑友的合作,赢得她疯狂的掌声。
她情不自禁晃晃悠悠站起来,和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扭起来。她根本不会跳舞,她只是不停地鼓掌,不停地蹦啊蹦。
她听到他也在离他不远的沙发上鼓掌叫好。几曲结束,几个骑友哄她和他合作一首歌。
她不顾自己五音不全的破嗓子,举双手表示同意。他也从沙发里站起来,点了一首老狼的同桌的你。
她心领神会,她会唱,但是会疯了似的跑调。她不管了,她就是念也要把这首歌念下来。
她的耳朵里嘈杂得很,她努力听他的声音,可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大了,简直就是嘶吼,他的声音被盖住了。
唱到一半,他扭头对她说,调调跑哪里去啦?她笑得直不起腰。她欠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们,跑调才是最美的声音。因为真实。
大家都起哄鼓掌。等她俩唱完哄她俩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她笑得滚坐在沙发上,酒劲更浓。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她微闭双眼,努力看着大屏幕上的mv。
这时候,他的脸突然就出现在她眼前。酒和烟草混合的味道,令她心神荡漾。
他的脸在她头的右边滑过去,嘴巴对着她的耳朵。她的意识瞬间清醒,他说的那句话刻在她心上。就像多年前那句,靠自己。
他说的那句话是,你一定要幸福。
她享受着耳畔他的气息。她觉得够了。一句话足够了。人与人的情义,不见得非要深似海,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贴心的话,就已经可以得到诠释。 他又起身离她而去,在不远的沙发上坐下,继续听歌。
她已经完全醉了,那感觉真好。她只想笑,只想沉溺在如烟往事里。
谁能令她如此恣意放纵。唯有他。
一干人唱到天昏地暗,尽了兴才打道回府。下楼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她去了趟卫生间。小优在外面等她,左等右等也不出来,就在外面喊她,疯姐疯姐,没事吧?没事吧?能不能出来了啊?
她被小优的喊声叫醒了。她真的在里面睡着了大概十分钟。她只觉得那里很干净很舒服,像在自家的沙发上。
她扶墙走出卫生间,被小优拖上了小五的车。
小五在开车。她的意识支配着她问出一句话,小五,你幸福了吗?
她听到一声叹息。听到他说,谁又能比谁幸福呢?老婆天天跟我闹,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还跟我离婚,我的钱我的房子都是她的了。我现在他妈的就是一只流浪狗。
啊?为什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不就没抗住一次美人计么?犯过一次错误呗!
她突然被伤感彻底淹没。无法自控地哇哇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骂,你这个王八蛋,你们男的全都是王八蛋。还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原来你也没什么两样。不是一直喜欢漂亮的女孩吗?让你娶了漂亮的老婆,可你好好待她了吗?你这个王八蛋啊,王八蛋。
她哭着骂,骂了以后哭得更凶。她想起了那个爱过她又负了她的另一个人。所有对男人的恨,在那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幸亏黑夜掩盖了这辆车上的一个醉酒女人的伤心。飞速行驶的车子的马达声,将她的嚎啕大哭包裹着吞噬着。
等她哭累了。他停下车,从前面递过来几张纸巾,用其中一张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和鼻涕。又用手掌拍拍她的脸。
他只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心里的伤,还没好。你这样的女人,太过于善良,太善良太傻,有些男人真不值得你伤心,不值得。如果你老这么傻下去,即使你身边最近的人还会让你伤心。学会做不仅善良,更有智慧的女人,才能保护好自己,才能学会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扯淡。她对着他吼了一声。你只爱自己,你自私,你就不该结婚。你多优秀啊!现在的你,高富帅全占齐了,更得瑟了不是?你懂什么是爱,你懂吗?
他倒有心情和她争执。他说,他也爱过一个女孩。是那时候他们班里的班花。她惊讶,她怎么不知道。他说要不说你傻呢!她气的无语。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那是他的初恋,最想与之结婚的女孩。她说,是呀,那个女生真的身材好长相好家境好性格好,好多男生都梦想能和她结婚吧。
他说,他是真心的,可她是假意的。她欺骗他的感情,背叛他的感情。再回来找他忏悔,他已经彻底瞧不起她了。
她想,天底下的爱情,是不是都是一个编剧编造出来的,为什么情节如此雷同。
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安慰他还是骂他。他不是也和她一样,用情爱过,又被情所伤。
一切爱恨只有在那样的夜晚才会涌上心头。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时,所有爱恨都会像童话故事里的那个小美人鱼,变成泡沫,在人间蒸发。
故事终究是故事。他的,还有他的。只是他的故事里没有她,她的故事里也不曾有他。一点点情愫,终究只能留在彼此的故事里,证明那段他们一起走过的青春。
下了他的车,脚站在自己楼下的地上,她努力平静自己。这一天,她开心,她疯狂,她累。她只想念家里那张大床,急切地想扑到床上找寻温暖。
她跟他说再见。他跟她说,不用关心别人怎么样,只要自己开心幸福就成了。
她走得太急,楼下很黑,她脚底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膝盖很疼。心里却舒服了很多。她几乎被自己摔的这一跤逗笑。她模糊得记得,她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咯咯笑。爬楼的时候还是觉得可笑,直到开了门摸到自己的大床上,她也是笑着睡着的。